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哭了?
没想到这小茶杯犬还真是有点敏感哈。
纪翎早上那点恶劣心思早就消了下去,他本就有点后悔在人家转学第一天的早上就出口嘲笑,贺琢那泪眼婆娑的样子更是让他的良心隐隐发痛,就连宽厚的肩膀都被他瞧出了几分萧瑟的意味。
可怜见的。
他叹了一口气,从书包里掏出卷子,放在了两人的中间。
贺琢用还闪着泪光的黑亮眸子困惑地瞅瞅他,再瞅瞅向卷子,上面大大的“150”深深地刺痛了他作为一个学渣的心。
与此同时,讲台上许舜吐沫星子飞溅:“这道压轴题全年级只有纪翎做出来了,我讲一下第一种解法,下课的时候你们可以去看看他的第二种解法。”
贺琢刚睡醒的大脑转得飞快,懂了,这是想让自己夸他是吧。
他翘起一只嘴角打量着纪翎,这小告状精看着挺高冷,别说,还挺可爱的。
他轻轻咳嗽一声,递过去一个眼神,纪翎不解地看着他。
贺琢大手一扬,做作地拿起卷子,反复翻了几下,证明自己仔仔细细地看过了。
然后把卷子还给了他,压低声音说道:“做得不错。”
纪翎先是一愣,继而被气笑了。
男生眉尾高抬,眼睛微眯,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哪有半点哭过的样子,反而看起来洋洋自得,就连长睫下的黑亮瞳仁都透出几分倨傲。
好心没好报也就算了,还反过来被人拿了一道,纪翎既尴尬又恼火,暗暗紧了紧牙,两根修长的手指恶狠狠地抽回了卷子。
贺琢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气来得快消得也快,他只当别人和他也一样,所以想当然的以为纪翎就是不好意思了,脸上笑意愈深,心里愈发觉得纪翎有趣,马上给人家换了一个新外号——
“别扭精”。
只是没想到这别扭精的脸皮也忒薄了点,接下来的时间里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于是贺琢打算下课再和人家搭话,接着无所事事地发呆。
南林高中师资力量雄厚,刚开学没多久教学进度就快得起飞,十三班又是重点班中的佼佼者,班里的普通学生跟起来都勉勉强强,更遑论贺琢了。他一来不喜欢学习,二来在家放飞了小半个月,现在听许舜讲课仿佛在听天书,五官成了五关,能关的全关上了,眼皮越来越沉,耳朵越闭越紧,依稀能从眼皮的缝隙中看见许舜的嘴一张一合,多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睁眼的时候,分针已经不知道在表盘上划过几圈了,稳稳当当地停在数字“四十”。想到还有五分钟就下课了,贺琢精神了,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回过神后发现班级里面窃窃私语之声此起彼伏。
他有些好奇,直起身子在教室里环顾一圈,发现好几个同学在许舜慢悠悠的讲课声中哗啦哗啦地收拾着东西,后排靠近过道的几个男生甚至悄摸摸地摆出了助跑的姿势。
贺琢:“……”
不是,这学校第一节下课就开饭?
思来想去也摸不着头脑,贺琢收回目光,想问问纪翎是怎么回事,刚把脖子扭过来,话却停在了嘴边。纪翎坐的位置靠窗,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照在他沉静的侧脸上,露出来的玻璃一角隐隐约约映出他俊秀清晰的面容。他一只手握着笔,手指纤细修长,苍白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隐隐可见。
贺琢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心思一动,还是别打扰人家了。眼睛却一直舍不得移开移开,盯了半天,突然在心里冒出来一个念头。
感觉纪翎还挺好看。
五分钟时间过得飞快,清脆的下课铃在同学们热切的期待中响起,许舜慢悠悠地夹起教案,还没等他走出教室,班级里就炸开了锅。
原因无他,下一节课是体育课。
南林高中不仅格外重视学生人类形态的身体素质,还非常看重学生动物形态的能力高低。因此还别出心裁地设置了专门帮助学生控制兽型形态的体育课,在课程上要求已经完成分化的学生以兽类形态参与到体育课之中。
十六七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对身体的控制能力本就不如成年人成熟,再加上鲜少有青少年能够拒绝分化成形态所带来的新鲜感,此刻的教室简直称得上是个沸反盈天的动物园,能够化形的学生早早在教室里就编出出自己的形态,各种动物脖子上带着政府发的统一标识,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还没有步入分化期的学生只能羡慕地趴在桌子上,眼巴巴地看着身边的同学们。
贺琢转校第一天,长得又是一等一的帅,自然有不少人悄悄用余光观察他,但是不少人都对大型犬有所畏惧,加上迫于他身上不好惹的气势,没有人敢上前搭话。
贺琢本人对这些毫不在意,一心只顾着研究自己粘在椅背上的同桌,他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这么爱学习的人呢?刚才被下课铃转移走的注意力又回来了,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
纪翎感受着贺琢炽热的视线,就连握着笔的手指都紧了几分,白皙的耳垂染上一丝薄红。他终于忍不住了,扔下笔,冷冷地迎上贺琢像研究说明书一样的眼神:“你有事?”
贺琢正欲说话,空气中突然插进来一道细细小小的声音:“纪翎,你还是不去上体育课吗?”
纪翎抬头向对面看去。
男生声如其人,小巧的五官嵌在一张巴掌大的脸上,活脱脱一个娃娃。
纪翎温声回应:“嗯,我请了这周的假,不去上体育课了。”
男生细声细气地问:“你为什么不去上体育课呀?是生病了吗?”
“倒不是生病,只是医生说我的身体不适合进行体育锻炼,”纪翎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好像快上课了,温纭。”
温纭不仅看到纪翎对他笑了,还听到自己的名字从纪翎的口中念出来,心跳快如鼓擂,准备问纪翎的事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哦哦哦哦噢噢噢噢好。”
突然,另外一个声音把他从短暂的幸福之中拉了回来:“你叫温纭?”
温纭对上了贺琢闪烁着笑意的眼睛,悄悄低下头,装作没听见。
奈何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实在是太有存在感,小仓鼠开始紧张起来,他胆子一向很小,别人稍微用大一点的声音说话就能让他心跳砰砰加速,一心跳加速就容易出现两种形态杂糅的状况,更不用说人高马大的贺琢加上他那虎视眈眈的目光。
温纭紧张地摸摸自己的头顶,耳朵没有冒出来吧?
虽说每个人的性格或多或少会收到分化后的形态的影响,但即便作为一只仓鼠,温纭还是未免有点过于胆小了,也正因此,父母对他的这种情况分外上心,每周都会把他送到专业的心理医生那里去做脱敏治疗。
贺琢见他不理自己,也不恼,手指一下一下地叩着桌板,闲闲地开口:“嘿,跟你说话呢,你叫温纭?哪个温?哪个纭?”
纪翎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皱起眉毛。
温纭眼一垂嘴一抿,本来还想逃避,转念想到正在看着他俩的纪翎,又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参加的脱敏课程,顿时浑身上下的血都往头顶涌去。
成败在此一举,检验自己脱敏成果的时候到了!
他咽了咽口水,勇敢对上贺琢的目光:“我吱唧可吱吱不唔怕吱你唧吱!”
一秒后,浑身上下的血又涌回去了。
他无声转过身,无声收拾好桌子上的书本,无声脱下外套,无声变成仓鼠。
纪翎不悦地瞪了贺琢一眼,贺琢挑眉一笑。
这个班级可比他想象得有趣多了。
温纭想着用自己不引人注目的拟态溜出这个伤心的地方,匆匆忙忙地往门口的方向赶去,没想到一只大手突然从天而降,托起在地上匍匐前进的小仓鼠。
他紧紧闭眼,猝不及防地发出了一声尖叫:“谁?”
贺琢把他放在掌心,好奇心十足,凑近打量:“你在教室里就敢变成这形态,不怕别人踩到你吗?”
温纭花了好几秒确认自己没有遭到危险,半天才敢睁开眼睛,一双豆豆眼里闪烁着警惕的光芒,四条腿奋力挣扎,往手心外蹬去:“放开我!”
贺琢用另一只手捧住他,截去了他的逃跑路线。
两人你来我往,围追堵截,热火朝天,一只手横空出现,从贺琢的手里夹走了可怜的温纭同学,把他稳稳放在了地上。
温纭一颗受伤的心在一瞬间愈合,豆豆眼流露出感激,四肢飞快倒腾着逃离了教室。
教室里安静下来,纪翎冷冷地看着贺琢:“很有趣?”
贺琢一言不发,静静地盯着他,正当纪翎心里被盯得有些发毛时,对方身子前倾,两人瞬间近在咫尺。
贺琢好奇道:“你分化之后是什么?”
纪翎沉默了一瞬,脸上结了一层霜:“关你什么事?”
正在这时,教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许舜笑眯眯地走进来,打断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氛围。
“贺琢,怎么没去上体育课?我看了你的分化资料,捷克狼犬是吧?咱们班有几个同学的拟态也属于犬科,包括我刚才说的成邵渡同学,你们可以一起上课,正好一起交流交流感情。”
贺琢刚在外面的展板上看过班主任的相关资料,心里悄悄埋怨着这个天真的小熊猫。真不愧是钟素商找的老师,和她一样不靠谱,才上了一节课的功夫怎么可能把人认全?况且今天早上的名字还没有改过来,难道就顶着”贺茁“这个名字出现在新同学面前?那未来几年还怎么抬头?
短短几秒,贺琢的心思已经转过了好几个弯,决定逃掉这节体育课。虽然如此,迫于班主任的目光,他还是站起来道了句谢谢,三步两步走出了教室。
早上还是晴天,现在却下起淅沥的小雨,操场上空无一人,微风拂过葱芜青翠的白杨树,发出哗哗的响声。贺琢也不怕雨淋,在小雨中自在地散了一会步,在路过一排朱红色的告示板时脚步稍顿。
告示板上贴着南林高中的大榜,旁边的玻璃橱窗里粘着年级前十的照片。
没有任何预防,贺琢和一双疏淡的凤眼对上,他“啧”了一声,心里陡然生出一种复杂的感觉。
难怪他对我爱答不理的,原来人家是年级第一。
雨越下越大,贺琢有点支撑不住了,他咬咬牙跑进不远处的银灰色建筑,推开玻璃门后顿时一愣,没想到阴差阳错还是进了体育馆,他在门口把身上的雨甩干,然后走进馆内。
刚进体育馆觉得很安静,拐过一个弯就大不一样了,各种叫声挤挤插插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伴随着一大群形容不上来的器械声。
每个场馆前面都标着不同的图标,表明这里适合什么类型的动物来锻炼。玻璃窗一尘不染,贺琢也不客气,一间一间地看过去。虽说他原来的学校在整个A市中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但是各类设施条件和南林高中一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况且还有层层校规严格禁止学生在校园内随意展现形态,所以贺琢这一路看去才觉得分外新奇。
脚步走走停停,在路过极地场馆的时候,他停下了。
里面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口哨,叉腰站在冰面上:“现在先来做一个简单的热身,不方便的话就像之前那样两人互相帮助一下,一会儿咱们复习一下上节课学过的内容。”
话音刚落,一左一右的两个男生便点点头,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一个圆滚滚企鹅和一个毛绒绒的北极熊。
两人虽然没说话,但是默契十足,企鹅同学率先平躺在地上,旁边的北极熊弯着腰,手脚并用地给他做着按摩,企鹅则配合地舒展着身子,像是在活动筋骨。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热身活动”。
贺琢趴在玻璃前面看得啧啧称奇,还不忘小声嘀咕一句:“正常北极熊给企鹅按摩都是因为要吃它吧?”
没成想这个玻璃这么不隔音,这话一出来,场馆里的三个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往他的方向看过来。贺琢尴尬地抬抬手和他们打招呼,干笑了两声。
半晌,一熊一鹅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睛中看见了名为复杂的情绪。
体育老师从里面出来,走到贺琢面前,冷声问道:“动物园逛得开心吗?”
贺琢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声答话:”不怎么开心。”
老师明显没料到他的答案,被他噎得喉头一梗,他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的学生:“你是哪个场馆的?不去上课在这里闲逛干什么?”
贺琢说道:”我是今天刚转过来的学生,不知道犬类的场馆在哪里。“
体育老师给他指了条路便挥挥手把他放走了,贺琢也不敢再瞎逛了,爬上四楼顺着标牌找到了为犬类拟态的同学准备的活动室,看着牌子上“汪汪馆”三个字,他嘴角微微有些抽搐。心里想着这是什么鬼称呼,眼睛却在看见馆内场景的一瞬间彻底发直。
没有一条小狗能拒绝场馆内的场景。
绿草如茵,明澈的阳光从玻璃棚顶倾泻而下,每一条光带都在他的神经上跳着舞,勾引着他去里面打滚。草地上摆着帮助狗狗锻炼的架杆和停留台,以及各类独木桥和障碍杆。不远处的空地上散落着各色鲜艳的球类,以及三台全自动弹球机。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里就是狗狗的天堂。
但是贺琢在感叹之余却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
他的目光在场馆内梭巡了一圈,猛然醒悟过来——这里太安静了。
偌大的场馆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
贺琢在原地踌躇了两分钟,不死心地又往里面再往里面望了望,这时才发现,同学们竟然都挤在草地的角落里。
小小的一方草地简直像堆了一座毛毛山。
最里面的伯恩山稳坐如山,豆豆眉苦大仇深,他头顶站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吉娃娃,旁边的金毛紧闭双眼,四大皆空。外圈是眼神涣散的黑白花边牧老师,此刻正在凭着最后一点力力量守护着班级里的同学。还有几只小型犬也无一例外地靠在几只大狗的身边相互咬着耳朵,不时瑟瑟发抖。
贺琢微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在……做什么?
突然,一个影子从他眼前呼啸而过,伴随着兴奋的嚎叫,如同子弹脱出弹夹,然后又一头狠狠扎在旁边的跑道上,扬起了砖红色的橡胶颗粒和阵阵尘土。
贺琢定睛一看,倒地的身影如此熟悉——哈士奇。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外走去。
此地不宜久留。
四层一共就建了两个场馆,这个场馆的隔壁就是为体型较小的动物而设置的场地,贺琢本兴致缺缺,正欲转身离开,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了类似跑轮转动的声音。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眯起眼睛笑了,三步两步走入馆内,顺着画有仓鼠图案的指示牌的方向走去。
走进一看,真是别有洞天。场馆内被不同的半透明罩隔开,这种罩子的是由最新型的建筑材料制成的,既轻薄透气,同时还能免于被仓鼠同学咬坏的命运,同时每块板子上都嵌着一块电子屏幕,这个设备兼具播放视频、发放指令和监控的作用。
每个罩子的外部都挂着一个标记着姓名的木牌,内部则安放着同一的水壶、木屑,以及食盒等等,甚至还贴心地打造了一个上下层的小屋造景。
贺琢看得目瞪口呆。
十三班的体育课一般和一班一起上,此刻场馆内万轮齐动,不同花色的仓鼠在各自的小轮中蹦蹦跳跳,听起来颇有气势。有的上进仓鼠甚至还给自己做了非常详细的计划贴在箱子外面,贺琢凑近一看:“每日跑轮10秒加钻纸筒为一组,每天十组,坚持一个月,争取瘦下来五克。”
好家伙,够上进的。
唯独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一个滚轮转动的幅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里面的小仓鼠圆滚滚软乎乎,翘脚躺在在轮子上,两腮鼓得高高的。
贺琢正想看看这是哪家的懒仓鼠,走近一瞧姓名牌——“温纭”。
他一乐,这不巧了吗?
说实话,贺琢只在网上看见过仓鼠的图片,此刻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仓鼠,他好奇地打量着那小手小脚,眯缝着的黑豆眼和微微颤颤着的胡须。
小仓鼠感觉有人在看他,于是坐起来呆呆地看着来人。然后在震惊中越站越直,粉色的爪子在身前绷紧,豆豆眼中流露出委屈与错愕。
贺琢但还没来得及打一声招呼,小仓鼠就捂住脸,默默转过身去。
贺琢:“……”
他走总行了吧。
温纭用余光确认贺琢离开了,才委委屈屈转过来,钻进自己的安全屋,在里面默默地梳理自己的毛发。没想到几分钟后,透明罩上再次传来了手指叩击的敲击声,毛茸茸的仓鼠脑袋从木屋里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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