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无数次他都清醒的知道是谢清许,无数次的想要跟谢清许保持距离,却又无数次的,沉沦。
“谢清许。”陆谨言走至谢清许身前,停下脚步,低头看向他:“我没有喜欢别人,我只对你一人,动过心。”
“如果因为我的混蛋让你受到了伤害,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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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没了漫不经心,没了游刃有余,只余下一片沉沉的心绪,直白锋利,似墨翻涌。
上次他花了三天的时间叫自己冷静下来,直到后来再同陆谨言碰面,每一回碰面,心底还是会不可抑制的泛起一圈涟漪。
而此刻,那层涟漪一圈一圈的荡开来,无法止息。
他们之间,一个是天之骄子,万众瞩目,一个却连普通人都不如,云泥之别,哪怕没了夏锦驰,中间也隔了无法越过的山海。
他是个俗人,会疼会自私,在感情里也想被人保护被人爱,而陆谨言这份突如其来本就不知有几分的喜欢,又能支撑他做到什么地步?
他没把握,也不敢轻易尝试。
夜风吹过来拂过面上,带起一阵凉意,叫人头脑清醒几分,谢清许攥了攥发凉的指尖,压下心头扔在扩散的涟漪,半晌,开了口:“抱歉,陆先生,我们不合适。”
“以后没别的事,别再来找我了,我不会再跟你见面。”
大概是生平头一次跟人的道歉,又把一颗心剖开给人看,偏偏从前那个安静乖巧无论他说什么都会照做的人,这次却好像铁了心,字里行间的决绝让他再度怀疑半年前的种种只是他的错觉。
理不清,拿不准,陆谨言从来在商场上都杀伐果断,在这件事上,却破天荒的陷入了一种束手无措的境地。
靠在椅背里,盯着眼前虚无的空气,心底没有来的烦躁。
这回,一字不差的从头看到了尾,除却谢清许的一些喜好,他还知道了谢清许从小到大的种种经历,以及为什么他一直都那么缺钱。
他生性淡漠,对很多事都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此时看着谢清许这些年来承受的那些,心口却无端涌起一股心疼。
靠在椅背里缓了好一会儿,才从那种难受的情绪中走出来。
陆谨言掠过资料,资料虽然对谢清许的大致情况纪录的挺全,却不够细致,有些东西,他还需要问问姜明成:“谢清许的母亲现在正在市一院接受治疗,病因是肝癌?”
陆谨言垂眸,资料显示,叶淑音从发现肝癌到现在已经将近三年的时间,病情从早期一路恶化至晚期。
肝癌烧钱,全看钱吊着命,怪不得当初谢清许会那么快同意结婚,怪不得后来好多回他都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消毒水味儿,记得好像有一回,他还在市一院见到过谢清许,只是这些他从来就没注意过。
心底生平罕见的生出一股悔意,沉默数秒,陆谨言才又看向姜明成:“那现在谢清许母亲的治疗到什么程度了?”
“没,你别紧张。”胡阿姨先安抚了他句,才又道:“是病房里忽然来了一个男人,以前没见过,穿着西装,个头很高,长得很英俊,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说是你的朋友,我就打电话问问你认不认识。”
见陆谨言离开,谢清许自己去找了一趟主治医师,聊了聊叶淑音这两天的情况,又说到国外那位教授。
主治医师摇摇头,那位教授还没回复他的邮件。
“跟之前高铭发的那个差不多吧,不过这次……”傅矜顿了顿:“是造谣你跟盛蔚那位陆先生有不正当关系,有人拍到昨晚你们一起吃饭还有散步。”
发帖人纯粹是因为眼熟那辆迈巴赫,顺着原贴一看,才发现是同一辆,于是思维发散,又顺势扒了有关陆谨言的新闻,发现了陆谨言和姜明成的同框照,这才猜测原先那个帖子说错了,姜明成怕不是替陆谨言办事,实则谢清许的金主一直都是陆谨言。
“你不用管他们,估计要不了两天这帖子热度就下去了。”傅矜说完,欲言又止:“我倒是有点好奇……”
“什么?”
之前拒绝他时谢清许说过他喜欢男人,而以谢清许的性格,如果不是喜欢的男人,估计也不会有什么过密接触。
这位新用户只在贴子下发了一句话——我是本人,没有乱七八糟的关系,是我在追谢清许,还望诸位谨言慎行。
-还谨言慎行,我还就不谨言慎行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发律师函啊?真拿自己当回事了哈哈哈嗝!
这条评论并没有引起多大动静,供人乐呵了两天,也就被英语系系花和物理系系草在一起这事压下去。
只是包括谢清许在内的很多学生都不知道,当天晚上,发出这条帖子的人以及在帖中大放厥词的人,纷纷被各系主任拉去教育了一通,并且不允许任何人再提起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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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是国外那位教授的回执,内容很简单,他不愿答应这次手术,一是他看过了叶淑音的病例,情况与他上一例操刀的情况并不相同,成功也许无法复制,风险太大,二是对手术费不甚满意。
从主治医师办公室离开,谢清许去看了叶淑音,她昏昏沉沉的睡着,这些日子,已经几乎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形,鬓边全是白发。
谢清许坐在住院大楼外的长椅上,怔怔看着头顶梧桐树叶一叶一叶落下,在脚下堆积厚厚一层,眼眶悄无声息发了红。
差不多一星期了,他跟谢清许之间毫无进展,打过去的几次电话都无人接听,再这么下去,谢清许怕是都要忘了他这号的人的存在。
正漫无目的的想着,桌面手机忽然响了,陆谨言差点就要以为是谢清许打的,待看清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扯唇有些自嘲的笑了声。
自打夏锦驰回国一直至今,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频频发生,先是怕老太太知道,后来又是怕气着老太太,所以他有段时间没去过老宅了。
早晚得去,而且……
脑海里闪过什么念头,下一秒,陆谨言直起身来:“我的错,您老先别生气,我一会儿就过去看您。”
好几次老太太要开口,陆谨言给她夹菜:“陆家家规,食不言寝不语,我知道您想骂我,但能等我先吃完吗?”
老太太瞧着他清瘦了一圈显得下颌线条愈发锋利清晰的脸,顿了顿,到底收回了那些话,只问:“最近没有好好吃饭?”
陆谨言答:“没什么胃口。”
陆谨言慢条斯理的品着喝完一小杯,续第二杯时老太太看过来:“行了,自己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夏锦驰回国外了,我跟谢清许……”陆谨言顿了顿:“分开了。”
老太太瞄他一眼:“那你现在心里是个什么想法?对小夏那孩子还有心思吗?还是心思全在清许身上?”
更准确的说,早在夏锦驰回国之前他怕是就动了心思,只是被夏锦驰回国这事一刺激,才算是彻底看清自己的心意。
老太太没什么意外,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瞧着他氤氲在水雾间的眉眼:“那你现在是打算怎么办?”
也不欲盖弥彰了,他从茶杯里抬起头来:“实不相瞒,现在我碰到了一点儿小问题,想请奶奶帮个忙。”
不知在长椅上坐了多久,周身都冷下来,谢清许手里拿着一支梧桐叶出神的转动着,手机再度震动起来。
他愣了一会儿,精神恍惚的摸出来接通,等接通了听到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才意识到是陆谨言打过来的。
客气一句就要挂断,电话那端又传来陆谨言的声音:“等等,奶奶跟你有话说。”
车子驶离学校门口,人声鼎沸都被甩在身后,安静的车厢,陆谨言看过来,忽然开口:“有心事?”
“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别自己一个人撑着。”陆谨言对他的话不知听进去几分,自顾自道:“还有,别太累着自己,有我……”
楼上的卧室里,谢清许扶着老太太在床边坐下,倏然听到老太太开口:“清许,还记得半年前第一回见面我跟你说的话吗?”
老太太拍着他手背叹口气:“这回这件事上谨言确实犯了浑,但奶奶看得出来,他对你确实动了真心,所以你能不能看在奶奶的面上,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谨言这孩子啊,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别看他性子瞧着冷,其实内心很柔软。就是有时候,有些犯浑。”
“奶奶就是希望,如果以后的哪一天,他干了什么不大好的事,你能看在奶奶的份儿上,再给他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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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想着可能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真发生了,这浑小子。”老太太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才又继续道:“清许,我知道这事也许对你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也知道眼下谁都没立场替你原谅。”
“奶奶只是希望,或许你能再给他点机会,哪怕只是几次见面的机会。”老太太抬眼望向放在不远处桌面的照片,里面是她和丈夫曾经的合照,目光一点一点在照片上来回游移,不知什么时候,她眼睛悄悄漫上一层浅红:“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很多人,你见得这一面,可能就已经是人生的最后一面。”
谢清许顺着老太太的目光看过去,桌上的合照里,哪怕两人都有了皱纹,却依旧双手紧握,是隔着漫长岁月都能让人察觉到的情深似海。
走至半路,谢清许一看时间,门禁已过,正琢磨着沿路找家酒店,陆谨言也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看过来:“是不是过门禁时间了?”
谢清许回神:“对,我找家酒店住。”
陆谨言想了想,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走了进去,只是冷着一张脸,看着不像是要住店,倒像是进去找茬的。
谢清许跟在她身后上了狭窄的楼梯,吱呀一阵响后,几人走过昏暗的走廊,在一张同款破败门板前站定。
女人打开门:“喏,就这。”
谢清许走进去大致扫了一圈,卫生十分堪忧,隔音还极差,这会儿隔壁那点儿靡靡之音一阵一阵传过来,听的人耳根都发了红。
重点是,门只能松松的插\\住,里面连个锁都没。
陆谨言面沉如水的掌着方向盘:“现在你可以选择去连锁酒店,也可以选择去兰江水榭,类似的地方,想都不要想。”
过几秒,又听陆谨言道:“如果去兰江水榭,你可以住我隔壁,或者是其他的任何房间,我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困扰,你可以当做是免费酒店。”
谢清许站在他身后,待密码输完,门“咔”的一声打开,才意识到,刚刚陆谨言输的密码,是他的生日。
时隔近一月再踏足这里,跟之前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也没有任何其他人住过的痕迹,甚至连中岛台上物品的摆放,都是按着他原来的习惯。
心里有不少事,按理应该没那么快入睡,只是躺在这张床上,想着隔壁就是陆谨言,竟莫名其妙的没一会儿就沉入睡梦。
加快速度洗漱,洗漱完下楼,本以为这个点陆谨言还睡着或者是已经上班,他能悄悄离开,避免两人碰面。
谁知,还未踩下最后几层台阶,便嗅到厨房的方向传来淡淡的香味。
等下了台阶,往过一看,陆谨言已经站在那儿准备早餐,听到动静,手里端着一个餐盘走出来:“醒了?昨晚睡得怎么样?”
没想陆谨言会给自己准备早餐,随口应了一句,谢清许就径直往门口走:“陆先生我先走了,再见。”
下一秒,却听陆谨言淡淡道:“赶时间吗?给你做了早餐。”
谢清许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后知后觉意识到陆谨言给他做了早餐这个仿佛天方夜谭一样的事确实是发生了。
几秒,到底走了过去。
餐桌前,陆谨言将他的那份摆至他跟前,有些不自在道:“蛋煎的可能有点焦,你不想吃可以挑出来。”
坐进车里,副驾上,谢清许放慢速度继续吃没吃完的三明治,陆谨言单手松松抓着方向盘,抽空问:“味道怎么样?”
“还行,挺好的。”
到时会议室已经坐满人,他顶着一众目光进去,在会议桌最前面的中间坐下,双手交叉置于桌面:“开始吧。”
老太太被这动静惊到,看一眼厨房里正在忙碌的周姐,拢着身上的披风往门口走:“听着动静,我怎么觉得是谨言过来了?”
周姐笑了声:“您听岔了,谨言很少这个时候过来。”
陆谨言回顾着之前在资料里看到了谢清许的喜好,结合这半年来他隐约注意到的几次,报出了两道菜。
指腹的血珠已经被冲干净,伤口那处被冲的发白,周姐皱着眉把创可贴给陆谨言贴上:“要不今天就算了吧?”
折腾了大半天,比平时饭点晚了差不多有个一小时,这两道菜加上今晚周姐原定准备的两道菜终于出锅。
陆谨言给老太太和周姐分别夹了菜,等着两人评价。
车子驶上盘山公路,指腹上的创可贴蹭着方向盘,不大舒服,陆谨言动了动手指,听到充电板上手机响起来。
这些日子两人给他打了不少电话,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每回都是以彼此生气收场,所以这些日子他索性都不接了。
不过今天这通,他猜测是跟老太太通了气才打过来的,估计交流能稍微顺畅些。
虽然那天老太太帮他出面跟谢清许在楼上聊了有段时间,但谢清许下来时的态度,他并不能猜透,所以这些日子也就没有贸然行动。
阮曼云陆延邵这话是个不错的见面机会。
陆谨言补充:“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见见你,对咱俩的关系不会造成任何的影响,你可以不把他们当成我的父母,只当成你的长辈。”
陆谨言这话算是给他留足了余地,谢清许也不是很能拒绝长辈的小小请求,又静了片刻,应声:“什么时候?”
一餐饭吃完,阮曼云陆延邵倒并未旧事重提,也并未问起任何有关两人,只在送谢清许出去时嘱咐道:“小谢有空来家里玩,虽然谨言做了混蛋事,但我跟他爸爸都还一样把你当自家孩子。”
陆谨言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心头发涩,几月前他在这里送谢清许一朵白玫瑰,道了一句人比花娇,现如今白玫瑰凋零满地,他甚至不能摘下一支送给谢清许。
不过,无妨,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能再有机会。
楼上,阮曼云陆延邵瞧着楼下的场景,看了一会儿,阮曼云有些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陆谨言这臭小子不会这辈子砸咱俩手里嫁不出去了吧?”
“谢清许母亲病情特殊,手术风险较高,暂时国内无人能做这台手术,谢清许联系到了国外一名有类似成功案例的教授,但对方,拒绝了。”
陆谨言沉思几秒,当机立断:“你马上去想办法联系这位教授,不管对方开出什么条件,都直接答应。”
谢清许身边人包括他在内基本都在用微信,很少有人用到企鹅,听到“叮咚”一声,谢清许几乎是下意识的心口提了一下。
他一向平静,认识有段时间,柳谦白还从来没在他脸上见过这种表情,有些好奇的凑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谢清许没回答,他一字一句的又将那段简短的话重新看了一遍,待确认那位教授是真的同意了给叶淑音做手术的请求,激动到几乎手足无措。
柳谦白看着那截落在自己手腕上轻轻抖动的手,又看着谢清许无声泛红的眼圈,以及缓缓弯起的唇角,陷入了茫然:“不是,清许你到底怎么了?你这到底是难过还是开心啊?”
谢清许喉间滚了滚,抓着柳谦白的手松松紧紧好一会儿,待察觉到边上数道目光都聚过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才算是勉强平复,他朝柳谦白眨眨眼:“没事,发生了一件很开心的事。”
柳谦白知道叶淑音的事,虽然只是知道个大概,但好像能牵动谢清许的事也只剩下这件了,他试探的开口:“是你妈妈手术的事?”
陆谨言本来是到学校办点事,正想着办完抽空去找躺谢清许,结果刚出学院大楼不远,就看到谢清许抓着一个男生的手站那儿,两人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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