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月上枝头的夜晚,白超然扭动着僵硬的脖子从实验室走出来。
“李莘,体内未检测出毒物、药物和其他致命伤,死亡原因,高坠伤。”
结合走访的一切,也就能确定,李莘,死于自杀。
一只落了单的乌鸦恰在此时落在警局大院外一棵即将枯死的桑树上,向天撕心裂肺地悲啼了几声。
谢隐攥紧了右拳,攥碎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朵半开的山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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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警局大楼里,一盏盏灯逐渐熄灭。奋战了小半宿的民警们前后脚地离开了单位,奔赴各自的人间烟火。
该走的都走了,哪怕是认领尸体的李凤臣都带着李莘走了,谢隐却坐在办公桌前久久不动。
韩易来劝了两句,也知道劝不动,便独自先回去了。
入夜,清风徐来。谢隐的办公室在17楼,可以远远望见半个城市的霓虹闪烁,万家灯火。
这个焚尸案不是谢隐见过最刁钻的案件。犯罪手法普通,犯罪动机明显,一如他自己说的,从来不存在完美的犯罪。
可面对李莘的死,谢隐却迷茫了。
终于,在最后一位加班的兄弟的催促下,谢隐换上了一身运动装,拎了瓶矿泉水朝外走去。
夜色浓重,灯光如剑妄图划破这无边的黑暗,最终却只将其肢解得七零八落。
黑夜是静谧的,是大自然留给人类好好审视自身的机会。可人类不屑于这种机会,他们以为自己手握光明,全然没有了对自然的敬畏。
谢隐沿着警局门口的路,一路奔跑起来。
不是悠闲地散步或者慢跑,而是大跨步起来,仿佛跑得再快一点,这世界上千钧万石的压力就追不上他一样的逃亡。
他要逃离世俗的桎梏,逃离繁冗的公务,逃离这光怪陆离的城市,逃离这无边无尽的黑暗。
耳边的风呼啸着,两侧的灯光后退着,谢隐任凭内啡肽在大脑内积聚成愉悦的高/潮,把一切烦躁不安都从体内排挤掉。
他没有目的地,只由心所至。不多时,待他终于耗尽了身体内最后一丝负面情绪,大口喘着粗气,停下脚步时,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跑到了大学城附近的居民区来。
小区是个高档小区,他来过,是秦淮家。
谢隐站在小区门口突然嗤笑,自己怎么不自觉跑到秦淮家了呢?他大剌剌一擦额头的汗珠,准备转身回去。
一摸口袋,才想起分文没带,手机忘拿了。
大学城离警队将近11公里,离他家也得有7公里。跑回去,他没那个体力了。打车回去,没钱。
谢隐毫不犹豫地抬腿往谢隐家小区走去,借点钱,明天再还他吧。
可刚一转身,脚步又滞住了。人家和自己无亲无故的,两次三番打搅人家,又是踹门又是调查的。现在大半夜叩门,竟是为了借钱,搁谁不得把谢隐当神经病啊。
谢隐这么一想,转身决定咬牙跑回去吧。
可就在这时,谢隐身后传来了声音。
“哎哎哎,你干嘛的啊?大半夜的,进还是不进?”是小区保安。
估计是看谢隐大半夜在这踱步,犹犹豫豫的,不像什么好人,才把他叫住了。
谢隐感叹高档小区的安保工作真不错,想着保安也不容易,他赶紧说了句:“走错了。”
哪知小保安不依不饶:“走错了?我看你鬼鬼祟祟的,是不是要偷东西?”
保安一手拿电棒,明晃晃的灯光直愣地晃在谢隐的眼上,让他胸中压抑已久的怒火霎时间升腾起来。
“我说了,我走错了。”谢隐咬牙克制,总不好和一个小保安动手吧。
“那你家住哪个小区,说来我听听。”小保安顿了一下,问,“旁边的华徳乐府?”
谢隐懒得和他犯话:“对,华徳乐府的。”
小保安突然拿起对讲,“东门发现可疑人员,速来支援。”
说罢,超起腰间的警棍就朝谢隐方向来了,一边试图控制谢隐,一边说:“你这个骗子,这附近根本就没有华徳乐府!”
谢隐暗中卧槽了一声,这个保安还会兵法!
尽管谢隐已经跑了十多公里的步,但小保安仍旧不是他的对手。
谢隐轻而易举夺了小保安手中的械具,将对方的手臂扳在背后,没太用力,警告道:“我真是走错了,我放开你可以,不许再乱动。”
这保安年纪轻,顶多二十出头,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肯就这么认输了?正巧保安队里其他人也赶来支援,几个人把谢隐团团围住。
特别像谢隐挟持了一个人质,被警方团团包围了。
一想到这,谢隐才意识到自己和一群保安较什么劲?他想把警官证掏出来给他们看看,可又猛然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带。
怎么办,总不至于1对7,真和他们打一场吧?就算胜算很大,但也胜之不武啊。自己算不上年轻人了,但还是得讲武德。
思来想去,谢隐开口:“我是来串门的。C栋11楼平层的业主叫秦淮,是我朋友。你们可以去核实一下。”
耻辱,奇耻大辱!
谢隐上一次等着被人领走,还是他上高中时候为了在喜欢的女生面前出风头,把校门口小混混脑袋开瓢了那回,在派出所等他爸去接他呢。
那一天,谢隐青春期躁动的灵魂彻底得到了该有的释放。他看到了同龄男孩对他投来的敬佩的目光,和他喜欢的女孩那“用你多管闲事”的眼神。
打那之后,谢隐的所有精力就被消耗在了永远破不完的案子和抓不完的凶手上了。
因为私人原因和人打架,他没兴趣了。更何况,还得这么丢脸的等秦淮来接他!
谢隐脑子里都预想好了十万八千条秦淮挖苦他的段子,要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谢隐只能自认倒霉。
结果秦淮下来,压根没理他,手里拎着一小兜橘子,拿给小保安:“不好意思小陈,这位确实是我朋友,他和我闹别扭了,想来和我道歉又不好意思,让你们误会了。大半夜的,辛苦了。”
要和你道歉不好意思说出口!亏你想得出来!谢隐的后槽牙都快磨得露神经了。
小陈保安不肯收橘子,秦淮便把橘子放在了保安亭的桌子上。
小陈扭了扭被谢隐扳得僵了的手腕,带着几分不服气,又无可奈何的语气说:“秦老师,你这么温文尔雅的人,咋能认识这种朋友?”
秦淮没解释,也没笑,只说了句,“走,回家。”
二人一路无话。秦淮一路都没有如谢隐预料一般对他冷嘲热讽,这让谢隐更难受了。这就像明知自己会被炸死,却不知哪天炸/弹会来一样。
未知且即将发生的事情,才是最可怕的。
终于,在秦淮关上了他家房门之后,才依着门框,仔细打量起满头大汗的谢隐来。嘴角还噙了丝笑意,并不作声。
谢隐忍无可忍,嘟囔了一句:“想笑就笑,别装模作样的。”
秦淮摊摊手:“我只是觉得,谢警官挺别致。”
谢隐但凡不傻,都能听出对方挖苦的含义。他挑眉应对,看看秦淮能出什么损招。
“那天在喜乐村,我头一次见警察被铐着手铐来出现场。今天,我又第一次看见一个警察被一群保安围住。谢警官是警察干腻了,想角色扮演一回犯罪分子?”说到这,秦淮嘴角戏谑的笑意更甚了,“哦,不是一回,是两回了。”
谢隐被气得心肝脾肺疼,又自觉理亏,也不敢太发作,只能恨恨地说:“秦老师你劫道的出身吧,专劫人家挖笋的。你这是夺笋哪!”
秦淮笑笑,这次没再和谢隐唇枪舌战,而是给他倒了杯水,“坐下歇会吧。”
谢隐把今天跑步跑过头了,没带钱等等处境和秦淮讲了一遍,终于吱吱扭扭开口,向秦淮借一点零钱。他得回家了。
秦淮目光投向漆黑的窗外,“你真确定,现在你出去,能打到车?”
是的,这是大学城,位于城市北郊。学生早就回笼了,居民也都安歇了,上哪找出租车去?
谢隐苦笑:“那也得碰碰运气,总不能住你家呀。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我倒无所谓,怕毁你清誉。”
说到这,谢隐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秦淮家客厅里的那张沙发椅上,柔软的毛巾被仍旧在光晕下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就在这一天,这一刻,谢隐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短路了还是搭错弦了,他竟然话锋一转,扯嘴笑起来:“不过咱俩要都不说出去,也没人知道。”
秦淮没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
“别误会秦老师,我正经人。虽说你······”谢隐顿住了,原计划的‘你长得真挺好看的’最终没说出口。一来再不要脸也不是和自己的脸皮有仇,二来他也不愿意承认这世上有人比他好看。
“虽说你家房间不少,我就借这个沙发椅住一宿就行。”
秦淮一如往常,没有过多的表情。谢隐暗自揣测这家伙到底是因为太帅而偶像包袱太重,还是生性就如此,不在意一切他弟弟以外的事情?
秦淮给谢隐又拿了一条毛巾被,“原来那条太薄了。”
谢隐已经坐在了柔软的沙发椅上,一条腿支着地,一条腿盘着,仰头接过毛巾被,大剌剌一笑,“谢谢哈。”
正说着,一阵突如其来的声音传入了两人的耳朵。沉闷的,一如滚雷。
“呃······”谢隐终于意识到了,“我今天没吃晚饭,又跑了这么久的步,有点饿了。”
这绝对不是陈述句,因为说这句话的时候,秦淮看到了谢隐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渴望!
秦淮试探:“你不会是······”
“嘿嘿,就是这个意思。秦老师,给我做点吃的吧!”
谢隐小麦色光泽的皮肤衬得一口小白牙更白了。秦淮在他脸上丝毫找不到半夜惊扰别人,又强行睡在别人家之后,提出让主人给做饭的无理要求的愧疚感。
像什么呢?秦淮突然灵光乍现,想起自己以前养过了一只猫主子,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在说“为我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厨房里传来不刺耳的声响,想来也是秦淮怕声音太大,吵到楼上楼下的邻居。
谢隐终于躺在了他梦寐以求的沙发椅上。他抬起双手垫在脑下,舒展了背肌,闭上眼,享受着落地灯不刺眼的光感。
鲜香的气息丝丝缕缕飘来,这馥郁的人间烟火气好似幻化出了实质,像舞动的水袖,轻轻撩拨了谢隐的嗅觉,又在他想要再靠近一点时,飘忽而去。
想要撩拨一个人的心,不妨先撩拨他的嗅觉。谢隐暗暗想。
想到这,他猛地睁眼,庆幸自己的小想法没被别人发觉。他咬了下舌尖,暗骂自己想什么呢。索性红着耳根起身,走向了厨房。
秦淮正在煮馄饨,侧脸一瞥靠在门框上的谢隐,不解:“脸怎么这么红?”
谢隐当然不可能承认,只得含糊糊弄过去:“跑步热的。”
他心虚,赶紧转移话题:“秦老师,你有女朋友么?”
秦淮把虾皮和干海苔放进碗里,盛入馄饨和馄饨汤。浓郁的香气终于在这一瞬间不再欲擒故纵,和谢隐的味觉撞了个满怀。
同时,他也淡淡回了句:“没有。”
谢隐不假思索:“那男朋友呢?”
秦淮指着馄饨碗:“你自己端。”
说罢,没理谢隐,便转头去了餐厅。
是韭菜虾仁馅的馄饨。吹开升腾的热气,谢隐轻轻咬破馄饨皮,汤汁慢慢占据谢隐的味蕾,虾仁的鲜味混杂着瘦肉的醇香,再辅上韭菜的清爽,让谢隐不自觉赞叹秦淮绝对是个美食天才。
他正专心致志地品尝这碗馄饨,耳边却听到了没头没尾的一句。
“也没有。”
啊?谢隐愣了一秒,旋即想起刚才自己的问题。
哦,秦淮说,他也没有男朋友。
谢隐决定先放下馄饨这碗粘人的小妖精,问道:“你这么秀外慧中的,家世好,工作好,会做饭,长······长得也还行,怎么不找个对象?”
秦淮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抛回来:“那谢警官呢?你这么······怎么也是单身呢?”
“这么”什么啊?谢隐还等着听秦淮对他的评价呢,结果一语掠过了。谢隐差点翻白眼,但估计从秦淮嘴里也说不出好听的,就算了吧。
吃人家的嘴短,睡人家的······还是嘴短。
“上大学时候处过两个,一个出国留学了,一个去京城混娱乐圈了。毕业以后处过一个,嫌我太忙,就分了。”谢隐喝了口馄饨汤,“往事不可追,都是好姑娘,咱没那福气就是了。”
谢隐絮叨完了,把问题又扔回去:“你呢,秦老师?”
秦淮突然起身,转头走向了卧室的方向,说了句“吃完了把碗洗了”之后,便只留给谢隐一个昏黄光晕下的背影了。
那背影颀长高挑,却又有着说不出的寂寞感。
谢隐咂咂嘴,也懊恼自己这张嘴怎么什么都爱问。是戳到的秦淮痛处了?还是秦淮只要不找到弟弟,生活就永远不肯正常继续?
谢隐蹑手蹑脚洗好了碗,终于,关上灯,窝进了沙发椅里。
柔软又充满包裹性的触感给了谢隐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让他安心把自己交付给黑夜。
出奇的,被梦魇困扰了多日的谢隐,一夜无梦,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早醒来时,天已大亮,谢隐舒展了筋骨,还怕吵醒秦淮时,才发觉秦淮已经出门了。
沙发椅旁边的角几上放着张字条,谢隐自嘲,他这是睡得多稳?
清晨的阳光和煦又不夺目,落在那行虬劲有力的字上。竟然是瘦金体。
“谢警官,如果一筹莫展,不妨回到最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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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支持正版! 预收文《山海侦探社》欢迎收藏~ 文案: [易碎美强惨雪神攻vs迷糊软萌九尾狐受] [单元故事,山海奇缘,灵异神怪,都市异闻,甜文,HE] +++青丘九尾狐族亡国小太子涂婴因为灵气受损、仇家追杀不得不逃亡在外。在东北胡三爷的牵线下,与大神雪绒结了亲。本以为找了个靠山,结果大神老攻一直昏睡不醒,为了糊口的婴涂只能带着沉睡老攻和一众拖油瓶来到了冰城,在果戈里大街404号开起了一个灵异事件调查事务所。 在冰雪世界里,涂婴畏寒的毛病好了,灵气恢复了,种菜大丰收,养灵兽圆嘟嘟,小钱钱赚到了,简直来了个咸狐大翻身。他不知道的是,沉睡的老攻,早就悄悄醒了…… —— +++雪绒经历了背叛与欺骗,早已厌烦了世俗,于是选择安静沉睡。 直到有一天,耳边出现了一个聒噪的声音……咦,是条雪白雪白的小狐狸。小狐狸拼了姓名把雪绒带回了冰雪的世界,悉心照顾着雪绒沉睡的肉身。 +++第一次,小狐狸被狸猫精抓伤了了,怎么办,帮他扼住狸猫精的后脖颈吧。 +++第二次,小狐狸被恶鬼缠身了,怎么办,帮他拔了恶鬼的舌头吧。 +++第三次,小狐狸又出什么乱子需要我出手了?雪绒眉头轻皱……什么,小狐狸被前院的包子西施看上了? +++一阵鹅毛大雪呼啸着抬起小狐狸的下巴:“小狐狸,你忘了自己有老攻了吧?” 小狐狸委屈巴巴地睁大眼睛:“嘤,我就是想吃个包子。你个醋精。”
最初的地方?一个案子最初的地方, 不就是案发现场?
谢隐看了看秦淮在桌上留的三百块钱,暗暗苦笑。三百块钱,去喜乐村案发现场, 不还是有去无回?
他权衡了一下,还是先打车回警局了。
谢隐刚进大厅, 就看见等候区的沙发上, 一个颓废的背影正对着他。桌上的烟灰缸都快满了。
谢隐心中暗猜,这谁啊, 一大早就能抽这么多根烟, 肺不要了?
正要上楼, 余光里终于瞥见了那人的侧脸。谢隐一只脚又挡住了电梯门,缓缓走了出来。
是李凤臣。
谢隐走过去,什么话都没说。他是个场面人,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他不知道该和一个死了女儿的父亲说什么。
太残忍了,他连预想一下都不敢。
李凤臣将指尖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又将手伸向了烟盒。烟盒空荡荡的。
谢隐掏出一根烟递过去,很自然的, 又拿出打火机。
李凤臣也没客套, 也没管谢隐的烟和他的是不是一个牌子,接了过来。但同时, 他拒绝了谢隐给他点烟。
“对尸检结果有异议?”
“没有。”李凤臣吐出一口烟,长叹了一口气。目光透过窗户向外看去, 久久没有说话。
谢隐起身:“既然没有,我就不陪您了。我还有事要忙。”
李凤臣却在这时拦住了谢隐, 眼神之中的情绪复杂到让谢隐难以琢磨。像是······祈求?又像是命令。像是懊恼, 又像是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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