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隐也逐渐恢复了理智,一面背着齐器,一面搀着韩易,回到了车上。
回去的路上,谢隐就差把车当飞船开了。韩易看着谢隐紧绷的下颌线和坚毅的眼神,期初还能宽慰两句,但很快,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韩易再醒来的时候,消毒水的味道浓郁不散,他转头,发现这是个多人间病房,旁边床躺着一位脸色惨白,但仍难掩天香国色的女士。
很漂亮,这是第一感受。
韩易笑笑,头儿真是人才,安排病房都给他安排个美女。
但很快,韩易就意识到这个美女是谁了——正是他们当晚在村子里救出来的女人!
好家伙,这可真是既方便照顾又方便盯梢啊!
头儿!我恨你!
韩易醒来后不到半个小时,谢隐就火急火燎赶过来了。韩易知道谢隐一定是忙疯了,但还是撒娇道:“头儿,你没良心,你都不在这守着我!”
谢隐这么护犊子的人,听了这话眼中都难掩心疼,但嘴上还是不示弱:“守着你,不上班,你养我啊?”
韩易一撇嘴:“你一个二代,让我养,不要脸。”
二人说笑了一会,韩易才问道:“头儿,这位女士是你要找的人吗?”
谢隐点头:“是她,方冷秋。因为失血过多导致了大脑损伤,还没有醒过来。”
“能醒过来吗?”
“医生说,如果命硬,有醒过来的可能。”
韩易感觉挺欣慰的,又问道:“那剩下的人招了吗?谁指使他们怎么做的?”
“嘴都挺硬,但也没事,装运方冷秋的箱子我们找到了,就是杜仕达公司转运藏品的箱子。”
韩易听完特别兴奋,直接坐起身来,结果抻到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
“头儿,也就是说,我们能彻查杜仕达公司了呗?”
谢隐点头笑笑,在韩易脑袋上拍了一下:“对,可以彻查了。”
心底却泛起一阵酸涩——这傻猴崽子,问了这么多,都没问问他自己到底伤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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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有了实质性证据, 再度封锁杜仕达公司,局里提供了大量的支持。
但即便铁证如山,齐锡澜对于方冷秋被绑架和村中的傩舞活动仍然表示毫不知情。
女秘书倒是对这一切表示一力承担。她咬死了这场闹剧不过是她为了惩罚方冷秋吃里扒外的行为, 没有什么经济目的。同时她一再强调,她只干过这一票。
他们之所以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偷天换日, 不过是算准了方冷秋和齐器大概率是醒不过来了。
谢隐来到杜仕达公司八楼, 按照卢晓明汇报的情况来到另外一个安全通道。
如今人去楼空,那个木器库房已经肉眼看不出任何端倪, 谢隐让痕迹检验部门对整个房间进行采样, 他顺着那个安全通道拾级而下, 发现那个楼梯不仅仅只能直达8楼,在3楼处也有个大铁门。
铁门仍旧是锁着的,谢隐着人打开了。
房间有一百五十平左右, 里面密密麻麻摆放着三层上下铺的铁床。铁床之间的缝隙几乎只能过一人,还是侧身的。
床板上没有床品,看起来不像是有人居住的痕迹。但房间里充斥着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像是用来掩盖什么难闻的味道……
房间只有一个洗手间, 里面收拾得很干净。
很干净,确切得说是太干净了。如果真的是没人居住过, 应该早已有浮灰了。
谢隐让韩易对女秘书进行了询问。女秘书回答, 这是一间员工宿舍。
什么员工住条件这么差的宿舍!日内瓦公约都看不下去了!
女秘书那一屁三个谎,谢隐也不以为意, 他找来了杜仕达公司的几位底层老员工,他们纷纷表示, 从来都没听说过单位有员工宿舍。
几个在三到五楼办公的员工回忆,从来没听到三楼传来过声音。
很安静, 很干净, 很可疑。
白超然带着痕检科的几个年轻人跪在地上一点点进行采样——藏在杜仕达公司角落里的秘密, 实在是太多了。
谢隐找到了当晚被他冒名顶替了的“顾客”。这是一位皮革商,商业范围遍及亚洲、欧洲,简单来说——很有很有钱。
起初,皮革商对于当晚为什么会出现在村子里顾左右而言他,言语之中带着几分对公安机关的不懈。
临时发迹的人见多了,自以为是的人也见多了,没有谢隐治不了的。
谢隐当着皮革商的面,直接拨通了经济侦查支队队长的电话,二人话了几句家常,经侦队长是谢隐的老战友了,言语之间无不表示着对谢隐的尊重与佩服。
而后谢隐“不经意”地提及了这家皮革公司——好与不好,就在谢隐一句话之间。
皮革商的脸色变了,变得柔和中带着谄媚……
谢隐适时挂了电话,定定地看向皮革商。
商人逐利,自然懂得其中利弊,权衡之下,皮革商问道:“谢警官,我也是被骗了,我应该没有什么刑事责任吧?”
谢隐挑眉:“那就说说,你是怎么被骗的?”
据皮革商交代,他并不认识齐锡澜,一直都是与齐锡澜的女秘书单线联系的。
皮革商由于年轻时应酬多,作息不规律,早早就患上了糖尿病。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好,但身体越来越差,糖尿病导致的并发症一样一样显现出来。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朋友那听说杜仕达公司有让人变年轻的秘方。
这种鬼话对于正常人来说,就是无稽之谈。但人到绝境之地,便难免生出痴枉之心。
钱对于他们来说没有意义,他们要的是命。
谢隐:“所以你就和秘书进行了交易?”
皮革商摇头:“哪有那么简单!”
他叹了口气,杜仕达公司是一家古董拍卖企业,他们有一套自己制定的VIP服务计划。只有消费额到达一定程度,才有机会见到秘书,和她谈“续命”的事。
谢隐突然想起那日见到的秦淮的世伯。如今想来,世伯与秦父讳莫如深的秘密,应该就是所谓的“续命”服务。
谢隐:“需要消费到多少钱?”
皮革商又摇头:“就像某些奢侈品,需要配货一样。只有你在这家店买够了没用的配货,sa才会将你带到‘小黑屋’里,卖给你一件主流产品。”
谢隐以前听女同事说过,一些奢侈品品牌就是这么操作的,买够了眼镜皮带和不好看的包,才有机会购买一款好看的包。
谢隐当时就大为不解。
皮革商:“什么时候被带到小黑屋,完全取决于卖方。可能是十万,可能是百万,可能是千万……”
谢隐打断他:“别说奢侈品,说杜仕达。”
皮革商讪讪:“当我在杜仕达买了19个藏品,花了近亿元的时候,我才得到了见到秘书的机会。”
谢隐:“那些藏品,都是真的么?”
皮革商嗤笑:“谁知道呢?我都没去做过鉴定。真真假假都无所谓,我要的是续命。”
谢隐看着皮革商因为疾病而浮肿的脸庞,问道:“所谓续命,到底是什么意思?”
皮革商无奈:“谢警官,不瞒你说,我真不知道!第一次被邀请到那个地方续命,就被你给逮到了!我也是被骗的啊!”
说到这,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我都是快死的人了,没必要骗你了。”
生死执着自古就难以杜绝,越是风光无限,越对死亡无限恐惧。
谢隐起身,对皮革商说道:“我替你看了。他们所谓的续命,就是靠一群人装神弄鬼,然后拐卖一个与你血型相同的年轻人,把血液输给你。你不是完全没有文化的蠢人,这中间的风险你应该能知道。”
谢隐走到门口,止住脚步,回头又看了一眼皮革商:“有病还是去正规医院。如果真的没有办法了,记得多陪一陪家人。”
回到警队,谢隐组织召开了案情分析会。
白超然那里加班加点的做实验,直接请了假,剩下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着,总如隔靴搔痒,没有找到问题的关键所在。
如今的证据即便能给女秘书绑架杀害方冷秋定罪,仍然无法给齐锡澜定罪。
谢隐知道,他必须拿到更直接的证据——人证、物证都行。
他需要和更了解杜仕达的人聊一聊。
凌星这时候突然嘟囔了一句:“没有秦老师神神叨叨的推理,感觉现在的案情分析会都没有意思了。”
谢隐抬手就拍了凌星的后脑一下,“破案是为了好玩吗?”
刚说完,谢隐的手机就响了。
“臭小子,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东西,求完你老子都不知道回家表示一下感谢!”
是谢隐的父亲。
谢隐看着父亲的短信,陷入了短暂的沉思,旋即起身去走廊里,拨通了电话。
“秦老师,有没有兴趣陪我去见个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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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进门, 鲜香味扑鼻。一桌时令的家常便饭远远看去,格外诱人。
中年男人扎着围裙正端着鱼汤从厨房里出来。
见谢隐探头探脑的,嗔道:“你还真会找时间, 一丁点不打算早点回来帮忙。”
说话的人是谢隐的父亲,常委副市长谢年桥。
谢隐一囫囵自己的贴头皮寸头, 打哈哈道:“这不刚下班么?听说金牌大厨亲自出马, 我就差飞回来了。”
谢隐话没说完,在身后刚换完鞋的秦淮站起身。
谢年桥这才看见秦淮, 颇有些意外。
谢隐赶紧解释:“我朋友, 秦淮, A城大学心理学教授,一直在帮我们破案,今天带他来家里一起吃口饭。”
谢隐的母亲宋思恰在这时候端着一盘炒笋从厨房出来, 听见了谢隐的话,柔声嗔怪道:“你这孩子,带朋友回家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我们好多做点好吃的。”
谢隐家氛围一直以来都相对宽松,父母子女夫妻之间平等, 平日里也喜欢互相打趣。
面对母亲的嗔怪, 谢隐一吐舌头就混过去了,听在秦淮耳朵里, 却生出了一点荆棘。
秦淮窘迫道:“阿姨,我晚上不怎么吃东西, 吃不了多少。”
宋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也没想到这孩子怎么这般较真, 于是笑道:“孩子, 我说谢隐呢, 你别在意。你放心,我们做得本来就多,就算是不够吃,也让谢隐饿着,也不能让你饿着。”
谢隐哀叹:“他是不是你失踪多年的亲儿子啊?真千金回家了,假千金要被打回贫民窟了?”
宋思哪听得懂什么“真假千金”的梗,敲了下谢隐的脑瓜壳之后招呼着秦淮赶紧进门。
刚拉着秦淮进屋坐下,她说了句:“你坐啊孩子,让谢隐给你拿水果。我去端菜。”
秦淮窘迫得坐不住,宋思却坚持不肯让他帮忙端菜。
她刚要走到厨房门口时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秦淮,不禁感叹道:“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看。”
谢年桥工作忙,但只要一有闲暇时光,一定会回家陪陪家人。谢隐小时候上房揭瓦的性格和谢年桥的“鼓励”不无关系。在谢年桥的认知体系里,男孩子就得“野”,太听话的孩子没出息。
宋思却全然不赞同,她喜欢文文静静的孩子,她总盼着自己能有个女儿,结果到老也未能如愿。如今看着白白净净的秦淮,宋思有着说不出的喜欢来。
宋思一边给秦淮夹菜,一边还在打量着秦淮瓷白的脸。
谢隐嗤笑:“妈。这个岁数了,没必要犯花痴了。”
宋思被气笑了,伸手拍了谢隐一把:“你这什么孩子,打趣自己老妈!我是看你这朋友长得安安静静的,又白又好看,还斯斯文文戴着眼镜。哎呦,怎么看都比你这个土匪气质好。”
说罢,还感叹一句:“我怎么没有这么好的儿子呢。”
秦淮向来不喜欢与人亲近,骤然成了饭桌上的焦点,他觉得格外不自在。他本以为随谢隐回家吃饭,就是像他家一样闷头吃饭就行,没想到席间话题可以这么多——
秦淮无奈侧脸看向谢隐,他不敢有太多的表情,一双眸子里却是在求救。
真的救命——秦淮觉得自己上贼船了,怎么就脑子一热,同意和谢隐“见家长”了呢。
谢隐狡黠一笑,就像上学时越是喜欢一个女生,越要去揪人家辫子的贱种一样,有种莫名的快感。他有点喜欢看秦淮向他求救时的模样。
但毕竟年岁渐长,也有了分寸,他转头看向宋思撒娇:“哎呀行啦~疼疼你儿子我吧!”
宋思撇嘴笑谢隐小气,于是向秦淮唠唠叨叨地说起谢隐小时候的事情——
什么用鞭炮炸狗碗,趁大人不在家把外公家大铁门卸下来,偷鹅蛋被大鹅撵出五条街……
平日里尤为不苟言笑的秦淮却在听到这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对宋思说:“谢警官从小就喜欢拆门——他第一次来我家,就把我家卧室门给强拆了。”
谢隐古铜色的皮肤隐隐泛起了红晕,他闷头吃饭,心想我为了破个案子容易么,还得受此奇耻大辱!
席间谢隐陪父亲喝了些酒,酒过三巡,谢年桥的话也多了起来。
秦淮不喝酒,只安静听他们聊天。
谢家轻松的氛围慢慢也感染了秦淮,一顿饭下来,也不那般窘迫了,只觉得谢隐一家子都是率真之人。
谢年桥对于他这个“不着调”的儿子,其实还是非常满意的。他听完了谢隐拆秦淮家卧室门的原因以后,颇为赞同。
“这孩子,从小我就教育他,不做隔岸观火之人。城门失火,未必不能殃及池鱼。人人作壁上观,早晚有一天就得祸临己身。”
秦淮颔首,他虽不语,但他明白谢隐胸中是有一团火的。这团火或许就是父母为他搭好的柴。
秦淮有点羡慕这样的人生,轰轰烈烈的,没有顾忌的人生。
谢年桥话锋一转又说道:“但是你小子还是不够沉稳。做事还得多观察,不能太冲动。你爷爷怎么教你的?‘心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你呀,还得修炼。”
秦淮却难得主动开口,为谢隐辩护了几句。
“其实人没必要过分压抑自己的个性,坦然接受敏感、脆弱、失落,同时也坦然面对每一次冲动。”
谢年桥一愣,才发现秦淮竟然这么能说,他哈哈一笑:“对对对,心理学家。我一家之言啊,探讨而已,别往心里去。不过太过情绪化,其实人也容易活得痛苦。”
秦淮这次没有辩驳,他低下头,轻声应了句:“嗯……五蕴炽盛……苦。”
谢隐这个人绝大多数的时候是对生活不甚在意的,他从来没思考过原生家庭对于自己有什么影响,只是大咧咧的,更不会去想祖父和父亲对自己的要求到底对与不对。
但谢隐见秦淮竟然能主动“浪费唾沫”只为了给他辩护,谢隐感觉心理熨帖极了,虽然没啥用。
人生没啥用的事儿多了,就是这些小事,组成了鲜活的人生。
饭后谢隐的父母坚持不让两个年轻人帮忙收拾,宋思更像是对待两个在家里玩的高中生一样:“我们去收拾,你俩吃点水果,好好玩啊!”
谢隐忍俊不禁:“不好好玩,两个三十岁大男人了,还能打起来不成?”
谢隐整个人呈“大”字型瘫在沙发上,抬抬下颌:“吃水果呀。”
说完谢隐自己都想笑,怎么自己跟老妈一样了呢?
谢隐捡起刚才的话题,说道:“你刚才和我家老爷子说,五蕴炽盛苦,佛家‘八苦’之一,那剩下的苦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有个……怨憎会,对吧?”
谢隐说到这,眨了眨眼睛,轻叹了句:“让你这么不喜热闹的人来我家吃饭,苦了你了。”
秦淮却不以为意:“怨憎会苦,说得是和不想见之人的不得不见。我生性不喜欢热闹,但并不抗拒与人交流,这是我的职业。而且,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更不会讨厌你的家人。”
谢隐傻乐,眸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咱俩这性子,一个像火,说点就着。一个像万年老冰川,能做到‘不讨厌’就挺好了,我就满足了。”
秦淮看着酒后喜滋滋的谢隐,目光之中生出了探究之意。回过神时,秦淮略有惊诧,自己怎么就对谢隐的所有都那么感兴趣呢?
谢隐却全然没有感受到秦淮的情绪,还问道:“哎?怎么又不说话了呢?”
秦淮赶紧躲闪开谢隐的目光,岔开话题:“你带我来吃饭,有事要说吧?”
“啊……”谢隐从沙发上滑起来,略坐得直了些,说道:“确实有事。那个……上次你陪你那个世伯去找特殊服务,后来成功了吗?”
特……殊……服……务……秦淮睫毛轻眨,心里默念谢隐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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