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徐嘉乐在手机上看了一眼时间,然后,他将手放回了丁邱闻的腹部,他恳切地拥抱着他,感受两个人因为触碰建立起来的美妙联结,说,“我也觉得,有你……我的生活变得不一样了。”
两个人都闭上了眼睛,真切感受着皮肤的触碰和体温的传递,然后一次次对自己强调这不是梦境,接着,他们像是回到了十五年前那个春风击打着叶浪的黄昏,更像是回到学校顶楼那间堆满了理化仪器的仓库里。
紧闭着厚窗帘的窗户呈现蓝色,霉味混合着各种药品奇怪的气味。
也是那一年,因为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了玉门,玉门即将死去了,以一种极其悲怆的方式。
那个浅尝辄逝的亲吻里全都是眼泪的苦涩,活到了快十八岁的丁邱闻,第一次因为纠缠的爱情而难过,仓库里太暗了,什么都看不清楚,丁邱闻只知道,猛地吻过来的徐嘉乐也是在哭的。他们在亲吻之前对亲吻一无所知,吻上的一刻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猛烈又狡猾的毒药。
记忆中除了亲吻,还有没有蝉鸣的春季黄昏,有世纪初越来越不拥挤的玉门,有晚归的少年们,以及掺杂着淡淡脸红的爱情的惊慌失措。
丁邱闻轻吐一口气。
夜更深了,北京旧的一天还没有结束,新的一天已经来了,玻璃窗外永远是难以消止的嗡鸣 ,那是这座城市没有尽头的呼吸声。
“睡觉吧。”丁邱闻说。
“睡觉。”
徐嘉乐的声音里带上了厚重的倦意。
“嘉乐,我们……以后呢?”
过了十几秒钟,丁邱闻试着问出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可他等了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应,徐嘉乐已经睡着了,他将脸颊贴在丁邱闻的肩胛处,正发出低不可闻的鼾声。
1997年冬,大举南下的冷空气带来了一场降雪,雪将油城和祁连山一同覆盖,下过了整整一夜一天,还是不停。片状的雪花忽而飞起,忽而飘落,掉在鼻尖上被呼吸暖化了,变成一粒粒水珠。
丁娇穿着很厚的枣红色羊绒大衣,系着一条紫色格子的围巾,她踩着带高跟的黑色皮靴上楼,每走曼妙的一步,就发出清脆的“哒”声,她一只手里提着两瓶北大荒酒,一只手里提着一盒精品的海南水果。
丁邱闻走在她前边,她快要跟不上他的步子了。
丁娇说:“丁邱闻你等等。”
“马上就到了,我已经走得很慢了。”
因为天气冷,所以丁邱闻的鼻尖和颊上有些泛红,他用两只手抓着一个中号的编织袋,袋子里的东西看上去有些重,所以,丁邱闻正将袋子靠在腿上,他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发誓这是他最后一次停下来等丁娇了。
到了徐嘉乐家门外,丁邱闻将袋子放在脚边,他踩着鞋底的雪渍,敲着门,说:“嘉乐,徐叔叔,回来了吗?我们——”
要说的话还没说完呢,门就从里边打开了,穿着毛衣的徐嘉乐探出头来,继而是笑,冲着屋子里喊道:“客人来了!客人来了……”
室内和室外是两个世界,扑面而来的充足的暖气让人恍惚,丁娇的一切都那么得体细致,她将礼物全都递上去,又说:“编织袋里是现杀的牛肉,我一个朋友说要给我买,我就让她给你们也弄了一些,一起带过来,很新鲜。”
徐鹏把丁邱闻手上沉重的袋子接了过去,说“这么多……谢谢啊,其实不用带东西的。”
“是啊,真的不用,”韦舒霞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系着围裙,看上去还是平日里那样温柔娴静,她抿着嘴笑,又说,“丁娇,邱闻,把外衣脱掉吧,我拿进去挂起来。”
“没事儿阿姨,我们自己来。”
丁邱闻正是长辈们乐意看到的那种孩子,他嘴巴甜,懂得怎样讲话、怎样做事,加之丁娇不怎么约束他,所以,他在成长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开朗了。
因为徐嘉乐和丁邱闻总是玩在一起,所以,丁娇现在也成为了徐鹏和韦舒霞的朋友。
他们对她的印象已经改变了,当他们去了解丁娇时,便认识了一个流言蜚语之外的丁娇,韦舒霞倒了茶拿过来,说:“我一下班就去买菜了,早早地就回来准备。”
“舒霞,我来帮忙吧。”
丁娇已经脱掉了大衣,她把卷发扎了起来,随意地盘在脑后,她身上穿的是一件草绿色的高领毛衫,显得她更加纤细、美好、生动;韦舒霞让丁娇去坐下喝茶,但丁娇还是洗了手,钻进了厨房里。
“过年不回老家?”韦舒霞问道。
丁娇摇了摇头,说:“哪儿有时间啊,路又远,还带着孩子,这天寒地冻的。”
“也是,你主要是太远了,要走的话,得从西边走到东边去。”
“是啊,”丁娇开始择菜了,她笑了笑,问,“你们回不回去?”
“不,明年回去,我们都是两年回去一次,”韦舒霞的声音很轻,她用洁净的抹布擦干了锅盖上的水汽,看向窗外,又叹一口气,说,“其实回不回去都一样,我还是得在婆家过年,不如在这里。”
窗外的雪地里多了更多的脚印,有大人和孩子来来回回地走着。下了雪,冬天的意味更深长,万物睡进天地的怀抱,连呼吸都是缓慢的。
丁邱闻和徐嘉乐在客厅里看电视,徐鹏在餐桌前擀饺子皮,韦舒霞把和好的馅料端了出来,说:“今天是东北口味的,是丁娇和的馅儿。”
徐鹏说:“哎唷,那得好好儿尝尝。”
“都一样,都一样的,”丁娇说,“我也不太会做,丁邱闻平时嫌弃我做的饭不好吃,我也不常做,经常都是吃食堂。”
说着话,丁娇把筷子放进了装馅料的盆子里,她拿起一张饺子皮,放入适量的肉馅,包出一个元宝形状的饺子。
“皮儿还行吗?”韦舒霞问。
“特别好,软硬刚刚好。”丁娇说。
TBC.
第32章 记忆范式-02
将短暂的白昼藏进冗长的夜晚,雪天仍旧是雪天,远近几幢宿舍楼都亮起了灯,组成了大片的、排布整齐的星点。
丁邱闻对徐嘉乐的那堆车辆模型有一些兴趣,沉重冰冷的金属质感不同于塑料玩具,触摸俯瞰时,谁都能成为威严的主宰者。
“我送你一辆,你带回去玩儿。”徐嘉乐忽然说。
“真的?”
“这些都是托我爸办事的人送的,我也玩不过来。”
徐嘉乐做着一位过分慷慨的少年,只是,这种慷慨有一个特定的对象。丁邱闻站起来了,他诧异地看了徐嘉乐两眼,就打开柜子,把模型重新放回了柜子里。
丁邱闻踱步走到床边,轻轻地坐下,说:“我不要。”
“为什么?”
徐嘉乐希望自己的慷慨是能得到接受的,可是,这一次事与愿违了,他有些沮丧。
丁邱闻回答道:“我想玩的时候就过来玩啊,要是带回去就没意思了。”
在这里,丁邱闻就像在自己家里那样自在,他抱起枕头趴了下去,拿起了放在床头的《龙珠》漫画,慢吞吞地翻了几页。
徐嘉乐刻意地挤他,也甩掉拖鞋趴了过来,说:“我快看完了,要是你想看,等我看完了可以借给你。”
丁邱闻抿着嘴笑,说:“你把这个送给我,那个借给我,你也太大方了吧。”
“不是我大方,其实也没什么,要分享嘛,你又对我那么好,我更要和你分享了。”
“真的?”
“真的啊。”
“好,我决定了,”丁邱闻忽然转过头,看着徐嘉乐的眼睛,说,“今天就借给我,我晚上要带回去看。”
“明天晚上给你吧。”
“我不,今天就要。”
丁邱闻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眼底露出狡黠,抬起手,揉了揉早晨才洗过的、干爽的头发。
徐嘉乐连忙解释:“我还有十几页就看完了。”
“我就是想今天带回去,”不屈不挠是丁邱闻的专长,并且,他还要以大欺小,看徐嘉乐那副委屈的样子,他说,“要么……你现在就看完?”
徐嘉乐光着脚站在地上,他忽然有了新的发现,他问:“我的拖鞋去哪儿了?”
丁邱闻已经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了,他翘着脚翻书,说:“我怎么知道。”
“哥……你是不是拿我的拖鞋了?”
“我不知道啊,真的没看见。”
徐嘉乐几乎要钻进床下边了,他在卧室里走了一圈接着一圈,他打开了书桌的所有抽屉以及柜子……能够确定,拖鞋就是被正在憋着坏笑的丁邱闻藏起来了,然而,徐嘉乐还是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丁邱闻看了徐嘉乐一眼,“噗呲”地笑出了声。
徐嘉乐的脸颊几乎要红起来,他皱着眉头,像真正的小孩子那样气急败坏地走过来,说:“你就是拿我的拖鞋了。”
“你不要冤枉人啊。”
一伸手,徐嘉乐就抢走了丁邱闻手里的书,他说,“丁邱闻,快把我的鞋拿出来。”
丁邱闻在椅子上转了一圈,他仍旧慢悠悠,说:“我说了八遍了,真的真的不是我拿的。”
对徐嘉乐来说,快乐倒是没有,他甚至有点愤怒了,瘫坐在床边,将视线落在丁邱闻的身上,他上下扫视他,后来,只能无奈地冷笑,说:“你好无聊啊丁邱闻。”
“那你……把书借给我,我就把鞋还给你。”
丁邱闻的声音更轻了,他没有跟前女友段潇筱开过这种玩笑,却在跟称兄道弟的徐嘉乐玩起幼稚的游戏,徐嘉乐把书扔了过来,丁邱闻接住的时候,还险些撕破其中的几页。
后来,丁邱闻从徐嘉乐挂在椅子上的书包里掏出了他那双消失的拖鞋。
这一次,吃的是东北风味叠合西北风味的猪肉圆白菜水饺,丁娇捧着一个大盘子从雾气弥漫的厨房里出来,险些撞在了徐嘉乐的身上,她说:“哎唷,哎呀嘉乐小心,别烫着你了。”
徐嘉乐抱歉地对她笑,说:“我拿筷子。”
“丁邱闻怎么不来帮忙啊,丁邱闻——你过来帮忙端菜,你看嘉乐多懂事。”
“阿姨,他在厕所,马上就来了。”
一会儿,韦舒霞也走出了厨房,她端着一大盘排骨,穿过了客厅,她对正在倒饮料的徐鹏说:“你去,拿那个高脚杯,喝红酒用那个。”
“喝红酒吗?”丁娇连忙说,“我喝不了,开了车来的,你们喝,我看着。”
“一口没事。”韦舒霞说。
“不行不行,我喝饮料,”丁娇轻轻弯起眼睛笑,她的漂亮里没有矜持,只有鲜亮和恣意,她那么从容自信,一只手放在韦舒霞的肩膀上,说,“你们真是,人太好了,太热情了。”
“别这么说。”韦舒霞觉得她言过其实,有些不好意思了。
徐鹏说:“我们可以常聚的,忙的话,就让邱闻来家里吃饭,不用提前打招呼。”
“是啊,”韦舒霞用围裙擦了擦手,和丁娇一起往厨房走去,她说,“我反正要照看嘉乐,两个孩子一起玩没什么影响的,你忙的话就让邱闻过来,他们两个人一起写作业。”
“知道,舒霞,这不是……经常过来嘛?秋天那段时间丁邱闻一直在你家蹭饭,我都不好意思了。”
“没有不好意思。”
内敛文静的韦舒霞是和丁娇完全不一样的女人,她长着清淡的五官,微笑的时候让人觉得很亲切;她有着众人期待中的贤惠和体贴,不懂时尚,只懂工作和家庭,还懂得不那么透彻。
然而,现在的她却和她不能理解的丁娇成为了朋友。
这时,丁邱闻从门外探头进来了,他声音清朗地问:“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没有,邱闻,你快去坐下,马上就吃饭了。”韦舒霞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丁娇却说:“把这个鱼端出去吧。”
韦舒霞说:“哎呀,这个太烫了,我来端。”
“没什么问题,他可以。”
说着话,丁娇就把盘子递给了丁邱闻,丁邱闻稳稳当当地接在手中,说:“不烫,没事儿。”
TBC.
第33章 记忆范式-03
一束晨光从窗外进来,呈现着低纯度的浅灰色,预报说傍晚下雪,可是看样子,雪会比预料中来得更早一些。穿着一套棉布睡衣的徐嘉乐走进另一间卧室,丁邱闻还在睡着。
“嘉乐……你已经起了吗?”丁邱闻睁开了眼睛,说话却含糊不清。
“我吵醒你了。”徐嘉乐说。
他们尚且不是每一晚都睡在一起的关系,更何况,就算是已经确定了关系的情侣,也不一定要将同床共枕贯彻到底。徐嘉乐希望丁邱闻睡得宽敞,丁邱闻怀疑徐嘉乐独自睡觉已经成了习惯,所以,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分开睡的,甚至于没有特意地商议过这件事。
丁邱闻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说:“我也起吧。”
“哥,”徐嘉乐却令人意外地走上前黏他,坐在床边进行着一个从轻柔开始的拥抱,说,“我好困啊,以前睡两三个小时都无所谓,自从你搬来之后,我的睡眠是越来越好了。”
丁邱闻安抚一般,揉捏着徐嘉乐后颈处的皮肤,带着晨音淡笑,说:“你觉得这不是好事儿?”
“我可没说。”
徐嘉乐松开了怀抱,可是,丁邱闻却没有松开手,他的那只手还放在徐嘉乐的后颈上,他盯着他的眼睛看,很想吻他。
“脸肿肿的。”丁邱闻强迫自己停止了肖想,吻没能心安理得地获取,他最终只是对着徐嘉乐笑了一下,又揪了一下他的腮帮子。
徐嘉乐自己揉着两边脸颊,问:“真的肿吗?”
“很可爱。”丁邱闻说。
丁邱闻下床了要去客厅,徐嘉乐跟在他身后,叹着气说:“可能是昨天晚上的盒饭太咸了。”
“喝点儿水,”丁邱闻已经将倒好的温水端了过来,他把杯子递给徐嘉乐,说,“给,喝点儿水就好了,已经快八点了,我们是不是得快点收拾。”
这天谁都不去上班,只有唯一最要紧的事情——去房山,在徐嘉乐爸妈那里吃午饭。
丁邱闻在洗脸刷牙,徐嘉乐钻进厨房做了很简单的早餐,他将前一天吃剩下的一整片鸡排切开,加上生菜、西红柿、沙拉酱,做了两个鸡肉三明治,又热了两盒牛奶。
丁邱闻喊他过去,问:“你看看,我穿这一身怎么样?”
“好。”徐嘉乐走过去,帮丁邱闻整理了一下衣领。
丁邱闻问他:“你穿什么?”
“我就穿……你给我买的那件卫衣,再穿羽绒服。”
徐嘉乐去厨房里拿早餐了,他嘱咐丁邱闻拿好包准备下楼,丁邱闻看着徐嘉乐忙前忙后的身影,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徐嘉乐爽快地接受了那件卫衣,令丁邱闻觉得十分欣慰。
徐嘉乐把装早餐的手提袋塞给丁邱闻,他从抽屉里取着车钥匙,说:“拿着吧,在车上吃。”
“嘉乐,”丁邱闻抬起手,将徐嘉乐卫衣的帽子抚平了,他看到徐嘉乐转过了身,就告诉他,“好看。”
这是个适宜休息或者出行的周六早晨,胡同口卖煎饼的三轮车上飘散出热气,有居民用小锅打了热豆浆往家里走,情侣的手臂挽在一起,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们礼貌地为丁邱闻和徐嘉乐让出一条路。
丁邱闻也抬起了手,挽着了徐嘉乐的手臂;可是,他只尝试了一下,就将手拿了下来,徐嘉乐几乎没有反应,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我尝一口……你怎么吃啊?”刚钻进车里,丁邱闻就打开了装三明治的袋子,咬了一口。
徐嘉乐回答:“给我,我赶快咬两口。”
“给。”
丁邱闻很贴心地帮他打开了袋子,将三明治递到嘴边,徐嘉乐咬了一大口,又递回去,由丁邱闻帮他举着。
“哥,我吃好了。”
“啊……你才吃了一口,我帮你拿着,堵车的时候你就吃两口。”
“太麻烦你了,”正在费力地咀嚼的徐嘉乐鼓着腮帮子,看了丁邱闻一眼,又对他笑,说,“我吃一口就行了。”
“没关系,”丁邱闻说,“开你的车吧。”
礼品已经放在了后备箱里,丁邱闻执意给徐嘉乐的父母买了两箱蟹,徐嘉乐险些要生气了,他昨天晚上还在念叨,说:“别买那么贵的东西,他们也品味不来。”
“我有工资了,我买得起。”
“行,你有钱,你牛逼,行了吗?”
“徐嘉乐,你怎么跟哥哥说话呢。”
“我就这样说话了,我吃饱了撑的我替你考虑。”徐嘉乐底气不足地抱怨着,声音已经低到几乎听不见了,他一边扫着地一边指使丁邱闻抬脚,丁邱闻正坐在沙发上看工作培训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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