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她已经生过孩子了,比你大很多岁。”薛继燕坐在了薛英明的身边。
薛继杰抬起手臂,紧紧地把丁娇揽在了怀里,丁娇还是有些抗拒这样的示威的,可是他不在乎,他说:“我不管你们怎么想,也不在意她怎么样,我这辈子认定她了。”
“不行,”这一次,是母亲胡桐花发话了,她长着两道很浓的眉毛,看上去有几分异域血统,她很苍老了,但是穿得很整洁,她说,“继杰你想想,你和她结婚我们根本不可能同意。”
丁娇转过身去了,她觉得客厅里的气氛叫她窒息,她很想逃走,逃去远处看夕阳,而不是待在这里。
薛继燕忽然说:“丁小姐,你也说两句吧,你也知道自己的条件,你是长得漂亮,但继杰还没有结过婚,他不懂事,你不会也不懂事吧?”
丁娇唇角一翘,看着薛继燕,然后笑了起来,她说:“不懂事……他一个二十九岁的大男人不懂事?他跟我上床的时候怎么知道关了门就脱裤子?”
能看得到胡桐花和薛英明皱起了眉,他们都是严肃的干部,大多数情况下不会把这些话拿到明面上来讲的;他们似乎也确认——刚才的一切能够印证,丁娇正是他们瞧不起的那种江湖女人。
丁娇看见了他们生气,于是笑得更加花枝乱颤了,她从连衣裙的衣袋里掏出火机点烟,靠在墙边深深地吸了一口,说:“我告诉你们吧,我都三十多了,阅人无数,你们儿子这么在乎我,是我有福气。”
薛继燕扶了扶眼镜,用颤抖的手指指向丁娇,骂道:“丁娇,你个婊子!”
“小燕……”这次,是薛英明在制止冲动的薛继燕,他又转过头来,对薛继杰说,“你让丁小姐先回家吧,我们慢慢地聊。”
“不行。”
再次,薛继杰一把将丁娇揽了过来,他知道的,既然家人的到来不为商量,只为通知,那这件事必然已经没有了缓和的余地,他感受到的是热烈爱情被践踏的耻辱,以及求而不得。
“马上出去!”薛英明一下子发火了,他站了起来,脸颊变成了愤怒时候才会有的红色,看他的眼睛便知道,如果不是顾虑其他,他会拎起丁娇的领子把她丢出去的,他对司机说,“麻烦请丁小姐出去。”
丁娇将烟捻灭在烟灰缸里,去衣架上取自己的皮包了。
一瞬间,装修豪华的客厅里混乱成一片,当丁娇下意识地回头时,她看到了令她震惊的一幕,薛继杰正握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的刀刃,把刀尖贴在他自己脖子上,刀锋割破了薛继杰手指上的皮肤,鲜红色的血液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来,落在地上和他沾了酒渍的衬衣上。
丁娇腿一软,扶住了身边的衣架,她险些跌坐在地。
“薛英明,胡桐花!我告诉你们,我这辈子只和丁娇一个人结婚,要是你们不同意,逼我,我就马上割自己脖子,我说到做到,你们不信的话,就试一试!”
薛继杰的声音变得嘶哑,他几乎是大吼着说出这些的,他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只能感觉到心里的疼痛,他原本觉得,有真正爱的人是难事,但和她结婚不是难事。
丁娇咬着牙,说:“薛继杰,你疯了?把刀放下。”
“我不管,要是不能跟你过一辈子,我活着能有什么意思,不如自杀算了。”
在油城的传闻中,在丁娇的猜测里,薛继杰都是一位从不专一的花花公子,丁娇早已经做好了被他背叛的准备,所以只在乎当下的感受,丁娇不想要他这种致命的执着和忠诚。
她劝他:“你好好地想一想,不值得,你的命很重要,我们还有机会的,不要伤害你自己了。”
丁娇真想逃走,也真想大哭一场,她不是不爱薛继杰,只是,她没想到他如此爱自己,她更加没想到,在某些人的爱情中,父母之命是如此叫人绝望的存在。
丁邱闻在徐嘉乐家里看电视,韦舒霞和徐鹏坐在旁边,围着吃饭的圆桌包饺子,饺子是白菜猪肉馅,里边加了别人送礼时带来的干蘑菇,闻起来很香。
“邱闻,来,”韦舒霞热情地招呼客人,把开了瓶的汽水递到丁邱闻面前,又准备了瓜子、饼干、巧克力糖等,她说,“不要客气啊,多吃点,听徐嘉乐说你学习成绩好,今后要多多帮他。”
徐鹏附和道:“是啊,徐嘉乐,有什么不会的就多问问哥哥。”
夫妻两都知道丁邱闻在学校算不上善茬,但在他们看来,成绩好是天大的优点,只要能搞好学习,再怎么调皮都能容忍,所以,也就默许了徐嘉乐和丁邱闻来往,徐鹏还考虑:徐嘉乐性格软好欺负,要是他有了丁邱闻这个朋友,今后在学校就不会受欺负了。
丁邱闻用双手接过汽水瓶,说:“谢谢韦阿姨。”
“教教我们嘉乐怎么学习,知道吗?”韦舒霞再次温柔地提醒。
丁邱闻说:“可以啊,其实嘉乐学习成绩还算是可以,他才初一,进步的空间很大的。”
“是吗?”
“真的。”
丁邱闻一边说话,一边认真打量着眼前的女人,韦舒霞和丁娇完全不一样,她的模样清秀淡雅,烫过的头发低低扎在脑后,每一缕发丝都很整齐,她身上是一件朴素的白色的纱质衬衫,有着荷叶样式的衣领和袖口边缘。
韦舒霞去厨房里煮了第一盘饺子,让徐嘉乐给张耀东家送过去。
“我和你一起去吧。”丁邱闻对徐嘉乐说。
“行,你们一起去,”徐鹏一边擀皮一边说,“送了就回来吃饭啊,可别又留下打游戏了。”
这一天的傍晚,丁邱闻第一次尝到了韦舒霞的好手艺,饺子吃完半盘,天快要黑的时候,丁娇背着皮包来了。看见门外站着个漂亮的女人,去开门的徐鹏愣了一下。
丁娇穿了一件很时髦的绿颜色碎花裙子,露出修长纤细的小腿和半截大腿,她穿着白色的高跟凉鞋,捋着披散的长发,抬头看他。
她的眼睛明亮、漆黑、深邃。
丁娇擦了擦嘴角处晕开的口红,用很轻的声音,说:“你好,我来接丁邱闻,我是他妈妈。”
“你好,”韦舒霞也走了过来,她笑着对丁娇说,“请进。”
又热情地邀请她:“吃点饺子吧。”
夫妻两人知道丁娇的那些传闻,也从来没有将丁娇放进“老实的好人”的范畴,但无论怎样,因为孩子而见面了、认识了,该有的客套都不能少。更何况,因为了解了丁邱闻的缘故,韦舒霞和徐鹏对丁娇少了很多的敌意。
“不吃了,我接丁邱闻回去,”丁邱闻去沙发上取书包了,丁娇看着他,又礼貌地对韦舒霞颔首,说,“谢谢你们照顾他。”
TBC.
第14章 亡曲间奏-02
“你怎么了?”在路上,丁邱闻看到了丁娇手上的血迹,丁娇驾驶着新买的轿车,已经哭过了一次。
她握着方向盘回答:“今天我去薛继杰家了,见到了他爸妈,他们不同意我和薛继杰结婚,就吵起来了,薛继杰要用刀割自己脖子。”
“给,”丁邱闻把书包里的餐巾纸找出来,递给丁娇擦眼泪,他问道,“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大不了就分开,今天是薛英明把我从他家赶出去的,”丁娇没有多余的情绪用来消耗,她接了丁邱闻递来的纸,说道,“我不想要鸡飞狗跳的生活,没意思。”
丁邱闻问:“你不喜欢他了?”
“可以喜欢,也可以不喜欢。”
丁娇哭过了一场,然后说了几句绝情的话,她的爱情不是非薛继杰不可的,若是以卷入没有尽头的纷争为代价,要日复一日地为了婚姻消耗耐性,那么,这场婚姻丁娇宁可不拥有。
没用几分钟就回到了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丁娇带着丁邱闻去楼下餐馆买馒头和炒菜,丁邱闻说:“少买点儿,我刚才吃饺子了。”
“你同学邀请你留下的?”
“他爸爸妈妈让我留下的。”
“他们对你很热情吗?”
“挺热情的,”丁邱闻抱着书包,坐在了餐馆的凳子上,丁娇正在翻着菜单,丁邱闻说,“要是我真的回东北了,我觉得我会想徐嘉乐。”
“是吗?只会想他一个人?”
“妈,他很不一样。”
“嗯?”
“我已经很久没遇到关系这么好的朋友了。”
厨房里的油烟气味溢到了前厅,丁邱闻感觉鼻子里痒痒的,他已经到了应该叛逆的年纪,可是比起别的孩子,他是很能和丁娇和谐相处的,因为大多数情况下,他的身边只有母亲,母亲的身边只有他。除却母子的关系,丁邱闻更是姓邱的男人留给丁娇最贵重的礼物。
深夜,徐嘉乐坐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丁邱闻。
这几天,徐嘉乐连忙碌的工作都顾不上忧心了,除了离婚之前一系列的麻烦事,他最关心的就是丁邱闻的工作和生活。丁邱闻早就睡着了,但是徐嘉乐睡不着,对他来说,熬夜是常态,而睡觉早就成了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客厅里的微弱灯光照进来,徐嘉乐刚好能看清楚丁邱闻的面容。
丁邱闻正在缓慢、无声呼吸,他睡得那样深沉,平躺在床上,盖着薄被子,他已经把加湿器关掉了,徐嘉乐再凑近一些,发现他的嘴角处有一点翘起来的角质,但唇部的其余皮肤舒展而光滑。
徐嘉乐靠着床头坐直了,把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丁邱闻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吁出一口气,抬眼就看见坐在床边的徐嘉乐,丁邱闻问他:“嘉乐……你怎么还不睡?”
“你睡吧。”
“到底怎么了?”
“我睡不着,进来看看你。”徐嘉乐把放在膝盖上的手翻了过去,手心向上,他看着丁邱闻的脸,丁邱闻眨动着眼睛看他。
丁邱闻抬起右手,慢慢地,用手掌心贴住了徐嘉乐的手掌心,徐嘉乐一个激灵,然后,他的全身都僵住了,他没有一处关节敢动。
丁邱闻的五根手指紧紧扣在了徐嘉乐的手掌上,这时,徐嘉乐感受到对方不易察觉的抖动,丁邱闻居然……哭了。
徐嘉乐抬起头,看向床对面的墙壁,那墙上挂着小考拉的百日照。
徐嘉乐很用劲,他咬着牙关,尝试了好几次之后,才将手指从丁邱闻的手中抽了出来;他没有低头看向丁邱闻,但听得见他哭出了声,并且,声音很憋闷,他猜想,他应该是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我去睡觉了,别哭了,快睡觉吧。”徐嘉乐说。
暗光之中,他看见了丁邱闻微微抖动的肩膀,他看见了他没有发丝遮掩的颈侧和耳朵,还看见了他被睡衣袖口遮盖住的手,以及,放在床头柜上的碎了屏的手机。
丁邱闻坐了起来,伸出手,一连抽了好几张纸巾拿在手里,他强词夺理,低声说:“我没哭。”
徐嘉乐的一只脚已经放在了卧室门外边,他说:“我去睡了,我要早起上班。”
丁邱闻没有说话。
“哥,等你上了班,很快就会好了,北京的工资还可以,攒点儿钱,要是你今后想回克拉玛依了,你就回去享受生活。”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还是要跟你说对不起,你来北京联系我了,我却没能帮得上什么忙,我爸妈前些年做生意赔了钱,现在过得也很一般,他们前些天还在说,要是当年没离开石油系统,现在说不定能过得更好一些。”
“嘉乐,”丁邱闻不哭了,他叫了一声徐嘉乐的名字,徐嘉乐只好后退一步,又转过身去,走到了他的旁边,丁邱闻穿着拖鞋坐在床沿上,说,“我没想到你还会叫我过来住,十多年没见了,你还是像以前那么好。”
徐嘉乐好似没有变化,他还是十几年前的徐嘉乐,他是个平庸的人,有些胆怯,有些保守,不够勇敢,但这不妨碍丁邱闻觉得他足以信任和依靠。令丁邱闻没想到的是,徐嘉乐在昏暗的光影下忽然靠近他,拥抱了他,他的耳朵正贴在靠近徐嘉乐心脏的地方,能听见他的中心器官泵送血液,发出有节奏和回响的声音。
丁邱闻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他一下接着一下,发着抖呼吸。
“哥,”徐嘉乐说着话,将他抱得更紧,“哥,我打算和她离婚了。”
丁邱闻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抬起胳膊环住了徐嘉乐的腰。
“她是性冷淡,她以为我也是。其实,两个人结婚都是为了佯装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可是后来我发现,我过不下去了,”徐嘉乐的一只手放在丁邱闻脑后,一只手紧紧搭在他肩膀上,缓慢地说,“真正的爱情都支撑不住沉重的婚姻,更不要说别的动机。”
丁邱闻把徐嘉乐的腰抱得更紧了,他的眼睛还是闭上的,几乎要再次睡着了,可他的脑子又很清醒,他问:“你们为什么会有孩子啊?”
“以为有了孩子就万事大吉,就人生圆满了,在别人眼里我们的确圆满了,可我自己很清楚,我的人生现在只剩下工作还是有一些意义的,孩子没有意义,婚姻更没有意义,什么都没意义。”
说到这儿,徐嘉乐的内心忽然一阵狂躁,他深深地吸气,丁邱闻苦笑,说:“你才是最应该去看心理科的那个。”
“我用不着看,我心里有数,要是我真的病了,那才好,可惜我没病。”
丁邱闻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参透了他这番话的意思,他慢慢松开了怀抱,徐嘉乐同样是。即便都是男人,然而,两个人暂时还没有躺在同一张床上的勇气,最主要的是,很讲原则的徐嘉乐没有。
TBC.
第15章 亡曲间奏-03
一缕冬季清晨的阳光照在了丁邱闻脸上,他终于从拥挤的地铁站里钻了出来,这个早晨应该有轻快的节奏,应该带着对未来生活的畅想,丁邱闻这样想着,尽力地提起笑肌,想让自己的表情好看一些。
他吃过了徐嘉乐上班前留给他的两个包子,一个肉馅,一个红豆沙芝麻馅,,他还喝了一碗落在舌尖上发烫的牛奶,也是徐嘉乐特意留给他的。丁邱闻走在北京马路边的人行道上,今天,他换了另一条干净的旧裤子,如果不出意外,他马上要有新工作了,主要的职责是在一家平价商场做服装导购。
商场的一层有一家咖啡店,落地玻璃窗里亮着暖光灯,店铺的最中央有一棵红色的圣诞树,树下堆放着红色、绿色、金色的礼物盒子,树上挂着铃铛、灯带、彩球;只要经过这间店铺的门口,甚至不用进门,就能闻到很香的咖啡气味,距离正式的营业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已经有穿着羽绒服的上班族等在门外了。
丁邱闻站在玻璃窗外向里看去,他这才意识到,很快就要过圣诞节了,丁邱闻几乎没有过过圣诞节,只是在读大专的时候收到过女孩子送的圣诞礼物,那些礼物都很简易,是十几年前风靡的礼品,譬如贺卡、八音盒等。
在克拉玛依,丁邱闻身边的人没谁会大动干戈地庆祝圣诞节,可是在这座都市里,圣诞节算是一个隆重的节日。北京和克拉玛依很不一样,丁邱闻再次意识到。
商场的大门还没有开,丁邱闻只能等在外边,他感受着清晨的寒冷,十几分钟后,接到了徐嘉乐打来的电话。
他问:“哥,你出门了吗?”
“嘉乐,我已经到了。”
“这么早?还没开门吧?”
“快了,我在门口等一等,今天也就是看看,下午签合同,明天正式上班。”
徐嘉乐长吁一口气,他说:“那就好,要是你冷的话,找家麦当劳肯德基坐一坐,别站在外边,现在零下好几度呢。”
“嗯。”
“找服务员要杯热水喝。”
“知道了。”
“我记得那儿负一就有肯德基,你快下去坐坐,别站外边儿了,多冷啊。”
徐嘉乐的声音在电话里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说得和缓,让人感觉到无比安心,丁邱闻四处张望了一下,终于决定去找负一层的另一个入口了,他的一只手放在羽绒服的衣袋里,应答道:“嗯,我知道。”
“哥,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要是没人接的话,你就先写个消息。”
“嘉乐,”丁邱闻的一只脚迈上自动扶梯,他说,“你快去忙吧。”
“那我去干活了。”
“去吧。”
丁邱闻在室内收起了手机,他深吸一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徐嘉乐给他的这些平常、细微的关心,是他十多年来没有拥有的,他像是忽然有了一个亲密的家人,不再了无牵挂了。
而另一边,徐嘉乐一边寻找着患者手腕上深藏的静脉,一边担心着丁邱闻,他意识到走神有些严重了,所以勒令自己的回神、集中注意力,棕色的碘伏涂抹在皮肤上,银针准确地钻入血管里……徐嘉乐在口罩下暗自吐气,打开输液器、固定穿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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