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来就山(千水不敌)

沈时齐抓着许西溪问他情况
许西溪耷拉着眼皮不怎么想回，“挺好的。”
“小路是找来帮忙的？我以为是工作了，怎么突然想起找个学生来？”
“看他挺有趣。”
沈时齐无奈“要不我给你找个保姆？小姜你也不要，小路毕竟上学挺忙的。”
“不需要。”
“西西，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一样了。”
“这样挺好的，不用工作了。”
沈时齐看他一直兴致不高，仍然耐着性子说“行，你过得舒服就好。”
他又补充道“不过，我看你住在这边不放心，要不然，我让助理把行李收拾过来，我和……”
许西溪赶紧制止“别。你每天日理万机的，我这地方太小，影响你工作。”
沈时齐看着他，“西西，那你想让我怎么样呢？”
许西溪团成一团，又不说话了。
沈时齐叹一口气，看看他手腕的伤口，又心疼的摩挲着，许西溪鸡皮疙瘩般将手抽回来。
路湛一在厨房心不在焉的洗碗，听着客厅里轻声温和的谈话朦朦胧胧，又心里实在莫名憋闷。
许先生。
他和那位沈先生关系很好呢。
许西溪其实只想逃脱这种麻烦的关系。
其实从好几年开始，他越来越发现，沈时齐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模式更让他不喜欢。
与其说是温柔，更像是笃定了对方的不拒绝。
许西溪经常有一种被对方拿捏性格的炸毛。
从前他都对自己下一秒的情绪一无所知，也不明白这样浑浑噩噩的意义。
唯一知道的是，他曾经有些喜欢过沈时齐的温柔。
直到后来又发现了他温柔之下的陷阱。
沈时齐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哪怕他如此茫然，如此糟糕的人，他也决绝的抗拒这种稳妥的好意。
许西溪吃了感冒药容易犯困，一逃避下窝在沙发很不舒适的睡着了，沈时齐知道他浅眠，没有叫醒他，只是找来被子给他小心盖好。
路湛一注视着对方一系列体贴熟稔的动作，有些茫然。
沈时齐给人盖好被子角，一回头路湛一在沙发边。
“他很难伺候吧？”
“啊？不是！”路湛一连忙摆手否认。
沈时齐示意他坐下，小声的说起许西溪，一种温和攀谈的语气。
“我从以前遇见他，就是这个脾气。这么多年也没怎么改。”
“其实，还好吧。许先生，是个很温柔的人。”
沈时齐有一种诧异的眼神，笑道“我还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评价他。”
路湛一语气倒是没觉得不正常，“许先生其实是个细致的人，而且，有时候，也不是无缘无故发脾气。”
“哦？”
“我有一次没有按许先生意见扔掉那些花花草草，他虽然生气，偶尔也会浇水。还有，许先生虽然挑剔却很心软，做得不是很愿意吃的菜也会给面子吃。”
“他明明不耐烦的样子，有时却还是很细心。”路湛一侃侃而谈，脸上还有生动的神色。
沈时齐见了，微微皱眉。
又颇为怀念，“总以为他永远不会变呢。现在想想，都已经这么大年纪，总有些变化了。”
他一心一意沉浸于某一点情绪感叹，路湛一却小心开口
“许先生，以前不是这样子吗？”
沈时齐看着他，路湛一解释，“我以为许先生一直是这个性格。”
沈时齐摇头“他大概一直是个任性的人，让人没办法，又嫉妒又心疼，可是又不能不管。”
路湛一内心补充，当然也是乐意管着吧，许先生脸上露出舒服的表情，这是多有成就感的事情！
可惜还是重逢的太晚，错过了很多年。
路湛一点头，“我看过有的杂志和娱乐消息上说他可能和同行相处不好。”
又补充，“我觉得许先生是一个纯粹的人，正因为纯粹，所以会吸引性格相反的人。”
正是矛盾的一个人，才让人又爱又恨。哪怕知道他一身毛病，还是想对他好。
许西溪迷糊醒来，张口就反驳“哪里就一身毛病了？”
两人恰当适时闭嘴。
许西溪很不满“两个人在主人家说人坏话呢？”
路湛一表情谄媚，“许先生，这，先抑后扬呢，主要是为了夸你。”
“哦？夸我什么了？”
“夸你英俊善良又好相处。”
许西溪翻白眼，“路湛一，拍马屁也不能阻止我要扣你工资。”

两人扯皮，沈时齐好奇“小路你每月给多少工资。”
许西溪满不在乎，“这个月才开始给，他自己说一千。”
沈时齐表情没绷住，“你让人家包揽全部，就给一千？钟点工都比这个多啊。”
“我让他自己说价格，他自己说的。”
“本市一个全职的保姆最少也得每月八千吧？你也不缺钱，最起码开到6千。”
许西溪呆，“等等，你说保姆八千的工资？”
“据我了解是这样。当然，也有一万多或者两万的，根据具体经验定。”
许西溪感叹，“有吃有住，还拿工资。我也愿意干。”
沈时齐笑骂他“你缺那点钱？再说，你那五谷不分的样子，谁要雇你。”
许西溪满脸不服，“我觉得我手艺还能培养，最起码我是有天赋的，路湛一你说！”
路湛一很给面子“许先生舌头可灵了！”
结果被白了一眼，他赶紧躲闪。
“上次买菜，买回来的是长茄，许先生一口就尝出来不是圆茄，我都震惊了。”
沈时齐拍他，笑着数落毛病太多，许西溪不耐烦拍他手，“我不吃长茄，只吃圆茄。”
路湛一看见这个动作，压下心头一跳。
沈时齐突然想起来，“菜也是你买？”
路湛一点头。
“西西，每月一千块，人家给你又贴进去菜钱了。”
路湛一摆手，连忙道“是我自己想买的。况且，住在这里都没付许先生房租。”
沈时齐温和又坚定的给了路湛一付了一万块工资。
路湛一很想拒绝……
为什么是沈时齐发工资？还有，他真的不要啊！
沈时齐准备告辞，许西溪躺的舒服，沈时齐见他一脸困意，又嘱咐几句。
“注意身体，不要老是麻烦小路。”
“嗯。”
“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
沈时齐给他拉拉被子，看他团在被子里一堆，又开口道“西西，我下个月空了，带你出门散心，去滨海。”
许西溪不愿意说太多话，就默不作声。
沈时齐无奈，“好好休息，我走了。”
“嗯。”
路湛一礼貌送沈时齐，道别之后他回来，看着许西溪突然有些心乱起来。
把沈时齐给他的卡拿出来，许西溪见了，修长的手指拿过来把玩，也不说话。
路湛一有些踌躇，“许先生，我真的，不需要工资的。”
许西溪盯着手里的卡“这里面也不多，既然沈老板有钱，你拿着吧，我们加菜吃。”
路湛一看他神色有些淡淡，“许先生，我觉得，沈先生很关心你。”
许西溪没有太多反应，“嗯”
——“他还拜托我多照顾你。”
“嗯。”
——“他还说，我要是太忙没空了，还让我给他打电话，给了我名片。”
许西溪看着他，“你呢？要是觉得忙或者累，随时说就行，不用告诉他。反正，你一个高材生来给我当保姆，本身就挺荒唐的。”
路湛一连忙摆手，“我不忙的！”
许西溪却是若有所思，“说到这儿，我给你加工资吧路湛一，你来定，要是随时不想干都可以。”
路湛一看着他神色认真，低声说“许先生，我真的不需要钱。”
“那你图什么呢？出力却不要工资，我也很为难呢。”
路湛一结结巴巴，仿佛被识破心理似的慌张。
许西溪不知觉已经坐起来，凑近他“还是，你有其他的目的？”
那么近，盯着他的眼睛。
路湛一眼神慌乱，许西溪突然笑起来。
——“不图财，那想要什么，想要、色？”
他尾音低着，听到路湛一耳朵里，瞬间耳廓红了一片。
许西溪看着他忍不住笑，路湛一立刻逃回了房间。
许西溪突然没意思了，关了灯的客厅重新冷清起来，刚才的气氛只是寻常。
冷着脸，他重新躺下，看着天花板，目光晶莹。
“怎么办呢？真没办法。”
清醒着的时候就会格外明白一个道理，沈时齐不会一直这样温和，同样，路湛一这样有趣的年轻人，同样不会留太久。
又或许，他应该划清界限，不要再这样招惹这样一个纯情善良的小少爷。
又或者……
给他一点甜头。
等没意思了，自然就会走了。
所以，路湛一想要哪种呢？
许西溪从来讨厌那些将欲望赤裸裸的摆出来的人，恶心至极。
可小少爷这种贪图目的并不明朗的人，似乎很棘手。
唉，头疼啊。
真的有点后悔一时趣味把人家骗过来了。
第二天的路湛一仍然目光躲闪的给许西溪做了早餐，而后红着耳朵上课去了。
许西溪本来想聊两句，可对方走的飞快。
路湛一到了学校还在愣神。
关系很好的一个朋友知道他搬出宿舍在外面住，而且顺便兼职，问他情况怎么样？
路湛一正想着许西溪，他没有跟其他人讲关于许西溪，闻言一愣。
斟酌着一字一句正在给许西溪发消息。
师兄笑他神秘。“就是那个你每天捧着手机发呆的许先生啊。”
路湛一正在担心“是啊，他好像声音有点低哑，会不会是生病了。”
那师兄随口回答“或许也是刚睡醒或者运动去了呗。”
路湛一犹豫着，“不，他根本不怎么运动，有时候一天都不愿意挪动一下，但是身材保持的很好，不过有些偏瘦……”
对方本来大大咧咧喝着啤酒，听着听着有些迟缓的放下杯子，看着路湛一挺兴冲冲的说着
酝酿迟疑着回他，有些措辞困难“听起来，是个有点怪的人。”
路湛一纳闷“有吗？”
在他眼里，许先生只不过是个有些任性的人。
除了吃药吃饭不怎么规律，其他时间也是挺风趣温和的人呢。
——“就像你说的，长相优越，家境不错，没有朋友和社交，除了点外卖和接电话从不用手机……还有啊，他居然两个月不出门，现代真的存在两个月不出门的宅男帅哥吗？你以为二次元动漫呢！”
路湛一想，当然有！
他的先生俊美，苍白且高瘦，简直纸片人复活好吗！
但显然唯一的好友并不清楚这种感叹，觉得路湛一走入了妄想派的大门。
路湛一反驳无效，又觉得许西溪哪里都好，不和这个狂放派说了，自顾自美滋滋的想。
许先生哪里都好。
安静，有时候又脾气坏。嘴巴毒，却是一个心软的人。挑食，但很好哄。
说起许西溪来路湛一不自觉笑容满面，让他对面的朋友心存犹疑。
“湛一同学！你是不是找灵感找出差错了，突然打开了什么奇怪的世界大门？”
师兄问的相当委婉，路湛一有点纳闷
“什么？”
对面恨铁不成钢，“你迷恋二次元哥哥支持你！你可别代入现实啊，这不靠谱啊！”
路湛一还以为他说得是他曾经跟朋友谈的灵感缪斯的狂想，自己之前还看了不少二次元的番剧。
“放心吧，我没有沉迷。”
朋友惊了，“这是已经有苗头了呀！”
是什么让路湛一这朵高洁美丽的美院之花，居然私恋红尘，甚至还改变了性取向！！
“路湛一，快别玩手机了，告诉哥哥，你现在是什么阶段了，什么状态？”
路湛一一脸迷糊，“没什么呀。不过我已经在真实世界里遇到更有魅力的人了。”
路湛一脸红红。
完了！好朋友心里哀嚎。
偌大美院美女们浑身解数没有采下来的高岭之花，居然被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迷住了？
他抓路湛一的手，“你不再考虑一下吗？”
此时的路湛一突然想到昨晚的许西溪，突然面上热起来，脸更红了。
对面的大哥满脸狰狞，“我还什么都没说，他就已经这样了？！”
路湛一！彻底的，弯了？
要不然说美院的艺术行走派接受度高，大哥心里翻江倒海间已经接受事实。
认真考虑自己拉不回来这个现实
“尊重！支持！”
“啊？谢谢。”回过头的路湛一绝对没想到朋友七拐八拐的脑回路。
看着兴冲冲收到信息回复的路湛一打算去超市买菜。
原地的师兄一口干了啤酒
“唉！我纯情派又缺一名后继者！”
路湛一自然不知道，他兴冲冲回去，继续满怀自信的当他的小保姆，乐此不疲。
回到公寓的路湛一在门口平复呼吸，自从那个暧昧的靠近和言语的夜晚之后，好像又有了什么不同。
不过是他单方面不同。
许西溪自然的吃饭睡觉，然后玩小游戏，宅家生活自在惬意。
路湛一使出了浑身解数试图养胖美人，奈何许西溪虽然爱吃，毕竟曾经做模特的饭量在那里，少食多餐也很难胖起来。
但路湛一坚持不懈且乐在其中。
他愿意钻研厨艺，看到许西溪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
他也愿意尽量变得活泼生动，能够和许西溪聊天解闷。
师兄说，“你这不叫谈恋爱，你这叫大孝子啊。”
孝顺孩子，真的孝！
师兄无数次感叹。
路湛一订的周五的诗刊上有一首诗，“我应该得了一种病，这种病叫做爱无能。求索是一件鲜活的生命力，而我，只剩下枯等。”
路湛一从前最爱订这种诗刊，许西溪在某一天捡起来看，又默默放下。
相似的故事，他也读过。
故事的最后，那个人等来了什么呢？没有人说得清。
有意义反而无意义。
他总是惊叹于路湛一的活力和神奇，有着让生活有趣起来的办法。
哪怕一日三餐都能变得没那么无聊。
好像生活在他的身上，就变得温和体贴。
茶米油盐为什么只听他的话似的。
许西溪很好奇。
怎么说呢，那是一种温柔的感觉，如果用路湛一的话来说，就是岁月宁静的感觉。
可是当他将这种感觉放在心里的时候，又觉得并不妥当，而且异常危险。

上完课回家的路湛一这个纯情少男仍然沉浸在脸红的想象里。
他不知道许西溪一番内心活动，心里还美滋滋想着和许先生的相处。
虽然过去了很多天，只不过，那些尴尬暧昧的记忆还是停留在他脑海，实在是，许西溪是在美的惹眼。
很多时候一颦一笑都带着点暧昧的痕迹。
从不避讳的换衣服、大咧咧敞着胸膛，或者一点指尖，阳光下的喉结……让纯情的路湛一同学既羞涩又难受。
而且，他怀疑许先生颇有点故意的成分。
比如，打扫浴室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尤其在浴缸里泡着一个人的时候。
对方懒洋洋躺在里面，倒是大大方方的很。
路湛一很难坚持在此刻装的像模像样，毕竟他一进来就脸红了一圈。
起因是许西溪打翻了洗面台的一瓶乳液，懒得收拾又看着放好的水想要泡澡，自然而然的把任务交给了路湛一。
路湛一以为对方还在那边，唯恐许西溪伤到手指立马进来。
结果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我、我等会儿收拾。”
许西溪躺的舒服，挺自在的靠在浴缸壁上，“你现在收拾就行，我在这也不影响。”
路湛一犹豫着戴上橡胶手套，听着哗啦哗啦的撩水声，心都要哗啦没了。
只能悄悄红着耳朵，然后尽量利索的打包碎片和瓶子，剩下的乳液拿厨房纸擦一擦卷起来扔掉就行。
只是……他低咳一下，不敢抬头站起来，只默默的蹲着调转了方向，然后站起来不回头的说，“我去扔一下垃圾。”
许西溪很煞风景，“明天一起扔吧，不是没擦完地？”
路湛一飞快，“哦哦，我去拿厨房纸。”
许西溪看他仓皇的出去，忍不住笑出声，真是纯情的小少爷啊。
小少爷显然也听见那一阵笑声，又想看他笑又不好意思的很，实在五味杂陈。
这个，许先生怎么这么的、、仿佛故意的…要捉弄他似的…
许西溪玩心之后就无聊下来，最近沈时齐倒是没再打电话过来。
不过他知道，沈时齐只是还在给他时间妥协，或者又当是他简单的胡闹。
可他，这一次真的没想过回去了。
接下来，如果超出时间范围，沈时齐会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