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并不一定。秦淮并不想为了让程翠明吐口就给她画饼。
程翠明慢慢平静下来,她闭合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继而轻声说道:“是。是我杀掉了我的孩子,许绵绵。”
程翠明坦然地讲述了整个故事,平静到让人以为她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程翠明初中毕业后就没再上过学,在家人地逼迫下,相亲认识了许家宝。许家宝没有不好,也没有好,程翠明很难说出那种心如止水的感觉——就是毫无波澜的陌生感。
家里人都劝程翠明,嫁给谁都一样,都是平平静静地过完这一生。但程翠明知道,许家宝是村里唯一一个愿意出彩礼的男人,而这份彩礼最终也会成为她弟弟迎娶弟媳的筹码。
程翠明屈服了,她信了,她相信了那句“嫁给谁都一样”。
婚后许家宝曾经对她好过一阵子,只是那种好很机械,很生硬,但程翠明不以为意,她只是觉得两个人可能还不太熟。
可许家宝对她的好很快就止步于程翠明怀孕。怀孕后,许家宝的工作开始忙起来,有时候一连半个月都不回家。被问及时就说工作太忙,可工作忙成这样,也没见他赚到钱。
程翠明向母亲求助,但母亲说,男人嘛,都这样。
孕期的不适和家人的忽视让程翠明开始向外寻求安慰,在一次遛弯的过程中,程翠明认识了几个年轻妈妈,在她们的介绍下,程翠明加入到了一个奇怪的互助组织里——椿。
“椿”里的所有人自称兄弟姐妹,他们互相帮助,互相爱护,一起诵念经诗。在“椿”里,程翠明认识了邱磊,二人慢慢暗生情愫。
二人筹谋,在生下孩子之后,两个人一起带孩子走,离开A城。邱磊以前干过电信诈骗,他们想在临走前再在许家母子身上再骗走一点钱,作为之后的生活费。
可就在程翠明生孩子的过程中,她遭遇了难产和大出血,勉强抢救回来后,她的身体受到重大的打击。
再加上家人的漠不关心,孩子的哭闹不止,让程翠明身心俱疲。而恰在此时,邱磊又被齐锡澜调走去了趟西南。
程翠明没日没夜地照顾孩子,还要在家洗衣做饭,严重缺乏睡眠地程翠明开始精神恍惚,时常出现幻觉。
直到有一天,程翠明在喂奶的时候被孩子咬疼了。
她看着已然龟裂出血的身体,听着孩子无休无止地苦恼,长年累月的心酸和委屈同时涌上心头,一瞬间,程翠明失去了理智,她歇斯底里地怒号,拿起枕头,捂住了孩子地脑袋。
她只想安静一会,哪怕就一会也好。但就是这样,她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程翠明惊慌失措地给刚刚赶回A市不久地邱磊打电话,邱磊略作思索,就将处理尸体地方法告诉了程翠明。
他让程翠明先将孩子的尸体煮到熟软,然后他去附近的狗市买了条狗。
随后程翠明将孩子的尸体交给了邱磊,邱磊则将尸体喂给了那条拉布拉多。
程翠明按照邱磊的吩咐将锅扔到厕所里,然后回家用湿尿布擦掉婴儿车上的痕迹,随后报警。
一切看似天衣无缝,却也终究难逃法网。
说完这一切,秦淮才僵硬地起身,他拍了拍程翠明的肩膀。
程翠明问道:“邱磊也有罪吗?”
处理尸体,他肯定有罪。不待谢隐答复,程翠明已心如明镜。
一桩不可能的失踪案就此落下帷幕,接下来就是司法程序了。谢隐却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胸口犹如一座巨石压着般,喘息不得。
一个可怜的母亲,一个可怜的孩子,谢隐作为一个执法者很难去料定孰是孰非,他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裹挟着小人物最终走向犯罪的道路······
谢隐只能做他该做的,问了程翠明一个题外话:“你说的‘椿’,到底是什么?”
程翠明突然从衣服中拎出项链坠,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程翠明:“具体我也不知道,他们只告诉我‘椿’是一种山茶花,当生则生,当死则死。”
秋夜滚滚的浓云之中突然炸起一声惊雷,谢隐猛地一惊,不禁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医院来了电话。
秦穆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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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你们不要去搜索什么是北方旱厕。
最后一个案子完结啦,接下来两三章章收尾,正文就完结啦,真相慢慢会浮出水面的。感谢大家支持正版,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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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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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 医院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道。走廊里偶然传来护士轻巧跑过的脚步声,之后就是长久的宁静和医疗器械传来的规律的白噪音。
谢隐和秦淮急匆匆赶到医院,病房里没有开灯, 乍一进房间,黑暗如同混沌般将一切吞噬消化, 唯有急促的呼吸声证明着生命的存在。
待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 走廊里透进来的一点微光让秦淮看见了床上男孩睁大的双眼。
他醒了。
他真的醒了。
秦淮霎时红了眼圈,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却无法呜咽出任何声音, 哪怕是嘶哑的气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紧咬着下唇,想让血液的甜腥味弥漫开来,试图找回一点理智。
但旷日持久的期盼和委屈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他才发觉人是经不起扑面而来的悲喜的。
谢隐走上前,挽住秦淮颤抖的臂膀,他稍稍着力, 希望能给秦淮一点借力。
床上的男孩扑闪着大眼睛,苍白的双唇泛着灰色, 脸色惨败得近乎透明。他的眼窝深陷, 整个人看起来脆弱易碎,像被狂风暴雨□□过的一朵乍开的花朵, 花瓣垂落着,花瓣上还垂着一滴水滴。
逆着光, 秦穆看向无法自已的秦淮,先开了口:“哥, 是你吗?”
长久以来的压抑如同决堤的洪水在这一刻彻底喷发, 秦淮的理智终于崩溃, 他踉跄地扑向秦穆的床前。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的男孩,尽管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但他仍旧像在检验一件绝世珍宝一般细细端详着秦穆。
他的唇仍旧酥麻颤抖,但还是艰难地呜咽出一声:“是我。”
谢隐亲眼目睹了一场久别重逢,细数着其中种种不可能与不容易,看着秦淮肝肠寸断又极尽克制的样子,谢隐感觉心头一紧,不免也融入到这场痛彻心扉的悲喜大剧里来。
两个人慢慢恢复平静,一点点回忆起二十的过往,秦穆喜欢的玩具,秦穆喜欢看的书,秦穆几岁时长到了秦淮的胸前······秦淮是个心理安慰的行家,他谨慎地避开了秦穆失踪这些年可能遭遇到的诸多情况,也不曾有只言片语提及自己的想念。
他不会去触碰秦穆的伤疤,哪怕揭开伤疤,才能抵达真相。
谢隐心急,但也知道总不急于这一个晚上,他决定只做一个安安静静的守护者和旁观人,去见证这一夜的美好。
齐锡澜仍然在逃,但已经有可靠消息了得知了他的落脚点。实施抓捕也就是这几日了,谢隐赶紧派荆哲赶赴现场。
接下来的这两天里,谢隐开始曲线救国,每天换着花样带着各种好吃的去看秦穆。
在秦淮不错眼珠地监督下,谢隐根本没有机会向秦穆了解到任何关于山茶花和齐锡澜的信息。谢隐倒也不恼,毕竟他用心不纯——
他还有点私信,想拿下秦老师,不如先攻略秦老师的弟弟。
然而秦穆还真是秦淮的弟弟,他与其他同龄人确实不同。秦穆的食欲很差,极恐甜腻,除了秦淮做的饭一口都不吃。谢隐又问了问身边的小伙子,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喜欢什么,带来一堆□□之类的,秦穆也不感冒。
秦穆每天都虚弱地往床上一趟,然后幸福地看着哥哥忙来忙去。
而此刻的谢隐,就像是一个多余的挂件,时刻都可能被扫地出门。
谢隐猛然想起自己曾经在秦淮家中见到过一本《金阁寺》,秦淮好像说过,他弟弟很喜欢这本书。
谢隐去买来一本精装版的《金阁寺》,进门时,男孩正捧着一本书,倚着枕头,安安静静地看着。
阳光将他的周身笼罩着一层暖色的光晕,他容貌清秀,有着少年人独有的拔节的骨干,他的嘴角微微扬起,难得的在他不看向秦淮时也能露出的喜悦表情。
谢隐轻咳一声,秦穆礼貌抬头,点头示意。
尽管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他的礼貌与疏离和秦淮格外相似。
秦淮今天有课,难得他不在,谢隐赶紧拿出那本《金阁寺》递给秦穆。
秦穆仍旧礼貌表示感谢,随后就将书放在了床头,连封皮都不曾打开。
秦穆:“以前很喜欢这本书,但我看过很多遍了。谢谢你啊谢哥哥,这本我就收藏了。”
得,这真是秦淮弟弟!
谢隐只得有一搭没一搭地试图和秦穆找共同话题,他凭借着自己仅有的一点关于这本书的记忆问道:“你说,小僧人为什么一定要烧掉金阁寺呢?”
秦穆摇头:“不知道。我不是他,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谢隐尴尬一笑:“猜猜嘛,又不是考试题。”
秦穆:“或许是在他的幻想里,金阁寺太过于美好。可真正看到金阁寺时,才发觉它的普通,配不上这份美好,所以就摧毁了。”
说到这,秦穆若有所思地说道:“其实祈盼却未得时,才是最幸福的时候。”
谢隐看着男孩深邃的眼眸有点怔忪,恍然间感叹:“你说得对。”
秦穆却在这时云淡风轻一摇头:“瞎说的。我也不懂。”
谢隐见时机成熟,轻描淡写地抛出一个问题:“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秦穆扑闪着大眼睛,一脸天真地反问道:“谢隐哥哥,你是想从我这打听齐锡澜的事情吗?”
这是秦淮明令禁止的,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在弟弟身体还没恢复的时候就对他进行询问。
谢隐赶紧打哈哈:“没有,就瞎聊。你这孩子,比你哥还警惕。”
说罢,为了缓解尴尬,谢隐看向秦穆手中的那本书,问道:“看什么呢?”
秦穆立起书来,让谢隐看封面。
“忏悔录。奥古斯丁的忏悔录。谢隐哥哥,你也看过吗?”
更尴尬了······谢隐没看过。
谢隐一挠头:“你哥今天一天的课,没时间给你做饭。我去给你买点粥喝,你将就将就,行吗?”
秦穆微笑点头,随后就将目光放在那本《忏悔录》上了。
谢隐只得讪讪退出病房,他都走到了医院大门口,才想起来手机落在病房里了。
谢隐匆匆赶回病房取手机,一推门,只见男孩一只手扶着那本《忏悔录》,一只手伸进被子里。床板有节奏地微微颤动,男孩的轻喘声还没停止······
秦穆惊愕地看向谢隐,原本惨白的脸颊骤然泛起了红晕。
而谢隐同样愣住了,做了三十几年男人的精力让谢隐立即意识到了男孩在干什么。
一个青春期的男孩子,自己与自己交流一下,谁又没干过呢?
只是这大病初愈,这孩子也太心急了吧!
《忏悔录》里夹着一张照片,谢隐离着远,看不清楚。他这才明白秦穆看这么无聊的哲学书为什么会笑出来!
谢隐赶紧轻咳两声压住尴尬,快速进门拿回手机,离开了病房。
秦穆目送着谢隐离开,身体犹如积聚已久的火山终于在一瞬间喷发出来。他整个身体向后神展开,优越的下颌与突出的喉结展露无疑。
他向天长呼了一口气,合上了那本《忏悔录》。
他的目光飘向窗外,恰看见谢隐的背影。
一抹狡黠的笑意慢慢爬上秦穆的嘴角。
他心满意足地窝进被窝里,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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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队接到报警电话, 据他自己称,是齐锡澜。
齐锡澜称自己将于三天后返回A市投案自首,但前提是, 警方必须能够保证他的安全。
这一点,谢隐并不觉得十分意外。
齐锡澜从事诱拐、诈骗行业多年, 必然有仇家。如今警方的通缉令已经公之于众, 而他也没有及时逃往国外,投案自首确实是最安全保险的策略。
齐锡澜将他的三天后即将到达的地点告知了A市警方, 希望警方能够予以保护。
这个地点距离警方掌握的齐锡澜目前藏匿的地点有600多公里, 谢隐接过电话, 劝齐锡澜就近自首,不要耍花样。
但齐锡澜在听到谢隐的声音之后,立即挂断了电话。
刑警队立即召开会议, 研究部署下一步的工作。
——“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齐锡澜,就算是齐锡澜,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都不能轻信。”
——“咱们的人已经布控在他的藏匿点了,会不会是他试图拜托控制的说辞。”
——“想自首为什么要等三天?这明显是拖延时间以图逃跑。”
人心是复杂的, 即便是最理性的人也有可能在某个瞬间脑子一抽作出怪异的举动。
谢隐作为领导者, 他不敢赌任何一个可能。谢隐最终决定,双向布控。一边派人赶往两个地点蹲守, 一边通知当地警方申请协助。
然而作出一系列决定之后,谢隐仍旧心中不敢托底。因为与齐锡澜打交道到今天, 在综合考量他之前的种种行为,这是个非常有心计, 能够为他人犯罪出谋划策的人。轮到他自己了, 又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的一根筋?
如果齐锡澜藏匿在α点, 他声称要投案的地点是β点,那么万一他钻空子逃离至γ点呢?这种可能性很大,但如何提前锁定γ点,尽量减少警力牵涉,才是警方真正的功课。
他们对于齐锡澜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在仔细询问了方冷秋、邱磊以及落网的一众齐锡澜手下之后,他们纷纷表示齐锡澜其人阴晴不定、行踪不定、行事风格不定,很难推测出他的行为逻辑来。
如此一来,警方的局面非常被动。
荆哲在齐锡澜可能藏匿的地点打来汇报电话,该地点地形复杂,人员复杂,且背山面水,抓捕难度非常大。据蹲点警察反馈,近72小时内未发现齐锡澜的行动踪迹。根本不敢贸然行动。
谢隐只轻轻应了句:“知道了,继续蹲守,随时汇报。”
随后便挂掉了电话。
他作为主帅,必须快速寻求破局之招。
一瞬间,谢隐想到了秦淮。
虽然谢隐常开玩笑说秦淮是他的外挂大脑,但心理学家不是巫蛊傩神,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秦淮也不可能凭空作出判断。
但在迷茫的时候,谢隐只想和秦淮说说话。
听一听秦淮清冷的声音,能清醒不少。
秦穆对于开屏大孔雀谢隐的到来一点不感觉意外,他说来就来,毫无章法。二人心照不宣地没再提及秦穆“身体交流”的事情,秦穆也自知有“把柄”在谢隐手里,态度殷切了不少。
秦淮仍旧洞悉一切的模样,低语问谢隐:“遇到难处了?”
谢隐眉头一展,大咧咧一笑,问道:“这么明显吗?”
秦淮和秦穆同时点头,太明显了。
谢隐将情况简单向秦淮介绍了一遍,秦淮摇头,他对于齐锡澜本人的了解过少,很难从中寻找到逻辑点。
一旁抱着鱼汤小口小口嘬着的秦穆却在这时抬起了头,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扑闪着,似有什么话要说。
秦淮喉结滚动,一句“别说话”滑到了嘴边,又踟蹰起来。
谢隐看得出来,秦淮很纠结。他的眉心紧皱,羽翼般的睫毛轻眨着,似有似无地掩盖着眸中闪烁的流光,薄唇轻轻咬着,耳根泛起了红晕。
谢隐知道,秦淮不想再让弟弟牵涉其中,然而内心深处的意念又告诉他,不能隔岸观火。
谢隐没有催促,也没有推波助澜,他在等秦淮的斗争结束。
无论他作出任何选择,谢隐都会无条件支持。
时间如水流过,终于,秦淮紧攥的手松开,他朝着秦穆点头,默许了这一切。
“我可以引出他来。”秦穆一开口,就让两个人都一身鸡皮疙瘩。
“你想办法把这个标志投放在齐锡澜能看到的地方,他会主动冒出来的。”秦穆话说得简单利落,没有任何铺垫和解释。
这个性格和秦淮很像。
那是与之前看到的很相似的一朵山茶花,只是盛开程度更甚,花朵看起来更繁盛。
“这是九朵花瓣的山茶花,代表着齐锡澜。他看到这朵花,一定会出现的。”
谢隐:“在哪里投放,他就会去哪里吗?”
秦穆摇头:“花瓣下放用很小的字标注上······”
秦穆突然话题一转,问谢隐:“你们希望他在哪现身?最好是容易抓捕又不容易生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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