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向吧台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还是没变,除了龙虾钳子里的柠檬变成了柑橘。
S星虽然不允许人们公然以动物形态出行,但是这条法规在实行过程中基本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过火,一般都没人管。
但这还是有点离谱吧?
没过多久,服务员把两杯饮料端了上来:“您好,手捣柠檬茶来了。”
纪翎无言地看着两个高脚杯,心情无比复杂——原来手捣是这个意思。贺琢不知道个中缘由,率先喝了好几口,纪翎不想显得太奇怪,也把嘴唇凑到了吸管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总感觉喝起来有一股海鲜味。
周围吵吵闹闹,两人却有点不自然的安静,只有筷子和碗碟碰撞的声音,偶尔贺琢会把一两道菜推到纪翎面前:“你尝尝这个,很好吃。”
纪翎点点头,沉默的气氛又在继续酝酿着。
贺琢心里抓心挠肝的难受,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处理沉默的气氛,搜肠刮肚找话题,半晌憋出来一句:“你今天为什么说这件事和我没关系?”
纪翎拿着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没有担当的人?”
贺琢一脸心虚地看着纪翎:“那倒没有,我就是以为……”
“以为我脑子里全是阴招?”纪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帮他补上了后半句话。
贺琢的脑子腾的一下子热了,身上的血都沸腾了,他没想到纪翎竟然会这么直接了当地说出来,又惊又羞地问道:“你你你你听到了?”
纪翎拿眼睛剜了他一下:“哦,原来我不该听到,我还以为那么大声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呢。”
贺琢脸红得几乎要滴血:“对不起,那时候我太小心眼了,我我是气昏了头才那么说的,你千万别生气,别和我一般见识……”
纪翎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没事,我没生气,其实你也没说错什么。”半晌,他垂下眼皮,顶着盘子上的彩色花纹:“我确实习惯了独来独往,平时也的确没有什么朋友。”
他放下筷子,木头与瓷器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可以当你的朋友。”
微带诧异的凤眼看过来,贺琢补了一句——“只要你别再给我使绊子了”。后面的声音很小,像是有点委屈。
纪翎笑了笑,低声说了句“好”,不知道是在答应前者还是在答应后者。
气氛又沉默了下来,贺琢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第一次痛恨自己是这么的笨嘴拙舌,过了好久才斟酌着开口:“不过……你以后还是不要和别人打架了。”
纪翎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然后眼睛里染上了一丝笑意:“知道了。”
走出饭店,清凉的晚风吹拂上了两人的面庞,贺琢头一次觉得纪翎在一起原来还有这么舒心的时刻,甚至生出了依依不舍的感觉。
他心里想着让时间再慢一点,嘴上抛出了一个借口:“你着急回去吗?我前两天看到一个鸟咖,感觉还挺有意思的,你要不要……和我去看看?”
纪翎脚下绊了一下。
“还是不了吧,我对羽毛过敏。”
作者有话说:
“西日”的循环流水 be like:
小贺来店里消费 ,一掷千金——喜笑颜开的沈老板给敬业员工小纪分成——小纪拿着小贺的钱请小贺——小贺心情大好又去鸟咖消费
真正意义上的“狗毛出在狗身上”。
第二天早上,贺琢和纪翎在座位上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那张处分结果。
“你们南林高中……”贺琢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纪翎:“处罚内容都这么独特吗?”
纪翎也沉默了:“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可能性,以前都是写检讨或者直接找家长。”
温纭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面露难色的两个人,好半天才小声张口问道:“你们俩的处分严重吗?”
纪翎的笑容满是苦涩,他很勉强地摇摇头:“不、不严重。”贺琢有气无力地在旁边补充:“还真不严重,不过……尤主任说念在我俩其中一个人是初犯的份上,把惩罚改成了劳动教育。”
“劳动教育?”
“就是,”贺琢幽怨地看了一眼窗户外面的大太阳:“利用课余时间把明德楼前的杂草都拔干净。”
“……”
温纭用袖子小心地掩了一下嘴,眼睛却忍不住透露出揶揄的笑意:“哦、哦这样啊……”纪翎拍拍他的肩膀:“想笑就笑吧。”说完,他放下手默默扶住自己的额头:“毕竟我也觉得很荒谬。”
话虽这么说,但是也明晃晃的处分也摆在那儿了,不做是不可能的,贺琢和纪翎又都觉得趁早开始比较好,于是两人趁着大课间的二十分钟赶到了明德楼前。
四月正是万物新生的时节,春光融融,和风习习,明德楼前日渐衰枯的褐色野草也从根部渐呈绿意。要是放在以前,贺琢看到这样的草地肯定会忍不住眼冒红心,然后立刻变成狗狗形态在草地上疯狂奔跑打滚。
但是现在他现在不仅高兴不起来,反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么大一片荒草地,他和纪翎得干到什么时候去?
纪翎也好不到哪去,站在一旁叹了口气,道出了他的心声:“这还不如让咱俩一人写五千字检讨。”贺琢苦着脸点头,从心底对他的话表示认同。
愁眉苦脸也解决不了问题,两人只能蹲下身子开始一根根拔起来。五分钟过去了,汗流浃背的两个人自觉干了不少,直起身子想看看到底还剩多少——
完全没有变化。
已经腰酸背痛的贺琢哀嚎了一声,仰面倒在草地上,纪翎也是没辙,站在他旁边扶着腰喘气,余光看见了贺琢倒在草丛中的那张俊脸。
看到纪翎正在看自己,贺琢挑了下眉角,浓长的眼睫末梢掀起一点弧度。
“怎么了?”
纪翎的唇齿几度启开,再闭上,最后摇摇头:“没事。”
贺琢在地上小幅度伸展了一下手臂,懒洋洋地嘟囔道:“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呗,什么都憋在心里活得不累么?”
“……”
“好吧,”纪翎本来就很薄的嘴唇愈发抿成了一条直线,颇为无奈地答道:“我在想,要是谁能把这片草地变走就好了。”说完他自己有点脸红,突然感觉自己的想法有点幼稚。
他瞥了眼贺琢,后者没有说话。
纪翎有些纳闷地又看了他一眼,然后被他直勾勾的眼神吓得整个人倒退了一步。
“你没事吧?”
几乎是眨眼的一瞬间,贺琢像个收放自如的沙滩椅一样从地上弹了起来,攥着对面人的手,瞳仁里是亮晶晶的火星:“纪翎,你真是个天才!”
纪翎:“?”
下一秒,贺琢拉着他就往主楼的方向跑,力道之大速度之快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机会:“跟我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琢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纪翎这才发现他俩的面前正好是学校后勤部的小平房。心里的疑问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贺琢就已经推开了其中一间的大门,纪翎也被他带了进去。
屋子空旷安静,墙角的地方蹲着一个人影。
看到他们进来,里面的人被吓得不轻,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悚然,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一个纸袋反手套在怀里的白团身上。
白团没吃住力,“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从纸袋里发出一声软软的疑问:“咩?”
纪翎迟疑道:“祝若旸,你在……干什么?”
祝若旸还没来得及回答,贺琢已经先他一步抱起了纸袋,里面的小羊羔已经迫不及待地探出头,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纪翎讶异的眼神在两人和纸袋子上转了几个来回。
小羊羔一点不怕生,开始专心致志地啃起了贺琢的袖子。
贺琢把自己湿乎乎的袖子从小羊的嘴里拉出来,看向满脸防备的祝若旸:“你弟弟最近几天是不是都藏在这儿了?”祝若旸看着他,脸上满是秘密被人昭告天下的震惊。其实这也怪不得他,这实属无奈之举。
前两天,他爸爸所在的帮派发生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场械斗,身为头目的祝父更是一直都没能回家。本来以为这就够糟糕了,没成想弟弟还突然由人变羊了。
祝若旸猜测是提前分化的关系,但他根本不敢带着弟弟去医院,只能偷偷把他带到学校藏起来。幸好沈钺的伯父就是这个学校的副校长,不仅给他的弟弟安排了一个藏身之处,还拨出了两个人前来照看。今天祝若旸的班级有节活动课,所以他让那两个人去休息,自己赶过来照看弟弟。
可是贺琢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来干什么?
祝若旸有些慌张地看着贺琢那一张不好惹的脸,即便有纪翎站在旁边,他的心里还是隐隐不安起来。
十指放在雪白的小卷毛上,手感实在太好,贺琢又没忍住多摸了几下才抬起头说出下一句话:“是沈钺告诉我这个地方的,一旦发生了什么他赶不过来的情况就让我来帮你。”
听到这番话,祝若旸稍稍放松了警惕。
然而贺琢的下一句话让他的神经又是一紧:“别紧张,我问你,你弟弟是不是这两天一直都没能变回人形?”祝若旸简直骇得面无人色,眼睛像两只被关起来的小兔子,窜来窜去,惊恐不安:“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贺琢很干脆地打断了他:“我知道是因为我妹妹也发生过一样的情况。”
琥珀色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他,像是在判断他说的话究竟有多少可信度。纪翎一下子想起了鸟咖店里那个行为举止活泼得像通了电一样的小姑娘,轻轻咳嗽了一声,对祝若旸说道:“他说的确实是真的。”
贺琢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诧异,然后感激地看着纪翎。
有了纪翎在旁边保证,贺琢接下来的话就更加底气十足了:“你跟我走,我知道该怎么办。”
祝若旸看着贺琢臂弯里的小羊,内心陷入了激烈的挣扎,最后一咬牙,抱过弟弟,跟上了贺琢。
课间时间剩的不多了,贺琢在前面大步流星走得飞快,后面的小羊和小鸟颠颠地跟着他。眼看身旁的同学越来越少,道路也越来越偏,祝若旸有点慌了,轻轻拉了拉纪翎的袖子:“贺琢他要带我去哪啊?”
说实话,纪翎也完全不知道。
明明上一秒两人还在商量怎么处理那一大片荒草地,下一秒贺琢就一跃而起成了热心帮助同学的大善人,可是这两件事怎么看都没有任何关联。纪翎实在是爱莫能助,只能一边祈祷贺琢别真干出来什么太离谱的事,一边在嘴上安慰着祝若旸,避重就轻道:“别担心,咱们很快就到了。”
几人各怀鬼胎地沉默前行,最后停在了明德楼前。偌大的教学楼前没有一个人影,冷风嗖嗖飘过,祝若旸默默地搂住了正在嚼他衣领的弟弟。
贺琢终于不卖关子了,开门见山道:“你弟弟要想恢复成人类形态,就必须以自己的兽形形态进食,比方说你弟弟,他现在就需要吃点青草——这还是我妹妹当时的医生告诉我的。”
祝若旸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真的假的?”
贺琢从手机里调出贺琢当时诊断证明的照片给他看,白纸黑字,上面还有医院的红章。
祝若旸终于放心了,长出一口气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不是你,”贺琢对着他张开双臂,表情陶醉得像是要与身后的野草融为一体:“是你们。”
“你看,你弟弟不是需要吃草吗?现在这里正好就有一片天然的草地。”
纪翎算是明白了贺琢的意图,也被他的不要脸程度惊得目瞪口呆:“……”
祝若旸皱皱鼻子,直言不讳道:“真的假的?我怎么觉得你不安好心呢?”
贺琢被呛了一下,做出一副深受委屈的样子问道:“你说我的形态是什么?”
“捷克狼犬?”
“那不就得了?”贺琢摊开掌心,继续洗脑道:“捷克狼犬知道吧?有名的牧羊犬!牧羊犬是什么?专门守卫小羊的!”
祝若旸撇撇嘴看着他:“感觉你只占了一个字。”
“哪个?”
“狼。”
好说歹说一顿劝,祝若旸总算是松动得差不多了,临门一脚发出了最后的抵抗:“可是学校的草有规定不能吃吧?而且,万一这片草地有农药呢?”
“怎么可能?这些都是……”贺琢嘴皮子一秃噜,差点把实话说出去,他赶紧换了个说法:“没有喷过药的草,我刚才闻过了的。”
眼看小羊还在犹豫,贺琢又给他添了把火:“你究竟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嗨呀,不瞒你说,咱们学校分化之后喜欢吃草的人也不少,我这边还有好几个人等着呢,我是看在沈钺的面子上才让你带着弟弟过来,你要是觉得还不相信,我可就带别人过来了!”
纪翎终于看不下去了,他递给贺琢一个警告的眼神,轻轻嗓子说道:“差不多得了。”
祝若旸一咬牙一跺脚说道:“不行,我先来的,你凭什么让别人抢我的位置?”
贺琢努力按下脸上的笑意:“那好吧。”
袋子口倾了倾,小羊羔终于从里被放了出来。刚一落地,他就开开心心地啃起草来。
下一节课的预备铃由远及近地传到耳边,纪翎看向了贺琢,后者对他摆摆手:“你先回去,我在这儿看着。”
脚步动了动,纪翎踌躇了一下,贺琢骨节分明的手碰了碰他的肩膀:“没事儿,下节课是语文课,白老师也不会管我在不在的。再说了,这里站着太多人反而会显眼,到时候被抓住就坏了。”
纪翎看了贺琢一眼,像是放心不下,最后还是叹气点点头,转身走了。
一节课上得心神不宁,下课铃刚响纪翎就打开了手机,然后就看见了贺琢给他发的五十四条好友申请。
他这才想起来两人还不是好友,纪翎赶紧选择通过,对面的消息光速传来——“救命啊!纪翎!你快过来!”
收到消息后,纪翎几乎是放下手机就赶了过去。只不过没想到明德楼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远,跑了半天还看不到头。跑着跑着,纪翎停下了,似有所感地回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建筑——红砖白瓦,正是明德楼标志性的外观。
他把整个身子转过来看着楼周,呆若木鸡。
楼是没错,但是它周围的植物呢?
纪翎慢慢走过去,心脏在看到台阶上两个呆滞的人影时沉到了谷底。
三人半天说不出话,纪翎的表情是罕见的迷蒙纯然,过了好半天,他呆呆地问道:“祝若旸,你弟弟……把这一片全吃了?”
祝若旸痛苦地捂住脸,低下头。
贺琢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一开始还好好的,小羊羔在他的严格规划下兢兢业业地啃着杂草,眼看杂草越变越少,祝若旸有点坐不住了。
“贺琢,我、我也想吃点。”
贺琢心里乐死了,脸上还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噢,这样啊……我想想,那我也勉强让你吃一点好了,但是不能吃太多啊。”
得到了贺琢的首肯后,兄弟俩吃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津津有味。黑心贩子贺琢在门前的台阶下坐下来,摸出手机酣畅淋漓地打起了游戏。
几局游戏打完了,他抬起头活动活动肩膀,然后愣住了。
他那么大一片草地哪去了?
一大一小两只羊不仅把杂草啃得一根不剩,甚至以楼为中心,自己的身体为半径,直接在楼外啃出一个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圈。
贺琢快要哭出来了,急急忙忙走过去按住稍大一些的羊:“祝若旸!”
小羊抬起头,嘴里的草掉在了地上。
恍惚间,贺琢想起了自己转学第一天就把祝若旸当成草的事情,不禁长叹一声——“这他妈都是孽缘啊。”
纪翎先看了眼祝若旸,脸上的表情还算好看:“没事,这件事本来也和你没关系,你先回去吧,我和贺琢会解释明白的。”贺琢在旁边拼命地点头,纪翎转过脸看他,表情变了,变得比死人还要难看:“这就是你出的好主意。”
贺琢不敢和纪翎对视,索性把旁边的背带裤小男孩拽过来抱在怀里,轻轻打了几下屁股:“坏孩子!”
小男孩要哭不哭地看着他:“你凭什么打我?”
不管怎么说,祝若旸的弟弟好歹是变回了人形,虽然祝若旸脸上是满满的愧疚,心里却在止不住地高兴,几乎是欢天喜地带着弟弟走了,徒留焦头烂额的两个人在原地琢磨着补救的方法。
奈何半天也没想出来个可行的措施,两人只能先回到教室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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