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易递给秦淮两根牙签, 秦淮不解。
韩易:“把眼皮支上点吧秦老师。”
疲乏得浑身无力的秦淮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他终于明白韩易为什么是整个团队的吉祥物了。关键时刻总能靠可爱给人以力量。
秦淮笑笑,回到车里决定小睡一会。他在等, 等凌星的排查结果。也在等谢隐,等他出来,给所有人做主心骨。
根据凌星的排查, 帽儿山共有行政村9个,附近几乎所有村屯都已经通网了, 但网络都不十分稳定。好几个村支书在接到协查任务的时候都是跑到半山腰去接的电话。
秦淮走到电脑前端详起天网视频来, 他突然指着一个视频画面说:“这是哪里?”
荆哲:“地点显示是凤凰乡东北村。这是A城最往北的行政村了。再往北走就是将近四十公里的丘陵地,然后就出A城界了。”
秦淮:“这个画面, 放大。”
画面中的房子看起来破旧不堪,院子里也堆满了垃圾, 然而在墙头上却竖着一个巨大的环形物体。很明显,这是一个超大的信号放大器!
凌晨5:45, 荆哲一行赶往凤凰乡东北村。车行两旁的丘陵蜿蜒起伏, 撩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披着朝霞的一行人想尽办法去甩掉一身的疲倦, 每个人的心中都忐忑不安,暗暗祈祷这场与时间和生命的豪赌可以有一个好的结果。
就在距离东北村村口不到3公里的地方,眼尖的韩易在路旁玉米地里看到了一个黑色的物体。他大喊一声:“停车!”
下车查看,竟果然是那辆黑色面包车!
车子是从省道直冲下玉米地的,压倒了一片玉米杆,但又被顽强挺立的生命所掩盖。现场凌乱不堪,但他们还是在车子附近艰难发现了残缺的脚印。
脚印有大有小,大概都是朝向村子的方向!
这无异于是一针强心剂注入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血液里。即便是永远神色淡淡的秦淮,也在眼角沾染上一抹喜色。
所有人不敢耽搁,立即决定上车向东北村目的地进发。韩易前脚刚上车,转头却看见秦淮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韩易:“秦老师?”
秦淮:“我们分头行动。留两三个人,和我从玉米地走进村子。”
一夜的共同行动让韩易对秦淮甚至产生了依赖感,他虽然不知道秦淮又在想些什么,但本能告诉他秦淮总有自己的道理。于是他什么都没问,抽出三个人陪同秦淮走玉米地,自己也不啰嗦,赶紧上车奔赴现场。
初秋时节,金黄的玉米已有一人多高,身在其中有一种不辨东西不见天日的压迫感。四人艰难靠着指南针和辨别脚印艰难地向村子的方向进发。秦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像他也不知道罪犯为什么会把车扔在这而不是开进村。
初秋的太阳仍有余威,烘烤得玉米地中的四人像四头脱了水的困兽。每一个人都已经一夜未睡了,每一个人都在咬牙□□着。
终于,半个小时之后,四个人进了村。按照地图上的方向,秦淮他们找到了那个巨大的信号放大器,孤零零地树立在断壁残垣之上,旁边就是那个破旧不堪的院子。
这里静悄悄的,显然韩易他们还没到。怎么回事?走路绕远的都到了,开车的却没到?
秦淮不敢打草惊蛇,与他同行的警员试探性地推开院门,浓郁的恶臭味扑鼻而来。废旧电器、自行车零部件和生活垃圾堆积成一座小山,高度甚至要超过土坯房,堪堪挡住了视线,让人无法看到窗内的情形。
两个警员手持枪//械,背对背步调一致地向院内行进。院子里静谧极了,看起来没有任何生物到访过。
然而就在两个人即将打开残破的房门的瞬间,“轰”的一声巨响,一股不小的力量将二人狠狠炸开。这门口竟然放了炸//药!
自制土炸//药威力不算太大,但二人腿脚上应该都有不同程度的伤,且耳朵都听不见了。秦淮好在站在垃圾堆身后,没有受到波及。他赶紧把二人拖拽开,安置在垃圾堆的另一侧。
众人在尘烟里咳了好一阵子,原本就残破不堪的土坯房在爆//炸之后直接塌陷了半边。
秦淮围着土坯房转了两圈,支援队伍来之前,确实没有进屋查看的可能性了。事实昭然若揭,这里一定就是罪犯的藏匿点,而罪犯应该早就得到了警察赶来的消息,已经转移了!
秦淮看向院子的后门,门从外面被锁上了,如果猜测得没错,罪犯应该是从这里向山上跑去了。
秦淮简单安顿了两位伤员,带着仅剩的一位警员向后山跑去。从脚印上看,一个成年人拖拽着一个孩子踉跄跑着,应该不会走太远。
秦淮拨通了韩易的电话:“你们怎么还没赶过来?”
“车一进村就被两辆农用车给堵住了,我们下车一查看,发现满地的三角钉。我们的车胎也被扎了。之后就不知道哪跑出来三四十个小乞丐,跟野猴子似的,围着我们就是不让走,一个个往身上爬,拽也拽不掉,拽掉了再爬……还不能开//枪”,韩易停顿了很久歇斯底里地大喊了一声“你放手!”
随即“啪”的一声,电话断了。
秦淮明白罪犯为什么把车在村外不开进来了,原来他早就埋伏好了!
秦淮毕竟不是警务人员,倒也没真正见识过各色的抗法行为。但从韩易急促的语言中他大概能想象到此刻对方处境之艰难。手机怕是已经被那群孩子砸碎了,秦淮也决定不再联系他。
循着脚印又跑了几步,一种奇怪的感觉猛然袭来,这种感觉仿佛能粘腻住秦淮的脚步。他转头看向旁边的警员:“乞丐?怎么又是乞丐?”
他更像是在自语喃喃,救人的紧迫感和心头的疑问狭路相逢,一种强烈的碰撞在胸口激荡,仿佛要在他的脑子里豁开个大口子。
听命于罪犯的孩子们,一进屋就炸得恰到好处的炸//药,面对爆炸却纹丝不动的垃圾堆……
电光火石间,他竟豁然开朗!
秦淮不容置疑地对旁边的警员说:“我们回去!”
他几乎没有给警员反应的机会,就掉头冲了回去。警员不知道他究竟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衡量片刻之后,觉得没有什么事情会比救人更重要。
于是,警员选择继续循着脚印找罪犯。只有秦淮一人匆匆赶回。
秦淮冲进院子时两位受伤的警员已经互相简单包扎了一番,秦淮询问一番,二人一直在院子里,未发现有任何异样。
秦淮绕着垃圾堆看了一圈,静静思索片刻,便发现其中暗藏玄机——看似杂乱无章的堆砌,然而每一个垃圾排列得都有其道理。大小不一的垃圾形成了一个个零部件,如同榫卯结构的塔楼层层而上。从垃圾缝隙处窥入,里侧的垃圾又恰好挡住视线。
这绝不是巧合!秦淮从不相信巧合!这里一定内藏乾坤!
可秦淮不敢贸然行动,他对榫卯结构略有了解,其独有的柔性自我矫正能力在面对外部震动时反而会更紧。
弟弟还在时,爱玩好动的孩子不知何时开始对榫卯结构产生了兴趣。秦淮为了能陪伴弟弟,也对榫卯结构略有研究。
天下之事,无外乎化整为零,聚零为整。秦淮闭上眼,在脑海中将这个垃圾堆的细节一一记录、整合,他像是在寻找阿喀琉斯的脚后跟一样寻找着这个宿命的软肋。
是的,秦淮愿意称之为宿命——因为眼前的这个塔他再熟悉不过了。它是弟弟在家中无数次拼搭过的木塔的放大版。秦淮仍记得弟弟为他拆解榫卯时眼中熠熠的光彩。
很快,秦淮睁眼,嘱咐受伤的两位警员,如果他有不测,告诉韩易,直接强行破拆,挖下去。
秦淮没有耽搁,他最终选择了一块形状奇异的废铁,小心翼翼地将它拆解开——这是一块起支撑作用的束腰报肩榫。
捋着这个线头,秦淮更加大胆起来。不多时,他便拆解出一个可通的洞口来。他不敢继续拆开了,生怕牵一发而动全身,也怕耽搁太久时间。
他借着手电的光向内探去,里面果然别有洞天。
就在他的目光落在地面上一块铁板上时,铁板突然被什么东西顶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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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滴溜溜转的小眼睛恰好透过缝隙与秦淮的目光对上, 铁板下的人“妈呀”一声想要合上铁板,然而电光火石间秦淮的手臂死死挡住了铁板的缝隙,堪堪用自己的血肉阻止了铁板的闭合。
秦淮应该庆幸, 眼前与他抗衡的人只是个力气不大的孩子。秦淮几乎没有时间考虑手上的伤势,只顺势向前一轱辘, 便和那人一起钻进了洞里。
他嘴里叼着手电筒, 另外一手钳住男孩的后脖颈。对方死命抵抗,又是踢又是咬, 好在逼仄的地形帮助了手上本就有伤的秦淮, 让他足以用一个小臂从后面按住孩子两个臂膀。
对方吃痛, 嗷嗷乱叫,想咬人却又咬不到。无奈之下,那孩子尽可能用最难听的话痛骂着秦淮, 狭窄的地洞像是一口大缸,让聒噪的声音成几何倍放大。
秦淮啧了一声,说实话, 他有点讨厌这个孩子。
胳膊拧不过大腿——无论这孩子如何挣扎,最终还是被秦淮扭着推进了地洞深处。
通过狭窄的过道, 里面竟有一个房间, 秦淮警觉地推门,里面已经看不到人了。
与外面的土坯房形成鲜明对比的, 是地下房间内的整洁与现代。一台服务器机柜、十几个显示屏、几台电脑……
如果不是一路追查过来,秦淮甚至怀疑这里是个什么电信诈骗窝点。然而当他仔细看向显示器里的画面时, 一切都已明了。
画面中是几路警员仍旧被困在几个工厂的场景。联通自己去的那个工厂的画面已经黑了,秦淮又在寻找着谢隐的身影。
他没有找到。这也该是意料之内的事情。他能脱困, 谢隐也一定能。
光线充足, 秦淮才看清自己押解着的孩子究竟长什么样子, 他给孩子拍了张照片传回警队,让他们找王世佗辨认。
其实已经无需辨认,秦淮已经知道这孩子是谁了。一定是那个帮助罪犯戏耍王世佗的小乞丐。
确切地说,应该是小乞丐头子。
“他人呢?”
小乞丐一脸无所谓:“谁啊?”
秦淮也不愠,只手上稍一着力,痛得小乞丐嗷嗷直叫:“打死我吧!打死我我也不会说的!”
弟弟走失时,大抵就这么大吧。秦淮突然生出一丝隐忧来,自己那冰洁如玉的弟弟,会不会也在走失之后变得如此油盐不进,顽劣不堪?
愣神的功夫,小乞丐一脚踹向秦淮的小腿,秦淮几近一个踉跄,然而手上一点也没有松动。
见挣扎无望,那孩子索性来了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外面依然没有动静,支援应该还要等一会。秦淮思考着,试图寻找一个支点,撬动男孩看似坚硬的防备。
这种过早流入社会的孩子大抵是不在乎生死、金钱、法律、道德的,否则他也不会成为罪犯的帮凶。然而社会之中越是趋近于底层的群体,越是有一个维系甚至管理他们的体系。
正所谓仗义多是屠狗辈,这种维系底层社会的重要纽带就是——道义。
秦淮作为心理专家,自然是循循善诱之人。然而平和舒缓的心理疏导在极特殊情况下显然过于柔和了。响鼓要用重锤,秦淮更需要的是尽快找到罪犯和人质的下落。
时间9月12日8点45分,秦淮也不知道罪犯在已经被抄了老巢的情况下还能否遵守48小时的约定,但他知道快一分钟找到人质,就多一分钟的生机。
如果他的弟弟……
秦淮用指尖抠住了手上的伤口,让自己快速聚集精神。一想到弟弟,橡圈厌恶疗法已经无法阻止他的胡思乱想了,他需要更清晰彻骨的疼痛,才能保持冷静。
秦淮在想,如果谢隐在,他会怎么办?
谢隐一定不会柔声细语地面对这个顽劣的孩子,那他会怎么做呢……
那么一瞬间,秦淮余光瞥见的黑色显示屏里的自己,竟有了那么三分谢隐的影子——那种与他截然不同的气质,那种咬碎牙也要担千斤担还臭屁地微笑的气质。
嫉恶如仇,举重若轻……那是天生敏感忧郁的秦淮所不具备的坦然。
此刻,这种如烈火般的感染力竟然奇迹地在秦淮阴郁的生命力生根发芽,竟长出了他的影子……
秦淮看着小乞丐,学者谢隐的混不吝模样:“你说,你在这死鸭子嘴硬。你外面的小兄弟早晚得被警察制服,到时候他们得遭多少罪啊……”
秦淮拖长尾音,像谢隐一样不再看那小孩子,而是轻松地吹起了口哨,云淡风轻地环顾四周。
“他……他们不会怪我!”
小乞丐的声音逐渐减弱,他上钩了!
秦淮索性松开了他的手,激将起来:“算了,你也不肯说,我抓着你也没意义。你快跑吧,跑快点,生得像你的小兄弟们一样被抓起来。”
青春期男孩脆弱的自尊心无疑受到了最大的践踏,他恨恨地推了秦淮一把:“我才不跑呢!谁跑谁是孬种!”
秦淮终于明白谢隐那一身市井无赖的气息从何而来了,皆出自于他这摸爬滚打的工作经历。
秦淮笑笑:“留着你又没用。啧啧……减不了刑了……”
小机灵不断,大智慧没有是这些过早失学的孩子普遍的特质。被秦淮这么一激,小乞丐的表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一场不亚于科索沃战争的内心斗争开始了。狂轰滥炸的少年意气与死守堡垒的契约精神在这一刻悍然相逢,他不得不在小兄弟们和罪犯之间作出抉择。
秦淮不知道罪犯与小乞丐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金钱关系,血缘关系,胁迫关系……
但秦怀知道这个半大孩子此刻动摇了。他急于寻找一个可以两全的平衡点,而秦淮就是那个提供平衡点的人。
“这样吧。我也不难为你。你只需要告诉我那两个被拐的女孩在哪,我想警察会善待你的小兄弟们的。”
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男孩纠结在一起的五官竟霎时间舒展开了,他滴溜溜转的小眼睛里透出一股自作聪明的狡黠。
想了片刻,最终小乞丐咬着后槽牙看向了角落里的一个铁皮柜。
那是一个与整个房间里柜子都无异的柜子,然而仔细观察,柜子里陈列的几个小显示器都是黑屏的——不是没有信号导致黑屏,而是没有连接电源。
秦淮如醍醐灌顶,罪犯既然能够在废墟中建一个隐蔽的控制室,就一定有能力造出更隐蔽的空间。
秦淮没时间惊叹罪犯究竟筹谋了多久,他也顾不上手上的伤,他用身体狠狠推开铁卷柜,房间里凄惨的景象却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逼仄的空间里弥漫着血液的腥臭味,两个女孩,躺倒在血泊中。
秦淮伸手探了探两个女孩的鼻息,应该还都活着,只是陷入了昏迷。
秦淮讨厌血腥味,讨厌扎眼的红色,讨厌生命流逝的无力感,但他不得不面摒弃他的厌恶,蹲下身来,赶紧去解救两个女孩。
两个女孩都被蒙上了眼睛,其中一个被捆绑住了手脚,但在铺平女孩们的身体时秦淮惊讶地发现,地上的血液竟然都出自一个人。
而另外一个女孩竟然没有丝毫的外伤。
同一个罪犯,在处理两位人质的时候竟然用了截然不同的方法……秦淮突然想起罪犯在游戏中将王世佗列为世界上最好的人。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并没有受伤的女孩就是王世佗的孙女,她不过是罪犯吸引警力的引子。而旁边身受重伤的女孩,农村女孩曲念,才是罪犯的真正目的。
曲念被割破了手腕脚腕,罪犯没有困住她的手脚,应该是想让血液流速加快。
很显然,罪犯真的希望曲念死。
秦淮赶紧解开王曼身上的绳子,帮曲念止血,此刻的小乞丐站在门口,亲眼目睹房间内的血腥之后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
他也没想到,房间里竟然是如此惨烈的模样。
或许混迹社会的孩子早早就已见识过生死,然而如此有冲击力的惨状还是夺走了小乞丐所有的理智。
不知是意识到自己成为帮凶的愧疚,还是单纯的恐惧感,让小乞丐突然惊叫起来。他发现自己双脚发软,几近挪不动步。
过于血腥的画面很容易给心智并不成熟的孩子造成心理创伤,权衡之后,秦淮选择起身将小乞丐推出了地洞,同时安排外面受伤的两位警员赶紧打120。
安顿好外面的一切,秦淮又一次折返,试图将两个孩子拖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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