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赦……”他张口,热气喷张,幽幽把名字念成了诗。
许嘉音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房门在这时终于开了,匆匆进来的却是一位佣人。
“小先生!小先生!”佣人冲上来,看清许嘉音的脸色,吓得惊呼,“二少爷,怎么办?”
周赦留在门外,离门尚有一段距离。他紧紧皱眉,尽管这么小心,还是未能躲开狂溢于空气的苏打香。
alpha的抑制剂副作用更大,健康的alpha尚且难以承受,上次易感昏倒,医生再三警告,没有那方面的打算,就不要再靠近那个omega。
发生过的事终究无法抹去,留在身上的旧伤,终究要以不同程度的伤害伴随他一辈子。
喉结滚动,一颗汗珠滑入衣领。
他只说了三个字:“抑制剂。”
佣人面露难色,“可是少爷,这是第三支抑制剂了,搞不好会出事的!”
她回头看看地上的许嘉音,心软去扶肩膀,手一碰到,许嘉音朝她身上爬过来。
“阿赦!”然而燥热夜色中,omega敏锐地嗅出她的味道与周赦不同,无措呆了呆后恐惧退后,“阿赦……阿赦……我要阿赦……”
佣人六神无主,求助看向门口,“二少爷,他已经不行了……”
周赦握紧拳头。
“二少爷……”
苏打水的香味已将他包围,他大步踏进房间。
佣人睁大眼睛,“少爷!您不能靠近他!”
周赦朝她低吼:“走开!”
许嘉音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
梦境漫长,是掉进温水里悠悠化开的果味硬糖,甜味沉到杯底,再而升起飞腾,咕噜咕噜炸开一串甜蜜的泡泡。
好久没有这样全然地舒服过了,在心与世界之间修筑的铁刺篱笆倒塌毁灭,好像回到婴儿时代在妈妈的子宫的酣眠……怎么会有这样安逸的梦?许嘉音深知就算是梦,也不见得会安宁,就算是妈妈的子宫,也不见得是幸运。
真舍不得从这样的梦境醒来,但虚幻的美好总是要结束,许嘉音闭着眼留恋,直到再也回味不出梦境里的柔软,才不舍地睁开眼睛。
天花板一片明亮,耳边响着钟表转动的“嗒嗒”声。
许嘉音习惯性地翻身,竟然没有任何阻力地翻了过去。床头柜上放着一只银色方形闹钟,时针即将与十点刻度重合。
这岁月静好的场景,似乎有哪里不对劲……许嘉音呆呆望着闹钟,后知后觉地发现,睡觉时他习惯抱在胸前的被角盖着一层短绒毛毯,应该是昨晚为他加的。他往毛绒绒的毯子里拱了拱,嗅到浓郁的烈酒香。
许嘉音一骨碌翻身爬起,余温未退的毛毯堆挤到大腿上,露出穿着陌生睡衣的上半身。
他愣愣低头,望着身上明显大了一码的睡衣,呆呆抬起手腕。他记得他被捆住了,如今只剩绳索勒出的淤青,颜色消退许多,隐约能嗅到清凉的药膏味道。
他自由了,虽然只是身体。
昨晚的回忆渐渐复苏,很快许嘉音明白了睡得那么舒服的根本原因。
他忐忑不已地抬起手,指尖轻触敏感的后颈,身体顿时颤巍巍地抖了抖。
灼热的红潮迅速涌了满脸,那里果然两道刺穿的痕迹,只有被alpha咬过才能留下的特殊伤口。脑子宕机了几秒,他哗啦掀开被褥,恢复活力的身子灵活往前一滚,却并没有什么羞耻的撕扯感传来。
床边有镜子,他怀着狂跳的心脏走到镜子前,看见乱蓬蓬的头发和烧得透红的脸。
他转身背对,扯低后颈衣领,拼命扭脖子去看。
角度不是很好,只能看个大概,但足以让他确定,真的被咬了。
难怪身体一下子满血复活,抑制剂只会让人浑身乏力,只有alpha的信息素,宛如神丹妙药。
神智不清的时候,他被做了什么?
脑子里噼里啪啦炸得一片黑烟,许嘉音抱紧双臂,失魂落魄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到柔软的床上。
是周赦做的,他对昨晚的事没有太深印象,唯一只记得很难受,然后好像被抱了起来……
许嘉音心尖轻然一颤,一些灼热的诡异情愫涌了上来。
短暂失神,他紧紧抱住自己,为自己幼稚的反应感到惊奇。
他曾听到过这样的言论,当一个人动了真情,不管多么老辣的情场高手,都会回到仿若初恋时。严格来说,他没有真心喜欢过谁,如若真心喜欢上谁,他也是没经验的,钓鱼的经验可派不上用场。
“咚咚咚——”
突然传来敲门声,把他吓一跳。
许嘉音腾地站起来,双手无措地理了理头发。
房门推开一条缝,露出缝缀白色花边的围裙,是位微胖的女佣人。
“小先生,您醒了!”佣人有些惊讶,手中托盘轻微一晃。
许嘉音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片刻失态后,佣人恭敬低头,匆匆走到床边桌子前,将托盘里的碗碟一一取出。
“小先生,您这两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厨房给您做点清淡滋补的早饭,先过来吃一些吧。”
许嘉音扫过那满桌的美食,泄了气似的坐回床上。
佣人以为是自己的问题,连忙询问:“这些吃的,不合您的胃口吗?”
许嘉音扫了一眼,闷着声音问:“你们二少爷呢?”
“他在楼下。”
许嘉音抿起嘴唇,眼神垂到地上去。
见他满腹心事的模样,佣人犹豫不决上前,“小先生,您找二少爷有什么事吗?”
许嘉音摇头,“没事。”
他本想问问昨晚,光凭自己的感觉,很难以置信昨晚只是被咬了脖子。
他身上的睡衣是周赦穿过的,长期贴身留下的气味不会骗人,他想不明白。
“那您先准备准备吃饭吧,给您放这儿了,吃完不要乱跑,不然二少爷会生气的。”
许嘉音只管坐着,没有丝毫回答她的意思。
她只好告辞,离开时轻轻带上房门,然后脚步声离去,并没有上锁的迹象。
可是就算没有锁门,许嘉音觉得他被比绳子和空间更牢靠的枷锁束缚在这里,那是身上货真价实的标记,尽管是临时的,在标记消失之前,他不可能离开这里。
饿了两日,肚里早已空空如也,为他准备的早饭明明丰盛可口,看起来极富食欲,他却提不起什么兴趣。许嘉音心里烦躁,拿起勺子在碗里搅动,最终摆下餐具,重新回到镜子前。
镜子里站着最熟悉的他自己,却散发出莫名的陌生感,好像这是头一次,这样认真地看着自己。他耷拉下脑袋,手腕脚踝的淤青异常刺眼。
过去不久,敲门声又一次响起,许嘉音怏怏说了声“请进”,还是刚刚那位佣人,手里拿了新的托盘。
“小先生,这是活血的药膏,要帮您涂吗?”
许嘉音抬起双手,望着白瘦手腕上勒出的两道青痕,木讷摇摇头。
“你放着吧。”
佣人听命,端着盘子转身,走到门边时,许嘉音叫住了她。
她恭敬回身,“您还有什么事吗?”
许嘉音把脑袋偏得朝墙,好像在和谁闹别扭似的。
“……所以,他在楼下做什么?”
佣人一愣,“您说谁?”
许嘉音暗自咬牙:“周赦!”
佣人连忙,“他在房间休息,您要找他的话,我帮您去叫? ”
许嘉音闷哼,“不用,我也没说要找他,走吧,我要休息了。”
佣人茫然点头,替他关上了房门。
窗外阳光明媚,屋里通着烘烘的暖气,他却觉得冬天的寒意跨国重重障碍来到了心底。
又一次,他想起误入杂物间时见到的画和抱枕,他对抱枕尚有印象,是征得他同意后制作的,当时应当是作为奖品送了出去,有且仅有一个,想收集到应该很难。
那么来之不易的东西,原本被好好珍藏着东西,通通扔进冷冰冰的仓库里。
一整天过去,许嘉音没能见着周赦的面。
睡前,佣人又来了一次,给他带来换洗的衣物,他想了整整一天,实在想问周赦怎么还不回来,最终撑着面子,没有问出口。
佣人还算懂得察言观色,见他欲言又止,偷偷告诉说:“小先生,今早您家里人来过电话,不过是二少爷接的,似乎您妈妈生病了,想让您回去看看。”
许嘉音茫然转头,整个人为之一震:
“你说什么?”
“您别担心,好像是老毛病复发,不算特别严重,今晚您就什么也别想,好好休息把,过两天太太就该回来了,太太为人很好,到时一定会让二少爷带您回家探望的。”
许嘉音忘记要怎么动。
佣人放下为他准备的睡衣,小心提醒说:“房间的浴室是可以用的,您可以去洗洗,脏衣服放在篮子就好。”
许嘉音望着那叠干净的黑色睡袍,怔然想起周赦落在房间的黑色外套。
因为和自己的衣服混在一起,前些日睡着时就被佣人收拾出去,洗干净送来时,里面已经没有周赦那件了。
这几天他过的浑浑噩噩,没有手机可玩,房间里也没有多余的娱乐设施,唯一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不过几册书籍,不过尽是些成功学励志学之类的内容,无法激发他的兴趣。
见不到周赦,想不通昨晚到底发生什么,恐惧与怀疑日益深重——他好好检查过身体, 确实只有一个临时标记,昨晚发情那么严重,他肯定做出过无数求欢的动作,为什么能忍住只对他临时标记?
如果只给他一个临时标记,干嘛又给他穿自己的睡衣?他们很亲密?!
许嘉音满脸通红,拼命拿拳头敲自己脑袋。
他在想什么!他的精神肯定被控制了!他干嘛要想莫名其妙烙上某个人的永久标记!
他烦躁甩手,拾起佣人留下的干净睡衣,趿拉拖鞋进了浴室。
浴室算不得十分宽敞,但应有的设施一应俱全,最重要的是安了浴缸,许嘉音喜欢泡澡,和周赦喜欢冲澡一样,水能清理身体里的坏情绪,多多少少,会起效果。
放好一缸清水,许嘉音抬起脚尖试了试水温,确定合适后,把自己泡进了水里。
一串气泡咕噜咕噜冒上来,他闭上双眼,鼻头泛起酸涩。
周赦不喜欢他了。
这就是招惹他心情不好的根本原因,也是他胡思乱想的最终结果。
除了占有和享用,他想不到任何让一个alpha把一个Omega关在家里的理由。
越是不对他做什么,他越觉得一团乱,这还不如那晚输给顾西,跳进冷冰冰的海里去。
许嘉音从水中浮起,湿漉漉地趴在浴缸边缘,打开墙上的莲蓬头,让水淋到头顶。
水线砸到头盖骨,哗哗啦啦一片吵闹,隐隐约约,他好像听见外面有动静。
耳畔太吵,许嘉音屏息听了一会,什么也听不到,他伸出手来关掉水阀,浴室登时安静下来。
整个空间安安静静, 除了水珠坠落浴缸的声音,再听不到其他。
许嘉音颓然笑笑,心道这是幻听了吧,他到底有多贱,居然还在期待周赦来看他。他为自己感到可悲。他赤裸着站起身,随意擦擦头发的水,换衣服时,见到换下来挂在一旁的大码睡衣。
在没有人看见的秘密浴室里,他还是砰砰加快了心跳,将那件睡袍拉进怀里,小心地吸了一口。
毕竟是衣物,又被他穿了一天,原主人的气息已经很淡了。
临时标记固然有用,但效果太过短暂,大约傍晚时候,他便明显感觉体内那不属于自己的信息素已经消失了。他觉得可笑,这算不算提前体验omega的婚后生活?漫长的发情期里,每一天都需要丈夫的安慰,要是丈夫不愿意疼爱,该是怎样凄惨。
好在,周赦对他是真的没有什么兴趣,看样子脾气发泄得差不多,今晚不会再来了。他不来,就不用被他信息素勾引,安稳度过今晚还是没有问题的。
等发情期过去就好了,这是他作为omega的宿命。
许嘉音深深叹气,抱着那件布料,推开了浴室的门。
白莹莹的雾气在身侧缭绕,许嘉音失魂落魄地踏出去,走了几步,忽然停住。
被他睡过没有整理的乱糟糟的床上,周赦坐在那里,穿着平日里不常见的黑色正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袖口半寸衬衫白。他坐得并不端正,双手手肘搭在膝盖,撑住比例匀称的上半身,一双眸子冷淡打开。
许嘉音收紧双手,手里紧紧抓着潮湿的衣服。
舌头僵硬,无法说话。
这次,周赦倒没有难为他,淡淡开了口说:“终于洗完了?”
许嘉音脸颊一烫。
他在外面等了很久?
周赦动了动,动作之间透露出无法掩饰的疲惫,他平时一板一眼,极少有体态松懈的时刻,这会儿满身疲态,竟然散发出一种极具男性魅力的散漫。
他望着许嘉音,眸子幽深迷离,滚过火热醉意。
“音音,你过来。”
许嘉音呆呆张望,不敢相信耳朵听到了什么。
omega的鼻子尤其地灵,别说共处一室,就是在人多复杂的商场里,隔着十几米,也能一下子找到标记过他的alpha。
他也是第一次感受标记的威力,像是某种神罚,凡人只敢赞叹伟大。他身上的标记已经很弱了,仍然令他感到不可违逆。
烈酒香扑鼻,与他体内的粒子瞬间产生反应,只要标记存在,他们就是宇宙间一对相互纠缠的量子,一方上旋,一方下旋,永生永世成为整体。
强大的冲击作用下,他好像一座被切掉电源的机械人,彻底站在了原地。
周赦耐心不太好,自从分化以后,一直是这样。
那双醉醺醺的眼缓缓眯起,“你不敢过来?”
许嘉音抓着睡衣的手往胸口提了提,总算从诧异中回过神来。他又将那双手往下放了放,无处安放似的,如此来回一遍,忐忑不安地迈出脚。
客房并不宽敞,从浴室门口走到床边,最多不超过十步,被他走出百米的错觉。
周赦坐在那里,刘海遮下阴影,阴森森地覆住眼睛。
高度紧张的时刻,人的第六感异常灵敏,许嘉音感受到了空气中那一丝丝冷下来的味道,乖乖加快脚步,走到了周赦面前。
手里还抓着周赦留下给他的睡衣,周赦的目光正在那件衣服上。
他觉面红热燥,可是眼下也没可能当着周赦的面把衣服丢出去或者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干嘛?”
周赦绝对是喝过酒来的,刚才离得远不敢确定,如今面对面不到一米距离,鼻子吸到的味道里,除了令他发软的朗姆酒香,还掺杂了大量刺鼻的酒精味,那是真正的酒的味道,与信息素截然不同。
许嘉音真的不喜欢酒精味,令他想起烂醉后极致呕吐的感觉,尤其那晚在船上狠狠喝了一顿之后,身体好像建立起了新的条件反射,鼻子才闻到一点味道,胃里隐隐已经翻涌起来。
他悄悄抿嘴,却因为酒精味来自周赦身上,理所当然地忍了下去,没有任何怪罪的念头。
周赦极累似的移动目光,从他小动作无数的手往上攀爬。
许嘉音情不自禁地吞口水,吞咽的动作放得无比缓慢,生怕发出什么旁人能听到的声响。
他把脑袋埋了下去,那目光根本是把刀,无情地在肉上刮……心里的鼓声愈发震耳,他忽然意识到,那是因为身上的睡衣要命地单薄,更糟糕的是出浴时没有用心擦干身子,不仅领口往下敞开,许多突出的地方恰到好处地浸湿,发出若隐若现的春光。
他局促不安地动了动,把手里的衣服往上抱了抱,挡住。
乍露的风光熄了色,周赦脸上闪过显眼的不高兴。
“再过来点。”周赦命令。
许嘉音感觉后背有冰凉感绽放,大概是从头发稍滴下来的水珠。
他小心翼翼往前挪出一小步。原本就离得不远,再往前走,就要踩到周赦的脚了。
许嘉音深深吸一口气,准备中气十足开口问他到底要做什么,却忽然之间,周赦伸出大手,如火一般抓了上来。
“啊!”许嘉音惊呼一声,身子一旋,坐到了他的腿上。
周赦异常自然地将手搭上他的腰,烈酒的浓香扑了满身。许嘉音没能坐稳,整个人挂在上面,慌乱间揪着衣领往上挺了挺,身下立即传来西裤丝滑的布料感。
许嘉音两颊腾得烧红,他只穿了一件睡衣出来,底下是光的……
他颤颤仰着脸,周赦峻挺的鼻梁离他只有几公分。
他选择继续挂着……
曾几何时,他还是那个潇洒多情的学长,美滋滋地想过坐到周赦腿上的场景,他该是春风得意,而周赦这个笨蛋红着脸半分不敢动弹……如今计划过的场景真真实实发生了,红着脸不敢动弹的人却成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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