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做。”我也不需要考虑他怎么看我。
因为他无关紧要。
瓶口的开关被邢越镇定打开。
在卓逸疯了一样的怒吼声下,玻璃瓶口不可阻止地流出一股细流,它匀速又缓慢的,顺着细长管道,逐渐往下涌。
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就径直流入怀姣咬着的口塞里。
刚才还冷静嘲讽过邢越的陆闻,在那一瞬间,猛然偏过头去。
他嘴唇咬的发白,根本不敢看向怀姣。
怀姣在那一刻,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只是挣扎着,抗拒着,依旧无济于事。
液体已经进入口中。
在周围近乎死寂的真空氛围下,有人心跳得剧烈,像要从胸腔蹦出来。
水流进入口腔的那一刻,一股难以形容,直刺鼻腔的强烈酸意,刺得怀姣泛红眼眶里,一下子涌出眼泪。
他无法控制地,发出一道鼻音浓重的崩溃哭叫。
下一刻,压迫口腔的窒闷口塞,就被人握着细管一把扯掉了。
邢越碰到怀姣时,手还跳了一下,能感觉到掌心下对方浑身紧绷,细细颤抖的糟糕模样。
邢越故作镇定地将人扶起身,像陆闻刚才说的一样,摆出一张装模作样的臭脸。
刻意冷淡道:“一点柠檬水吓成这样?”
在卓逸几人惊愕又怔楞的视线下,他伸手抹了下怀姣脸上粘黏的汁水,道:“我只说了一边是普通的水,并没有特指是矿泉水。”
“这么怕我干什么,我除了喜欢欺负你之外,什么时候真的对你坏过……”
怀姣一张白皙的小脸上仍是茫然痴怔的表情,无知无觉地抬起视线看向邢越,他艳丽五官被打湿,迟缓的呆滞样子,都足够构成一张绝顶好欺负的漂亮脸蛋。
邢越虽然不承认,但他确实是喜欢死怀姣这样了。
所以等指尖拂去对方脸上水痕,无意间碰到粉润唇瓣时,邢越话语一顿,下意识就低下头,控制不住的想要亲吻他。
只是下一秒,一道皮肉相贴的清脆声音突兀响起,邢越只觉得脸颊一痛,猛然被打得偏过头去——
左脸的清晰痛感,和挡住视线,被偏头动作甩到额前的碎发,都让邢越懵了一瞬。
冰凉指尖触上发烫脸颊,邢越怔了怔,心想怀姣一定是使了不小的力气。他摸上被打的地方时,只觉得整个左脸都有些火辣辣的。
家境优越,目中无人又脾气恶劣的人,从小到大,可以说从来没被人这样甩过巴掌。
还是当着大厅里这么多人的面。
——卧槽?????
——卧槽捏妈的,辣妹小姣??
——整个傻眼,刚才眼泪都要吓出来,现在这……??
——什么什么,邢狗终于逼得妹妹打人了??
——我,我一来就看到妹妹在打来福!
——我他妈大笑三声!!!
“你他妈的……”恶狠狠转过头的视线,在看到面前怀姣眼眶湿红,鼻尖带粉的可怜模样时,邢越语气一顿,声音都低了下去,“这么生气干什么。”
侧脸被打得留下几个明显指印,印在男人那张冷酷又凶恶的脸上,不自觉显出几分难以形容的可笑来。
怀姣打了他还要哭。
他刚才是真被吓惨了,虽然事后邢越说自己是收了手的,只是为了吓吓他,但当时那种濒临死亡,呼吸都快被夺去的恐怖气氛,让怀姣现在还能感觉到胸腔憋闷。
邢越看到怀姣一哭就傻了,当着其他人的面他又不敢表现出太过在意的样子,只能顶着一张微红的俊脸,刻意冷着嗓子道:“我不是说了只是吓一吓你,你逃跑我都没把你怎样,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两个瓶子左边是强酸,右边是柠檬汁,不是我让林之芝选的话,以卓逸这个猪脑子早就选左边害死你了。”邢越自己恶意耍弄别人,完了回头还要骂人家蠢笨。
猪脑子卓逸:……
要不是看到这人刚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怀姣甩了巴掌,卓逸恐怕一定会忍不住冷笑两声。
怀姣坐在地毯上,仍垂着脑袋在吸鼻子。他其实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哭,只是每次都被逼得忍不住。
邢越还在故作高冷地跟他解释。
怀姣抹了下脸上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柠檬汁的水珠,放下手的动作被邢越截住,邢越实在忍不住,抬起他下巴就皱眉往他脸上看。
“你一直,哭什么啊。”硬气的话其实没什么底气。
怀姣眼睛红红的,睫毛粘成一缕一缕,无规律地乱翘着,他擦自己的脸,脸上水汽氤氲,被手指揉得红红粉粉乱七八糟。
实在太糟糕了,搞得邢越看了一秒,表情痴楞的,又佝着头朝怀姣凑近。
这人是真的记吃不记打。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怀姣搞昏头了,邢越侧脸肿着,居然还想要亲怀姣。
怀姣眉心一蹙嘴唇一抿,扬起手又要打他。
手腕在半空中被邢越抓住了,邢越一边暗骂自己鬼迷心窍搞不清状况,一边又摆出张吓人的脸,凶神恶煞道:“没完了?再打我真动手了。”
怀姣鼻尖皱了皱,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闹剧一样的一场逃跑惩罚,最后以邢越挨了巴掌收场。
似乎自己也觉得有点可笑,邢越在怀姣没哭了之后,颇有些狼狈地离开了大厅。
大厅里又恢复了片刻的安静。
和之前一样,邢越一走,陌生的猎户就负责监视他们。
“你没事吧,怀姣……”卓逸声音低落落的,他也只在这时才有和怀姣单独对话的机会。
邢越刚才对付怀姣时,他被捆着,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大睁着眼,眼看着怀姣被欺负。
哪怕最后没有怎么样,那种无力感仍让卓逸感到胸口窒闷。
怀姣小声应了声。
此时并不算得多好的说话气氛,尤其是,经过刚才游戏环节后,众人清楚知道了林之芝的选择。
怀姣一直搞不明白,对方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恶意到底从何而来。
前几次只是言语攻击,这次却是坏到实处,想要他死。
“林之芝,你什么意思。”没说出口的话,被陆闻缓声问出来。
怀姣愣了下,同时朝林之芝望去。
“所以我问你什么意思。”陆闻已经冷了声音。
“讨厌一个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当初追着沈承遇跑的时候就恶心,现在同时跟几个男人搞不清楚更恶心!”
林之芝的话让三个人都同时皱起眉。
怀姣还以为,对方没由来的恶意也许多少跟以前的事有关系,比如有关于沈承遇,比如有关于他们这个圈子的。
只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理由。
“所以你恶……讨厌一个人,就会想他死?”卓逸说到恶心时,忍不住皱眉换了个词,他也冷着脸看向林之芝,说:“未免太恶毒了一点。”
“我恶毒?今天我们到这个地步,怀姣他扯得开关系吗?”
“不是他把沈承遇引进我们圈子的?沈承遇出事前不是他提出去阁楼的要求?我们有什么错,秦丽又有什么错?凭什么事情变成现在这样!”
林之芝略有些失控的尖细叫声,被陆闻一声“闭嘴”打断。
“现在是扯这些事的时候吗,邢越还没动手我们就开始内讧,你是嫌我们死得不够快?”
卓逸这时插了句嘴,说:“一根绳上的蚂蚱,有这吵架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逃出去。”
“什么一根绳上的蚂蚱,被困的是我们三个,他怀姣好好在地上坐着呢!”林之芝不知道又被卓逸哪个词激怒,她表情愤恨地盯着怀姣,语气尖酸道:“你看邢越迷他那副样子,说不定只要他肯豁出去让人弄一弄,邢越早就把我们放了。”
“你他妈没完了?”
卓逸已经来了火,特别是林之芝仍喋喋不休地针对怀姣时。
“你跟秦丽做的那点事,我不提不代表我不知道,你他妈再多说一句,我等着看你怎么死。”
卓逸略有些狠的一句话,让林之芝猛地闭上了嘴。
一时间几人都不再说话。
只在这安静气氛里,怀姣却隐约察觉到一点问题。
怀姣知道自己第六感很准,他皱着眉,脑子里重复回想刚才三人的几句对话。
先前林之芝在真心话游戏里,被问到沈承遇为什么会被困在阁楼时,回答说,因为对方被下了安眠药,之后跟邢越的几句细节补充,几乎明示了是怀姣这个男朋友给沈承遇下的药。
当时怀姣听到这其中真相时,除了心慌意乱并无他想。
他到这时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林之芝既然能当着邢越的面说出安眠药的事,为什么此刻只有他们三人在这里能坦诚相见发泄怨气的时候,她却只提了沈承遇是怀姣引进圈子这种牛头不对马嘴的事。
要真像她所说的那么怨恨怀姣,觉得一切都是因怀姣而起,那她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怪罪说,“如果不是怀姣给沈承遇下药的话,他们都不会经历这些”。
怀姣觉得很怪,林之芝好像在撒谎。
而卓逸最后那句话,同样也疑点重重,他们都知道什么,却没一个人敢说出真相。
坐以待毙不是办法,怀姣已经忍够了无意义的逃窜,拖延时间根本没有用,等接下来邢越一回来,故事一定会不可抗拒地走向原定剧情。
无人生还的毕业聚会,剧情简介的最后一句。
“安眠药的事,你为什么撒谎。”怀姣抬头看向林之芝,认真问道。
林之芝起先是一愣,紧接着是掩也掩盖不了的慌张表情,她脸上隐约可见的那一丝心虚,让怀姣更是肯定自己的想法,“明明不是我下的药。”
“为什么骗邢越。”
“你,你有什么证据吗?”林之芝显然慌了,不复之前咄咄逼人的表情,故作镇定朝怀姣道:“你有什么证据吗,给沈承遇的那杯牛奶,本来就是你准备的!”
怀姣皱起了眉。
他实在不知道四年前事件的具体细节,林之芝的话半真半假更是让他分辨不清。
“我……”
“好了。”
未完的话被陆闻打断。
陆闻脸上还带着些微苍白,他说:“现在不是讨论谁倒的牛奶这种事的时候,先想想怎么对付邢越吧。”
怀姣听到对付邢越四个字,下意识就朝站在不远处的高大男人望了一眼。
对方注意到他的目光,挑了挑眉,表情细微地朝他笑了下,似乎在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怀姣飞快收回视线。
邢越回来的时候,头发沾湿了一点,他似乎是去洗了个脸。
只是脸上怀姣留下的那点红印依旧明显。
怀姣当时显然是被欺负惨了,邢越欺负他就算了,欺负完甚至还没皮没脸地想亲他。怀姣又怕又气下,也是忍无可忍才打了他。
现在情绪冷静下来,就是再借他两个胆子……他,也还是会打吧。
邢越坐下时,特意看了怀姣一眼。
怀姣偏过头躲开他视线。
“聊什么了。”他拉家常一般随口问了句。
如果忽略这人前面的恶劣行径,邢越不发疯的时候看上去还挺正常的,除了脾气坏了点。
但四人显然已经被他折磨过了,此时两个男人一个一脑袋血,一个满腿血的,怀姣还坐地上动都不敢动。
邢越见没人回他倒也没生气,他只扯了扯嘴角,沉默片刻后,说道:“那就直接继续游戏吧。”
“都知道的吧,刚才只是额外惩罚。”
“现在轮到大冒险了。”邢越拿起地面上的酒瓶,转了转。
“邢越,一定要这样吗。”游戏开始前,陆闻忍不住问了句。
邢越露出不解表情:“一定要怎样?”
“我们跟沈承遇确实是一起玩了游戏,但他的死跟我们并没有关系。”
这句话说出来,怀姣都不太信。
邢越自然也一样,他几乎是冷笑一声,说:“你把我当傻子呢。”
“前面我说的那么清楚,到这一步了你跟我说跟你们没关系,你觉得我会信吗。”
陆闻蹙了下眉,“沈承遇以前跟我们关系很好,出事我们也很难过。特别是怀姣。”
怀姣一脸茫然的被他扯到名字。
邢越不知道为什么,听陆闻说到怀姣因为沈承遇出事很难过时,心里蓦地就很不爽,“如果你只是为了拖延的话,倒也不必浪费时间。”
“我没空听你的废话。”
空酒瓶被径直抛向中间。
陆闻略有些不受控制地皱起眉,他确实是在拖时间,因为接下来的大冒险游戏,陆闻和卓逸都清楚,刚才的惩罚完全是邢越放了水,可同样的惩罚如果换到他们身上,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他们必死无疑。
众人视线齐聚在转动的玻璃瓶身上。
瓶身先快速转了几圈,然后逐渐慢了下来。
细长瓶口滚动着着,在几人视线下,最后极其巧合地停在了角落里的林之芝面前。
五官艳丽的女人,猛地就睁大了眼。
那一瞬间,她几乎要以为是有人动了手脚,目光下意识就朝邢越望过去。林之芝白着嘴唇,不可置信道:“不可能……”
“真巧啊。”怀姣似乎看到邢越挑唇笑了下。
“不可能!我不要!”林之芝惊叫一声。
“不可能什么,不可能这么倒霉,还是不可能这么凑巧。”邢越不阴不阳道。
他似是忍耐许久早就想动手了,在怀姣几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径直走过去放倒了林之芝的椅子。
“不要碰我!!”林之芝仰倒在地上,她手脚仍被捆着,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的被动姿势。
“你很吵。”
另一个黑色的口塞被邢越拿在手中,女人毛骨悚然地直盯着邢越的动作,在看到对方朝她蹲下来时,终是忍不住脸色惨白崩溃出声:“不要,不要!陆闻救我!”
“陆闻!!”
林之芝孤注一掷叫出名字的男人,被邢越挡住了身形,以至于她并没有看到对方,侧对着她时冰冷又面无表情的样子。
下巴被大力扼住,邢越皱着眉,嫌恶一般将手离得很远,指尖推动口塞抵开牙关,林之芝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大睁着眼呜呜叫着。
怀姣不知道怎样形容眼前的场景,也不知道该不该露出不忍的表情。毕竟几分钟以前,相同位置躺在地上的人,是他。
被怀姣用过的细长管道,粗暴又残忍地直戳进女人口中。
怀姣这时似乎感觉到邢越对他手下留情了,因为他狠的时候,仅仅是导管插入喉咙的一个动作,就让四肢被缚的林之芝,剧烈挣扎着,从口塞缝隙中发出一阵沉闷干呕声。
邢越插得很深,女人细白修长的脖颈上,青筋显露,似乎连喉管都被碰到了。
怀姣白着脸,正忍不住想偏过头去时。
就听到蹲在林之芝面前的邢越,语气平静,不紧不慢说道:“你知道误服强酸溶液,会有什么症状吗?”
“它会顺着导管进入你的口中。我插得深,液体会直接涌进你的喉咙。怕你们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我非常贴心地稀释过了。”
他跟几人细细形容着:“一开始你只会感觉到喉咙里有剧烈的灼烧感,强酸会腐蚀你的咽喉粘膜,紧接着是难以忍受的恶心、剧痛,这种恶心感会让你无法控制地呕吐窒息,然后混着你溃烂血肉的溶液,会倒流进你的口腔。”
“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邢越笑了一声,说:“你会想,死了或许都好一点。”
“我告诉你是想说,这种感觉你差点让别人体验了。”
他看着已经面无血色,瞳孔剧烈收缩的林之芝,道:“其实公平起见,应该让怀姣来替你选择的。”
“或许他会对你心软,但是……”
邢越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阴翳表情,朝她道——
“我连百分之五十的机会,都不想给你。”
装着强酸溶液的玻璃容器,阀口被邢越拨开。
透明细流在几人视线下垂直往下坠落。仰面横躺在地面上的林之芝,脸上是极度惊恐的表情,她死死盯着吊在眼前的细长管道,瞳孔震颤地顺着液体流动的轨迹,缓慢下移。
眼睁睁看着邢越形容过的,足以让她感到极致痛苦的透明液体,没入口中。
怀姣已经吓得浑身发冷,手指冰凉了。
猛一声巨大的起伏声响传来,像木质座椅被强制扯起落下,混着女人憋入口腔发泄不出的凄厉惨叫。
起初她还能发出模糊的窒闷哼声,怀姣控制不住,惨白着脸捂住自己的耳朵。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哪怕只是游戏,这也是他第一次这样真实的直面死亡场景。
侧过脸,余光中还能看到林之芝身体痉挛,指甲抽搐抓挠地毯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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