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碎品(过期的蜜桃罐头)

不可否认的是，魏崇的出现的确是让魏风尘这块千年寒冰有了融化的迹象，顾亦然回过头又看向喷泉池里的硬币，淡淡道：“那就信吧。”话音刚落，不远处的两个女生就先后把硬币抛进池中，双手合十许起愿来。
魏风尘像是得到了顾亦然的许可，也把硬币抛进了水里，虽然没有双手合十，但还是虔诚地闭上双眼。
跨年夜聚集在人民广场的人比平安夜还多，大多都是年轻人，学生也多，所有人都聚集在纪念碑四周，等待钟声响起。
纪念碑顶部时钟的秒针转动，距离零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向纪念碑靠近，现场所有警察都已经在事先安排好的地点就位，维持着现场秩序，连顾亦然也比平时更加警惕，在指挥车上确认所有监控无异常后，也走下了指挥车。
顾亦然朝着纪念碑的方向走去，人高马大的魏风尘在人群中格外显眼，顾亦然一眼就找到了他，神奇的是在顾亦然锁定魏风尘的同时，他发现魏风尘也正好看向了自己。
耳边是人们倒计时的声音，顾亦然不自觉加快了脚步，越靠近纪念碑，人也越多，他很快就寸步难行了。
“三！二！一！新年快乐！”伴随着人们的欢呼声鼓掌声，零点的钟声如期而至，回荡在人民广场上空。
顾亦然停下脚步，飞快地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他也不敢放松，在散场之前，随时都可能有突发状况。
“砰——”的一声，接踵而至的是几个女生尖叫的声音，所有人都循声望去，顾亦然的心又提了起来，顺着大家视线的方向，顾亦然也望了过去，锁定了大致的方向，他开口道：“什么情况，C1到C3，应该在你们那块儿，报情况，声音源头在哪里？”
“C1无异常。”刑侦一队的冷星宇回答道。
“老大！C2找到人了，是自己带的气球到人民广场吹的气，为了庆祝弄破了气球，才会发出那样的声音。”何念的声音和从通讯器里传了过来。
顾亦然松了一口气，却也不能完全放下心来，他答应道：“好，好好教育。很快就会到散场高峰期，各个小组，需要支援及时汇报。”
收队时已经两点过了，好在领导念在魏队已经连续三周没有休息过了，给他放了个元旦节，当然，魏队休假的必要前提是顾队也休假，所以顾亦然也跟着被领导安排了元旦节休假。
顾亦然窝在副驾驶座，昏昏欲睡，魏风尘突然开口：“刚第一时间忙着关注周围了，忘记对你说了——然然，新年快乐。”
顾亦然迷迷糊糊地答应他：“嗯，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也请多关照。”魏风尘说起客套话来，顾亦然却没有回应他，魏风尘转过头飞快扫了顾亦然一眼，发现他的宝贝已经睡着了。
魏风尘又回过头看路，嘴角牵了牵，小声说：“我给喷泉池中间的天使许愿了，让他保佑你，身体健康，不要生病，所以，新的一年，我会更加爱你，你也一定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顾亦然的睫毛抖了抖，却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第98章
华林市半山疗养院里，程久源如往常一样吃过早餐，便下楼去花园里散步了，华林市是湿冷天气，到了冬天阴雨不断，元旦节过后总算是放晴了，今天难得是个大晴天，程久源坐在花园长椅上晒着太阳，心情也跟着转晴了。
似乎是过去一年经历了人生所有的苦难，现在只是坐在疗养院的花园里晒太阳他都觉得舒适惬意，虽然他的雪砂复刻计划折戟沉沙，但他在鬼门关兜了一圈回来，什么野心都没了。
也得亏程久源有个神通广大的老爸，虽然程久源绑架五中化学老师王肇权事真，但雪砂仿制未遂，构不成制毒贩毒，而绑架王肇权一没对他造成实质性伤害，二没向他的家人索要巨额赎金，这事可大可小，程军一操作，加上程久源本就受了伤留下后遗症，申请保外就医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阻碍。
恒久药厂爆炸之后，警方和保险公司都介入了进来，也不知道程久源从哪里冒出来的先见之明，华林这边药厂的员工全都买了商业保险，所有风险都转嫁到了保险公司头上，保险公司安排了专员来跟进，直接和警方、程军安排负责善后的人对接，程久源也落得清闲。
至于色谱龙销售这一块，让药娘拍摄私密视频并上传盈利并无直接证据证明是受程久源指使，而之前在A网发布的药娘视频也都已经算在祝恒嘉头上了，现在程久源顶多算是非法销售色谱龙获利，是警告罚款就能解决的小问题。
程久源一口气闯了这么多祸，逼得老爸退休前还要费尽心思给自己擦屁股，他叹了一口气，愧疚感涌上心头，并下定决心重新做人，等现在的各种问题处理好了，再把自己身体养好了，就不再动歪心思，踏踏实实挣钱了。
眼看十点过了，护工提醒他差不多该回病房吃药了，程久源起身，此刻自己的行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下，不能使用电子产品，即使是家人探视也需要走流程，不过他也知足了，这总比在看守所自由舒服，更比躺在仓库里无法动弹流着血安全。
程久源刚回到病房，护士就来了，把配好的药丸倒进程久源的掌心，入口前，程久源扫了一眼，发现了一颗颜色不同于往日的药丸，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看向护士，询问道：“换药了吗？”
程久源毕竟是个药厂老板，在这些事情上果然很敏锐，护士眼皮也没抬一下，解释道：“嗯，防止身体产生耐药性，需要周期性换药。”
“噢。”程久源恍然大悟，瞬间就接受了这个说法，果然是自己脱离工作太久了，竟然忘记了如此基础的原理，怕护士多想，他连忙笑了笑，把药全塞进嘴里，猛灌了一口水，咽下去了才对护士说：“谢谢你啊！”
“不用。”护士冷淡地回答完，在记录板上画了一个小勾又挂回床尾，转身离开了。
护士离开不一会儿，外面传来敲门声，程久源想也没想便应道：“进来。”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程久源回过头，脸色就变了，进门的是两个身材健硕的男人，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人，虽然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但程久源还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下意识想要翻身下床，却发现自己竟然使不上一点力气，他浑身僵直看着两个男人一步步走进自己，刚想要开口呼救，就被男人有力的手扼住了咽喉。
程久源的嘴唇都在颤抖，他声音嘶哑，开口询问：“你们……是谁……”
另一个男人正举着电话在通话：“老板，我们已经到了……嗯、好的……”说罢男人看向程久源，“我们老板有话跟你说。”
程久源不能动弹，只能由着对方将手机递到自己的耳边。
听到程久源有些粗重的喘息声，那头的男人才发出一声轻笑，声音依旧礼貌客气：“程总你好。”
听到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的那一刻，程久源只感觉自己从人间又跌回了地狱，明明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没有加大力度，他却还是觉得无法呼吸，这个声音他有印象，因为太特别了，只听一次就足够深刻，对方说着带有美式腔调的中文，带着中国人说话独有的谦逊客套，哪怕他嘴里说的是“你就在这里慢慢体验死亡临近的感受吧”，也依然彬彬有礼。
“裴……裴松南……”程久源的声音在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他求饶道，“我没有再碰雪砂了……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我发誓，我再也不碰那个了……你放过我……你想要什么？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呵呵呵，”电话那头传来裴松南的笑声，是应酬场合中附和时使用的笑声，没有丝毫的感情的假笑，“程总，人总是要为自己犯的错付出代价的，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情发生了，结局就注定了，可能过程会有些波折，但结局，终究是不会变的，咱们中国人不是常说‘祸福有命’么，老一辈会这么说，一定是经过了大量的事实去验证的。”
“不！”程久源发出一声哀求的惨叫，声泪俱下，“我不想死，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爸一定会满足你所有的要求！”
“不用你父亲，你就可以满足我的要求了——”裴松南笑道，“我要，你这条贱命。”
裴松南挂断电话，立刻收起脸上的笑，把手里的手机递给站在身后的保镖，端起咖啡吩咐道：“让他们做干净点。”
“是。”身后的保镖接过手机，俯下身在他的耳边小声提醒道，“老板，九先生的车已经到了。”
裴松南的眼里闪过一丝喜色，放下手里的咖啡杯，笑眯眯地开口：“平安夜的事惹得顾队那么生气，你说我今天送给顾队这个大礼，他会不会就原谅我了？”
保镖没有吭声，在裴松南身后站得笔直，没有得到回应的裴松南也并没有因此生气，视线在咖啡馆里扫视了一周，看到了一个愁容满面的年轻男人，他厚厚的防寒服里面是一件有些皱巴的白色的衬衫，他的脖子上还挂着一张房产中介公司的工牌，裴松南站起身，顺手将一张百元大钞放在桌面上，保镖便懂事地将挂在旁边的裴松南的灰色羊绒大衣披在了他的肩膀上，裴松南一边扣着里面西装外套的扣子，一边径直朝着年轻男人走去。
年轻男人也看到了迎面走来的男人，虽说通过外貌去看一个人并不完全严谨，但就房地产行业而言，通过对方的衣着、配饰、车，判断出对方的消费水平，从而推荐相应的价位的房产给对方，这也算是工作必备技能，而眼前的男人无论从气质还是穿着上来看，都妥妥的肥得流油的大富豪。
年轻男人不自觉直了直腰，抬手理了理衣领，朝裴松南露出一个友善的笑来。
裴松南走到年轻男人面前，微微颔首，用他那半正宗不正宗的普通话开口道：“你好。”
年轻男人也忙客客气气地向裴松南问好：“您好！请问有什么我能帮到您的吗？”
裴松南微微一笑，开门见山：“你想不想，少奋斗两年？”
年轻男人的笑容凝滞在脸上，看来他的工作技能也有出错的时候，原来是诈骗犯，年轻男人还是保持着这个僵硬的笑容，是在委婉的拒绝：“我还年轻，多奋斗两年也好。”
裴松南皱了皱眉，补充道：“一通电话就能赚25万，真的不想要吗？”
年轻男人无语，这下彻底不想和裴松南聊下去了，收起脸上的笑意，干脆地拒绝道：“不用了。”说着端着自己的咖啡站起身来要走，突然肩膀被人按住，后腰上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抵了上来。
年轻男人刚要开口抗议，耳边便传来身后那人的低声警告：“不要吵，我们老板在和你说正事，乖乖听着照做就好。”
年轻男人咽了一口唾沫，回过头看向眼前这位大老板，大老板推了推他的金丝框眼镜，神色淡然，问道：“人民广场平安夜踩踏事故的新闻，看了吗？”
年轻男人哑着嗓子回答：“看……看了……”
“警方通报，看了吗？”裴松南追问。
“看了……”
“那你怎么不认识我？”裴松南挑眉，打趣道，“是看得不够仔细吗？”
年轻男人一怔，回想起了专案组悬赏25万元人民币征集嫌犯线索，下巴几乎要落到地上，他浑身战栗起来：“是你？你是……可是为什么……”
裴松南见对方终于开窍了，总算是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来，道：“你不用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你只需要在我走出这个咖啡馆之后，就打电话报警，说你在咖啡馆见到了我，不要说是我让你报警的，之后警方问起来，我们也没有现在对话，懂了吗？”
年轻男人看着裴松南，呼吸也不敢太用力，浑身紧绷，僵持了片刻，才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裴松南便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窝，安抚道：“快点平复一下心情，放松点，报警的时候，不要出岔子，我不喜欢这点小事也办不好的人。”

第99章
110接警平台接到群众举报，有人在C市58中学对面的咖啡馆看到了疑似“平安夜人民广场踩踏事件”主谋裴松南，拜俞队的高价悬赏所赐，第二次新闻发布会结束后，报警量激增，接到的大多都是提供有关裴松南信息的举报电话。
接警平台照例第一时间将线索反馈给了市局视侦，黄小真第一时间核实了报警同时段的监控，看到监控中那个戴着金丝框眼镜，披着灰色羊绒大衣的男人，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一边招呼自家老大来看，一边提起电话就要给刑侦队的汪月打电话。
视侦办公室里众人都围了过来，看到画面，办公室立刻炸开了锅，大家七嘴八舌，但意见却意外统一，没有任何人提出质疑，画面中的男人毫无疑问就是那个裴松南。
刑侦一队众人火速赶到视侦办公室，收到消息的禁毒队也让何念带着魏崇来查看，看到监控画面，个个脸色都变了，何念立刻转身去给顾亦然打电话，俞安雨指挥着黄小真播放不同角度的监控，他咬着后槽牙，气得槟榔角都凸出来了。
顾亦然也领着贺仙到了视侦办公室，俞安雨正在和罗局通电话汇报情况，朝顾亦然抬了抬眉毛，往旁边让了一步，示意身后的电脑屏幕。
顾亦然走近，只扫了一眼屏幕，就确认了画面中的人的确是裴松南，贺仙向他汇报：“接到报警的时间是早上10：23，据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刻钟。”
俞安雨快速地向罗局汇报完情况挂断了电话，急忙开口：“顾队，时间紧迫，特警队、分局、辖区派出所、交警队这些罗局来协调，我们要尽快制定行动方案！”
涉及到裴松南，顾亦然的表情也更严肃了，抬了抬下巴，示意墙上的大屏幕，吩咐道：“把实时监控投上去。”
很快覆盖从咖啡馆到58中再到裴松南进入的临街二楼的茶楼的监控都被投到了大屏幕上，顾亦然注视着大屏幕，抬手指了指其中一个画面，画面正中间是“半日闲茶楼”的招牌，顾亦然开口道：“这家茶楼，在58中侧门斜对面的二楼，离学校太近了，疏散学生会打草惊蛇，而且，58中是走读中学，午休时间，学生是可以出校门的。”
“操！”俞安雨顺着顾亦然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裴松南会在这个时间段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他立刻转头吩咐汪月，“月月，联系58中，即刻起到危机解除，所有师生不得离开学校，立即封锁学校所有出入口，让派出所的人留在学校里，随时应对突发状况。让学校食堂准备中午所有师生的午餐，问下食堂能不能做下来，不行的话统计一下人数，联系附近的快餐店做了送进学校。”
“明白！”汪月立刻转身出了视侦办公室，俞安雨又回过头看向大屏幕，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疑问，下一秒问题就脱口而出：“他约了和谁见面？”
黄小真立刻将半日闲茶楼门前街道的监控录像提取出来，开始倍速播放，很快就锁定了嫌疑人，之所以如此轻松，是因为对方的出场方式几乎可以用“浮夸”来形容——一辆黑色的捷豹停在路边，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推开车门下了车，外面没有下雨，男人的手里却提着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他干脆利落地甩上车门，单手撑开伞，拉开后座车门，一条裹着男士西裤，穿着男士皮鞋的右腿从后座伸了出来，但没等到那人下车，他就被黑色的雨伞完完全全地挡住了，从下车到进入茶楼，没有监控拍到他的正脸，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但几乎所有人都可以肯定，这个“神秘人”就是裴松南今天的会面对象。
“郭振龙被枪杀，姚林成被抓，专项行动抓了这么多卖虞美人的二道贩子，裴松南现在应该很迫切地需要一个合作伙伴。”何念推测。
对于何念的推测，顾亦然没有任何表态，他专注地查看着墙上的大屏幕，右手握着激光笔，大拇指轻轻用力，红点便投射到大屏幕上。
顾亦然轻轻转动手腕，红点在实时监控中一个穿着军绿色登山服的男人的头上画了个圈，他正背对着画面，正在看房产中介落地玻璃上贴着的各种房屋信息，顾亦然的声音没有波澜：“这个人——”说话间红点快速移动到另一个画面中，圈住了站在马路对面垃圾桶前抽烟的男人，“这个、这个——”红点又移动到停在路边的一辆货好拉面包车上，穿着货好拉工作服的男人正站在后备箱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