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碎品(过期的蜜桃罐头)

魏崇和孙闯听到病房里的动静，忙推开门冲了进来，两人都没见过魏风尘掉眼泪，还是这么歇斯底里的状态，孙闯碎碎念叨着：“完了完了完了……”回过神来忙冲过去拉魏风尘，安抚道，“老大老大！顾队睡着了，你别吵醒顾队啊！”
魏风尘扭过头红着眼质问孙闯：“为什么不醒！然然不是醒了吗！为什么叫不醒他！”
“哥！你别吵，顾队睡着了！我向你发誓，顾队没事，他真的只是睡着了……”魏崇也赶紧跟上，生怕顾亦然醒了，一边说一边偷瞟顾亦然。
“他怎么会没事！这像是没事的样子吗！”魏风尘咆哮完就咳嗽起来，一咳嗽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龇了龇嘴，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执着地想要叫醒顾亦然。
孙闯见情况不妙，赶紧按铃，孙闯这个举动彻底激怒了魏风尘，过去这几天，这群人一控制不住他就按铃叫医生，一针安定下去，他的意识就开始模糊，他抬手推开孙闯，情绪更激动了：“你他妈干什么！”
魏风尘虽然受了伤，手劲儿一点不减，孙闯猝不及防被推得退了几步，刚站稳又急着两步跨回来，满口好话安抚魏风尘：“老大，已经很晚了，你别闹了，顾队需要休息，你为什么非要现在叫醒顾队，明天顾队睡好了，醒了，咱们再过来看顾队不行么？”
“你闭嘴！”魏风尘打断他，即使病房此刻闹成这样，顾亦然也依然无动于衷，魏风尘心里更慌了，质问魏崇：“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恢复意识？你们都在骗我？然然根本没有醒！”
魏崇都要哭出来了：“醒了！我发誓，顾队真的醒了，你不信等医生来了问医生……”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护士和医生都赶了过来，还在门口，看到魏风尘这状态，医生就一个头两个大了，转头吩咐身边的护士去叫魏风尘的主治医生，刚回过头就迎上了魏风尘的质问：“医生！他为什么叫不醒！他不是醒了吗？”
医生黑着脸，显然也生气了，厉声道：“病人需要休息！他没醒说明他现在在深度睡眠中！你这样打断他休息，只会影响他身体的恢复！你现在也需要静养，情绪这么激动不利于你的身体恢复，请你回到你的病房。”
“他真的醒了吗？”魏风尘不死心。
“真的醒了，行了，回你的病房，不要打扰我的病人休息！”医生再一次下了逐客令，提醒孙闯，“送他回病房去，大晚上闹什么！”
“嗳！对不起对不起！”孙闯见台阶来了，顺着就下了，回答完医生转头继续哄自家老大，“老大，医生都说了顾队没事了，也确实是醒了，咱们先回去睡觉，明天再来，好吧！”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推着轮椅准备打道回府。
魏风尘的手还死死抓着顾亦然的手不愿意放开，孙闯也不敢用蛮力，忙朝魏崇使眼色，魏崇只能弯腰凑过去强行分开了两人手，魏风尘瞪着魏崇，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魏崇咬咬牙，硬气地开口：“你回去吧！你现在在这里只会打扰顾队休息，你这样，顾队被吵醒，会不高兴的。”
魏风尘一怔，浑身的力气都像被人抽走了一般，他垂下手，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下去，他转头看向医生，那个永远不会低头的魏队竟然主动让步：“我不吵了，我就在这里守着他。”
“不行，你得回到你的病房，躺在床上静养，明天再来，”医生拒绝得干脆，视线扫向孙闯，“送病人回病房。”

第116章
魏风尘一晚醒了很多次，他恨不能马上到早上，这样就能去看顾亦然了，但他毕竟受了伤，这几天又打了这么多安定，他意志力再强，也抵抗不了身体的疲倦，当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每天例行该挂的水也挂上了。
陪床的人从孙闯换成了郗文，见魏风尘醒了，郗文就忙着要投喂早餐了：“老大醒啦！喏！白煮蛋、鸡蛋羹，你想吃哪个？”
魏风尘无视了他的提问，扶着床想要撑起上半身：“我要去看顾队。”
“啊？”郗文有些惊慌，“不是，挂着水呢！挂完了我带你去看顾队，你先把早饭吃了。”
魏风尘问：“几点钟了？”
“快十点啦，所以得赶紧吃早饭。”郗文满脸期待等着魏风尘做选择。
“白煮蛋给我，鸡蛋羹是热的吗？”
郗文伸手摸了摸，点头回答：“是温的。”
“行，鸡蛋羹带给顾队。”
郗文哽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顾队应该有吃的。”
魏风尘瞪了他一眼，他立刻就闭嘴了，拿起白煮蛋在额头上磕了两下就开始剥蛋壳了。
魏风尘两口吃完白煮蛋，就要催着郗文带自己去见顾亦然了，郗文自知拦不住他，欲哭无泪：“老大，你这水还挂着，你又只能坐轮椅，我得推着你，没手给你举输液瓶了。”
“那就不挂水了。”魏风尘的解决方法向来简单粗暴，说着就要抬手来拔针头，吓得郗文赶紧制止：“别别别！我一只手推你，一只手给你拿输液瓶行了吧，别拔别拔！”
魏风尘这才收回手，两人说话间，俞安雨就推开病房的门进来了，看到魏风尘醒了，立刻收起刚才脸上凝重的表情，扯了扯嘴角，掩饰得略微生硬：“老魏醒了？”又朝郗文抬了抬下巴，算是问好了。
“俞队，你来得正好，老大说要去看顾队……”
俞安雨眉头一皱：“这不输着液的么，输完了再去看不行么？”
“不行，你过来举输液瓶。”魏风尘毫不客气就使唤起人来了，俞安雨这几天三天两头往他病房跑，没少让医生给他打安定，魏风尘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给他。
“不是，老魏，有件事儿，我得先跟你说一下。”俞安雨抬起手，示意郗文先等等，“郗文你出去一下吧，我跟你们老大有些话要说。”
郗文忙点头答应，懂事地朝着门口走，魏风尘不满：“有什么事回来再说，鸡蛋羹要冷了，我要带过去给顾队吃的。”
“顾队吃过了，我刚从顾队那边回来，”俞安雨说着走近了病床，在陪护椅上坐了下来，表情十分严肃，“老魏，这事必须在你去见顾队之前和你说，不然你一会儿在顾队病房闹着，不好看。”
“什么意思？”魏风尘心口一沉，抬手抓住俞安雨的手腕，厉声质问道，“然然怎么了？”
“身体没有大碍，现在就是那些老毛病，只能养，但都在转好，肺部感染的问题也已经控制住了，要说硬伤，你比顾队严重多了。”俞安雨说着轻轻扒开魏风尘握着自己手腕的手，看向魏风尘的双眼，“下面我要说的，我知道你肯定无法接受，但是你得保持乐观，这只是暂时的，什么时候恢复也不能确定，也许今天下午，也许睡一觉明天，都有可能的……”
“到底怎么了！”魏风尘急着打断俞安雨，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被一种没有由来的恐惧支配着，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顾亦然怎么了，但是从俞安雨的话语里，他又有些害怕知道顾亦然怎么了。
“顾队有暂时性失忆的症状，他从昨天醒来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说，谁都不理，看谁都是一副陌生的表情……”
魏风尘浑身的力气像被人抽走了一般，他的手垂落下来，有些茫然：“失忆了？然然伤到头了？”他猛地回过神来，抬手紧紧攥住俞安雨的衣领，咬牙切齿，“俞安雨！带我去看他！”
“你这样我怎么带你去看他？”俞安雨也火了，扣着魏风尘的手腕，垂眼扫了一眼他手背上输液管里倒流出来的血液，不由得血压飙升，提高了音量，“这事急得吗？你现在去顾队面前发火他能想起来你是谁吗？他只会觉得你是个聒噪的陌生人！你想让他讨厌你吗？”
魏风尘可听不得这话，从“顾亦然最爱的人”变成“顾亦然讨厌的人”，是他接受不了的身份降级。
魏风尘松开手，向后靠在病床上，他顿觉天旋地转，呼吸也有些困难，闭上眼深吸了两口气，强压住胸中复杂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更平静一些：“我不会发火，也不会闹，我会好好说话，”说着声音又开始发哽，语气弱了下来，带着几分哀求，“老俞，带我去看他……”
俞安雨立刻就心软了，深吸了一口气，点了下头：“嗯，我带你去，但是，你千万别冲动，别吓到顾队了，知道吗？”
俞安雨推着轮椅，郗文举着输液瓶，把魏风尘护送到顾亦然病房的门口，贺仙正在病房里守着顾亦然，看到魏风尘，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恐，忙看向俞安雨，俞安雨叹了一口气，点了下头，贺仙这才松了一口气，继而垂下眼，轻声对顾亦然说：“顾队，魏队来看你了。”
顾亦然充耳不闻，依旧侧着头看着窗口，连做做样子都不愿意。
看着顾亦然的侧脸，魏风尘抱着鸡蛋羹的手竟有些颤抖，他有些笨拙地开口：“顾队……吃早饭了吗？我带了、鸡蛋羹，给你……”
俞安雨把魏风尘推到顾亦然的床边，看着清醒着的顾亦然，魏风尘内心有些复杂——顾亦然苏醒从ICU出来了，他是开心的，但顾亦然对发生在周围的事情没有任何反应，虽然睁着眼，但视线锁定在窗口，根本就没有看自己一眼，又让他百爪挠心那样难受，这和顾亦然平时不耐烦无视他的感觉不同，他比谁都清楚。
魏风尘扯了扯嘴角，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更温柔一些：“顾队，我带了鸡蛋羹，你吃点吧？”魏风尘说着，手就不听使唤地伸了过去，指尖刚触到顾亦然的手，顾亦然便无比自然地将手缩回了被窝里，是非常明显的拒绝信号。
魏风尘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他的手还悬在半空中，下一秒他就收回手擦了一下眼泪，吸了吸鼻子，立刻收拾好情绪，是根本不会从他口里听到的示好语气：“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顾队，那个……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给你做个自我介绍，我、我……我叫、我叫魏风尘……我……”魏风尘语无伦次地做着自我介绍，眼泪一边就不受控制地往外涌，他抽噎着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能……你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
可即使如此，顾亦然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俞安雨这人眼窝本来就浅，看魏风尘现在这样，他心里也不是滋味，只能劝魏风尘：“老魏，让顾队休息吧，我们之后再来看顾队……”
“不！”魏风尘急了，他抬手按住轮椅的扶手，就想要撑着站起来，“不要让我走，我不走！然然……然然……”
“老魏！”俞安雨担心他手背上的留置针，忙把他按回轮椅上，也急了，“你干嘛啊！你一会儿摔地上了！你刚在病房怎么答应我的？”
贺仙已经偏过头不敢看了，郗文也只能帮着俞安雨一起劝魏风尘：“老大，我们晚点再来看顾队吧……”
“不！我哪里也不去！你们为什么都要赶我走？为什么你们都可以留在这里只有我不可以？然然不记得我了！”魏风尘提高音量，语气也多了几分强势，把自己在病房里和俞安雨的约法三章全抛到脑后去了，“我得留在这里！我得留在这里，他才会早点想起我啊……”
“顾队需要休息！他休息好了，就想起你了啊！你在这儿闹着，你看顾队想理你吗？”俞安雨一急也不管自己说话好不好听了，但确确实实是戳了到魏风尘的软肋，魏风尘瞬间像泄了气呆住不动了。
“在吵什么？”俞安雨慌忙回头，就看到陆离站在病房门口，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在发火”三个大字，这妻管严立刻就怂了，弱弱地解释：“没吵没吵，我在劝老魏回病房，好让顾队休息。”
“自己的情绪都管理不好的病人，凭什么留在这里照顾顾队？”陆离说的话更难听，魏风尘扭过头，就看到陆离蔑视着自己，他的手里拿着一本书，丝毫不在乎自己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他从门口走了进来，飞快地朝自己眨了下眼，嘴里却是毫不留情地向所有人下逐客令，“都出去，我在这里陪顾队就行了。”
魏风尘一愣，他看懂了陆离那个眼神的意思，没有再抗议了，俞安雨见陆离把魏风尘唬住了，连忙答应：“好嘞，这就滚！”说罢便将轮椅往后一拉，调转方向就朝着门口走。
待所有人退出病房了，陆离才走到陪护椅前坐了下来。就好像刚才发生在病房内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顾亦然依旧面无表情，视线一刻也没有从窗口移开。
陆离开口，礼貌却疏远：“顾队你好，我是市局的法医，我叫陆离，昨天我们见过。”
见顾亦然没有反应，陆离也并不意外，他本来也没有期待要从顾亦然这里得到任何回应，他继续说：“怕你在医院里觉得闷，给你带了本小说来解解闷，挺有趣的，创世神创造世界又毁灭世界的故事。”
顾亦然的视线总算移向了陆离，陆离将手里的《赛里西斯》放在床头柜上，像个无事人：“听说失忆不会影响已经掌握的技能，所以，我想顾队应该还识字吧。”
两人无声对视了好几秒，顾亦然的嘴角翘了翘，似乎是笑了，总算是开了他那张金口：“心眼可真坏啊，陆主任。”
听到这话，陆离才总算松了一口气，抬手将床头柜上的《赛里西斯》倒扣了过来，收起刚才客客气气的模样，责怪道：“你怎么狠得下心？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顾亦然回过头看向天花板，语气里没有一丝内疚，平静又坚定：“我不想做顾亦然了。”

第117章
陆离一怔，收起刚才谴责的姿态，两人沉默好一阵，他才开口：“如果你觉得累了，可以休息一阵，不想让他们打扰你，我也可以替你转达，你这样他会很担心……”
顾亦然在陆离递来台阶前先打断了他：“我已经思考得很清楚了。”
“为什么？”陆离不解。
“倦了，烦了，认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了。”顾亦然说得十分轻巧，却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可这次的行动很成功，你们阻止了交易，缴获现场上万克虞美人，将裴松南集团一网打尽，是你亲手了结了裴松南，二等功起步，这叫‘无能为力’吗？”
顾亦然笑了起来，小声重复：“二等功……”
陆离意识到自己多嘴了，顾亦然不是个功利的人，他立功无数，从来就没有在乎过这个，用个人荣誉来衡量他的付出，多少不近人情了一些。
“念念为了保护我中了一枪，魏队在工厂倒塌前一秒冲到我的面前将我护在身下，而我做了什么？”顾亦然转过头看向陆离，他的目光闪烁，自嘲道，“把枪塞进毫无还手之力的裴松南嘴里，扣动扳机，导致工厂内所有的炸弹爆炸？”
陆离亲自操刀解剖了裴松南的尸体，裴松南的体内没有任何芯片和发讯器，炸弹爆炸和裴松南的心跳停止没有直接关联，陆离解释道：“爆炸不是因为你，裴松南的体内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在他的手表上，技术科应该有发现，”顾亦然淡然一笑，对于上头会隐瞒这种重要信息并不意外，他回过头看向天花板，似是在自言自语，“只是，为了我的二等功，会不会写上报告就不清楚了……陆主任，是我没有仔细检查，就草率地击毙裴松南导致了爆炸。”
“你这样想，对自己太苛刻了，行动中总有变数，现在你和魏队都没事，这是我们能够接受的。”陆离安慰道。
“是吗？”顾亦然冷笑，“要是那一刻俞队也在那个仓库里，现在躺在病床上的，还多一个俞队，你还会这样认为吗？”
陆离语塞，好一阵才轻叹了一口气，他们都是聪明人，也无需多言，他只能换一种方式安慰顾亦然：“但起码裴松南死了，从结果上看，这不只对中国的禁毒事业，这对全世界的禁毒事业，都是巨大的贡献，要知道东南亚和墨西哥，虞美人已经泛滥成灾了。”
“但我杀他，也并不是为了禁毒事业。”
这点陆离之前就有些疑惑，顾亦然并不是会一时冲动就击毙裴松南的人，他真要置裴松南于死地，裴松南早死了十次八次了，他那么执着于活捉裴松南，就是因为活着的裴松南有更大的价值，他费力淘神策划了这次的行动，也是奔着活捉裴松南去的，没理由会支走所有人，只为在仓库里杀掉裴松南，在仓库里一定发生了什么，而那才是顾亦然选择就地击毙裴松南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