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碎品(过期的蜜桃罐头)

顾亦然抿着小勺子，吃到爱吃的甜品，他的神情不自觉也放松了下来，语气很轻快：“杨广隆没有撒谎，他说的都是实话。”顾亦然说着抬了抬下巴，示意面前的电脑屏幕。
电脑待机太久自动锁屏了，魏风尘晃了晃鼠标，提示需要输入密码，顾亦然翘着二郎腿吃着他的布丁，侧了侧身，全然一副让魏风尘自行解决的姿态，魏风尘熟练地输入了一串密码，顺利进入了主界面。
电脑屏幕上是一张监控截图，绿油油的草坪，远处的湖泊背后是葱郁的森林，高尔夫球场的占地面积很大，但画面中的人却很少，除了几个球童和保镖，中间垂手握着高夫球杆做打球姿势的正是杨广隆，站在他身边的男人即使只是穿着普通的Polo衫，隔着屏幕也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压迫感，没有秃顶，没有光亮的额头，没有啤酒肚，花白的短发，深陷的眼窝里嵌着一对老鹰般目光犀利的眸子，他站得笔直，像一棵松柏。
魏风尘当然认识他，公安内部代号“冥王”的A级通缉犯——向野。
“不可能……”魏风尘难以置信，呆呆地望着屏幕，嘴里不住呢喃，“这不可能……”
看着魏风尘错愕的神情，顾亦然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很神奇吧？”说着他顿了一下，魏风尘也回过头来看向他，便听见他的声音，不卑不亢，好似一切都是命运使然。
“魏队，他是冲着我来的。”

监督顾亦然吃过午饭，魏风尘又催着顾亦然午休，顾亦然被他烦得没辙，加上的确有些疲倦，也懒得和他拗，才在办公室会客区的沙发上躺下，顾亦然一米八的个子，躺平了脚得翘在扶手上，小腿硌得难受，又屈膝踩在沙发上，他的眼皮实在有些重，在只有魏风尘的空间里他总有一种安心感，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便更难抵挡困意，凑合着睡了过去。
但顾亦然睡得并不安稳，意识模模糊糊，身上却是怎么都不舒服，他又翻身侧躺，把自己蜷缩起来，一会儿就开始咳嗽了。
魏风尘本来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闭目养神，听到顾亦然咳嗽，警惕地睁开双眼，发现原本盖在顾亦然身上的小毛绒毯已经滑到了地上，眉头就拧起来了，起身走过去提起地上的毛毯，走了几步才掸了掸灰，又回到沙发前，把顾亦然捞起来抱在怀里坐在了沙发上。
顾亦然勉强抬了下眼皮，魏风尘正熟练地用毛毯裹住自己，他蹭了蹭，松了力气，脸贴在魏风尘的锁骨上，额头贴着魏风尘的脸颊，又阖上了眼。
魏风尘裹好毛毯，双手抱着顾亦然，轻拍他的手臂，偏过头吻了吻他的额头，他有些抗拒，把脸往魏风尘的颈窝埋，却一点没有推开魏风尘的意思，魏风尘懂事地不再闹他，仰了仰头，让顾亦然靠得更舒服一些。
魏风尘看着天花板上的顶灯，有些无奈地小声抱怨道：“你这张嘴，金贵得很，就舍不得开口多说半个字。”
理所应当，没有得到顾亦然的回应。
刚把顾亦然哄睡着没多久，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一亮，紧接着就震动起来，是魏风尘的手机，来电显示是他的下属孙闯。他要过来监督顾亦然午休，就让孙闯在办公室里替他值守，特警队平日里一般没事，但需要出动特警，情况一般都比较紧急了，孙闯这人平日里看起来嘻嘻哈哈，其实很精明，若不是有急事，他不会打电话来打扰自己。
顾亦然也被吵醒，还没有清醒的顾队下意识把脸往魏风尘的颈窝埋，是在表示自己的不满。
魏风尘搂着顾亦然的大手顺势按住顾亦然的后颈，温柔地揉了揉，探过身子去接电话，孙闯的声音从听筒传来，语速很快，音量也不自觉有些大：“老大！罗局刚打电话来给咱们下任务了！瑞西分局盯梢了几天的犯罪嫌疑人，在分局实施抓捕时反抗，逃到商圈了，现在在佳业大厦外面的广场挟持了一个小姑娘和分局对峙，他情绪激动，手里有枪，情况紧急，分局不敢再贸然行动，罗局让咱们立刻过去！”
办公室很安静，孙闯的声音从手机听筒泄了出来，顾亦然听得一清二楚，中途就已经完全清醒了，朝魏风尘抬起手。
魏风尘懂事地把手机递给了顾亦然，顾亦然刚睡醒，嗓音有些干哑：“孙闯。”
孙闯立刻听出电话那头不是自家老大，头皮一麻，赶紧恭恭敬敬向顾亦然问好：“顾、顾队……那个、情况紧急，你能叫下我们家老大吗？”
“特警队国庆值班人员情况。”顾亦然开口，显然没有要把手机递给魏风尘的意思，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接着是一阵乒乒砰砰的声音，是孙闯在翻出勤表，很快孙闯在电话那头回答：“攻击组6人，支援组12人，狙击组1人，破坏组6人，封锁组6人，车队司机6人……”
听到特警队只留了这么点人值班，顾亦然显然十分不满，抬眼不爽地扫了魏风尘一眼，在魏风尘作出表情前移开了视线，继续说：“特警队全员立即出发，我和魏队马上到，多申请一套狙击枪，让支援组带去现场，所有人连上通讯器等我指令。”
“是！”孙闯刚应，顾亦然便挂了电话，顺手塞回给魏风尘，刚从魏风尘怀里站起身来，顾亦然的手机也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罗局，他滑开屏幕，电话那头就传来罗局的声音：“顾队。”
顾亦然接话：“罗局，佳业大厦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已经让特警队值班人员全部赶去现场，我马上也带着禁毒队和刑侦队的值班人员赶过去，请罗局让分局也尽快派人支援，现场普通民众较多，需要分局和辖区派出所参与疏散。”
罗局一顿，顾队的消息果然灵通，也省得他再赘述，便简明扼要：“我也正在赶去的路上，记住，人质的人身安全永远第一！”
“明白！”顾亦然挂断电话，走出了支队长办公室。
禁毒队值班人员熬了两个晚上，早上补了觉，一醒来又要赶着出外勤，但没有任何人有怨言，纷纷起身准备。
“仙鹤。”顾亦然习惯性地开口叫贺仙。
何念一边戴执法记录仪，一边答应道：“仙鹤姐休息……我马上给她打电话！”
“让她直接去佳业大厦。”顾亦然丢下一句话，就快步走出了禁毒队办公室。
“嗳！明白！”目送顾亦然走出办公室，何念连忙用手表拨通了贺仙的电话，转达完顾队的指令挂断电话，何念爱惜地抹了抹屏幕，这是他提前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想了想一会儿要出任务，咬咬牙还是摘下来放进了夹克的口袋里拉上了拉链。
赛博坦克和大G一前一后开出市局，其他的警车紧随其后，也跟着涌出市局，隔壁的特警队已经先行一步，赶往了佳业大厦。
佳业大厦位于CBD，淹没在众多写字楼中，不幸中的万幸是平日里在这些楼宇办公的金融界精英们国庆假期都没有上班，但佳业大厦毗邻购物广场TC中心，正值国庆假期，大量游客涌入，有很大的潜在隐患，嫌疑人手里有枪，一旦给他钻到空子逃进TC中心，后果不堪设想。
刑侦一队的汪月今天值班，虽然经验没有贺仙丰富，但小丫头也算机灵，顾亦然给她吩咐了几句就赶着要坐魏队的车去现场了，刚开出市局没多远，佳业大厦及其周边的建筑平面图就传到了顾亦然的手机上。
顾亦然坐在副驾驶座上，正在研究汪月刚发过来的平面图，魏风尘不敢打扰，默默开车，时不时瞟顾亦然一眼，中控台面板上显示有来电，是刑侦的俞队。
魏风尘伸手按了接听，俞队的声音便从音响里传了出来：“顾队，”魏风尘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才意识到是蓝牙默认连接上了顾亦然的手机，俞安雨滔滔不绝汇报着，“月月已经联系了TC中心，商场紧急关闭了靠近佳业大厦的西门和停车场出口，现场已经拉起警戒线，也已经联系了佳业大厦物业开启了车库到平层的电梯权限，物业负责人已经在车库电梯口待命。指挥车上所有仪器已经调试完毕，道路实时监控已经接入，今天老齐全队休假，现在也已经都在往佳业大厦赶了。”
顾亦然的视线一刻也没有从平面图上移开，询问道：“星宇呢？”
“星宇也在赶去佳业大厦的路上。”
顾亦然“嗯”了一声，继续说：“俞队，安全第一，不要超速，通讯器里联络吧。”
挂断电话，刚越过双黄线超车飙到前面的大G听话地压了下速度，顾亦然才将通讯器打开塞进耳朵里，清咳了一声，缓缓开口道：“全员，听我指令。”
市局众人抵达佳业大厦前的广场，特警队攻击组一个精锐小队由孙闯带领，从佳业大厦车库进入佳业大厦内部，其余几组特警已经按照提前分好的小队各自就位，封锁组和破坏组用防爆盾在佳业大厦和TC中心隔了一道人墙，迫使嫌疑人远离TC中心朝另一边后退，支援组两人带着多申请的一套狙击枪和特警队唯一值守的狙击手尤璟上了对面高楼的狙击点，刑侦队和禁毒队众人则在外围疏散群众。
通讯器里传来孙闯的声音：“顾队，佳业内部A1组已就位。”
顾亦然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一阵电流音后，通讯器里传来冷星宇的声音：“老大、顾队，我是冷星宇，我已经到达狙击点，嫌疑人在射程范围内，随时可以开枪，请指示。”
听到冷星宇的声音，顾亦然的嘴角不自觉翘了翘，但声音依旧冷冽：“人质安全第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击毙嫌犯，狙击手时刻关注嫌犯动态，有异常及时向我汇报。”
“是！”冷星宇和尤璟异口同声。
顾亦然的左耳戴着一枚入耳式蓝牙耳机，里面是贺仙平稳的声音，正在给顾亦然汇报嫌疑人的相关信息：“犯罪嫌疑人刘正峰，32岁，有前科，吸毒，进过戒毒所，从戒毒所出来后无正当职业，收入来源不明，日常多出入各种娱乐场所，大概率仍然和那个圈子里的人有瓜葛，他手里的枪确认是真枪，来源暂时不明……”
看到市局的支援抵达，瑞西分局禁毒大队长杜泽山也赶忙迎上前，顾亦然瞥了他一眼，他便收起一肚子的话，只唯唯诺诺憋出了一句：“顾队、魏队……”
顾亦然没有搭理杜泽山，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刘正峰，他穿着皱巴巴的短袖T恤，单手将一个穿着JK制服的短发女孩锁在胸前，另一只手握着手枪抵着她的太阳穴，小姑娘年纪不大，应该是个高中生，其实她并不矮，少说得有一米七，也不是纤细柔弱的女孩子，微胖，并非绝佳的挟持对象，想必刘正峰也是被逼得没辙了，才抓住了这个小可怜，她显然是受到了惊吓，脸都哭花了，抽噎着被刘正峰一凶，就连哭出声也不敢了，只默默流着眼泪发抖。
顾亦然朝杜泽山伸出手，杜泽山便懂事地将手里的扩音喇叭递给他，他接过扩音喇叭，总算开口，高高在上，不容违抗：“瑞西分局所有人后撤，受俞队指挥，辅助疏散现场群众。”
杜泽山连忙点头，打了个手势，分局的人才退下来，见便衣警察们后退换成全副武装的特警，刘正峰的情绪就更激动了，锁着怀里小姑娘的手又紧了紧，枪口也往她的太阳穴用力地戳了戳，咆哮道：“不要过来！”
顾亦然站在特警中间，穿着蓝色的警服衬衫，领口还能看到一圈内搭的黑色羊毛衫衣领，他的皮肤透着病态的白，夹在身强力壮的特警中间显得格外羸弱。
顾亦然抬起手示意身边的特警们都停下，自己也停下脚步，举起手里的扩音喇叭，从容地开口道：“刘正峰，我是市局禁毒队的顾亦然。”
圈子里没人不知道顾队的名号，大家对他又恨又怕，他是唯一一个能够活着从九先生手下走出来的缉毒警，毒贩们甚至不敢叫嚣要针对他，在他面前，连那个敢派人枪杀前市局局长的温远为也只能退避国外。
刘正峰的动作明显一滞，顾亦然的眼里没有一丝感情：“你已经被包围了，放弃抵抗，放下武器，放开人质，我们，还有得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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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然：给你一个自救的机会

刘正峰回过神来，手里的枪依旧戳着小姑娘的太阳穴，气势却明显弱了下来：“不要过来！让这些特警后退！”
顾亦然缓缓眨了下眼，抬起右手，魏风尘便下达命令：“退。”
跟在他们身边的两个特警小队懂事地缓步后退，手里的枪依旧指着刘正峰。
没有穿防弹衣的顾亦然和魏风尘暴露在刘正峰面前，与刘正峰无声对峙，刘正峰大口喘息着，带动着肩膀也跟着起伏，他怀里的小姑娘双手艰难地抱着他的手臂，费力地踮着脚，小碎步跟着刘正峰往后挪。
下了一晚上的雨已经停了，但随着气温骤降，地上的积水也依旧没有干，刘正峰踩在水洼里，冷不防滑了一下，魏风尘和顾亦然几乎是同时拔枪，魏风尘右手拔枪，左手捏住滑套的前端，右手前推的同时完成上膛，顾亦然左手握着扩音喇叭，单手拔枪，将枪的后准心卡在枪套上，下压完成上膛，只在眨眼间，两人一前一后将枪口指向刘正峰。
刘正峰稳住身形，站稳后才发现刚才一副要和自己谈判的警察已经拔枪对准了自己。
他冷笑了一声：“呵，看来，你们警察都一个样，说一套做一套，从来没有把我们当人，这就是你说的‘有得谈’吗？”他的视线从顾亦然身后正瞄准着自己的特警们身上扫过，又落回到了顾亦然身上，指着他的枪口足够多，多这两个也不多，他的眼里带着对警察的鄙夷，恶狠狠地开口，“你们以为自己多高大，多正直？背地里还不是在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呵呵，惩恶扬善？顾队，你告诉我，什么是恶？什么是善？把犯了小错的人抓起来威逼利诱，豢养成听自己差遣的狗，就是你们警察说的回头是岸？是你们把我们又推进万丈深渊，根本没有人在乎我们的死活，没有人保障我们的权益，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可以被抛弃，或者，今天你们的指标不够了，也可以把我们抓起来，是吧？”
顾亦然虚了虚眼，并没有回答刘正峰，只是默默放下手里的枪，魏风尘也跟着放下手里的枪，但刘正峰丝毫不领情，语气反倒更加狂妄：“我凭什么坐以待毙！凭什么被你们利用完之后丢掉？你们这些出尔反尔的臭警察就该死！你们活该被毒贩抓到折磨至死！戳瞎眼球，敲碎膝盖，一刀一刀削你们的肉！你们他妈的活该！”
刘正峰口无遮拦，字字句句都是对警察最恶毒的诅咒，在场所有的警察都不自觉咬紧后槽牙，但没有顾队的命令，谁也不能意气用事，魏风尘最听不得别人说有损缉毒警的话，但他的呼吸一如既往地平稳，只是盯着刘正峰的双眼里平添了几分敌意。
顾亦然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只安静地注视着刘正峰，看到被自己激怒的警察们怒不敢言，刘正峰更得意忘形了：“有本事就杀了我！我就是死！也要拉上人垫背！别以为什么事都能顺你们的意……”
通讯器里传来尤璟的声音，虽然努力克制着，但仍然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怒意：“顾队，嫌疑人情绪激动，有伤到人质的可能，是否需要击毙……”
未等尤璟说完，通讯器里又传来冷星宇平静的声音：“顾队，后方有人快速靠近，疑似嫌犯的同伙。”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靠近，一个急切的男声也逐渐靠近：“不！顾队！不要伤害他！让我和他谈！刘哥！刘哥你听我说！”
“彭姜！你来这里干什么！你还在停职期，滚出去！”杜泽山呵斥道，脸上写满对彭姜出现在这里的惊诧。
“不！老大、顾队！求你们了！让我进去！”彭姜的情绪十分激动，急得声音都带了哭腔，“这是误会！顾队！求求了！这是误会啊！让我跟他说，我能跟他说清楚的！求你们不要开枪！”
“你闭嘴！别在这里胡言乱语！滚回去！”杜泽山咬牙切齿，他已经快速地回过神来，此刻声音里满是警告。
听到彭姜的声音，刘正峰一愣，继而反倒像是被点燃的爆竹，声音里的怒意只增不减：“哟，我说谁呢！你也有脸出现在我面前呢？顾队，放他过来，让他过来看得清楚点儿。”
刘正峰任何微小的动作都可以吓唬到他怀里一直默默流泪的小姑娘，她苦苦哀求道：“不要！不要杀我！”
“有你说话的份儿吗？给老子老实点儿！”刘正峰不耐烦，手里的枪怼着小姑娘的太阳穴，小姑娘又不敢动了，抽噎着小声哀求：“求求你，不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