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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俘虏圣君的第七年(岳千月)


兰缪尔仍然说:“我确信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昏耀猛地站起来,眼里像是要烧出火来:“好,很好,你就这样把自己贱卖了!深渊不是人类能忍受的地方,圣君,我等着你后悔!”
兰缪尔怔住,他先是疑惑魔王突然发什么脾气,突然反应过来昏耀竟有同意的意思。
——天啊,难道在深渊里是没有讨价还价这个习俗的?就这么,一口价?
圣君很是震惊,同时赶忙脱口而出:“吾神见证,我绝不后悔!”
所以,人类圣君的臣服与尊严,究竟价值几何?
这种虚无缥缈之物,实在不好说。
只不过,当魔王与圣君完成这个听起来甚至有点胡闹的交易时,双方的内心都充满了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是的,彼时他们都坚信,自己用最鸡肋最不值钱的东西,换得了世上最无价的珍宝。
或许是魔王的宽大实在令人意外,兰缪尔又询问,是否可以允许自己和这座王城做最后的道别。
昏耀同意了。至少在兰缪尔真正成为奴隶之前,他不介意给予这位敌人足够的尊重。
那么多人族的俘虏还压在魔族的军中,他相信兰缪尔不敢耍什么花招,于是慷慨地给了圣君三天时间,让他回去疗伤休养,向亲人与国民告别,并带着自己的私人物品回来。
多年后回想起来,确实不太像俘虏的待遇。倒像是个打输了之后,被迫和亲的公主。
回城的路不长不短。但兰缪尔重伤在身,走得很缓慢。
当他来到王城之下,不禁怔了怔。
那座巨大而巍峨的城池已经烙上了战火的痕迹,墙面上到处是魔族鳞爪留下的抓痕,也多了残缺的边角。
更诡异的是,城门外立着阴森森的火刑架,而城楼上挂着十几个焦黑的长条物体,正在风中森然摇摆。
兰缪尔起初没认出那是什么,走近了才骇然看清:那竟是一具具烧焦的尸体。
……王城的天变了。
那天,魔族自外城退走后,士兵与城民们相拥而泣,感恩着神母的保佑。
没有了神殿的教诲,不再遵循刻板的教条,他们用合拢的双掌握紧兵器,而奇迹般的胜利仍然眷顾了这座城池。
所有人都目睹了这场神迹,不是先知和神子所许诺的“庇护”,而是由他们自己亲手创造的神迹……
艾登亲王卸下汗湿的盔甲,高声命令卫兵搬出火刑架。
“绑起来!”
以先知长老为首的神职们,已经被封印了法力,套上了罪犯才穿的麻布长衣。
卫兵用浸油的麻绳在他们身上绑了一层草席,然后不顾其疯狂挣扎,将罪人们推上了火刑架。
艾登又喊:“点火。”
先知扭动身子,在麻绳和草席的束缚下死命蹭动,像一条被按在砧板上的肥鱼。
“艾登亲王!你疯了吗,都被恶魔附体了吗!?”他嘶吼,“我是百年的先知,受神母庇护的先知——”
自幼接受神殿教育的卫兵们脸色有点发青:“亲、亲王殿下,真的要……”
艾登在火刑架前举起了双手:
“如果我的行为冒犯了神母,就叫神的惩罚降临在我头上!”
青年的嘴唇紧紧抿着,虽未说更多的话,但那褐色的眼睛里蕴含的勇气与愤怒,化作足以震撼人心的力量。
“烧!”人群中传来一声暴喝。
“烧!”“烧!”
在层叠的声浪中,艾登推开卫兵,亲自点燃了火把,一步步走向火刑架。
“不,住手,停下,一群愚民!!神母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不能,不能——不——”
“我可以。”艾登恨恨道。他红了眼,俯身在先知的耳畔,“你记住,这把火,是我替兄长点的。”
说着,青年丢下了火把。它触到刑架下堆积的稻草、树皮与油星,立刻熊熊燃烧起来。
火焰迅速往上攀爬,转眼间包裹了先知的脚趾,然后是小腿和大腿,紧接着是腰部、胸部、头颅……
“啊!不!救我!救我!啊啊——救我,啊——”
老人在火焰中嚎哭尖叫着,刑架间不停传来木质爆裂的声音。
“我是——先知——啊啊啊——受神母庇护的——啊啊啊啊!!”
先知那凄厉的尖叫,先是演变成咒骂,比任何一个街头混混嘴里骂出来的污言秽语都脏。
然后又变成求饶,比最胆小的窝囊鬼痛哭起来的样子都要低贱。
火焰令丑恶无所遁形。
城民们瞪大眼睛,沉默地见证这一切。这场处死一个罪犯的火刑,竟然比集体祷告的礼拜更加肃穆。
随着时间流逝,那声音哀弱下来,但人肉烧焦的味道却在风中变得浓郁。
最后,那个老人终于不再发出任何响动。
火焰燃尽,浓烟渐散,刑架上只余一具焦黑的尸骸,宣示着一个愚昧的时代的终结。
“好!!”
人群中爆发了欢呼,“好,好!烧得好!”
“烧死骗子们,烧毁利用神母的布雷特神殿!!”
布雷特神殿从高处跌落了,它跌到最肮脏的泥泞中,接受万人践踏的命运。
在接下来的几天内,与先知长老沆瀣一气的神职们,仗着神母之名欺压剥削过平民的金太阳骑士们……统统被愤怒的人们推上了火刑架。
这一切,兰缪尔都未能亲眼见证。
但他很快便以另一种方式切身地领受了。当圣君走进城门后,很快有平民认出了他,高喊了一声。
紧接着,千百个人在很短的时间内聚集过来,兰缪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类似棍子的东西“咣”地一记抡在后背——
“唔……!”
兰缪尔此时重伤未愈,内外都脆得像个裂纹遍布的瓷器。
他疼得眼前一下子全黑了,再也站不住,踉跄地摔倒在街头,鲜血立刻从他浑身的“裂纹”间涌出来。
民众愕然了一瞬,不少人被吓住了。挥棍子的人哆嗦着:“我,不是,我——没使劲——”
但仍有激愤者从后面推开那几个无措呆立的家伙,指着这位战败的国君,历数其罪状。
“神殿一直在欺瞒民众,是不是!?”
对于布雷特神殿这些年伪造神迹的恶行,兰缪尔供认不讳。
转眼间,这破败的街头上,所有人都在辱骂圣君的卑劣。
有人泪流满面地离开了。片刻后又回来,将一桶脏水泼在了兰缪尔的脸上。
“呸!”那人悲怆地大喊,“什么神子,你是骗子!”
“圣君陛下,我们曾经那么敬爱您!可您……”
又有人厉声逼问:“说,神殿是怎么教你用那些伪善的伎俩骗人的!?”
兰缪尔原本只是闭眼承受着怒骂,此时却一愣神,他仰起惨白的面容,被阳光和人影晃得晕眩。
那声音又拔高了些:“那些年,你布施时治疗过的病人,也是假的吧!?”
“我……”
兰缪尔蒙了,这位过分年轻的圣君从未面临过此等局面,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辩驳。
他坐在肮脏的街头,按着还在渗血的伤口,怔怔地露出有点可怜的迷茫神色。
民众又七嘴八舌地指着他:
“肯定是假的,骗我们感恩戴德,好拥护他当圣君!”
“艾登亲王才是自小被老圣君养在膝下的皇子,兰缪尔不借着神子之名揽集声望,怎么胁迫父君立嗣?”
“我听说断了盘角的魔族都很弱的,可他连断角的魔王都打不过!”
“那是当然,骗子没了骗术,就本相毕露啦!”
更多荒唐的罪名一个个被安在兰缪尔头上,其中甚至还有逻辑彼此矛盾的。圣君愣了一阵子之后,大概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便垂下眼,决定沉默地听着宣判了。
也有一些城民开始觉得不是滋味,但温和者总是难以拽住激进者,只能默默离开。
谩骂不停升级,突然有一道喊声格外嘹亮:
“兰缪尔·布雷特已经叛国了!他勾结魔族,他是人奸!”
圣君跪在了神殿前。
布雷特神殿已经被大火烧成了断壁残垣。
人们勒令兰缪尔跪在这里忏悔,并就“圣君有没有叛国”这事展开议论。
“有没有?”“怎么会没有!”“如果没有,他凭什么能从魔王手底下平安回来?”
兰缪尔仍穿着出战时那身银雪般华贵的长袍,上面却已遍布血迹和污渍。
深金长发凌乱地遮住了柔美的面容,他眉眼低垂,正在逐字逐句地念诵忏罪文。
有人走上前,居高临下地问圣君:“你自己说,背叛国家和子民,你有没有?”
兰缪尔沉默一息,嗓音嘶哑:“没有。”
那人又问:“你还有什么想对这座王城说的话?”
兰缪尔疲倦地闭上眼:“……对不起。”
于是那人转过身,宛如一个得胜的英雄,兴奋地振臂大喊:“听吧,他承认了!”
远处,另一些人满脸惶惶。
有个老人愁眉苦脸,连连摇头:“要我说,陛下是犯了错,但那些人也实在……”
“谁叫圣君平日里装得那么高尚?现在被拆穿了,多吃点苦头,也算自作自受。”
“哎呀,行啦,还是快去通报给艾登亲王吧,这样跪下去要出人命的呀。……”
天不作巧,卫兵的通报没能及时送到亲王那里。
艾登太累了。魔族攻城的时候,他披挂铠甲,亲自作战。魔族出城之后,他又惩治先知长老等一众神职,将兰缪尔收集的证据逐一拿出来示众。
好不容易局势稍微稳定下来之后,他就再也熬不动,回到皇宫睡了个天昏地暗。
艾登睡了整整两天,醒来之后只觉得饥肠辘辘,侍女连忙奉上餐食。
亲王一边嚼着面包,一边揉着自己酸痛的大腿。
确认了魔族没有去而复返之后,他松了一口气,不禁又想起杳无音讯的兄长。
不知为何,交战的那几天,魔族虽然宣传自己的王俘虏了圣君,但它们既没有将圣君的头颅挂在旗子上耀武扬威,也没有将圣君的人压到阵前示众。
艾登便不禁怀着一丝希望,或许兄长是成功逃脱了呢?
直到夜晚,老圣后匆匆赶来,含泪道:“艾登!我的孩子,他们说你的兄长叛国了,这到底……”
艾登猛地站了起来,咣当一声带翻了椅子!
“谁放的狗屁!”他甚至丢了皇族的礼仪,气得发抖,“兄长为了护城连命都不要——”
老圣后急切地打断:“可我刚刚听说,兰缪尔如今就跪在外城,跪在布雷特神殿前忏悔啊!”

艾登在深夜里骑马出了皇宫,忽然发现外面下过雨了。
他心里慌得要命,一路挥鞭催马,赶到布雷特神殿前,只觉得心脏猛地收缩。
“——兄长!!”
兰缪尔早就跪不住了。远远望去,那身影倒在烧焦了的神殿废墟前,衣角浸在积出的雨水间,像一朵被踩脏了的白色莲花。
艾登再也忍耐不住,他滚下马背,仓皇地冲了过去。他将兰缪尔冰冷的身体抱进怀里,跪地失声痛哭。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你要这样……!
艾登甚至有些无法理解了,以兰缪尔的法力,纵使伤得再重,难道还反抗不了那些平民的欺凌吗?
都到了这个地步,圣君还是宁可忍屈受辱,也不愿对平民动手吗……
忽然,兰缪尔动了一下。他吃力地睁开眼,眼底有微弱的光:“……艾登?”
“你来了,我在等你……”
“是,兄长,是我来了。”
艾登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一个耳光,他来得太晚了……
眼眶里又涌出酸涩的泪雾,他只能强颜欢笑,努力地用袖角擦去圣君脸上的泥水污渍:
“没事了,兄长,不好的事都结束了……你看,布雷特神殿已经倒台了,你想做的都做到了……”
他说着又哽咽起来,一股怨恨冲上咽喉。
被千夫所指的时候,圣君绝望过吗,心冷过吗?他曾经想做的事,做到之后的如今,后悔了吗?
艾登咬了咬牙,不敢再提神殿,只放轻声音说:“来,我去叫马车,我们回皇宫吧。兄长先好好睡一觉,我去把所有的真相公之于众。等兄长明天睡醒了,那些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全都——”
“……艾登。”
冰冷的手指忽然抚过青年的脸。兰缪尔虚弱地弯起眼眸,温和而有些无奈:“不要这样。”
他吃力地伸手,摸着弟弟的脸颊,说:“我说过的,你忘了?”
“无论我遭受什么,都是应该的报应。是我挑起了子民的怒火,怎么能够事后怪罪其灼热呢?”
艾登愕然睁大眼睛:“你……”
兰缪尔缓慢地坐了起来,垂眉笑着。
他的眼眸居然不再黯淡了,反而很清澈,就像是被这一场刚过去的夜雨洗净了所有的伤痕。
多么奇怪,明明坠下云端,被踩入了泥底,可是在这个夜晚,圣君的眼眸比任何一轮明月更加皎洁。
“咳……再帮我最后一个忙吧,好吗?”
兰缪尔温柔地眨着眼着说:“我想去做一件事。不知道能不能做成……但无论成功与否,艾登。”
“等到战争的余波平息之后……请你寻找当年迦索之战的知情者们,在适当的时候,或许两三年后吧……将两百年前的魔族真相告知众人……”
“兄长!”
艾登突然恐惧起来,仿佛即将失去什么。他用力抓着兰缪尔的肩膀:“不,先别想那些了,好不好?你先跟我……”
兰缪尔却反握住艾登的手,很用力,很坚定:“我要你,告诉我的……不,告诉你的子民。”
“神母是真实的,是永恒存在于善者的头顶与心中的,但通往太阳国度的路必要由人来走;
“因此布雷特神殿是虚假的,所有妄图代行神意而操纵民众的举止都是卑劣的,神子更是应当消亡的……知道了吗?”
艾登恐慌地直摇头:“兄长,我……”
“不必为我平反什么,那不一定是好事。何况,我的确利用了人民的真情,我不无辜。”
兰缪尔重复:“艾登,知道了吗?”
艾登只能硬着头皮,哆嗦着说了句知道了。
“我在这里留下了最后一个法阵。”
兰缪尔又说:“万一,我走的路从最初就是错的……日后从深渊中爬出来的,不再是我们的同胞,而是恶魔……”
“兄长!够了,兄长!!”艾登的声音带了哭腔,这种交代遗言般的口吻真的叫他怕了。
“你别说话了,你太累了。算我求你,真的,你现在需要休息,其他的事我们明天再——”
“累?”但兰缪尔惊奇地笑了。雨水从湿淋淋的深金长发上掉落,他握着弟弟的手,“不,怎么会呢?”
圣君看向遥远的城楼彼方。黑暗的夜空像丝绸般挂在那里,而星星就像闪耀的钻石。
他温和地说:“我觉得很轻松。好像七年来,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
一夜暴雨过后,圣君离奇地失去了踪迹。
那是圣君跪地忏悔的第三个晚上。当时人们的怒火已发泄得差不多,拳脚相加不再有了,谩骂、污蔑和侮辱也少了很多。
按圣训中的规定,忏罪文要念满三日,所以人们下意识认为,圣君的跪悔也来到了最后。
跪完那夜,闹剧大概就结束了,他们如此想。
但是兰缪尔失踪了。
据说,艾登亲王本来是要接哥哥回到皇宫的。但等他找了马车回来,布雷特神殿前,已经不再有圣君的踪迹。
“他肯定是逃跑了。”
“嘿,懦夫!”
时节金秋,人们一边为将至的冬天做着准备,一边在茶余饭后悄悄议论。
“说不定跟着魔族的军队走了,当人奸去了呢。”
“你难道把那些瞎话当真啦,圣君陛下再怎么不好,也不可能真的当人奸呀。”
“前几天,不是满城都骂他当人奸吗?要换作我被那么说了啊,索性真的……”
战火有惊无险地熄灭了,和平重返大地。
听说魔族的军队正在向深渊撤退。可喜可贺,那群恶魔总算知道了光明普照的大地是不好惹的。
可是兰缪尔·布雷特究竟哪里去了呢?
“应该是艾登亲王把人藏起来了,亲王殿下从小就敬爱圣君。”
“错啦,不是亲王殿下,现在要叫陛下啦。”
“对,你看我,又忘了,是陛下。”
“可我看,新陛下今早还在很着急地带着卫兵到处找圣君呢,不像装的。”
偌大王城的一隅,繁华的商市街头,吆喝声此起彼伏。夹杂在哄嚷间,不知道是谁闷闷说了一句:
“你们呀,就真的那么恨兰缪尔吗?”
铁匠铺里,铛铛的敲击声连绵不断。这两天,有不少人决定把家里的神母像熔铸成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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