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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为李世民剧透玄武门(三傻二疯)


皇帝自然不是操切冒进之人,但而今旧事重提,又是何意?今日的话只要半句泄漏,天下立刻就要惊涛骇浪!
李二陛下自然看出了大舅哥的惶恐,于是轻轻摇头:
“不必这么张皇失措。朕非浮躁轻薄的亡国之君,怎么会不知道现在的国力?只是稍作提醒,要让诸卿时时以高句丽为念,不得忘战苟安而已。”
他停一停,又轻描淡写道:“休养生息十五年,总该够了。”
长孙无忌轻轻咳嗽一声,心中的忧惧终于稍稍放下,但焦虑与惶恐依旧萦绕脑间。他无视了皇帝给高句丽下的这道死缓通知书,下拜求问:
“臣愚钝浅薄,不敢妄议陛下的主张。但不知陛下决意如此坚定,又是因何而来呢?”
——莫不成是哪个幸进的佞臣勾起了皇帝的战意?
虽然长孙相公的措辞极为委婉,但不赞同的意思依旧极为明显。无他,思虑到朝廷中对隋亡旧事那本能的恐惧情绪,做宰相的实在不能不劝阻。
最亲近的大臣犹自如此,更不用提他人了。皇帝沉吟片刻,终于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帛,递予长孙相公
“与外人无关,朕也并非一时起意,只不过天幕垂示,有所感悟而已。”
长孙无忌微微一愣,随后双手接过绢帛,恭敬展开,抬头赫然是御笔亲书的标题:
【伐高句丽论】
不错,这数十日以来,皇帝与长孙皇后反复钻研那本风疾天书,在其中窥探到了更多的天道隐秘。而其中最为注目的,却是天书寥寥不在意的几笔:
【……太宗、高宗朝的征高丽之战皆有阻碍,部分困难便在于皇帝本人不时发作的风疾,极大的干扰了决策能力,拖延了战争进程,对整个唐朝的政治经济局势有重大的影响。】
这应当只是细数“风疾”的恶果,但皇帝却敏锐把握住了关键——什么叫“拖延战争进程”对“政治经济局势”的巨大影响?
高句丽之战到底有什么重大的影响?
皇帝反复品读思虑,隐隐约约像把握住了什么,却始终琢磨不透——李二陛下对高句丽素来关注,但这种热望却出自于天才战略家不可言说的本能;他在模糊中似乎体察到了辽东之地的某种关键与隐患,但这种忧虑却实在太过朦胧含混,实在难以向他人倾吐。也正如此,李二陛下才在朝中保持缄默,纵容大臣们对征伐辽东的恐惧。
——虽然他每次凝视舆图时,目光都会被那块狭长的半岛吸引,其萦心挂怀之处,甚至在东西突厥以上。某种隐约的本能一直在向皇帝示警,但思来想去,却始终无力说服朝中的汹汹议论。
而今望着这“重大影响”几个字,皇帝沉寂已久的神经终于被激活了——他敏锐的意识到,这必然是揭开高句丽困局,揭开自己心中疑惑的关键时机。于是刹那之间热血上头,某种战略的直觉再次发挥功效,皇帝果断消耗来之不易的偏差值,又发出了一条所谓的【直播提问】:
【唐朝皇帝为何要征伐高句丽?】
这一次返回的消息远没有风疾论那样的系统,更像是零零散散,兴之所至的闲谈;皇帝苦心孤诣,删去了一堆毫无意义的寒暄与恭维,才有了这份【伐高句丽论】。
长孙相公屏息凝神,仔细阅读这份珍贵的天书:
【问:唐朝皇帝为何要征伐高句丽?】
【答:谢谢大佬的直播提问~但实在不敢在大佬面前班门弄斧啦,只能冒昧说几句自己粗浅的见解。
总的来说,唐朝皇帝征伐高句丽是一个很正常的历史进程,自北魏以来,北齐、北周、隋,但凡据有华北平原的中原王朝,几乎都对高句丽用过兵,所谓吃饭睡觉打高句丽,北人三大乐事也。只不过分裂时多以自卫震慑为主,而一旦中原完成大一统之后,便立刻会对高句丽大举用兵,绝不容彼稍有喘息。
——当然,广大帝是在高句丽翻了大车,但这不代表唐朝就要因此裹足不前。毕竟中原王朝人人都打高句丽,唯一一个不打的未免显得异类,到九泉下也要被大家排挤孤立。
事实也正是如此。自太宗高宗自武皇玄宗,几代人都和高句丽磕上了,老子打了儿子打,老公打了媳妇打,奶奶打了孙子打,不仅要犁庭扫穴,更要斩草除根,绝不容许高句丽地区出现一丁点的威胁。】
默读到此处,长孙无忌不由微微一呆。大概是被天音调笑得有些麻木不仁,什么“吃饭睡觉打高句丽”的三大乐事他倒不甚在乎(虽然“不打高句丽会被排挤”的妙论仍旧让人绷不住),唯一好奇的却是那个“武皇”。
——武皇?谁是武皇?武是谥号吗?
老公打了媳妇打……谁是“媳妇”?莫不成是太后摄政,坚持对高句丽用兵?
他百思不解,继续读了下去:
【当然,如果真要解释的话,连续几代皇帝与高句丽死磕,自然有极大的缘由。以up主的浅薄,当然不敢讨论这么深的话题,所能重复的,只有太宗皇帝的原话:
“今若不取,必为后世子孙忧”
太宗皇帝说这句话时是贞观十九年,中国强盛,四夷宾服,高句丽畏唐如虎,侍奉朝贡从无差错,温顺得就像绵羊。正因如此,大臣们才对皇帝的言论迷惑不解——在他们的眼中,高句丽只是“守户之贼”,最多只能侵扰边界,似乎远远谈不上“为后世子孙忧”,需要劳动至尊御驾亲征的地步。
文献中没有记载太宗皇帝的回复,毕竟大臣们的质疑也实在很难回答。纵览唐朝之前的一千年,高句丽也的确只是盘踞东北默默无闻的守户之贼,皇帝陛下的忧虑似乎近于妄言。再考虑到隋朝三征高句丽的教训,再与这弹丸小国浪费精力,真有好大喜功的嫌疑了。
但华夏的历史太长了,长到每一句说出口的预言都能听到它的回响。将时间再拓展一千年,我们便将看到太宗曾夙夜忧虑的恐惧——那是华夏民族最为惨烈、痛苦、不可磨灭的教训】
长孙无忌双手一抖,冷汗涔涔而下。皇帝的字迹飘逸而又华美,但“惨烈、痛苦”几个字却墨色淋漓,隐约能窥到至尊下笔时的沉重。
他低头擦拭冷汗,俯身拜了下去:
“这不是臣一人能参议的,请陛下召集诸位宰辅重臣,入宫议论。”
皇帝缓缓点头:
“你去传诏吧。”
诏书急如星火,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在京的房、杜、魏、尉迟等心腹重臣便驰入宫中,径直入御花园参拜至尊。
在召集诸位宰相公卿之时,长孙无忌已经悄悄透露了一点皇帝征高句丽的心意,而后不出所料的激起了极大的反弹——隋炀帝的三次亲征给士人们留下了近乎永恒的心理阴影,而今知晓皇帝欲重蹈亡国覆辙,那冲击惊骇真是无与伦比,几乎将几位老臣刺激得当场抽过去。
——即使长孙无忌再三保证,并提出了皇帝“十五年修养生息”的方案,告知了“火药”的威力,也并未平复下宰相们的情绪。隋末大乱创巨痛深,对征伐高句丽的反感已经近乎于本能反应,即使以重臣们的理智与城府,委实也难以避免。
正因如此,当重臣们步入花园向至尊行礼时,面色便颇为不愉。房、杜二人面色沉肃,尉迟敬德则顾左右而不言;魏征魏大夫更一马当先,下拜之后便立刻开口直谏,复述前隋亡国的种种教训,话里话外皮里阳秋,字字句句指着皇帝阴阳。
但皇帝并没有什么反应,他挥手令上茶的宫人后退,随后便取出那份绢帛,递予魏征:
“文字展示不便,烦请魏卿念一念吧。”
魏征自然领命,展开绢帛朗声诵读。在读到“武皇”时,他语气稍稍一顿,但神色并无变化;直到“惨痛教训”四字出口,旁听的宰相们才皱起了眉:
惨痛教训?什么惨痛教训?
尽管如此,重臣们的表情依旧没有放松——以他们的才智心力,当然不会被区区一句恐吓动摇,即使这恐吓出自言无不中的“天书”。
魏大夫自然能体察众人的心意,他继续读了下去:
【某种意义上说,高句丽的威胁与它的国力军力都没有关系,也与它是否恭顺没有关系。它的威胁并不在于它是谁,而仅仅在于它的位置——换句话说,怀璧其罪而已。
如果展开东亚的地图,那么我们可以轻易看到高句丽的微妙方位。由高句丽所在的辽东往南,入山海关后是一望无垠的华北平原,中原文明最关键的农耕生产区之一,北方的咽喉;由辽东往西,则是辽阔无际的漠北草原,紧邻着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最关键的那条四百毫米等降水量分界线。】
念到此处,魏大夫不觉停了停。他还没见过天幕降下的那副“舆图”,自然对这“等降水量分界线”一脸茫然。倒是房、杜二位相公彼此对视了一眼——他们在分析舆图之时,的确见过那些横亘于州郡之上的“等降水量线”,隐隐似乎与降雨有关。但数十日来苦心思索,也不明白这些线条的用意。而今听到这“农耕”、“游牧”分界的说法,两人心中都是微微一动。
……如果仔细想来,这些降水量线倒似乎真与突厥活动的边界有所重合?
这又有什么深意么?
【除此以外,辽东的地理环境也堪称优越,那里有世界上最大最肥沃的黑土地产区,自然资源极为丰裕,只要在棉花传入后解决取暖问题,这便是天赐的肥地……】
魏征又顿住了,他盯着“黑土地”三个字,而后缓缓抬起头来,眼神中第一次放出了灼灼的亮光。
他与房、杜、长孙几位宰相彼此对视,三人的眼中都是如出一辙的闪亮与热望——那是华夏民族几千年以来对土地不可遏制的渴求,对耕作无法自拔的迷恋——纵使身居宰辅高位,几位贤人也不能阻挡这深刻于文化基因的刻印。
——地,耕地,肥沃的耕地,可以种好多好多粮食的肥地!
——大唐的,全都该是大唐的!
当然,在讨论肥地之前,需要先解决一个小问题。房玄龄开口了:
“棉花是什么?”
三人默不作声,一齐将目光投向了长孙相公——众所周知,长孙相公的令尊长孙晟原本是隋朝使臣,各国珍奇无所不知,想必长孙相公克承父志,于这异物也颇有知晓。
但长孙相公一脸茫然,只是沉吟不语。如此沉默片刻之后,忽听侍立在侧的尉迟敬德低声开口:
“臣听闻西域产白叠布,便是以棉树的花朵织成,想必这便是‘棉花’……”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不觉一齐转头,诧异盯着入园后一直缄默的尉迟敬德。尉迟敬德微微有些尴尬,只能低声开口:
“臣对这些布帛绢绸也有点兴趣……”
大臣们望着尉迟将军那粗壮得堪比房柱的手脚,皲裂粗糙如沙砾的肌肤,眼神愈发惊悚了。
魏征咳嗽一声,顶着这尴尬难言的气氛,继续念了下去:
【这样肥沃广袤的黑土地,赋予了辽东极大的农业潜力。但这种潜力与辽东半岛的方位配合,便无异于悬在中原头顶上的利剑。
简单来说,辽东与近在咫尺的漠北彼此呼应,便可能诞生出华夏文明最恐惧的怪物——所谓农耕、游牧结合的政权,兼取农耕之稳定与游牧之灵动的军队,防守上无可言喻的噩梦。
单纯的游牧民族是不足畏惧的,草原是极为脆弱的生态系统,一场天灾便可以摧毁一个强盛帝国。昔日东西突厥称雄漠北,“北狄之盛,前所未有”,但只要一个冬天的暴雪,便足以摧毁突厥“控弦十万”的国力,以至于被李药师趁乱袭取,突厥可汗只能在长安以歌舞出道,为太上皇打call。
单纯的农耕民族也是不足畏惧的,中原华夏文明是最大最顶尖的农耕文明,在种地技术上傲视群雄莫可比肩,完全可以靠国力优势生生磨死东亚的一切叛逆。固然费力了一点,其实不算大事。
可一旦农耕与游牧结合,其威力便难以想象了——农耕为游牧提供稳定的后勤基地,规避天灾的打击;游牧则利用灵活的闪击反复袭取中原防线,制造永不弥合的伤口。优势与优势强强联合,劣势与劣势彼此补充,辽东与漠北一旦联合,立时便会是中原的心腹大患,难以料理的强劲敌手。
在数千年的历史中,这样的联合仅仅出现过寥寥数次,但无一不是天下惊骇、中原震动,甚至“中华危如累卵”、有分崩离析的风险。
——没错,up主说的就是大宋。大概是赵家人运气特别好,数千年历史仅有的几次农耕游牧联合,如辽、金、蒙古等,都与大宋一头撞上了。看看大宋那丢人现眼的战绩,看看二圣北狩的风光往事,大概就知道这玩意儿的威力有多么可怕。
一旦关键的农耕区落入游牧民族之手,那么头顶利剑摇摇欲坠,中原王朝的结局便几乎可以断定了。所谓范仲淹韩琦王安石皓首穷经研究一百年的平辽策,汴梁京城堆积八十万禁军,都不如宋太宗在高梁河打一场胜仗。
换言之,如果放任高句丽不管,一旦与漠北联合为强悍的帝国,李二凤的子孙又会如何呢?】
“农耕与游牧结合……”
房玄龄忽的轻声开口。
说实话,这一节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无论是所谓“农耕游牧”的新奇论调,还是那有关“大宋”的种种预言,其冲击与刺激都无与伦比,足以令几位宰相瞠目结舌,一时反应不能。
如此沉默片刻之后,杜如晦终于迟疑开口:
“虽然天书言之凿凿,但,但过往似乎并无辽东与漠北联手,所谓农耕游牧结合的先,先例……”
勉强吐出最后几句,杜相公却也说不下去了,只能老实闭嘴,作声不得。
——为什么没有结合的先例?天书中不是说得明明白白,中原王朝千年以来的爱好,就是吃饭喝水打高句丽么?!
——要是没拦住游牧农耕的结合该怎么办?那唐之后的所谓大宋“二圣北狩”的例子,不就是现成的示范?
但,但区区一块耕地,威力真有如斯之大,竟至于能令中原亡国么?
人的见识毕竟被他的经历所限制,杜如晦竭尽智力想了半日,委实也想不出坐拥中原上下,八十万禁军的显赫王朝,是怎么被区区辽东与漠北的联手打到皇帝“北狩”的。
——到底是怎么打出这个战果的?
——休说八十万禁军,就是汴梁堆了八十万头猪,漠北的蛮夷也未必抓得完吧?!
可怜杜相公瞠目结舌,思索片刻后只能当自己见识太少,于是茫然望向熟稔军务的尉迟敬德,但触目所见却是尉迟将军更加迷惑的脸,彼此面面相觑,一头雾水——显然,尉迟将军见惯了天策上将与李药师这个等级的名将,在想象力上比杜相公更为匮乏……
魏征面无表情,继续诵读:
【当然,最大的危险还不在于此。游牧与农耕的结合固然强悍,但中原的国力未必不能支撑。大宋亡国固然与太宗的驴车漂移关系密切,但罪魁祸首还是二圣的窒息操作,真正是能疗愈低血压的良药。
真正的,不可预知的威胁,在于高句丽那致命的方位——自高句丽往下,除一座山海关以外,燕云大地直至黄河都再无险可守,真正是策马驰骋的一片平原;而这平原又恰恰是华夏的龙兴之地、至关重要的农耕产区,一旦铁骑横扫而下,则天下不可问矣。
由朝鲜至辽东,由辽东至华北,由华北至江淮,这是中原王朝最危险、最关键,最脆弱的要害。
啊,有的观众觉得有点熟悉了,对不对?大家的确也应该熟悉……因为这条路线概而论之,便是“欲征服中国者,必先征服满蒙,欲征服满蒙者,必先征服朝鲜”。
现在,你该明白,这是一条多么凶险、可怕、不能退让寸步的路线了吧?
现在,你该明白,什么叫“必为后世子孙忧”了吧?
有时候历史总表现得那么残酷。贞观一千五百年之后,华夏文明终于见证了太宗的预言,只不过是以数千万人的鲜血为代价,惨痛凄楚,铭心刻骨,再也不敢有丝毫的忘怀。】
魏征不自觉的停了停,即使以他的城府,依旧被这“数千万人的鲜血”震慑,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默然片刻之后,魏征念诵了下去:
【也正因如此,我们才能理解历代中原王朝对辽东本能的警惕;那是深入骨髓的戒惧,不可稍有忘却的威胁。那是足以令华夏文明亡国灭种的要害,一切有识之士都栗栗危惧。即使这个文明最优秀、最出色的孩子,那个真正挽狂澜于既倒的人杰,在祭祀先祖轩辕黄帝之时,所锥心刺骨,念念不忘的,也是“琉台不守,三韩为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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