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辉先注意到了我屁股像扎了钉子一样动来动去,他看了我一眼,像看个麻烦精:“怎么了?”
我吸了吸鼻子,终于在刘明辉不耐烦之前结巴着开口:“你…从哪里来的钱啊,是你的生活费吗…如果钱不多…不用给我那么多。”
刘明辉看着我神色复杂,忽然道:“你衣服都洗过吗?”
我的脸色肯定很差,窘迫袭卷了我,我张了张嘴,声带太紧绷,好像舌头被人拔掉,说不出话来了。
没有人会喜欢当一个脏小孩的,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脏脏的外套,意图用手臂和手掌遮挡一些。
“算了,容叔带他去买些衣服吧。”
刘明辉带着我去了大商场,我像一个木偶人一样,那个被刘明辉称为容叔的男人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好惹,但是实际上还算温柔。
刘明辉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容叔就拉着我去试衣服。
我虽然经常见到同学很父母拉手的场景,但是自己却是第一次。
我不敢动,僵硬的跟在容叔的身边,只感觉他的手掌很温暖,只是掌心有些老茧,刺刺的,但是没有不舒服。
容叔负责拿衣服,我负责试衣服,刘明辉就坐在沙发上负责看以及决定买不买。
鞋子裤子衣服外套,甚至内裤都买了,容叔很热心,我从试衣间里出来就又递给我一套衣服。
就连刘明辉都有些不耐烦,坐在沙发上不发表意见了。
“容叔…叔”我仰头看着他,容叔笑了笑,弯下腰握住我的手,看我的目光很亲切:“怎么了?”
我拽拽了身上的衣带,从没穿过背带裤的我感觉怪怪,不太舒服:“这个…不要买了吧。”像极了女孩子的衣服,我经常见女孩子穿。
容叔愣了愣:“怎么了?穿着很可…咳,很好看,为什么不想要?”
被牵手的感觉很好,容叔的手很暖,总让人很放松,我动了动脚仰着脸实话实说:“穿着不太舒服。”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看见刘明辉抬头看了我一眼,却没有开口说话。
容叔道:“那就算了,换下来吧。”我接过他手里的衣服,进了更衣室,出来的时候,女服务员接过那条背带裤,站在一旁收拾衣服。
等到刷卡结账的时候,刘明辉忽然从服务员的手臂上拿起那件衣服丢到柜台上:“凑个整数。”
小地方小县城里,即使是大商场,也没什么大牌子,我觉得服务员都没见过这么大方的买家。
柜台结账的女服务愣了一会儿,看了眼电脑:“先生,一共是九套衣服,两双鞋,一共需要支付7006。”
容叔掏出卡付钱,我吞了吞口水,被价格惊到,但看两个人面色如常,两个人陪着我挑了半天我只好咽下了不合时宜的话。
况且我内心确实想要的。
7006,也不知道刘明辉所谓的凑个整是怎么凑的。
容叔把我们两个送回了学校,把车停在门口,从后背箱里开始拿衣服,包装分散不好拿,刘明辉在一旁幽幽开口道:“把所有包装都拆开装进一个袋子里就可以了。”
拿起来确实不方便,容叔采取了他的想法,于是崭新的衣服就想破布一样全塞进了一个袋子里。
我站在一旁看着容叔收拾,也帮不上什么忙。
“嘿,呆小孩。”
我转身看向他,刘明辉的眉眼张扬,只不过平时爱冷着脸,一副不好惹的冷淡模样,让我也很少直视他的眼睛。
这次我抬眼看他的时候,忽然发现他的眼睫毛很长,瞳孔颜色偏黑色,眼白比正常人少一些,面无表情的时候甚至让人觉得他不像一个人类,他这张脸,完全没有十六岁年龄应该有的亲切乖巧感,虽然经常像藏刀,也不会有人说不好看。
他靠着车,用脚轻踹我,力道不重,就像逗弄一只猫:“你吃什么长大的?”
声音里没什么情绪,没有嘲讽的意思,好像就是想问我原因一样。
屁股被踢的不疼,但是我卡带了,不理人不太礼貌,我想了半响道:“我吃饭…长大的。”
刘明辉嗤笑:“蠢。”
我就不说话了。
此刻已经是下午六点钟,起风了,我缩了缩脖子,把手也缩进了外套里。
刘明辉忽然靠近,我吓了一跳,眼睁睁看着他的手指弹上我的脑袋,然后丢下一句:“像个土豆一样。”
太疼了,我捂住额头,眼圈立马红了。
为了好打理,我的头发很短,短到摸头能摸到头皮,发茬子扎手心,确实有同学说我头圆圆的,像个土豆。
但这也不是刘明辉动手弹我的理由,我要独自伤心一会儿,不想主动跟他讲话了。
容叔拿着东西要送我回宿舍,刘明辉要去上晚自习,临走的时候,他上下打量着我,不知道是看我穿了新衣服顺眼了还是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对。
我就当没看见,转身跟着容叔就要走。
蓦地,一只手忽然捏上我的肩膀,然后又用了力道拍了拍,我听见刘明辉不耐烦的声音:“站直了。”他用膝盖顶着我的后背,有些疼有些难受。
我也下意识的挺直了背,他松开我的肩膀,冷不丁的捏上我的后颈,使力抬起了我的脑袋:“抬头。”
我下意识的照做,视野猛然开阔,视线忽然从脚边的水泥地转移到了明朗的天空以及眼前的容叔,不远处的教学楼。
刘明辉忽然拍了拍我的背,力道太大,震的我咳嗽了两声。
站在一旁的容叔忽然出声提醒:“你轻些,刚从医院里出来。”
刘明辉终于不再莫名其妙的折磨我,走了。
我跟着容叔的后面亦步亦趋,视线落在容叔的脚后跟上,摸着口袋里崭新的钱,不自觉的露出了笑。
有钱真好,我不用挨饿了,同时也松一口气,再也不用因为衣服而担惊受怕不敢在人前露面了。
我好像不怎么讨厌刘明辉了,只要他别欺负我。
容叔忽然停下来,我撞上了他的腿,还没说话,容叔反而“哎”了一声,伸手就把我抱了起来。
我心跳的很快,类似羞怯的情绪明明奇妙的冲击着我的脑袋,我双手不由自主地推了推容叔的肩膀,许久没人这么抱过我了,不知道是我不记得,还是从来没有过。
这个容叔,看起来三四十岁,外表看起来很冷淡,却总是用带笑的眼睛看着我。
他好像很喜欢小孩子,我想,虽然我今年八岁了,应该也算小孩子。
容叔把我放下来,弯下腰摸了摸我的头:“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小少爷帮忙。”
刘明辉的臭脾气,找他估计也要先被踹一脚。
但是面对和善的男人,我还是抿嘴点了点头。
等到了宿舍,容叔放下东西要走,我跟了几步,他察觉后转身看着我:“怎么了?”
我无意识的扣着指缝里的软肉:“你见过我的爸妈吗?”
容叔怔仲了一瞬,他看着我,或许意识到我说的爸妈是我的亲生父母,沉默了一会儿,仿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但是他并没有觉得我是个小孩子而哄我。
容叔蹲下来,牵着我的手:“我见过你的爸妈,他们或许因为有些事情不能接走你而已。”
“什么事情?”我追问,眼睛盯着他看,迫切的想知道。
“你长大就知道了。”
不,我不想这样,我眨了眨眼睛,忍住了眼睛里的湿意,不说话了。
穿上新衣服的我,感觉呼吸都顺畅了,早上去吃了豆浆油条,我摸了摸肚子,鼓鼓的,这种难足感许久不曾有过了。
早晨上课,我能明显感觉有同学的视线落在我身上,但却没有窘迫和害怕,不用担心别人是因为我穿破的鞋子,脏且不合身的衣服而缩着身体。
我感觉自己被包裹着,压弯脖子的石头不见了,身上的壳包住了敏感的肉体,安逸和开心便从心里升腾起来,手脚都能伸展开。
有一瞬间感觉自己被拯救了,不再与别人格格不入,不再承受别的小孩异样的目光,不用别人问我为什么穿脏了衣服还不换但其实刚好换过衣服而觉得窘迫。
钱并没有全部充进饭卡里,我留了一些备用,可以用来买笔和本子,毕竟去捡别人用过的笔头还要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
早饭后我还去了小卖铺买了一板口香糖,在吃的时候被同桌发现了,她吹嘘自己可以吹出很大的泡泡,我知道她只是想吃,大方的给了她一块。
她总是说我蹭她的零食吃,总是吃别人发的零食却从来没给别人发过,其实我从来没有开口要过,但也确实没拒绝别人分发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
下午放学可以回家,我刚出校门就碰到了爸妈在门口等着。
“明辉呢?”
我摇头:“没看见。”
妈妈上下打量我:“你的衣服谁给你买的?”
我抓紧了书包带,没说话。
“你哪来的钱?”
三轮车上的爸爸从车座上下来:“你妈前几天丢了几百块钱,你给偷拿了?”
我根本不在家,怎么会拿,我慌乱摇头:“没有,是刘明辉,他带我买的。”
“他一个小孩哪里来的钱?”爸爸怀疑的看着我。
妈妈忽然扯着我的胳膊狠狠道:“我床头上个月放五百块钱,一直没动,昨天忽然没有了,是不是你偷拿了?”
她扯的我胳膊很疼,我禁不住瑟瑟发抖,眼睛落在她的脸上,那一瞬间,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恶魔一样的怒意,让我恐惧。
学校门口是宽阔的街道,放学时间最为热闹,耳边是嘈杂的叫卖声还有车鸣笛的声响,我甚至余光看到了同班的同学。
我忽然有种被扒光的恐慌感,极近祈求的看着她:“妈…我没有拿,我一直在学校里呆着。”
我爸站在一旁道:“谁知道是不是你上学前拿的?你妈把钱放在床头,一直没动,什么时候被偷的也不能确定。”
我妈看着我,忽然把我的书包扯了下来,开始拉开拉链查看,把书一本一本的从书包里扔出来,老师曾经送给我的笔盒摔在地上,橡皮和短短的铅笔头从里面滚落一地。
“呵,这是什么?”我妈把五十块钱展开放在我面前,书包被她扔掉了,我听见她怒极的声音:“这哪来的?还不承认!还不承认?”
她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拍打我的脸,我吓坏了,白着脸说不出话来。
“你这个小白脸,供你读书供你上学,你还学会偷东西了!”
她抱起我就开始打,褪下我的裤子的那一刻,我的眼泪也落了下来,却没有哭出声。
泪眼朦胧中我看到刘明辉从人群中走出来,我渴望他能澄清一下,我没有偷东西。
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家长和同学,我没等到刘明辉的解释,却忽然听到了教我的班主任发声了。
他强行从我妈手里把我抱出来,给我擦了擦眼泪,拍了拍我的背:“别哭了,没事。”
我忽然崩溃,搂住了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了他的肩膀。
“郁南的妈妈,有什么事情回去解决,你家孩子很聪慧,别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育孩子,不太好。”
我从他的肩膀上抬起头,看到人群中面无表情的刘明辉,抽着鼻子转移了视线。
最终,爸妈还是载着我和刘明辉回去了,一路上我妈不停的在盘问我钱的事情,我说了她不信,干脆当了哑巴。
刘明辉在一旁玩手机,或许听多了不耐烦:“能闭上嘴吗?狗叫的都比你好听。”
他说的太狠了,我忽然觉得有些解气。
我妈闭嘴了,我爸或许觉得他说话太难听,沉默半响接了一句:“什么狗叫?你都回来了,这是你妈。”
刘明辉冷笑:“我嫌晦气,别恶心我。”
我在一旁想,明明刘明辉有钱,容叔又有车,为什么非要让他们来接呢?
想不明白。
到了晚上,我洗了澡,在地上铺好床,忽然想起书包里的东西塞的乱七八糟,笔盒不知道坏了没有,又坐起身去看我的书包。
那五十块钱被妈妈拿走了,有点心疼,我一边拉开拉链,一边开始整理书包,把散架的笔盒勉强安装好。
刘明辉洗完澡从洗手间里出来,看了我一眼,一边擦头发一边道:“上来睡。”
我背对着他,不说话。
“你上不上来?”
他脾气真的很差,我很怂的把书包放好,站起来抱着我的被子上了床。
这两天降温了,地上总是很凉,但是让我选择我宁愿睡地上,至少自在些,还能睡的着。
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酝酿睡意,朦胧中听见刘明辉说了一句:“不要跟任何人说起容叔。”
在家呆了两天,我妈一直没有允许我上桌子吃饭,而刘明辉和往常一样,并不在家呆。
我尽量躲着她,并不出现在她面前碍眼。
幸好我跟刘明辉是住在一间房间的,他们对刘明辉并不会很放肆,虽然我想不明白原因。
只不过后来想想,其实是因为刘明辉并不花他们的钱,说话永远也不会客气,而他们认为自己的儿子长大了,有能力且以后肯定是要为自己养老的。
即使是躲在房间里能有一丝的安全感,但也没躲掉他们两个人的争吵。
女人的叫骂声总是因为尖锐能传出好远,尤其是在并不隔音的屋子里。
“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一夜未归,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你想干什么?”
支支吾吾的男声:“没干什么,昨天跟人喝酒,太醉了就在人家哪儿住了一夜。”
“你编什么谎话!”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女声歇斯底里:“郁乔传,你住谁家了?你说啊?你说!”
郁乔传不说话了。
“小梅都告诉我了!你tm有没有良心,天天打牌天天打牌,狗改不了吃屎!当初你怎么跟我保证的?”
郁乔传拉住她的胳膊:“我错了,以后都不打了,赵璐,你别生气。”
“你永远都是这句话!”
赵璐说完就捂脸哭起来:“郁乔传,当初你为了一百万把儿子送走,就是为了还你的赌债,好不容易儿子回来了,你又旧病复发,你怎么不去死啊你。”
郁乔传听见她提起当年的事情,面露心虚,小声道:“我也没怎么大赌,就随便玩玩,输不了几个钱,当年的事情就别提了。”
“跟着你倒了八辈子霉了。”赵璐挥开他的手:“你昨天晚上又输了多少?”
“老婆,我没输,赢了两千块钱呢。”
赵璐警觉:“你工资都在我的手里,哪来的钱?我床头那500块钱是不是你拿走了?”
郁乔传嘿嘿一笑:“老婆,我这不是用那500块钱,给你赚了1500嘛。”说完他就从兜里掏出一打钱,讨好的塞进赵璐的手里。
赵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收起手里的钱:“以后再去赌,你就别回来了。”
“知道了老婆,以后肯定不会了。”
我趴在门边,把两个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明白是郁乔传拿了钱,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由来的觉得委屈,我知道这件事情就算已经过去了,但应该不会有人在意我的感受,没有人觉得应该在乎。
在经历一次次打骂之后,我不再妄图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甚至极力减少存在感让自己少吃点苦,能让他们不觉得我碍眼。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我和刘明辉我和再次坐在一起去了学校。
冬天快要来了,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
在这样的天气里,太阳落下的总是很早,傍晚五六点,天色就已经开始昏沉。
我跟往常一样,去吃晚饭,从食堂出来的时候我看着昏暗操场,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像被朦胧的烟雾笼罩一样,充满着梦幻般的不真实感,黑色掩盖了太过庞大的世界,却让下许多不可言说的心思放肆的在脑海里穿行。
吸入的空气带着冷意,让脑袋似醒非醒的运转着,就像这寂静的傍晚一样,空茫的感觉袭击着我,走向宿舍楼的脚步就停下来,我晃悠悠的走向了操场。
操场里有灯,稀少且昏沉,我还没走到小树林,忽然听见吵杂的叫骂声。
“妈的!”
“离我远点!”
“滚!”
我似乎听到了刘明辉的声音,正在困惑时,侧耳仔细听,竟然听到了拳头打在肉体上的声响和痛呼声。
在那一瞬间我才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但天色太暗,我胆子小,又不敢亲自去确认,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又小心探头去看情况。
依稀看见刘明辉站在一圈人中间挥舞着拳头,面色凶狠,嘴角带着青紫,眼神充满厉气。
刘明辉被揍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他这样的脾气被人看不惯也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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