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碎品(过期的蜜桃罐头)

“什么打坏了怎么办！我老公死了，现在躺在里面！全是顾亦然的错！全是他的错！我老公就是被他害死的！”
“不是，姐，您讲点儿道理，咱先别动手，有话好好儿说，这打下去了，就是袭警了。”俞安雨好声好气地劝陈晓燕，顺带暗怂怂地威胁了一下。
陈晓燕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就是魏队是吧？公职人员，性生活不检点，乱搞男男关系，你们又是什么好东西吗？”
“哈？”俞安雨无语凝噎，哽了两秒才说，“不是，你认错人，我不是魏队。”
陈晓燕看向顾亦然：“哦？除了魏队，你还有别的姘头？”
齐一慈无语，这人不仅不能拦住顾队，还能持续添乱，他再这么解释下去就收不了场了。
齐一慈赶紧上前，轻轻分开俞安雨和陈晓燕，看向陈晓燕，一脸歉意：“嫂子，对于发生在师兄身上的事情，局里大家都感到很遗憾，你可能对顾队有些误会，这个我们私下再解释，当务之急，是了解师兄遇难前发生了什么事，帮助我们还原真相，找到真凶，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我们一定不会让师兄蒙冤，也请你相信我们，我们从始至终，都是和你一方的，我们不会害你。”

市局三楼的露台，全市局最佳的夕阳观赏位。
顾亦然推开玻璃门，露台只有陆离一个人，翘着二郎腿坐在遮阳伞下的藤椅上，手指还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玻璃圆桌上放着两杯咖啡和咖啡外卖袋。
听到声响，陆离转过头看向门口，见来人是顾亦然，便顺手将手机放在玻璃圆桌上，偏了偏头，示意自己对面的空位。
顾亦然拉开藤椅坐了下来，自然地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淡淡道：“没投毒吧？”
陆离也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怎么？你也知道，因为你害俞队风评被害了？”
“被人误会和他有那种关系，你凭什么就觉得是他一个人风评被害？”顾亦然端着架子瞥了陆离一眼，冷哼了一声。
这种时候真要和顾亦然有来有回，只会两败俱伤，附赠生不完的气，陆离早就意识到这件事了，象征性和顾亦然贫了两句，便开口说起正事：“二队已经还原了施勇失踪前的行踪，结合分局同事、陈晓燕的证词，施勇手机的通话记录，各个社交软件近期的聊天记录，均未发现异常，说明对罗局的袭击行动，施勇并非主动参与。接应龙培的人也供认了参与绑架施勇，给施勇注射安定，最后纵火烧死施勇的作案全过程。”
这是顾亦然意料之中的答案，起码以顾亦然对施勇的了解，无论是他的性格还是行事风格，都不适合和毒贩打交道，他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谈不上极度贪财，他只是当了太久警察，热情和使命感被消磨殆尽，在他眼里，做警察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作”而已，他不想再把自己的时间和性命都搭进去了。
但无可厚非，做警察就是这样，无论你付出多少努力，无论怀着怎样的激情投入到工作中去，时间的长河会让你在浮沉中清醒过来，犯罪永远不会停止，别说凭你一己之力，就是举全国警察之力，也不可能给社会带来永恒的安宁。
而社会之所以能够运转，是因为这个大机器有着极强的自我修复能力，正义与犯罪，它们一直保持着某种平衡，任意一方都很难轻易打破，某市公安局禁毒支队的一个警员和某贩毒集团底层的一个打手，都只是各自阵营里的一颗小小齿轮，可有可无，转与不转，转得快与慢，都不会影响整个社会的运转。
一旦意识到自己力量的有限，意识到自己做与不做结果都不会发生改变，人就会开始自甘堕落，放弃向来比坚持更容易做到。
顾亦然只是觉得有点遗憾，或许在很多年前，施勇也曾一腔热血，想要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这个伟大的事业，只是这条道路太漫长，一路又太艰辛，当“延迟满足”这个饼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再这样无所畏惧一往无前，那停下脚步靠边站，也应该被允许才对。
陆离又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施勇被选中是随机的，从盐帮的角度来说，只要‘寄件人’是个警察，这个局就成立了，只是他们向来喜欢在一些细节上下功夫膈应人，所以，”陆离抬眼看向顾亦然，“如果是我，会选择让你，或是你的下属来做这个‘寄件人’。”
顾亦然垂下眼，缓缓地眨了下眼，他喜欢和陆离交流案情，因为他能从陆离嘴里听到别人都不敢说的话，这些压在顾亦然心口的话，只有被人说出来的那一刻，才能够真正解放他。
“可惜你和你的禁毒队每天都在局里加班，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下手，所以，就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你昔日的下属。”
“说到底，这飞来横祸，也是因我而起。”顾亦然的情绪有些低落。
陆离却不以为然：“因你而起，但轻易让对方得手，是施勇自己的问题，你不必为此感到愧疚，对方会挑选更容易得手的人下手，这天经地义。二队还原施勇失踪前的移动路径，他被带走的时候是工作时间，早退没有被分局的人察觉到，或者说，分局的人察觉到了，却没有人提出来——你说是因为什么？”
顾亦然抬眼看向陆离，陆离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哪怕是昔日的同事遭遇这样的事情，他也没有一点恻隐之心，见顾亦然不愿意回答，他便自己给出了答案：“因为回到分局后他变本加厉，平时早退谎称出外勤，有后辈搭档帮着打掩护，队里其他人睁一只眼闭一眼，大家心照不宣，导致他失踪的第一时间无人问津，甚至还替他打掩护，不过是平时种下的因，开出了恶果而已，如果这要怪罪给你，那么平时对他的言行持纵容态度的五坪分局的每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顾亦然叹了一口气，无奈一笑：“看来陆主任是真担心我会因为这事影响到工作，导致俞队工作量增加，竟然专程来安慰我？”
被顾亦然察觉到用意，陆离脸上是肉眼可见的不耐烦，他的视线移向旁边，顾亦然也循着他视线移开的方向看去，桌面上的外卖袋，收件人赫然写着“俞先生”，顾亦然继续使坏：“哦？看来是我的姘头在担心我，这你还不怀疑我们真有点什么？”
“你积点口德吧，”陆离挑眉，“你们家那只小狗……”
顾亦然打断他：“哪只？”
陆离一脸嫌弃：“魏队那个形象，已经不能用‘小狗’来形容了吧？”
顾亦然皱眉：“魏崇怎么了？”
陆离抓住机会，露出一个坏笑来：“不知道听信了哪个版本的谣言，偷偷摸摸在楼梯间给他哥打电话通风报信呢，你不如想想，要怎么给魏队解释。”
“流言止于智者，魏崇那脑袋又不笨，不管是哪个版本的谣言，他都不会信的，八成是添油加醋给他哥告状，说我被欺负了。”
陆离佯装无奈，摇了摇头，嘴里却是在落井下石：“那孩子还是太嫩了啊，谁能有本事欺负我们顾队啊？”
顾亦然听笑了，看着陆离的双眼，脸上分明写着“除了你还能有谁”。
看顾亦然还有力气和自己斗嘴，陆离也松了一口气，随口道：“你也不用有负担，觉得二队不好处理，齐队也不是省油的灯，稍稍给分局一施压，那边为了撇清关系，立刻开始细数施勇平日的罪状，现在陈晓燕又开始指责分局那帮施勇的下属是白眼狼了……”
陆离的话音刚落，余光便察觉到有人推开了露台的玻璃门，陆离压低声音：“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顾队！陆主任。”身后传来魏风尘紧张的声音，顾亦然也没有回过头，白了陆离一眼。
陆离耸肩，朝魏风尘微微颔首，刻意提高音量，用他们两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开口：“魏队来得正好，我和顾队刚好也谈完了——那我就先回法医室了，案情后续有进展，我们再联系。”
顾亦然目送陆离端着咖啡起身，陆离这才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来，瞟了一眼桌上的外卖袋，补充道：“里面还有一杯，你的姘头给你的正房点的，像他的心一样，又冷又苦的，冰美式。”
看着在眼前自导自演做戏做全套的陆主任，顾亦然这下真被他气笑了，摇着头催促他：“你赶紧滚。”
待陆离走出露台了，魏风尘才快步走到顾亦然身边，蹲下身来，顾亦然转头看他，他便抬起手抚摸顾亦然的脸，紧张道：“她打到你哪儿了？”
“没打到我，俞队把她拦住了。”顾亦然好声好气地解释。
魏风尘不信，仔细打量着顾亦然这张漂亮的脸蛋，大拇指轻轻在顾亦然的脸颊上摩挲着，心疼溢于言表：“你不用瞒我，陆主任都告诉魏崇了……”
“他就是想骗你回来，陈晓燕真没碰到我，以你对俞队的了解，他就站在我旁边，还能让人碰到我么？”
“我哪知道他会这么没用！”魏风尘义愤填膺，眉头就跟着拧了起来，顾亦然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来揉开他眉间的皱纹，教训道：“都让你少皱眉了，魏崇也是，陆主任说什么就信什么，也不知道先问问仙鹤和念念。”
魏风尘的情绪松动了一些，试探着问：“真没碰到你？”
“嗯。”顾亦然眨了下眼，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丝不耐烦，魏风尘这才松了一口气，垂下手握住顾亦然的手，点了点头：“那就好。”
顾亦然也捏了捏魏风尘的手：“放心吧，就算俞队不在旁边，我也可以保护好自己，魏队，我说过了，不要对我过度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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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离：不知道听信了哪个版本的谣言
然然：除了你这只狐狸还会有谁敢公然乱传我谣言啊！
崇宝：哥！！！陆主任给我说嫂子被施勇他老婆打到了，流了好多血，陆主任亲自包扎的，绷带都用了两卷！！你快回来啊！！！TwT

第168章
魏风尘自然明白自己若是继续纠结，顾亦然得生气了，好在目前看来，顾亦然身体没有大碍，起码不像魏崇说的那么严重，魏风尘这才让步，懂事地点了点头，答应道：“知道了，是我太紧张了。”
顾亦然眨了下眼，抬了抬下巴，示意刚才陆主任坐过的藤椅，又把外卖袋里剩下的一杯冰美式端了出来。
魏风尘有些惊讶：“给我买的？”
顾亦然无奈：“嗯，你就当做是陆主任把百忙之中的你骗回来的赔礼吧。”
魏风尘接过咖啡，插上吸管，小声说：“没有很忙。”
“罗局现在情况如何？”
“今早转到普通病房了，罗局身体素质还不错，术后恢复一切正常，转到普通病房后，就陆续有一些市里的领导来看罗局，你放心吧，我交代好了，病房里始终会有两个特警留守。”
顾亦然叮嘱道：“不管谁来探望罗局，病房一定留人。”
魏风尘点点头，又说：“龙培那边，刚才郗文联系我，说他醒了之后，情绪不太好，有点暴躁……”
见魏风尘畏畏缩缩的态度，顾亦然大方地解答了他憋在肚子里不敢言明的疑惑：“嗯，我稍微说了一些激怒他的话，不过，我也没有骗他，他的确是被温远为抛弃了，就算我们不把他手臂上植入的芯片取下来，温远为似乎也没有打算派人去救他。”
魏风尘犹豫着点了下头，顾亦然补充：“让郗文他们把他盯紧点，别让他找到机会自残自杀，我不希望他可以那么轻易地死掉。”
顾亦然说得轻飘飘的，却是不容抗拒的命令，魏风尘郑重地点头，给了顾亦然一个坚定的眼神。
龙培是杀害沈祎的凶手，是顾亦然恨之入骨的仇人，顾亦然曾因为对龙培的抓捕行动失败而大发雷霆，但随着时间流逝，他已不再是顾亦然心口的那一根倒刺了，龙培更像是顾亦然对过去的一个交代，就好像顾亦然对龙培手里射杀沈祎的那把沙漠之鹰不会有特别的情绪，而龙培，也不过只是温远为手里的那把沙漠之鹰而已。
顾亦然没有再说话，沉默地喝着咖啡。
从罗局被袭击到抓住袭击者，从调查中关联施勇到发现烽山村的焦尸再到确定焦尸的身份就是施勇，从龙培手臂上取出定位芯片到钓鱼营救者再到抓到第一条上钩的小鱼，市局上上下下忙活了三天，从结果上来看是顺利的，但顾亦然看起来并没有大战告捷后的意气风发。
魏风尘知道，依照顾亦然的性格，他一定会把施勇的死归咎到自己身上，他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顾亦然，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施勇……他离开市局的那天，我威胁他了，把他的脑袋按在墙上，让他再也不要出现在你的面前。”
顾亦然觉得好笑：“所以呢，他的死，你也想背一半的锅？”
魏风尘知道自己这个理由有些牵强，垂下眼不说话了，顾亦然放下手里的咖啡，依旧是那个不咸不淡的语气：“陆主任花了那么大的力气，都把你骗回来了，就是为了开导我，让我不要因为施勇的死有心理负担，所以，放心吧，就算是为了对得起陆主任的良苦用心，我也不会因此而消沉的。”
魏风尘闷着脑袋点了下头，弱弱地说：“那就好，我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陆主任伶牙俐齿，一定也开导过你了。”
“伶牙俐齿？”顾亦然可听不得人夸陆离，他挑了挑眉毛，冷哼了一声，“他那叫巧舌如簧吧……”
顾亦然的话音刚落，露台的玻璃门就被人推开了，陆离和俞安雨站在门口，陆离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靠在门边，冷嘲热讽道：“顾队道貌岸然，怎么背地里说人坏话啊？”
顾亦然坦坦荡荡：“当着你的面，也会给出相同评价的，倒是陆主任和俞队，仪表堂堂，怎么在背后偷听别人说话啊？”
陆离也不生气，耸了耸肩，撇清关系：“我对你们俩的谈话内容一点兴趣也没有啊，只是听到顾队在批评我，就出来认领一下而已。”
顾亦然自然知道陆离突然杀个回马枪，一定不会是为了听自己有没有说他的坏话，便撑着藤椅把手站了起来，顺手端起玻璃圆桌上的咖啡，淡淡道：“技术科那边有结果了？”
陆离收起刚才开玩笑的姿态，点了点头，但从他的表情看来，并不像是好消息。
顾亦然会意，转过头对魏风尘说：“那魏队，你去忙吧，刚才说的事，务必落实好。”
“我明白，”魏风尘也连忙起身，“我和你们一起出去。”
三人到技术科的时候，范主任和齐队已经恭候多时了。
齐一慈的视线和顾亦然对上，便微微颔首，顾亦然开口道：“今天给齐队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顾队哪里的话！”齐一慈连忙摆手，“受害者家属的情绪安抚不到位，顾队没有怪罪我，我已经很愧疚了。”
“嗳，自家人，你们俩都别客套啦！快让范主任说正事儿！”俞安雨赶紧插嘴打断他们，忙朝范主任抬了抬下巴。
范主任面露难色：“杜俊成那个能看到龙培定位的软件，我们已经仔细研究过了，但是很遗憾，通过杜俊成的账号，我们只能够查看到龙培一个人的位置，这个俞队在审讯杜俊成的时候，也得到了印证。”
顾亦然沉着脸，追问道：“是因为杜俊成那个账号的权限不够？”
范主任点点头：“目前看来，应该是这样，而且我怀疑，能够有权限查看到所有芯片位置的，只有温远为的账号。”
“这个推测是合理的，按照盐帮的运作方式，销售链条和制造链条是完全割离的，中转仓库和运输都直接由温远为掌控，凌伯儒的手臂上也植入了这种芯片，这就意味着被植入芯片的人都是同等权限，销售链条上任何一环的重要人物，都不可能知道制造链条上重要人物的位置，不然温远为对盐帮的绝对掌控，早就被打破了。”
“这也和杜俊成是龙培的人对得上，看来温远为真的没有安排人来救龙培。”俞安雨顺势分析。
“他给他们植入芯片，本来就不是为了救他们吧……”在一旁听他们讨论的陆离总算开口。
顾亦然的嘴角翘了翘：“不知道这群忠心耿耿的狗，是被温远为驯化到什么程度，才会深信不疑那枚芯片是为了随时确定他们的位置，以便在他们陷入危险的时候及时派人营救。”
陆离耸肩：“就算温远为不出手，像是龙培这样，安排自己的手下通过定位赶来营救，达到的效果也一样，只是把自己也骗了，挺悲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