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碎品(过期的蜜桃罐头)

就在两人对视的须臾间，爆炸声传来，地面开始晃动，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传来，由远及近，顾亦然一怔，看来裴松南真的没有说谎，在他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工厂里的炸弹真的会被引爆，他回过头看裴松南，视线落在了裴松南垂落在地上的手上，手腕处若隐若现的，是一块江诗丹顿，顾亦然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爆炸点越来越近，顾亦然也没有多想，转身朝着仓库门口的方向跑，看到魏风尘毫不犹豫地冲进仓库，顾亦然还没来得及开口制止，便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上，他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一声巨响传来，顾亦然回过头，二楼的钢架长廊断裂，钢架的一头不堪重负坠落了下来，这厂房终于还是经不住TNT炸药的摧残开始倒塌了。

第114章
魏崇推开病房的门，贺仙抬起头来，立刻收起处理公事时的严肃表情，扯了扯嘴角，关切地询问魏崇：“魏队怎么样了？”
魏崇笑不出来，垂下眼，情绪十分低落：“就那样吧，药效一过就发火砸东西，说要去看顾队，都说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进ICU了，况且医生都说顾队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再观察半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等顾队转到普通病房了他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他也听不进去，只能继续注射镇静剂让他睡……”
贺仙面露难色，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魏崇，试探着开口：“你不用守着魏队吗？”
魏崇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贺仙，摇了摇头，还是勉强扯出个苦笑来：“俞队在就好，我哥看到我只会发更大的火……仙鹤姐，我来守着念哥吧，局里还有好多事需要你去处理呢。”
贺仙也没有推辞，点了点头，扣上笔记本电脑，将电脑塞进电脑包里，站了起来，嘱咐魏崇：“念念睡着了，这瓶水挂完了还有两瓶，医生下次应该是四点过来查房。”
魏崇点点头，抬脚跨进了病房，目送贺仙走出病房带上门，他才坐了下来，哑着嗓子开口：“念哥，别装睡了……”
何念这才缓缓睁开眼，视线和魏崇对上，尴尬一笑。
何念中枪后送医及时，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但他失血过多，一时半会儿也补不回来，现在跟刚从土里刨出来的吸血鬼一样，脸色灰白，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都干得起皮了。
但何念这人，连受了伤也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照顾，秉承着不给别人添麻烦的原则，有痛忍着，有事憋着，不想麻烦同事扶着自己去洗手间，嘴唇干得起皮了也不说渴，觉得让同事们守着自己照顾自己过意不去，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装睡，只有他睡着了，他们才会坐下来做自己的事情。
“你有没有哪里痛？止痛泵要给点药么？”魏崇询问。
何念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弱弱地摇了摇头，说：“不疼，不用……”看魏崇无精打采的，何念主动安慰他，“我没事，你不用担心。魏队也是，他身体素质这么好，刚听你和仙鹤姐说的，魏队还能闹，应该恢复得也不错吧……”
魏崇瘪了瘪嘴，小声嘟哝：“左腿粉碎性骨折，肋骨压断了两根，骨头就这么扎进去，离他心脏就两厘米，还有脑震荡，他也是在ICU住了两天才脱离生命危险的，他凭什么闹啊！”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魏崇到现在还觉得不真实——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明明听到顾亦然在通讯器里向罗局汇报已经控制了裴松南，也制服了其他毒贩，可是为什么炸弹还是被引爆了？
工厂瞬间坍塌，顾亦然和魏风尘都被埋在了工厂的废墟里，两人被救出来的时候都只剩一口气了，魏风尘在ICU待了两天转到普通病房，一清醒就要找顾亦然，而顾亦然的病情一直不稳定，至今也没有醒过来，今天已经是他在ICU的第七天了。
何念小声问魏崇：“顾队今天真的能出ICU么？”
魏崇实话实说：“不知道，我也是听俞队说的，但愿能吧……”
何念有些沮丧：“怎么还是让顾队受了这么重的伤……”
“念哥，你已经尽全力在保护顾队了，”魏崇给了何念十足的肯定，何念突然胸口一热，转头看向魏崇，魏崇顿了一下，迟疑着开口，“我之前一直觉得，顾队的脾气这么差，除了我哥和我，才不会有人受得了他，禁毒队的大家，虽然很敬重他，也听他的话，但是，遇到危险，一定不会舍命保护他……”
“怎么不会！”何念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魏崇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魏崇自顾自地开口：“看到裴松南用枪指着顾队的时候，我脑子一下子就白了，我觉得完了，我明明是想要保护他才把他推开，却把他推到裴松南的面前……但是，你保护了他，对不起，”说着他抬起双手捂住眼睛，坦诚地把自己卑劣的坏心思都摊开来，“看到你替顾队挡住子弹，我竟然松了一口气，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太好了，还好顾队没有受伤……对不起，我怎么是这样的人……”
“哈哈哈！”何念笑了起来，一点没有生气，“干嘛道歉呀！不瞒你说，我当时的第一反应也是——太好了，挡住了！哎哟……”
魏崇赶紧放下手，何念微眯着一只眼，龇着嘴，是笑的动作太大，拉扯到了伤口，魏崇紧张道：“念哥！念哥你没事吧！需要叫医生吗？”
“不打紧不打紧！”何念顽强地摆了摆手，“我笑得太用力了，缓缓就好。”
魏崇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些哭笑不得：“念哥，你怎么这么冒失啊……”
“嗐，你怎么还教训起我来了！”何念佯装不满，挑了挑眉毛，下一秒就绷不住笑了起来，语气却很认真，“你放心吧，禁毒队的大家，无论是谁，在那个时候，都一定会毫不犹豫挺身而出的，再说了，就算从结果论的角度，顾队那身体，我们挨一枪和他挨一枪，是两个概念，当然得挡了，必须挡，义不容辞！”
魏崇笑着摇头，举双手投降：“好好好，您怎么还越说越慷慨激昂了……”
何念笑出一排白牙：“你也不要太自责啦，我们的初衷都一样，只是想要保护顾队而已。”
魏崇呆呆地望着何念，过去的七天，他都在亲手把顾亦然推到裴松南面前的自责中，和因为何念替顾亦然挡住子弹而感到庆幸的愧疚中，或许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也可能是何念那一句轻飘飘的安慰起了作用，魏崇竟然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
魏崇心里的负担卸了下来，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不自觉也跟着扯了扯嘴角，轻声说：“念哥，谢谢你……”
何念毕竟在恢复期，和魏崇聊了一会儿就困得睁不开眼了，替何念掖好被子，魏崇才滑开手机屏幕，这才看到十分钟前郑一诺发来的微信：顾队醒了，医生检查之后确认病情稳定了，现在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
魏崇还来不及开心，郑一诺的下一条信息就如同一盆冷水从头顶淋了下来：但是顾队有点后遗症，医生说，顾队有暂时性失忆的症状
魏崇立刻拨通了语音通话，郑一诺很快就接通了，不等郑一诺开口，魏崇便急迫地开口：“郑哥！什么意思！顾队失忆了吗？他不记得我们了吗？也不记得我哥了？”
郑一诺的声音很小：“不知道，顾队谁都不理，也不说话，看谁的表情都很陌生……虽然顾队平时对人也是爱答不理的，但是感觉不太一样。医生说可能是头部撞击产生的血块压迫到了神经，导致了暂时性失忆，我刚给俞队通过电话，俞队说魏队睡着了，只能等魏队醒了过来看看……”
挂断电话，郑一诺轻手轻脚地收起手机，小心翼翼地询问顾亦然：“顾队，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顾亦然充耳不闻，闭上了眼，拒绝了和郑一诺的进一步交流，郑一诺抿着嘴咽了一口唾沫，虽然自讨了个没趣，但在郑一诺看来，这比顾队躺在ICU昏迷着强多了。
但是不得不说，和这个失忆版顾队独处更压抑了，郑一诺正在想办法怎么缓和气氛逗顾亦然开心，起码让他心情好点，好在医生下次来检查的时候，他能够配合医生回答问题，门外便响起敲门声，郑一诺回过头看了门口一眼，答道：“请进！”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站在门口的是法医室的陆主任，郑一诺忙站起来迎接他：“陆主任！”
“嗯，我听俞队说，顾队醒了。”陆离从外面走了进来，见顾亦然紧闭双眼，压低了说话的音量，“顾队又睡了么？”
郑一诺不好意思：“应该还没睡吧，就是，有点不理人，刚医生来检查的时候问话，顾队也不理，医生说可能是……暂时性失忆。”
陆离似乎是皱了皱眉，才点头说：“我明白了，你有事先去忙吧，我在这里陪着顾队就好。”
郑一诺放心不下，追问了好几次陆主任“一个人真的可以吗”，得到数不清的肯定答案后，郑一诺这才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病房。
待郑一诺退出病房了，顾亦然才缓缓睁开双眼，却也没有转头看陆离，陆离也没有急着和顾亦然互动，自言自语似的开口：“裴松南已经确认死亡，何念送医及时，子弹已经取出来了，目前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魏队伤得不轻，”陆离不自觉地放慢了说话的语速，顾亦然不为所动，连眨眼的频率也没变，“左腿粉碎性骨折，肋骨断了两根，加上脑震荡，你可算醒了，他情绪激动得很，闹着要见你，打了四天安定了，你再不醒，他得疯了。”
顾亦然毫无反应，只缓缓闭上眼，是拒绝沟通的信号，陆离也懂事地闭上嘴，淡淡道：“你累了，休息吧。”

第115章
魏风尘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病房只留了一盏夜灯，孙闯正坐在旁边的陪护椅上玩手机游戏。
“孙闯。”魏风尘开口，孙闯吓得一抖，连忙抬起头来，也不管是不是在团战了，把手机丢到床头柜上，就紧张地凑过去询问魏风尘：“老大！老大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队情况怎么样了？带我去看顾队……”魏风尘说着就想要撑起着坐起来。
孙闯连忙去扶，好声好气地劝他：“你别担心顾队，听说顾队下午醒了，已经送回普通病房了，现在这么晚了，顾队肯定已经睡了，你先好好休息，明儿天亮了我再带你去看顾队，好不好？”
一听到顾亦然醒了，魏风尘就更激动了：“现在就带我去！立刻！”
“嗨！”孙闯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但他拗不过魏风尘，只能哄道：“好好好、好……但是顾队可能睡着了……你去了吵醒顾队，顾队一会儿……”
“别废话！”魏风尘红着眼瞪孙闯，孙闯立刻就怂了，乖乖闭了嘴，闷着脑袋点了点头，说：“那你先别动，我去给你拿轮椅过来……”
孙闯推着魏风尘到了顾亦然的病房门前，孙闯轻轻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魏崇，魏崇的视线和魏风尘对上，脸上闪过了一丝惊慌，他没有立刻让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敢给他哥吃闭门羹：“顾队睡了，你们别吵醒他，等顾队醒了再来看他吧……”
这弟弟今天是反了，魏风尘瞪了他一眼，嘴里只吐出两个字：“滚开。”
孙闯在魏风尘身后推着轮椅，一个劲儿朝魏崇摇头，示意让他不要激怒魏风尘，又抬下巴让他快闪开，魏崇却屏蔽了孙闯的信号，有些固执地挡在门口：“哥！顾队睡着了，你别吵醒他！”
“我让你，滚开。”眼看魏风尘要翻脸了，孙闯连忙绕到门口挤眉弄眼轻轻推开魏崇，回过头满脸堆笑和稀泥：“滚了滚了，这就滚了……”又绕到轮椅后推着魏风尘进了病房。
被孙闯推进病房，魏风尘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顾亦然，绷紧的神经一松，刚才的气势就都没了，哑着嗓子催促孙闯：“推我去顾队床边。”
“老大，顾队睡了，您看看就是了，别吵醒顾队，嗯？”孙闯大着胆子先和魏风尘讲好条件。
“嗯……”难得魏风尘爽快地答应了，孙闯便将他推到病床旁边，刚靠近，魏风尘就迫不及待伸手去牵顾亦然的手，把顾亦然干瘦又冰凉的手握在手里，魏风尘的鼻尖一酸，眼眶就湿了，自己那么信誓旦旦地告诉顾亦然自己会保护他，可还是让他受了这么重的伤。
魏崇跟着回到病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魏风尘，生怕顾亦然被他吵醒了，他看着魏风尘现在这副心疼的模样，心里也难受得不行，他不敢想象魏风尘知道顾亦然失忆了会是什么反应，现在病房里就只有自己和孙闯，他根本没有信心能够控制住一个发狂的魏风尘。
“你们出去吧，让我和顾队待待。”魏风尘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地平静地开口。
“不行！”魏崇脱口而出拒绝他，“你们两个都是病人，放你们两个在房间里，要是出个意外怎么办？”
孙闯虽然由着他家老大，但这事儿他站魏崇，也忙开口帮腔：“对对，老大，我们不能出去，你就当我们不存在吧，就像平时那样，我们就站这儿只呼吸，啥都不干！”
“出去。”魏风尘也不听劝，虽然声音里没有明显的情绪，但是魏崇和孙闯都知道，他们再坚持，魏风尘真得发火了。
双方僵持了几秒，孙闯才伸手去拉魏崇的手腕：“行行行……那、那我和弟弟就在门口，你有什么叫我们，我们立刻就冲进来——弟弟，顾队这边，医生有说需要注意什么吗？”
魏崇深吸一口气，再次向魏风尘强调：“顾队需要休息，不要吵醒顾队。”
魏风尘闭上眼，没有回应二人，孙闯识趣地把魏崇拖出了病房带上门。见魏崇一脸凝重的表情，孙闯安慰他：“没事的没事的，让老大和顾队待会儿，不会有事的。老大这几天一睁眼就想见顾队……哎……”孙闯说着瘪了瘪嘴，情绪也有些上来了，只能骂裴松南发泄，“裴松南那个狗逼……”
“顾队失忆了。”魏崇突然开口。
孙闯第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还在持续输出辱骂裴松南，隔了两秒才回过神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扭过头来看魏崇：“啥？你说啥？”
魏崇也回过头看向孙闯，孙闯这才发现魏崇的眼眶红了，字字句句透露着无可奈何：“顾队不认得我们了，醒了之后，没有任何情绪，也不理任何人。”魏崇抽了一口气，哽咽着开口，“他不能醒……我哥要是发现他失忆了，会疯掉的……”
“卧槽！这不能吧！”孙闯这才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自作主张带魏崇出来，吓得赶紧去扒门，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却只能看见魏风尘的背影，他又回过头来看魏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怎么办？现在进去把老大推出来吧！一会儿他把顾队闹醒了，不就穿帮了吗？”
魏风尘把顾亦然的手捧在掌心里，低下头亲吻顾亦然的手背，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疼，他甚至分不清是伤口疼，还是看到顾亦然现在这副模样心疼，魏崇和孙闯出了病房，他刚才强忍着的眼泪才流了下来，哽咽着开口，声音很轻，语气里满是自责：“然然，我来了……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顾亦然睡得很熟，并没有给魏风尘任何回应，他的手很凉，面色苍白，像娇气的瓷器，魏风尘生怕稍微一用力他就会坏掉，工厂倒塌的那一刻，魏风尘已经尽全力将他护在怀里了，却还是让他受了这么重的伤，魏风尘绝望道：“要怎么做，才可以保护你不会受伤，然然，你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理所应当没有任何回应，魏风尘的情绪却有些收不住了，他迫切地想要得到顾亦然的回应，在没有见到顾亦然之前，他觉得看一眼顾亦然自己就能安心，真把顾亦然的手握在掌心里了，却又觉得顾亦然的手太凉，看起来太虚弱，除了心电仪上的曲线和数字，没有一个正向的反馈向他证明他的宝贝是鲜活的，这让他感到害怕。
魏风尘的音量也提高了，把刚才魏崇的叮嘱全抛到脑后了，是铁了心想要唤醒顾亦然：“然然！然然你睁开眼，你先别睡，你先睁开眼看看我！”魏风尘一边喊他，一边有些不知轻重的加重了握着顾亦然手的力度，嘴唇贴着他的手背，眼泪也大颗大颗滴在他的手背上。
可即使如此，顾亦然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然然！”见顾亦然这都没有反应，魏风尘也犯浑了，“为什么不醒！然然！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