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来就山(千水不敌)

或许是和路湛一一路走过那条开满樱花的小路很好，也或许是路湛一认真讲起来他们写生的趣事，总之许西溪是面带笑意的一路去到餐厅。
直到——
他看着沈时齐，面无表情的打了招呼。
沈时齐也颇为意外。
“西西，自己来的？”
“路湛一在那边。”他一副着急想走的样子，沈时齐自然无奈。
“你难得出来，我去跟小路说，介不介意我拼个桌？”
许西溪撇嘴，“你去问他。”
他巴不得沈大老板赶紧走，可惜路湛一看了许西溪的脸色，只好再加一个人。
路湛一对面坐着两人，于是有些不安，往日的能言善道也收了回去，此刻安静如鸡。
许西溪拿着手里的茶杯玩，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沈时齐倒是面色温和，但一句话没有坐在那里也让人觉得沉闷。
路湛一此刻无不感叹，他只是个假社牛，万分期盼有人打破情况。
开口的是沈时齐“难得，你能叫他出来。我先后叫他几次，他都懒得动。”
路湛一看着许西溪，又有点开心又紧张的笑，“我这也算报答许先生的帮忙呢，好不容易请他出来的。”
“他帮你忙？”好像有多大惊奇似的。
许西溪不满，“我帮了大忙，没想到吧。”
被他突如其来的幼稚无语到，沈时齐笑着。
路湛一解释道“是，我前阵子要参加比赛，还有考驾照，许先生帮了我很多。”
许西溪看着他一脸诚恳，觉得无聊，便催促道“吃饭了，路湛一你点了什么菜？”
路湛一立刻做起来，隔着桌子给许西溪讲菜单，从前菜到甜品头头是道，许西溪听得认真。
沈时齐看着这两人融洽的气氛，仍然笑意温和，只是看向许西溪的唇角带着僵硬。

沈时齐很快吃完东西离开，他还有客人要见。
许西溪吃饱摊在椅子上不肯动，还是被路湛一拉起来去前面听人弹钢琴。
这家餐厅划分好几个场景，前面音乐餐厅的装潢路过客人都要赞一声惊艳。
路湛一当时也做过攻略，虽然许西溪不一定喜欢，可是见对方又吃撑，在外面的话也不好揉肚子，只好拉许西溪出来消食。
许西溪坐在一边听音乐，旁边是观赏鱼缸，虽然在角落，光洒在脸上还是万分惊艳。
路湛一忍不住抬起手中相机，对准了，拍下了第一张。
许西溪拿着相机看，“你拍的我脸大。”
路湛一不好意思，“因为是抓拍，所以……”
许西溪靠在磨砂玻璃墙上，斜看过来“给我重拍吧。”
路湛一有点撒娇的语气，“我担心拍不好，许先生一定不要生气。”
他仔细的选着构图光线，许西溪看向镜头，被他蹲着的姿势逗笑——“咔嚓”
路湛一捧场，“真的很好看！”
许西溪要过来相机，又对着路湛一一阵按快门。
虽然按的快，也毫无技巧，但不得不说路湛一是个上相脸，这样模糊也挺俊朗。
许西溪把相机还他，又开始了一度神游。
路湛一悄悄看向他，在找好角度后，拿着相机，为自己和远处的许西溪拍下一组合照。
偷偷摸摸的。
路湛一怀疑自己心脏早搏。
但显然没有，只有一颗向着许西溪的心脏罢了。
路湛一回去后羞涩的编辑了朋友圈，配图是一张玻璃，仔细看的话能瞧见两个人影。路湛一单方面欣赏，觉得他的许先生光是一个背影就闪闪发光。
许西溪看见了，觉得好玩，也挑出一堆照片作为朋友圈。
总之，幸亏路湛一的天生丽质，才扛得住这样的镜头。
模模糊糊变形的照片构成了许西溪的朋友圈。
许西溪早就没有多少联系的人，偏偏这次就想着凑热闹，很快照片传播超快。
国外的友人震惊刷屏“我真的不敢相信，天啊，许，你是真的恋爱了？”
许西溪没有回。
而闪闪放光的路湛一此刻在许西溪那里也变得闪闪发光。
许西溪躺在床上发呆，觉得这样一天过得很慢，路湛一真的很神奇。
他总是能把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像是回来时突如其来的大雨，还有他及其烦躁的堵车，以及面对前面的剐蹭事件，目睹一群人吵吵嚷嚷，真的很烦躁。
在这种时候，他是恨不得立刻走开的，要么万分后悔出门，并且发誓以后坚决不走这条路的。
可是任何突如其来的事情，在路湛一那里就很有趣。
许西溪本来极其讨厌下雨天，汽油味加上潮湿的气息，只恨不得晕过去才好，便坐在车里止不住的想呕吐。
头晕目眩起来，他本来就坏的脾气更是糟糕。
堵车路上更不能睡着，只好闭着眼靠在座椅上皱眉。
路湛一看见了，拿着手机鼓捣，许西溪也没去管。
他不舒服的时候往往生人勿进，谁都敬而远之，路湛一不说话也挺可怜。
一会儿，车门被打开了，路湛一站在车道上挥舞胳膊，许西溪强打起精神，看着路湛一客气的跟外卖员打招呼并感谢，然后接下来一杯橙汁。
嗯？橙汁？
被好好塞在手里的时候许西溪还有点呆住。
“给我的？”
路湛一给他插好吸管，“嗯。看到你有点晕车，刚好还要堵很久，这里不好出去买水，点一杯橙汁可能会舒服一点，鲜榨的，许先生尝尝？”
许西溪没说话，低头喝了一口清甜的橙汁，胃里那股不好受的劲儿逐渐消失。
他端着大杯橙汁喝的端正，路湛一的神色柔软，就默默看着他。
眼见着许西溪眉头逐渐舒展，他松了口气才笑起来。继续跟许西溪讲一些有趣的事情。
路湛一绘声绘色的讲起了他在驾校的趣事，将无可奈何的教练模仿的非常相像。
许西溪听着就觉得有意思，跟着乐了一路，也没有被堵一小时的烦躁。
回到家他还保持好心情。
路湛一真的是个厉害的人啊。生活废物——许西溪如此感叹道。
几乎称得上是状况百出的一天，可是并没有觉得多不好。身体是累的，可是脑子却兴奋的不像话。
没人知道路湛一对他的作用力。只是他也逐渐察觉，他至少是非常喜欢和这个年轻人的相处。
这何尝不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呢。
将错就错的如此沉迷，还是就像是沈时齐说的那样，他不该招惹一个单纯热情的大学生？
碰到这样的事情，果然还是很棘手啊。许西溪苦恼着。
路湛一要回学校开会，许西溪窝在沙发上发呆。脑子里想起沈时齐说的话
“你无法独自过下去……”
许西溪不服，但很多时候沈时齐是对的，也确然事实。可是他不想承认，或者不想妥协。
他并不愿意在沈时齐面前再次犯错，成为一个他眼中的永远沉默下去的许西溪。
连续好心情戛然而止，沈时齐在看了很久的朋友圈之后终于决定认真的跟许西溪谈。
显然，这一次也并不理想，这让他挫败不已，想到许西溪的满不在乎，顿时激烈起来。
“西西，跟我分开，形式只会更加不好，为什么我们不再试着一起改变呢？我相信我们可以磨合的更好，我也可以答应你不再限制你。”他说的万分真心，许西溪却一个字没听。
“你说的改变，还是你想单方面让我改吧”。
沈时齐拧眉，“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这么久我们都一起过来了，如今年纪到了，都会变得更成熟，懂得选择更适合的人。
“如你所说，我都活这么久了，现在就想这样活着，不愿意改了”。许西溪强忍着沉默着。
“西溪，我不是在要求或者逼你什么，我只是太担心你了。你可能有点误会我的意思，等你休息一阵我们再谈。”
许西溪拒绝不了别人的好意，只好回一句“嗯。”
“中药也别忘了喝……”
许西溪烦躁，看着沈时齐离开的背影。
他一直这样，默不作声却步步紧逼，许西溪看穿了他的，就觉得好笑。
可是这是天生没有办法，只要是对他的好意，他不喜欢也不会拒绝。便会突生这么多事情。
他烦躁着，突然想抽根烟，发现路湛一已经拿走了他所有的香烟和打火机，他气闷至极，终于舍得挪动，决心去酒吧喝酒。
作为披麻袋都好看的许西溪百无聊赖的进了酒吧，来往路上就没有不悄悄看他的。
他约好的人还没来，许西溪坐到吧台点了杯酒，很快周围坐满了人，都没有被他的低气压吓跑，只是每一个开口说话的。
虽然这种极品一般都有伴，但是邻座的男人还是忍不住凑上去开口
“一个人吗？”
许西溪摇晃着杯子，目光里盛满东西，仿佛没喝便醉了。
但他长相惊艳冷淡，谁也猜不透他，也没有继续聊下去。
那人也不失望，继续凑上去讲话。
远处，在卡座周围几个人团团坐着，沙发中央的男人满脸光芒，“他是谁？有认识的吗？”
陪着的几人摇头，终于一个人开口，“他好像是模特吧，一两年前常来，似乎常年在国外，有好多人暗恋他，还每天蹲守着等他。”
“怪不得，这气质身材样样极品。”目光里尽是跃跃欲试。
旁边的人倒是理智“你也当他是个花瓶？狠着呢，当心贪色不成可要出事。”
男人满不在乎，“不过一个小模特，给足了面子，认识一下不过分……”
他缓步准备潇洒的过去，没料到这人身边立刻来了位。
“这家伙他认识，一看老熟人他也迟疑，关键这人难缠，他也麻烦……”
这边刚停下脚步，那边许西溪旁边的漂亮男生沈自晞就开口了。
“你看看，许大美人，你这一回来又要有人为你黯然神伤痴心破碎了。”
许西溪懒得理他夸张的语气，“你点了没？”
“你请客？”
“点吧。”
沈自晞不客气，“点个贵的。”
许西溪笑骂“德行。”
沈自晞喝着酒跟他调侃，“你看，你被你家金主影响的一身冷气。让多少人望而却步。唉，罪孽深重啊。”
许西溪才不跟他沟通，“你喜欢便去努力。”
沈自晞夸张，“真的吗？你两完啦？现在呢？”
许西溪无语。
沈自晞是许西溪在外碰到的好友，也算是酒肉朋友，不过这么多年一直也相互联系。
这位励志拿下无数优质攻的好友，一直以来觊觎沈时齐已久，还曾经把许西溪当做单方面情敌。
在两人认识之后，自然成了异性兄弟——沈自晞说的。
不过，沈自晞同志自我感知，还是很馋好友许西溪的这位大金主——浑身充满禁欲气质的大金主沈时齐老板。
沈时齐懒得跟他说什么，他不参与许西溪其他事情，只是为许西溪和这种人往来而匪夷所思。
总的来说，沈自晞先生是一个异常倔强每年看见沈时齐都要蠢蠢欲动的大美零。
但并不影响他去接触其他优质小1顺便和许西溪分享八卦。
许西溪支着耳朵听，他并不十分热衷，往往就是听一句漏半句，是在不理解沈自晞的快乐。
“这种快乐你不懂……”沈自晞哼着调子跟他神秘。
“许啊，你是真的不打算干啦？”
许西溪扒拉开他的凑过肩膀，“你看我像是说假话吗？”
他嘟嘟囔囔，“也行啊，让你家大老板养你？”
许西溪摇头，“我搬出来了，就之前那个公寓。”
“你真住进去了？”
许西溪点头，察觉酒杯空了，又重新招呼上一杯。
沈自晞也真心实意的感叹，“退休也好，你跑来跑去多累啊。”

许西溪带着酒气，却突然紧张起来“呃，正准备睡。”
路湛一暖洋洋的声调传来，“许先生记得泡脚啊，用我买的中药包。今天走多了路一定很累。”
许西溪一阵恍惚，下过雨的晚上有些凉意，他低头，轻轻回答“嗯。”
“那晚安了，许先生早点睡。”
许西溪慢慢上楼，突然有一刻觉得很寂寞，甚至他不想挂断电话。
路湛一没等到他挂电话，又关心的询问“许先生，白天的菜你喜欢吗？”
“很好。”
路湛一开心起来，“下次我再订，我们可以再去吃。”
许西溪出奇的耐心“嗯”
路湛一还在絮絮叨叨，许西溪认真听着，抬头看晚上稀薄的星光。
还会有下次吗。
“这次还是没预料到会下雨，明明看了天气预报的。”路湛一有点低的语气。
“没关系”许西溪说。
“天气预报也有不准的时候，不是你的原因。”
路湛一觉得今晚的许先生出乎意料的温柔，但他立刻活力起来
“嗯。下次出门，选一个舒服的好天气，这样许先生就不会晕车了。”
许西溪楞住“没关系的”他说。
他快要走到门口，开门声会让路湛一听见，于是说“我要睡了。”
路湛一很小声，“那晚安。”
许西溪拿着手机，靠在墙上，好一会儿，他打开门进去把自己摊在沙发上。
路湛一说的对，还是太冷清了。
许西溪也在想，为什么路湛一会有那种从容生活的神奇能力呢？
这是沈时齐也不会有的。
同样是按部就班的工作生活，他总觉得一切都乱成一片，什么都不想去做，连坚持吃饭按时睡觉都很困难。
但是路湛一就能把平凡无聊的事情过得很生动。
每天买菜、做饭，似乎是毫无差别的一天，可是当他做起来，那种静止的魔法就消失了。
饭菜的香气、还有偶尔不符合年龄的唠叨……怎么就、那么温暖呢。
也许是酒精的缘故，他然竟然在这里想路湛一的好。
许西溪暗自发笑，等到躺在床上，静静盯着灯光。
忽然觉得这么些年，总是糊涂的。
无论看上去多么任性，自己却知道荒唐。
果然啊，人只能骗骗别人，再怎么厉害也骗不了自己。他一如既往的是个蠢货，总是过不好自己的生活。
林女士离开之前的话他还记得，却没打算听，这样过去十几年，他还是这个德行，却不得不承认，最了解他的还是那个女人。
她说，“生活要过简单一点，你性子太绝，虽然好心，但是太会苛待自己的心。”
“什么都不用做，你就去过最想要的生活。”
他以为他想要的是绝对的东西，结果只是撞的满头血罢了。
十八岁时沈时齐问他，“你想做什么呢？”
许西溪坐在看台上吹风，“不知道，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
沈时齐认真的思考，得出的结论是“没有。”
“你太懒，按部就班的做不了，其他的交际环境你也不喜欢。”
目前来说，“你唯一能长久坚持的、估计只有脸了。”
许西溪捧腹大笑，被他这种严肃思考的结论逗乐。
这人就剩直接说“估计做个花瓶适合你”
“靠脸吃饭”这样也不错。
…………
没想到，隔了四年再次见面，许西溪真的成了一个声名狼藉的模特。
“打架、耍大牌、不尊重前辈……”一个模特脾气坏的要命，碰见潜规则拳头比嘴还毒。
对此，沈时齐的方式是“既然如此，就借着由头好好护着，由着许西溪这样。”
惯出一个更加无法无天的许西溪。
但是在许西溪看来，至少现在他还没承认，他没有从对方这种庇护式的爱上获得任何快乐。
他也没有从这种乱七八糟的工作里获得林女士说的幸福。
他一度觉得自己只不过天生冷淡无爱。
他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却也找不到任何喜欢的事情。曾经他觉得他应该去珍惜沈时齐，可是对方也给不了他想要的。
沈时齐在每一次疲惫的给他解决麻烦中说，“西西，你究竟在想什么？”
许西溪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路湛一第二天过来，许西溪还在卷着毛毯睡得香甜，路湛一只能小声在厨房热豆浆，顺便洗洗水果。
许西溪出来，看到桌子上的饭，他愣了一下，然后洗漱完坐在桌前。
“好香啊”他说。
路湛一就端着水果出来了，“多吃点。”
一切都那么普通，许西溪在蒸气晕开中抬起头来，他突然觉得很舒服，不是因为眼前的食物。
然后是一场平凡简单的早餐，许西溪会看书，看电视，路湛一则收拾出来简单的作业开始动手。
许西溪好奇的凑过去，路湛一还认真的盯着电脑屏幕，连接着手绘板。
——“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