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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罪犯前后口径不一致,是什么事情刺激了他?”
王世佗摇头:“我哪敢刺激他呀,他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是的, 在接到罪犯短信之后,王世佗高智商运转了一辈子的大脑终于在极度惊恐与患得患失之中失去了理智。他彻底沦为了罪犯的玩物, 对, 玩物,这个词用得很准确。
在收到短信三分钟后, 王世佗接到电话。
电话对面的声音明显被处理过, 尖锐刺耳又掺杂杂音。对方要求王世佗抽自己一巴掌。
王世佗起初一愣, 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自觉地“啊?”了一声。
对方情绪听不出什么变化,似乎在意料之内,继续命令他抽自己一巴掌。
惊惧之下, 王世佗为了孙女,只得乖乖照做。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力气很大,大到脸上登时出了一道红印。这一巴掌是电话那端未知的罪恶力量强迫的, 但也是王世佗自愿的。
在焦急寻找孙女的几个小时里,他早就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了。仿佛这一巴掌落下来, 就能发泄他的委屈与愤懑。委屈于自己的无能, 愤懑于自己的不小心。
电话那端轻飘飘传来一声“换成右手”。
王世佗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却说明了一个恐怖的事实——这个罪犯,就在某个角落里, 一直监视着他!
王世佗咬着牙跟问对方到底是谁,对面的声音变得更为轻蔑了。
“换成右手, 抽自己一巴掌, 不然我直接断掉王曼的氧气。”
王世佗只能乖乖照做, 又一次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这次用右手。
对方似乎很满意,许诺王世佗会给王曼加氧的。王世佗苦苦哀求对方一定不要伤害孙女,对方也许诺,只要王世佗听话,配合玩完这场游戏,就会放掉他的孙女。
很快,一个脏兮兮的男孩出现在他的面前,男孩衣衫不整,脚上甚至没有鞋。男孩咧着缺牙的大嘴,用奇怪的口音对王世佗说:“抽我一耳刮子。”
王世佗惊呆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男孩却很自然地指了指王世佗手上的手机,说道:“他让的,他让你,抽我一耳刮子。”
站在王世佗眼前的,是一个形销骨立的瘦弱男孩,不知是营养不良还是真的年岁小,看起来都不足十岁。让身体硬朗健壮的王世佗去打一个弱不禁风的孩子,这是王世佗一辈子都不敢想的耻辱。
可此刻,他犹豫了。电话那端的人就在看着他,而那人手中,攥着的是他的心尖肉,他的宝贝孙女。
打一巴掌,不用太大劲,应该不会伤到这孩子吧?
王世佗心一横,在小男孩脸上带了一下。电话里的声音冰冰冷冷:“老人家,你没吃饭吗?看来你并不想救你的孙女了。”
吃饭?肯定没吃饭啊,纵使王世佗素养颇高,也恨不能对着电话酣畅淋漓地骂一通。
可受制于人,根本不敢造次。对面男孩小脸一扬,十分坦然的神情。很显然,罪犯已经买通了小男孩。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王世佗急火攻心,站都有些站不稳了,却无奈地抡起膀子扇了小男孩一巴掌。
一巴掌打得清脆,啪一声引来不少路人围观。
不解个中缘由的路人面对衣冠楚楚的老人和褴褛腌臜的乞丐男孩,一时间不知道该倾向于哪一方。人们低头絮语,却最终没有人走上前护住孩子。
电话里的人呵呵笑了两声,似是还算满意。就在王世佗打算问孙女下落时,电话里的指令又来了。
“扇旁边婴儿车里的孩子一巴掌。”
王世佗攥着电话的手都颤抖了,他咬着后槽牙质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对面的声音依旧倦懒:“好玩。”
人潮喧嚣,王世佗有种灵魂被抽离的无力感,他好想向围过来的人群求助,大声求助,可话到嘴边如鲠在喉……他不能拿孙女的命冒险。
犹豫间,推着婴儿车的女人觉得无趣了,和旁边人说了句什么,转头打算离开。
电话里的声音轻佻无情:“想好了么,这个孩子要是走了,你可就没机会了。”
情急之下王世佗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冲上前去,疯癫一般扇了婴儿车里的孩子一巴掌。
孩子几乎是愣了两秒之后哭起来的,孩子的妈妈和姥姥也懵了。在短暂的沉寂之后,是两个女人歇斯底里的爆发。没有任何一个母亲允许自己的孩子在眼皮子底下受到伤害,王世佗被她们抓挠踢打着,他蹲下身,用手臂护着头,手里还不忘紧紧攥着手机。
路人也纷纷指责王世佗疯了,有人提议报警,有人劝说母女二人赶紧带着孩子去医院,好不热闹。王世佗捂住耳朵,堪堪承受着他应该承受的一切。他希望打在自己身上的拳脚再重些,就好像他承受了这一切痛苦,就能弥补自己做的荒唐事,就能把小孙女送回来一样。
良久,王世佗身上伤痕累累,母女俩也骂累了,人群逐渐散去,太阳也逐渐钻进了云蔼里,秋日的凉意终于缓缓袭来。
他蹲在原地,再抬起头时,只剩下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男孩,一边吃着手指,一边嗤嗤笑着。
“他说得真对,”男孩一脸不屑的神色,“我挨打是没人管的。有钱人的孩子是打不得的。”
王世佗没时间和他掰扯他逻辑里的漏洞,他大步上前攥住孩子的肩膀:“他是谁?你见过他?他到底是谁?”
孩子摊开手,没心没肺一笑:“他不让我说,他还说了,你再问我,你孙女就死了。”
小男孩呲着小虎牙,全然没有孩童的天真之趣,却像是地狱里刚爬出来的小恶魔,在噬饱血后贪婪地谈论着牙尖下的美味。王世佗一生为医,面对无数生生死死,他很想去纠正这个孩子,生死从来都不是言语间可以随便戏谑的字眼。
可他没有力气了,他瘫坐在地上,问道:“他还让你干什么了?”
小男孩砸么了一下嘴:“他说得对,你真聪明。”
说罢,小男孩起身,递给王世佗一颗糖。
“他说这糖有/毒,你吃,我吃。”
男孩带着外地口音,这话说得颠三倒四没有逻辑,但已和恶魔打了一会交道的王世佗瞬间领会其中意,他坚定地说:“我要和他通话。”
男孩不为所动:“你吃,我吃?”
王世佗没再理他,拿起手机,给对方的号码回拨过去。尽管老人的信息化知识并不丰富,但还是如他仅有的理智所料,这个号码根本回拨不过去。
终于没了耐性的王世佗歇斯底里地喊道:“我要和他通话!”
男孩欠揍的笑容终于凝滞在脸上,似是被王世佗的气势吓住了,愣了两秒后,举起右手,向天空中打了个响指。王世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又艰难地环顾四周,空旷的四周根本没有高楼建筑,太阳也彻底隐入云中,消失匿迹了。他很累,很累,但他还在咬牙坚持着。
手机响了。
王世佗试图吞咽口水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但折腾到现在的他口干舌燥到压根无法分泌唾液了。他的嗓音一如干旱多年的皲裂土地,一阵风吹来,沙砾相互摩擦般艰涩。
王世佗“我吃了,就能放过我孙女?”
电话那端:“呃……兴许吧,还是得看我高不高兴。”
王世佗觉得如果这是一场闹剧,也该终结了。如果这是宿命,那也该偿还了。他近乎没有犹豫地拿起小男孩手里的糖,咽了下去。
“你高兴了?”
王世佗以为自己一切顺着对方的意,就可以得到想要的结果。可没想到电话那端沉默了起来,良久,他甚至听到了电话那端疯狂的怒吼和砸烂东西的声音。
王世佗不知道自己吃下的究竟是很么药,毒性如何,何时发作,他只能虚弱地瘫坐在地上,仿佛能感受到生命流逝的质感。
唯有一个信念支撑着他,一遍又一遍对着电话问道:“我吃了!我吃了!你放了我孙女!”
然而电话对面的声音变得更加尖锐刺耳,嘶吼着咒骂:“你为什么吃了!谁让你吃了?你凭什么装清高,你凭什么以为自己是普度众生的神佛?你就是我脚底下的蚂蚁,你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和我谈条件!”
王世佗的意识愈发不清醒,他不明白电话那段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暴怒,为什么会出尔反尔,他只听见对方命令道:“你报警吧,让那群愚蠢的警察来找我吧!”
王世佗也终于明白自己被喜怒无常的罪犯牵着鼻子走是多么愚蠢的事情,他拨通儿子的电话让他报警,随后如洪水猛兽般的疲惫感瞬间袭来,让王世佗突然四肢无力,摔倒在地。
随后,他躺在公园冰冷的水泥地上,闭上了眼睛。
他临近昏迷之前最后轻声问了小男孩:“他究竟在哪?”
小男孩斩钉截铁地回答:“他是你的神,他无时不刻不在盯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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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易啐了一口:“这孙子属孙悟空的吧?大圣吹毫毛, 变得还真快。”
谢隐压根没打算理他,这小子又不是第一天当警察,怎么还能天真到觉得罪犯会信守承诺?
秦淮却在这时摇了摇头:“不是他反复无常, 而是王先生没有明白他的规则。”
“尽管这个犯罪嫌疑人在很大程度上有反社会人格的倾向,但仔细思考你会发现, 这个人设计的所有环节和他灌输给乞丐男孩的逻辑是可以自洽的。这个人对于贫富差异的仇恨是显而易见的, 当王先生无差别地扇了乞丐和正常人家的孩子之后,其实已经开始惹怒他了。”
说到这, 秦淮砖头看向王世佗:“他的规则, 是想看你作出他认为你会做的选择, 而不是单纯地想让你死。”
韩易的小脑袋瓜终于跟上了步伐,问道:“所以,这个罪犯希望看到王先生自私自利的一面?”
秦淮点头, 继而又对王世佗说:“所以王先生,从您的描述来看,我觉得您和罪犯之间不可能不认识, 甚至应该对您很熟悉,或者是有某些过节。”
王世佗沉思一会, 缓缓摇头:“我家世代行医, 几十年来无不战战兢兢,畏事如神明。说不上济世悬壶, 但也绝不可能与人家交恶。”
秦淮也不难为他,只对韩易说:“无论如何, 那个乞丐男孩是关键,赶紧想办法找到他。”
话音刚落, 王世佗的电话响了起来。谢隐瞥了眼韩易, 韩易当即心领神会跑了出去, 过了一分钟,谢隐接了电话。
“现在接电话的应该是警察了吧?废物警察同志你好,相信你们已经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温馨提示你一下,48小时死亡游戏还在进行中,现在是9月11日17点25分,如果在9月12日12时前仍没有找到这个女孩,她就会慢慢被憋死……啧啧……想想就觉得刺激。”
谢隐平静不见愠色:“那既然是废物警察,也就不在乎脸面了,你直说吧,孩子在哪?”
对方都愣了一秒,许是也没想到戴大檐帽的也有这么不要脸的。随后哈哈一笑,“你还真有意思,地址是肯定不能告诉你,不然就泄露天机了,也不好玩了。不过嘛,提示我已经给你们了呀,好好看看那张图。无量福,祝诸君好运吧。”
说罢,挂了电话。忙音嘟嘟嘟的,绵长又聒噪,扰得人心神不宁。
凌星走了进来:“定位到了,但意义不大了,手机信号已经开始沿着川息江以3m/s的速度前进了。”
谢隐:“电话卡扔江里了?”
凌星点头。
秦淮:“打一个电话换一张卡,也不索要赎金,复仇行为的可能性非常大了。既然他说图片上给了信息,先看一看也无妨。”
照片拍摄于室内,窗外情形几乎一无所知,除了有时间以外,根本没有其他信息可言。
“这种废弃工厂在整个A市不说上百也得有几十个,挨个排查下来,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秦淮摇头:“既然罪犯存在游戏心理,又主动要求报警,他一定是希望引警方前去的,所以这张照片上一定会有有用信息。”
话已至此,大家不得不把目光再一次落在那张照片上。
空荡荡的废弃工厂,室内中央放置着金属质地的棺材,空隙中都插着各式各样的管子。旁边,还有一个氧气瓶和心率监测仪器,仪器上显示的曲线凌乱不堪。
除此以外,就是窗外亮得不真实的月亮。
“这能看出什么来呀?手机照片又不像纸质照片,放点柠檬水用火烧就变色的……这……也看不出什么来啊。”韩易自顾自地说着,许是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聒噪,声音越来越小。
谢隐看向秦淮,却见对方的目光并不在照片上,于是低声询问:“想到什么了?”
“无量福。”秦淮脱口而出。
“啊?”
“无量福,”秦淮转头,“‘无量光’、‘无量福’、‘无量寿’是三种问候语,无量光通常用于平辈之间问候,代表着光明吉祥。无量寿通常用语对长辈的问候请安,气球长辈长寿多福。而无量福则用于对晚辈的祝福。刚才嫌疑人在挂电话之前,说了一句无量福。”
谢隐:“所以,嫌疑人有一定年龄了?”
秦淮摇头:“不知道,也可能是故意迷惑我们的话。不过可以说明一点,嫌疑人对于易经八卦道学渊源倒是有涉猎。”
说罢,秦淮再去看向手机里的照片。
“你们仔细看,这显示器里的,根本就不是心电图。”
这时,大家才意识到诡异之处。通常心电监测仪上会显示心电图型、呼吸、体温、血压、血氧饱和度、脉率等生理参数,但照片中的显示器上只凌乱显示了几条形状与心电图型相似的线条。
仔细看可以发现,线条大体曲折,但总共分为三行,其中第一行中间断了一点,呈现出?的形状。
“两短两长,”直觉让谢隐脱口而出,“摩斯密码?”
韩易:“摩斯密码?那得给密码本啊,不然谁知道什么意思?”
秦淮摇摇头:“确实,如果是摩斯密码,需要译本。如果玄机真的在显示屏上,我更觉得可能是卦象。”
一听“卦象”,王世佗急了,“不不不,年轻人,性命攸关,不能胡乱猜测啊,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没有科学依据的!”
秦淮低声安抚:“如今的关键所在不在于我们信什么,也不在于什么科学,而在于犯罪嫌疑人是怎么想的。刚才他的那句‘无量福’一定不是无缘无故说出来的。”
王世佗正欲辩驳,又觉得对方那句“关键在于犯罪嫌疑人是怎么想的”很在理。自己与嫌疑人周旋过程中一再以自己的价值观评判对方的标准,进而激怒了对方。如今这后生心思与众不同,兴许能寻出一条生路来。
只是时间紧迫,王世佗未免悬心,不由地叹起气来。
“上面两短,下面两长,是兑卦,”秦淮略有思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兑卦上缺,一阴爻在上,为坎半水之象,二阳爻在下,似湖泽坚硬之底,故而上水下岸,曰为泽。”
秦淮其实只是自己捋顺思路,并不祈求周遭人听懂,好在谢隐从容领会,缓缓接道:“兑主东南,A城水系繁杂,东南方有河有江,又该如何抉择?”
众人皆沉默片刻,秦淮灵光乍现:“月亮!谶言云‘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照片上有月,只有一条江经过A城,川息江!”
韩易彻底懵了:“头儿,你们说的话,和我说的,是一种母语吗?”
谢隐白了他一眼:“别扯犊子了,费什么话!快,通知凌星,立刻排查川息江东南方位有哪些废弃工厂?”
凌星动作麻利,很快便有了结果。川西江东西流向,东侧在A城乃至C省份都属于上游阶段,出于环保考虑,原本建厂就不多,后随着整顿力度加大,仅有的几个厂子也都搬迁走了。
凌星:“川息江南侧废弃工厂也就是这四个,如果逐一排查,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
谢隐摇头:“人命案子,争一分钟是一分钟。韩易,申请特警支援,要求区级警方配合,在编所有人员无论休假与否一小时内到岗,分六组,四组分别赶赴废弃工厂,凌星带一组技术支持,荆哲一组留下负责统一调度。”
荆哲意外:“头儿,你留下调度呀,我去现场!”
谢隐摆摆手,不欲任何争辩。荆哲是省厅送来学习历练的,先不说时间到了以后得全须全尾地给省厅还回去,再说各级部门各司其职,荆哲更需要历练的是这种掌控全局的能力。
最主要的是,谢隐这个人,不到现场,他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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