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了看月亮(雪圈儿)

涂祁摇摇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谢沉凡略做回忆，说：“许述小的时候特别想有一个弟弟，可是他爸妈不想生孩子了，就一直没有满足他的愿望。但，许述却已经想好了有个弟弟的话，给他起什么小名，就叫小点。”
“后来，我去了他家。我永远记得啊，那天正巧地震波及周边省市，我刚站在他面前，头上就有一个花瓶因为震感要掉下来。……许述当即把我抱怀里扑倒在地上，护住我，保护我没有受伤。可他的胳膊肘擦破了皮，花瓶的碎屑也划伤了他的脚腕。”
“后来，他问我叫什么名字，问我有没有小名。我说没有，他就给我起了小名，叫我小点，让我当他弟弟，他会永远保护我、对我好。”
“涂祁，我好像给你讲过，我从小就不是好孩子，天天打架惹事，身边根本没有朋友。当然，我也不需要朋友。……是许述，他见我就笑，笑完就救了我的命，救完我忍着自己的伤，还安慰我不要害怕。”
说到这里，谢沉凡停了，好像因此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
他和许述的现在有多么糟糕，他和许述的过去就有多么的美好。
谢沉凡不说话了，涂祁在心里帮他补全了后面的故事。
后面，谢沉凡为了许述，收敛起自己的爪子和尖牙，扮演着许述想要的乖弟弟，不再是个混不吝。
哦，还有——许述对谢沉凡也是照顾有加，自己有了零花钱，一大半都用来给谢沉凡买零食、买礼物，剩下的一小半存起来，等节庆给谢沉凡买个更大的礼物。他每天像个大狗黏在这个得之不易的弟弟身后，管吃管穿，陪聊陪玩，尽心尽力做着哥哥的角色。
直到他的父母离婚，他去了爷爷奶奶家，他变成了一个混混。
涂祁记得谢沉凡讲过，在所有有谢沉凡的选项里，许述的选择永远是谢沉凡。
除了……选项里又有了于蓝希。
“我有时候就在想，许述既然不领情，那随便他自生自灭吧。可每当这个想法出来，我就会做梦，梦见我们俩特别好的那几年。等梦醒了，我告诉自己，最后一次，看在过去的份儿上，我再多管他最后一次。”谢沉凡说着说着又低了头，仿若又进到自我反思里。
不可一世的谢沉凡，为了喜欢，光芒不在，也会有迷茫难过的时候。
这是涂祁看着此时此刻的谢沉凡，心里唯一的想法。
太早的遇见太好的人，是劫。
于谢沉凡，也于涂祁而言。
九点多坐上车，涂祁问谢沉凡：“那你之后还管他么？”
“不知道。”谢沉凡闭目养神，轻轻摇头，语气也是难得的平静。
回答完，车开了。
每一次谢沉凡选择坐火车离开杨城，心里都会想，他不会再有下次了。
这次亦然。
谢沉凡告诉自己，真的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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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月(｢･ω･)｢嘿
近期走一走谢小点和许大狗的线，也是间接地拉扯一下小涂的主线|･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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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总是不会顾及人的心情，它噼里啪啦赶着往前，裹挟着每一个人不得不面对新的下一秒，面对新的明天。
面对着，就到了期末。
陈濯和涂渺的大一要结束了，涂祁和谢沉凡的高一也要结束了。
大一结束，没有什么多余的事。高一结束，则面临着分科。
涂祁自然是要选理，谢沉凡稍微纠结了一下，也选了理，想着继续和涂祁一个班挺好的。
最近谢沉凡的妈妈回来了一趟，让谢沉凡选择是否要出国。如果可以，谢妈妈希望谢沉凡可以早点做准备，她有关系能让谢沉凡随时出国进行学业。
谢沉凡的外公外婆都在国外，谢妈妈要顾着两位老人，还要分心管着在国内的谢沉凡。若是谢沉凡同意出国，谢妈妈也能少操点心，而且她的很多关系都在国外，谢沉凡去到国外不见得不比在国内会更好一些。
最开始谈这件事时，是高一下学期刚开学没多久，当时谢沉凡满心许述，敷衍说自己考虑考虑。
现在考虑了一个学期，他和许述的微妙关系，因为许述的主动挑破，变得乱七八糟。因此，谢沉凡重新审视了出国这件事，有点要松口的意思。
“你怎么看？”谢沉凡问涂祁。
这已经是最近一个星期，谢沉凡第……数不清多少次问涂祁这个问题。
涂祁回答“去呗”，谢沉凡不高兴；涂祁回答“那别去了”，谢沉凡还是不高兴。
“喂，许述么？谢沉凡问你，他出国了你怎么看？”涂祁佯装拿手机给许述打电话，用玩笑语气说出来谢沉凡实际想要的回应。
弯弯折折，谢沉凡还是想知道许述怎么看待他出国这件事。
可自从那天之后，谢沉凡再没主动联系过许述，同样也没接到过许述的信息或是电话。
谢沉凡目光沉沉看着涂祁，不说话，只光眼神上下打量，把涂祁从头发丝到脚后跟扫视一遍。
涂祁晃晃电话，也不言一语，由着谢沉凡看。
短暂的沉默之后，谢沉凡叹了口气。
涂祁很是能理解谢沉凡。如果换作是他，他万万不敢承认自己的喜欢。
怂一点后退一步，虽然身后不是那人的怀抱，但起码后退之后，两人之间尚有余地在。往前点头应下迈出这一步，就是不可见底的万丈深渊。
谢沉凡此刻就在深渊里，不是出不来，是不敢出来。
“如果我这次成绩没在班级前十，我就考虑我妈的建议，准备——出国。”烦烦抓抓头发，谢沉凡似是自言自语，敲定最后的选择。
他想，也许离开有许述的地方，他应该会在某一天不再喜欢许述。
眼不见，心，自然就不怎么动了。
涂祁没应谢沉凡的话，心里兀自做着考量，考量谢沉凡是赌气，还是真的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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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期末成绩出来了，连带着排名也公示在了班级门口。
面临分班，涂祁没再控分，如常发挥考了第一。往后再数八个人，第九名……姓谢，但不是谢沉凡，是班里另外一个女孩子。
谢姓女生下一名，是谢沉凡，班级排名第十一，比上一名差了两分，算起来也就是一道英语阅读。
涂祁和谢沉凡一起看的成绩表，看完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眼中情绪都不怎么明了，接着就是漫长的缄默。
默然到晚上，谢沉凡回宿舍接到了宋清源的电话。
“沉凡，我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你，许述是不是和你关系挺好的那个朋友？”宋清源开门见山，毫不拖沓。
谢沉凡开的外放，听到许述的名字，他愣了愣，涂祁在旁边也有些讶然。
迅速措辞，谢沉凡没回应“朋友”的问题，反问宋清源：“他怎么了？”
“他没事。就是……有件事，牵扯到他，我好像听你提过你和他关系不错，所以就想着先来问问你。”宋清源支支吾吾，忽然又话说不明白了。
在谢沉凡的再三追问下，宋清源吭吭哧哧把事情讲了出来。
这还要追溯到程家宴会那天，宋清源头脑不清醒在宴会上拦了于蓝希，在于蓝希挣扎过程里，他失手推倒了于蓝希，把于蓝希肚子里的孩子退没了。
孩子没了，董遇非很是高兴，终于能摆脱水性杨花的于蓝希了。而于蓝希就很不愉快了，自己好不容易傍到的律师儿子，说没就没了。
等于蓝希从医院出院，算是彻底再也联系不到董遇非了。
心里极度不平衡的于蓝希，一气之下掏钱找人，揍了宋清源一顿。也是她脾气上头，没让那些人收着点，结果宋清源被揍到医院，躺了快两个月才见好。
宋清源吃闷亏不说，奈何他爸气得不行。让谢沉凡妈妈看在他这么多年任劳任怨的份儿上，托关系查出来了前因后果，知道了是于蓝希找人打的宋清源。
气愤的宋爸爸找到于蓝希，说让于蓝希必须给出赔偿，否则就启用法律手段。
不偏不倚，谢沉凡妈妈给宋爸爸介绍的律师，是董遇非他爸，董瑾。
于蓝希自是拿不出钱，一股脑把锅推给了冤大头许述，甚至她还幻想，如果真的吃官司，董遇非会不会出现。
“我爸，知道了于蓝希和许述先确定的关系，就火气上头迁怒许述，让他们俩无论谁，必须拿出来赔偿金。”宋清源说。
“宋叔要多少钱？”谢沉凡问。
“三万。”
顿了顿，谢沉凡又问：“我妈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么？”
“阿姨不知道。”宋清源回答的老实。
清楚了所有，谢沉凡还是没回答宋清源最开始问的问题，随意拉扯两句，结束了电话。
作为局外人，涂祁瞅着谢沉凡写满不虞的脸，回想了一下上次的银行卡，他有九分把握猜到，谢沉凡打算怎么做了。
果然，不出两分钟，谢沉凡开始查自己手里还有多少钱，查完之后他又打了好几个电话，没有背着涂祁，所以涂祁听得明白，谢沉凡打算把自己那些限量手办卖了，凑钱帮许述还债。
“最后一次，好聚好散。”谢沉凡说给自己听。
涂祁没吭声，拿着自己的手机若有所思。
没过两天，终于正式进入到暑假里。
暑假第一天，涂祁和谢沉凡不约而同都去了杨城。涂祁找许述，谢沉凡找于蓝希。
“述哥！”涂祁在谢沉凡天天念叨的汽修厂找到许述，“我有东西要给你。”
“你放心，不是谢沉凡叫我来的。他不知道我来找你。”涂祁补充道。
思索半分钟，许述脱了手套和工装，领着涂祁坐到附近的花园长椅。
“你要给我什么？”许述问两手空空的涂祁。
涂祁不紧不慢拿出来手机，在给许述播放录音之前，他先告诉许述：“你知不知道，谢沉凡马上就要出国了。”

在涂祁找到许述的同时，谢沉凡也找到了于蓝希。
彼时，于蓝希正在接听宋爸爸的电话，宋爸爸告诉她有人替她还了钱，但那人不是许述。
“谢沉凡？！”于蓝希握着结束的电话，抬头看见居高临下睨着她的谢沉凡。
瞬间，于蓝希福至心灵，“是你还了钱？”
疑问句，却是陈述语气。于蓝希对着谢沉凡少有的笃定。
“是我。”谢沉凡点头，言语间听不出情绪。
于蓝希微仰头望着谢沉凡，忽的发觉谢沉凡竟然那么高，比许述高出来不少。而且谢沉凡今年才十六岁，还有两年长个头的时间。
心里飘忽想着这些，于蓝希蓦地就想到她不小心听到的，谢沉凡和涂祁的电话，她听见涂祁回谢沉凡：“你可跟好你的许述吧，注意点，别太过激让他发现端倪了。”
“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
“我放心个鬼，你在许述的事情上从来没有分寸可言！”
之后两人的插科打诨于蓝希没再听到。但是仅凭这两句，再加上女生极准的第六感，还有谢沉凡所有的作为，于蓝希无比肯定——谢沉凡是喜欢许述的。
她记得许述有天向她吐槽，说谢沉凡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会喜欢男生了。
两相结合，于蓝希更是认定了心中的猜想。没多犹豫，她去告诉了许述。
可是，许述的态度很奇怪。许述……
“于蓝希。”谢沉凡的声音打断了于蓝希不合时宜的回忆。
于蓝希眼睛重新聚焦，看向谢沉凡，眼睛里少了过去的洋洋得意，多出来几分鄙夷和恶心。
不等谢沉凡继续说，于蓝希倒是先数落谢沉凡一通：“谢沉凡，你不用装着高高在上的模样。我告诉你，你这几万块钱花的不亏，起码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喜欢许述。……男人喜欢男人？可真够叫人犯吐的！”
听罢于蓝希的大言不惭，谢沉凡笑了，笑意不达眼底，仅仅鼻间轻哼一声。
“你哼什么？有钱给这儿鬼嘚瑟什么？我告诉你，你再喜欢许述，他也不会和你好。你以为你认识他十来年，你就是拯救他的希望么？我告诉你，我才是他的希望。我……你笑什么？谢沉凡，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了？”于蓝希越说，发现谢沉凡唇角的弧度越发大，并且看她的眼里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嘲讽。
于蓝希被谢沉凡的眼神看的有些心里没来由发怵，她甚至忘记了谢沉凡比她小很多岁，谢沉凡只是个16岁的高中生。
她不得不噤了声，皱眉回视着谢沉凡，到嘴边的话怎么都讲不出来了。
“于蓝希，我奉劝你对我客气点。董遇非的五万，宋清源的三万，我可不是白垫钱的。”说着，谢沉凡从口袋里掏出来两张折叠成方形的纸，“你的欠条，现在都在我这里，我随时可以走法律程序，送你去法庭坐坐。”
“哦当然，你也可以去告诉所有人，我喜欢许述。这件事没什么说不得的。”
谢沉凡随意的态度令于蓝希震惊在原地，她知道谢沉凡疯疯癫癫，但没想到是如此无遮无拦。
在于蓝希的怯怕和讶然里，谢沉凡继续说：“我今天来，是正式通知你，从此刻开始，但凡让我知道你又去找许述，可不是只有八万块钱这么简单。”
谢沉凡始终提着嘴角，显得亲和无辜又友善。
然而在于蓝希看来，谢沉凡的嘴角里不是笑意，却是无数利刃，指不定哪个下一秒就会全数放出，让她命绝于此。
没有想着要听于蓝希点头或否，谢沉凡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再一次，谢沉凡独自一人坐着火车，从杨城回去州城。
回到州城已经是晚上，谢沉凡叫了出租回家。因为他们家的别墅区不允许陌生车辆进出，是以谢沉凡只好让司机把他放大门口，他自己慢慢悠悠走回去。
走着，许是大晚上情绪逐渐翻涌，谢沉凡回忆起于蓝希那会儿提到的——许述的希望。其实有很多时候，谢沉凡真的思考过，为什么许述那么喜欢于蓝希？是不是就因为于蓝希的名字里有希望的“希”，所以许述一股脑扎进去，怎么叫都不愿醒。
思考着，谢沉凡不由冷笑又苦笑。
于蓝希不是许述的希望，许述的希望是……
“谢小点！”谢沉凡忽然听见好像是许述叫自己。
“谢小点！谢沉凡！”又有两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谢沉凡扭头循着声源去找，看见许述站在一盏路灯下，正朝他挥手。
谢沉凡没动，看着许述一瘸一拐走到他面前，笑得有点憨：“蹲的时间有点长了，脚还有点麻，哈哈哈。”
但是谢沉凡笑不出来，他不清楚许述想干什么。他也没说话，面无表情用身高优势眼皮耷拉着瞥许述。
“我等你好久了。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许述故意看不出谢沉凡的闷闷，乐呵着找话题。
然谢沉凡缄口不言，轻飘飘略他一眼，擦过他的肩膀径直朝自己家走。
他走，许述在他身后跟。
跟到谢沉凡家门口，谢沉凡挡着门，不让许述进。
“别来烦我！”谢沉凡凶着语气怼许述。
许述丝毫不生气，笑嘻嘻凑近谢沉凡面前，道歉如行云流水：“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很晚了，让我留宿一夜，行不？”
“不行。”谢沉凡忽而拧巴起来。
盯着谢沉凡阴沉的表情看很久，许述敛了笑容，没来由叹口气，从身后的书包里拿出来一团类似绳索的东西。
他把中间连接绳子抖落开，才得以让谢沉凡看清是个互相的牵引绳。
许述把一端套在自己手腕上，另一端硬塞进谢沉凡手里，说：“这个给你拿着，以后除了上学，我和你的距离不会超过这个绳子长度。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也不会和你不喜欢的人交往。小点，你原谅我吧，好不好？”
谢沉凡听着许述含义颇多的话，又低头看着手里的牵引绳，心脏不合时宜地跳动很快。
他觉得许述应该不止是来求他原谅的。
想了想措辞，谢沉凡作势要把牵引绳还给许述，“如果只是为了道歉，你不用做这些。而且你并没有做错，谁都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我看很开，无所谓。”
“不是。”许述突然有些慌乱。他把绳子重新塞给谢沉凡，舔舔嘴唇，咬咬下唇肉，思衬着，低了头，说：“小点，你别不要我。”
许述向谢沉凡撒娇，不带丁点脾气的，可怜兮兮的在讨饶。
“涂祁今天去找我了。当然，我今天来找你，不单是因为涂祁。我……我其实是打算还完最后这笔钱，把所有解决清楚，然后一身轻地找你。”许述垂着头，十指无意识交叉一起，是他惯有的紧张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