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平时待他们这些人都不错,舍得给予他们名利地位,不是那种心胸狭隘容不得人的,能有这样的主公跟随,哪怕肝脑涂地都在所不惜。
只是对方身份毕竟是太子,也是未来的天子,底下这群人但凡聪明一点,都知道太子担得起重任,将来肯定大有所为,所以平时都对太子恭恭敬敬,时时刻刻看对方神色行事。
慕江道:“都下去吧,此事孤再考虑考虑。”
下面的人陆陆续续的散了。
一名太监上来伺候慕江就寝:“已经四更天了,今儿不上早朝,太子殿下放心歇息。”
康财没了之后,跟在慕江身边伺候的是王招,前阵子四皇子的事情一出,皇帝打杀了一些和四皇子有关联的太监泄恨,王招做事很有条理,被慕江安排进了宫里当管事。
恰好又有新的宫人入宫,他挑了几个来历清白聪明伶俐的在身边伺候。
新人偶尔办事不力,却不像那些老的油滑世故,在外作威作福。
如今最常跟在太子身边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太监,进宫后自己给自己取名叫来福。
慕江吩咐了来福两句:“天不亮就让人去宁府一趟,说是孤中午的时候拜访,让宁大人在家等着。”
宁繁在外没回来,不知道宁守的口信有没有传到,最近时日慕江还未再去朝中遇到宁守。
让来福下去后,慕江又召了暗卫进来,就英王府和北彪国勾结买卖的事情说了几句。
待到五更天的时候,他才上床歇息。
次日中午慕江让人准备车马,他要去宁府一趟。
来福眼巴巴的凑上来了:“殿下,奴才一早去了宁府,恰好遇到宁府管家,就让他和宁大人说了一下。既然您去见他,他肯定在家等着。”
慕江扫他一眼:“你不亲口去说,让人传话?”
来福赶紧认错。
慕江没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直接上了车马。
等到宁府的时候,府上下人一脸为难的道:“老爷今天有事呢。太子殿下,您不如改日再来。”
来福忙呵斥他:“你们好大的胆子,也敢让太子殿下扑空!”
慕江对他做了个手势让他下去:“宁大人在家里还是出去了?你家大公子和二公子在不在?”
“这个——”若是旁人,宁府下人也就糊弄过去了,偏偏是太子殿下,说不得欺骗的话,“都在家中,只是不方便见客。”
慕江冷冷一笑:“孤是宁家的姑爷,哪是什么客人?让开!”
一行人不敢拦他,也不敢说些什么,只能让慕江进去了。
宁府今天确实兵荒马乱中,如果昨天或者明天来,情景又是不一样了。
宁繁正一身素衣跪在堂前,他身旁站着三四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儿,这些老头儿都七十多岁了,瘦瘦高高看着很是精神,别有一番清姿。
宁百泉气得吹胡子瞪眼,手中拿着马鞭往宁繁肩上抽了两下:“这个孽障!成日里在外惹事!”
其中一位老者赶紧阻拦宁百泉:“孩子还小,你不要打他。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宁百泉赶紧给这个老者陪笑:“老太爷,侄儿教子无方,养出这样的孽畜来。他贪嘴偷吃了您的蜂蛊,您随便开什么条件,侄儿赔就是了。”
这个老人是宁百泉的伯伯,宁家虽是宁百泉这一脉掌权,但这个老太爷辈分太高,在族中很有地位,加上宁繁确实犯了几宗大错,宁百泉必须小心奉承着。
宁老太爷和蔼一笑:“什么要紧的?都是一家人,繁儿吃了便吃了,这还用赔?况且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当时繁儿把我们几个老东西灌醉,他自己也喝了不少酒,兴许酒后眼花,没看清我那暖玉巢里的东西,你不用罚他——”
宁百泉一口气还没有出来,便听老太爷把接下来的话说全:“让他继续回家里待着吧,族里的事情少不得他来料理。这回是吃了自家东西,可下回呢?”
宁百泉笑着比哭还难看:“三郎已经和太子成亲,哪能抛下京中一切呢?维安和简之都不如三郎有出息,不让三郎为家族争光实在可惜。”
“成亲还能和离,陛下和太子不至于不给咱家面子。”老太爷笑呵呵的道,“老大和老二都有官职,仕途上的事情给他俩再好不过。咱们老家才是根基,过两年我们几个老东西就死了,那么多族人无人管着怎么能行?”
宁百泉百般推脱,和老太爷你来我往的说着,旁边宁朴冷冷插进来一句话:“我看让三郎回家也好,省得他再闹腾闯祸。”
宁守警告他一眼,让他不要多说话。
宁守就要上前帮宁百泉,老太爷心里正生他的气,皮笑肉不笑道:“你这个锯了嘴的葫芦就别插话了,说话还不如你二弟中听,白吃这么多年饭。”
宁百泉道:“老大,你去把仙芝草拿来献给老太爷,全当赔偿老太爷的蜂蛊。”
宁守赶紧去了。
宁百泉非要赔偿了事,不管老太爷怎么说都不肯把宁繁送回老家。
老太爷气得直抽抽,宁百泉赶紧说他像是犯病了,让几个下人强行把他们几个老人家带去休息。
几个老太爷一走,宁百泉抄起鞭子往宁繁身上抽:“没出息的小畜生!你惹别人家里的人也就算了,闯再大祸都能给你摆平,自家老太爷的东西也敢偷?”
宁朴见状伸手挡了一下:“爹,你别打他,打他也不长记性,不如软禁在家里半个月。”
夏日穿得单薄,宁朴手臂上一道清晰红痕,看打错了人,宁百泉一脚踢开他:“你凑什么热闹?滚出去!”
他说着吩咐身边的随从:“去拿棍子来,今天非要动一动家法,不然这小子以后还会闯祸。”
宁朴冷冷看向宁百泉身边人。
那下人就像架在火上烤,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只能劝他:“老爷,您喝口水消消气吧。三爷知错了,您看他半个时辰里一声不吭的。”
一片兵荒马乱,主子下人为了阻止宁百泉,说什么的都有。
宁百泉越发生气:“他不仅偷了老太爷的东西,还擅闯家中密室,换做族里其他人,我早就把他打死了。你们谁敢阻拦,和他一起跪在这里受罚!”
这时候慕江从外面进来了,众人又跪了一地,都给太子请安。
宁百泉不得不行礼:“太子殿下。”
慕江在外面就听到些许声音,隐约猜到宁繁是为了私闯密室一事受罚。
宁家规矩严整,哪怕宁繁是宁家公子,犯了族内规矩也要受罚。
慕江眯了眯眼睛:“是孤好奇宁家密室里的东西,逼迫宁繁带孤进去。孤和宁繁成亲,宁繁成了皇室慕家的人,孤也成了宁家的人,既然是家法,孤也要承受一份。”
宁百泉不可思议的看向宁繁,没料到他胆大包天,不仅自己进去,还捎带个人进去。
难怪密室里的动静惊动了几个老太爷。
慕江是未来天子,谁敢责罚他?宁百泉道:“太子是外姓,刑罚便免了。”
“那孤把宁繁这份刑罚领了,代他受过。”
天底下能打太子的只有皇帝,宁百泉实在无奈,只好把两人放了。
老太爷还在府上,他没留宁繁在府,让人和太子回了太子府。
宁繁路上一直闭目养神,没说一句话。慕江问了他许多,他都倦怠讲话,回家里就睡下了。
他肩上伤痕触目惊心,慕江拿药给他敷上,等第二天的时候,看他伤口好了许多,这才询问他不回家的缘由。
宁繁清瘦了许多,懒懒倦倦的靠在枕上:“密室里先祖的画像全毁了,里面大些的动静能让外界知晓,太爷们扣着我不准我离开,无奈只好把那些画像重画了一份。”
凭着记忆和族中留的其它画像,好不容易才画完。
慕江看着宁繁肩上伤痕实在心疼,忍不住责怪宁百泉下手太狠。
宁繁不太放在心上,一点皮外伤而已,早晚能好,从前犯错也会经受。
就算慕江不来,宁百泉也只能打这么两下,和往常那样,宁夫人和大嫂很快就会跳出来救他。
雷声大雨点小,宁百泉舍不得下狠手,吓唬吓唬他几下就罢了。他真想收拾宁繁一顿,别说太子过来,天皇老子来了都没用。
慕江觉着宁家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不过进一个书库看几本书,哪里就用得上家法伺候?
他派人打听了一下。
因为去宁家的差事没办好,来福总觉着有些抬不起头,外面有人传话,他赶紧进去问太子:“殿下,管家听说太子妃回来了,特把管事的牌子送来。”
慕江想着宁繁现在身上带伤,最好不要劳烦他做些什么,夏日伤口不容易长好,先休息一段时间,日后看宁繁心情。
“送回去,让他继续管着家事。”
新换的这些太监佣人没见过太子妃,只听过些许消息。
来福不知道什么情况,得了太子的吩咐,赶紧下去传话。
慕江平日一天经手的事情几十件,宁繁身体不舒服,他担心宁繁的伤势,把一些事情往后推了推,在宁繁的住处看着宁繁。
见几只狐狸钻宁繁怀里玩儿,慕江嫌它们夏天掉毛厉害,把它们一一提了出去。
宁繁靠在枕上看书,墨发全部散下,只穿着件单薄衣衫,他本就不怕热,旁边还摆着几只冰盆,所以身上多搭了一条毯子。
慕江去了床上和他一起看书,把老四的事情当成笑话讲给他听,又讲了李文进的去向。
宁繁有些困倦了,听他说的时候眼睛就有点睁不开。
慕江突然想起来他给宁繁找的夜明珠,好不容易才找到拳头这么大的,通体莹润无暇,晚上放在屋里就像放了一轮满月,整室都是柔润的清光。
宁繁觉着不错,拿着玩了一会儿,不知不觉中靠在慕江肩上睡下了。
外面又有人找慕江,说是有书信传来,慕江把被子拉上来遮盖宁繁的耳朵,让人轻手轻脚送进来。
是北彪国的消息,边疆出了点事,看过他放在枕下。
宁繁当下睡得很熟,眼睫纤长覆盖了眸子,面色略显苍白。
慕江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亲。
他确实想念宁繁很久了。
一直往下要亲到宁繁的耳根处,宁繁觉着痒丝丝的,伸出手来挡了一下:“太子殿下别打搅我好梦了。”
慕江搂着他的腰:“你以后还会不会离开?”
宁繁随口道:“等太子做了皇帝,我就回封地清净。”
“你想得好,哪都不能再去。”
两人大夏天里在床上靠着,不过片刻宁繁就觉得太热,要从慕江怀里出来。
慕江突然想起来前两日进贡的蜜瓜很甜,他特意留了最好的出来,就等宁繁回来。
这几个月不知道放坏了多少给宁繁留的东西,蜜瓜还是新鲜的,他令人冰镇了拿来。
宁繁没多少胃口,慕江一边喂他吃了几口,一边握宁繁的右手,摸到宁繁的无名指处,这里果真被笔磨出薄茧。
外头有人传话说宁家老太爷来了,想见一见宁繁。
宁繁让天冬把老太爷哄走,就说自己被父亲打得遍体鳞伤,压根不能见客。
慕江一起出去了,毕竟宁家长辈,不见恐怕不好。
慕江出去和那宁家老太爷说了两句话。
宁老太爷看太子容貌俊美举止谈吐别有风范, 也不敢拿大,几句话后,便说想看看宁繁身上的伤势, 还说这些年来把宁繁当成亲孙子看待。
慕江听着他的话语, 觉得他是个不错的老头儿。但是, 宁繁特地吩咐说他不见客,慕江便拒绝了他的要求。
宁老太爷的话茬又落到了太子身上。
说是他们族里有些个年轻貌美的男孩儿女孩儿, 如果太子喜欢,过俩月就把人送来了。
慕江对此没有兴趣,也不想接受。他要是敢接受这些人,只怕明天宁繁就把太子府给拆了,一碗毒药把自己送上西天。
但是,慕江没有流露出来, 就看老太爷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太爷说了半晌,便劝着慕江与宁繁和离, 说是世间男女千千万万, 不是他们宁家的就是好的, 别家的都是坏的。
慕江强忍着才没有把这个老家伙打出去。
他脸上已经有些不悦了,当即让来福送客。
回去后慕江不怎么高兴的和宁繁说了说,问宁繁这个糟老头子怎么那么招人烦。
宁繁在他腰上拧了一下:“不许这样说我家里长辈。”
慕江冷哼:“孤从未见过这样的长辈, 给自己孙子的丈夫房里送人,还撺掇着我们和离。”
宁繁解释了一下:“这个老太爷命苦, 一共只生了一个儿子, 连女儿都没, 儿子长到十七岁采药坠崖没了, 婚都未结。后来他抱养了族里一个男婴,记在他儿子名下当子嗣, 这个孙子养到前年,恰恰好十六岁,他看上了庄子里纺线的女孩子,带着女孩子跑了。老太爷心灰意冷,便不要这个孙子了。”
慕江差不多猜明白了:“他孙子离开后,他想让你过继去他家?”
宁繁点点头:“他想把家学和其它东西交给我,让我回老家那边。”
慕江眯了眯眼睛:“怎么你就是个香饽饽?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都看上你?”
宁繁这回生气的想掐他腰,慕江预判到了,一把握住宁繁的手揉捏。
“他也喜欢我二哥,我俩小时候每次回家,都要去他家里玩耍。”宁繁解释了两句,“只是老太爷很看重出身,不然他那孙子和纺线女跑了,他也不会气到将人逐出族谱。”
“你爹就你大哥和你两个嫡子,以你爹对你的溺爱程度,不可能同意。”
慕江哄着宁繁再睡会儿:“现在房里没那么热了,你再休息两刻钟。”
因为身上的伤没有痊愈,宁繁有点起烧,他不知不觉睡下了。
过了约摸两刻多钟,慕江手臂都有些麻了,他把手臂从宁繁颈下抽出来,出去处理了一些新送来的折子。
晚些宁繁还没有睡醒,派去宁家的人已经把消息打探了出来。
进京的几个老太爷中,只有今天这个与宁繁家里的血缘关系最亲近,在族里的地位也高。
这位老太爷喜欢养蜂,他养的蜜蜂以各种珍奇药浆为食,采院子里各种奇花做蜜,蜂蜜能延年益寿,蜂王能解百毒。
老太爷培养一个蜂王蛊很不容易,平日里谁敢碰他的蜂箱会被他打断腿。
一条幼虫马上就要成王了,他时时刻刻带在身边,装在一个小竹筒里,喂食各种仙草花露,别人想多看一眼都不行。
结果和宁繁吃了顿饭喝了点酒,宁繁酒醉后偷走他的竹筒,把得来不易的蜂蛊吃掉了。
老太爷当然不依。
原本宁繁私闯宁家禁地就犯了大错,现在又偷吃了他最宝贵的东西,他把宁繁扣在族中不让走,让宁繁把密室里受损的画像重画一遍。
前段时间宁繁才画好,宁守回家之后,不顾老太爷的阻拦,强行把宁繁带回了京城,说是宁繁犯了这种大错,老太爷不舍得惩罚,不如交给宁百泉惩罚。
这样一来,宁繁才顺利回了家里。
他犯这种错误,偷盗别人宝贵之物,被宁百泉打一顿是难免的。
宁百泉赔了老太爷自家最珍奇的仙芝草,想让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老太爷不愿意回老家,依旧存着把宁繁带走的心思。
他们这些家伙人已经老了,总想身边有自家聪慧的年轻子弟陪伴,或者继承他们的衣钵,或者平日和他们聊天逗乐。
但家里才能出众的年轻人,大都去了朝中追求功名。
傍晚时外面便下起暴雨来,刚开始电闪雷鸣声势很大,现在雨势小了很多,淅沥沥的滴水声从窗外传来,室内空寂到只有狐狸偷啃脆桃的声音。
慕江突然想起来数月前他问宁繁喜不喜欢自己。
宁繁这样的人,说真的像是假的,说假的像是真的。
或许就不该看他说了什么,只看他做了什么。
一直以来,慕江只想自己当不起宁繁这份情,多少前尘旧事错误往昔,梦境之中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的经历,还有宁繁抱他尸首离去时伴同雨水滴下的泪水。
如果宁繁不喜欢他,那他以后真落得那样的下场,就不会过分伤心难过。
床上传来些许动静,原来一只狐狸叼了桌子上的桃子到宁繁的床上去啃,啃两口桃子再啪嗒啪嗒舔两下宁繁,宁繁醒来摸了一手的汁液有点生气,把它赶了下去。
慕江走过去。
宁繁睡意朦胧的靠着枕头。
这几只狐狸养得越发肥壮了,和狗差不多大,一天吃好多鸡肉鹿肉,桌子上放的糕点也吃,还去厨房偷咬蔬菜叶,用尾巴钓池子里的鱼,看见瓜果亦要啃。
慕江让侍女太监进来更换床上的东西。
宁繁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半碗燕窝鸡丝粥,喝了点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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