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音一咬牙,豁出去一转身,抱住了周赦的手臂,“我没有护着他!是你一直在无理取闹!你回去行不行?别在这里闹了!”
训斥的口吻,不容反驳的态度,江言张开嘴巴,一时间不知怎么说话。
这一转身,他看见许嘉音暴露在空气中的后颈,除了刚洗完澡的时候,许嘉音从来不会这么光着脖子,更不会在家里人以外的人前光着脖子,哪怕是周抛过的无数男友。他双手气得发抖——那截白皙的后颈之上,最迷人的粉色小樱花上,赫然有道褐色的咬痕,那么丑陋,那么刺眼!
他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周赦,你敢把他标记了?”
周赦扫过许嘉音苍白的手腕,暗青的勒痕还在,不过被有心藏了起来,哪怕此时不得不露出来,也被用身子小心地挡住,只有离得最近的他能看到。
他淡淡抬头,嗓音无情冰冷,“听到了?他让你回去。”
江言不肯放弃,“音音?”
许嘉音夹着头不再看他,语气间带了一丝哀求:
“回去吧,哥。”
江言如遭天塌,久久无法回神。
隔着监牢般的大门,他从未有过如此恳切的语气,“音音,我是来接你回家的,这么久了不去学校,家也不回,电话也不是你接,妈病了你知道吗?这两天天气冷,她疼得下不来床,我都没敢跟她说你的事,从小到大,她把你当亲儿子一样……”
“别说了……”许嘉音摇晃,就要站不稳。
“哥不是傻子,他是不是用信息素要挟你了?你别怕,只要你点点头,哥马上叫人,今天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把你接回家……”
许嘉音不断摇头,“你别说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打听过他的底细了,不就是官二代嘛,哥还真不怕!不用担心连累我,你过来,把门打开,跟哥回家!”
“你别说了!”许嘉音用力大吼,回过头,再说话已有哭腔,“哥你别说了,你都在瞎说些什么!我没事,我自己要住在这里的!”他望着江言,鼻尖眼眶通红,“我想和阿赦呆在一起,你先回家吧,过两天我就回家看妈妈。”
江言皱紧眉头,已经无话可说。
许嘉音匆匆说了声“对不起”,带着周赦转身,逃似往敞开的客厅门走去。
周赦任他挽着走,默契地陪他演这场戏。到了门口,许嘉音偷偷回头,江言还在那里,像只被遗弃的狗,满脸崩溃的不相信。
周赦跟着他回头,眼神不易察觉地沉了沉。他抬起手,抚了一抚许嘉音乱糟糟的头发,兔子毛一般柔软的手感,压不住心底无来由的烦躁。
他迁怒般地推开许嘉音,命令院里的佣人,“带他上去洗簌,换好衣服再带来。”
佣人连忙过来,其余人也各自散开,不敢继续逗留看热闹。
许嘉音乖乖随佣人进门,到了楼上,再从窗户里偷看门口,江言已经不在那儿了。
他忽然一瑟缩,狠狠打了个喷嚏。
来到周家之后,第一次,许嘉音可以“合法”离开房间。
难得见到德高望重的管家上来了一趟,留下几只一看就来自商场的崭新购物袋,说是为他添置的衣服。
旁边的佣人连忙替他打开包装,衣物一件件摆了出来,款式颜色与他平日里穿得大多接近,应该是认真参考过他喜欢的风格,但料子的质量远不是以前的衣服能比的。许嘉音默默在心底给细心的管家打了个初始印象分,没有丝毫挑剔之处。
等到衣物全部整理出来,佣人让自己充当衣架,一边展示一边说:“一共有两套呢,您可以挑一挑。”
许嘉音左右看了看,选了更为简约的那边,然后指向桌子上唯独没有打开的一只袋子,“那是什么?”
佣人放下衣服,为他拿了过来,“是一部手机,给您用的。”
不算特别大的白色纸袋,印着显眼的大logo,果然是手机。
许嘉音奇怪,“为什么给我换手机?他把我手机弄坏了?”
“这…… ”佣人相视一眼,显然为难。
这些天来,大家默默看在眼里,都知道眼前不知如何称呼是好的小客人经历了什么,连随意进出房间的自由都没有,怎么会将手机这等重要的通讯工具重新交还给他?
“这是二少爷吩咐的,这部手机没有上网权限,只存了二少爷的联系方式,您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他。”
许嘉音一愣,明白了话语间隐晦的意思。
如果说前几天的他还抱有天真的想法,认为周赦只是泄恨,像以前那样给他亲一亲抱一抱,再不济就做几次,总能把人哄好消气,然后皆大欢喜,那么现如今的他算是彻底看清现实——现在的他,俨然一条属于周赦的狗,这部手机,就是他的专属狗牌,标志他的狗生开始。
他逃不掉了,也不想逃了。
许嘉音眼神黯然,麻木地点头接过,“我知道了。”
佣人们围上前来,想要帮他换衣服,他果然还是接受不了这么变态的贴身伺候,把人赶到门外,自力更生做完了一切。等到房门再打开, 他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佣人们没有忤逆他,但也不敢走开去忙别的,通通站在房间外等候,见到他出来,眼睛飞快一亮。
不管怎么样吧,许嘉音毕竟拥有一副完美的皮相,好好收拾出来,好比蒙尘的珠宝重现天光,让人赞叹不愧是万人趋之若鹜的omega,哪怕做了没有自由的小狗,也是最耀眼的那条狗。
但,不管小狗多么耀眼,只要脖子上拴着锁链,眼眶里镶嵌的便是洋娃娃的眼,没有一丝从前灵动的生气,他的美只剩一层皮的美,皮囊之下千疮百孔,呼呼透着风。
约莫知道眼下的场合不适合chui,几人里没有一个敢开口夸赞的,只是出于职责提醒了一句:“您的头发有些长了,需要理一下吗?”
许嘉音略微低头,抬高手掌抚摸刘海的发梢,“怎么了?很丑吗?”
佣人摇头,“怕您不方便。”
这长度,都有些影响视野了。
“不丑就好,走吧。”
许嘉音松开手,目光呆滞地向前。
佣人们低头跟上,望着前方秀挺的背影,不约而同还沉浸在打开房门那时惊为天人的冲击里。她们不约而同地想,难怪二少爷那么喜欢,这样笑容温暖的omega,二少爷怎么可能不迷恋?怎么可能不为他犯浑?
只是可惜,两个人怎么变成这样?
楼梯很快走完了,许嘉音被指引着穿过宽敞的客厅。刚才不算,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周家房子的全貌,装潢家具并没有奢华到哪里去,至少和乔洛野那艘船相比,这里显得低调朴素。
听说周赦爸爸来头不小,继母更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家里养着这么大群佣人,张口闭口少爷少爷的,可实际上这家里的人生活得非常低调,这一点倒是从周赦身上就能看出来。
客厅紧邻餐厅,受限于房屋面积,餐厅并不算大,刚好能容下一家四口围坐起来共进晚餐,当然,看那餐桌的大小,再添几把椅子也是绰绰有余的。
但最吸引许嘉音的,餐厅窗外竟有一间通透的玻璃花房,此时阳光斜射,漫开一束朦胧涌动的丁达尔飘带,远处的景色就暗下来,变成暗色调的油画背景,而触手可及的地方,怒放了一窗的莫妮卡月季,一团簇拥一团,雪白里渗出胭脂,胭脂里堆出桃红。
这里好像是给公主吃饭的地方……可惜餐厅里没有公主,只有端正静坐的年轻男人。
许嘉音下意识低下头去,不想直视周赦的眼睛。
周赦脸色算不上好,虽说比起前几天的地狱已经好了不少,可每当看见他冷脸无言,和记忆中老实害羞的男孩相去甚远,许嘉音一点不觉得这能算好。
一位佣人上前,给他拉开椅子。
“小先生,您请。”
进入周赦的视线范围之后,许嘉音变得十分警惕和小心,连脚底的步子也放慢放轻。他小声说了“谢谢”,用幅度最小的动作轻轻坐下。
早餐还没有上,周赦在他对面,中间隔了设计精雅的桌花。
相对无言,气氛冰冷。
许嘉音扛不住行刑一般的氛围,突兀又不算突兀地开口:
“对不起……”
周赦一动未动,没有半点惊讶或者其他的反应。
许嘉音拿眼角偷看一看,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刚刚对不起,江言他从小就嘴臭,小时候我们那一片街区,不管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没一个愿意和他玩……但他心眼不坏的,他就是担心我……这么多天没我消息,估计是太着急所以误会了,你别怪他……”
说着说着,许嘉音声音越来越没底气,干脆消失了。
周赦冷然相视,“你在替他求情?”
许嘉音不断咬抿嘴唇,半晌挤出下一句:
“他骂人比较难听,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往心里去,他在电话里已经把我祖宗十八代鞭尸过一遍了。”
许嘉音沉默不语。
夏町让他逃走那次,他把周赦惹到发疯,那晚起就没见过自己的手机了,想也是到了周赦手里, 那么周赦接到江言的电话,一点不奇怪。
他怎么没有想到,江言是喜欢咋咋呼呼,可也不是全然没有脑子,他那么笃定地找上门要接他回家,就说明他至少了解了一部分真相。可他还是选择了帮周赦说谎,要是让江言知道周赦对他做过什么,他不敢想那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许嘉音心里酸楚,“总之,你别怪他,让我做什么都行。”
周赦不再说话,看向他的眼里除了先前的烦躁,更多了滚滚怒气。
“做什么都行?你考虑清楚了?”
许嘉音慢吞吞地点头,“嗯。”
周赦气到发笑,“学长,我想对你做什么都行,不管我怪不怪他,你现在只能听我的。”
你根本没有资格和资本,用做什么都行这种条件,换我原谅他!
许嘉音一愣,再也说不出话。
早餐来了,几位佣人各自顺序送上饭菜,做得十分丰盛,两个人大抵要吃不完。
周赦拾起舀粥的瓷勺,白色的勺柄磕上碗边,叮叮当当地响。
“吃饭,不要逼我喂你。”
许嘉音呆呆拿起勺子,飘菜花的瘦肉粥,送进嘴里索然无味。
吃着吃着,鼻头酸涩。
他想起江言几欲啼血的话,想起小江的病,想起一度拥有从未珍惜过的正常的生活,他该怎么办?他已经不知道了。
第57章 恳求
早餐默默无声地进行,许嘉音吃得很不是滋味,老半天过去,没见碗里的粥下去多少。
周赦与他不同,从小家教严苛,吃饭形同完成每天必须的任务,怎么坐姿,怎么食不言,早已成为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任务进行一半,他抬起眼睛瞥着许嘉音碗里的粥,“不想吃?”
许嘉音抿抿嘴角,松开勺子说,“我吃饱了。”
周赦捏着勺子不动,也不说话,无声地逼迫。
他在不高兴,他把alpha基因里的控制欲发挥得淋漓尽致,胆敢违逆,之前的惩罚还历历在目。
许嘉音缩缩脖子,把那丢开的勺子重新拿了起来,嘴里不肯放弃地嘟囔,“今早胃口不是很好……”
周赦移开目光,重新回到自己桌前,嘴里淡淡命令:“把碗里的吃完。”
许嘉音认命低头,一口一口往嘴里塞。
其实粥不难吃,身体也到了补充能量的时候,可是心里太堵,好像那股子气赌到了胃里,胀得满满的,再没多余空间留给食物。
好容易逼迫自己吃干净碗里,他小心翼翼抬头,周赦还在专心致志地用餐。他偷偷放下勺子,局促不安地挪动了动。
“……阿赦。”
周赦并不抬头,从容地往嘴里送粥,又好像在等着他说话。
许嘉音吞吞口水,壮着胆子把准备好的话挤了出来。
“阿赦,你相信我吗?”
周赦双手微顿,抬起眼睛向他。
浓墨划出的两道剑眉之下,那双眼漆黑幽冷,如同终年不见阳光的地底湖泊,潜藏数以万计的幽灵鬼魅,胆敢靠近,胆敢张望一眼,就拉下去吞掉。
尤其他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令人浑身发毛。
“你说什么?”他终究还是说话了。
许嘉音缓慢重复:“我说,你相信我吗?”
周赦就那样端着勺子,勺头里的粥纹丝不动。
“相信你什么?”
他说得语气如常,在许嘉音听来,却充满讽刺和反问。
“我知道,我骗过你,在你心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信度了,可——”他顿了顿,真诚地抬起眼睛,“我想回家看看小江阿姨,她好像病得很严重……你放心!我不是要走的意思!我每周都要回家的,要是周末看不到我,肯定要亲自给我打电话,到时要是联系不上……而且我真的很担心她,我就回去看一眼,看完我就回来,可以吗?”
周赦忽然低头看地下,手里的勺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偏了,一勺子热粥撒到整洁如新的裤子上。
旁边的佣人连忙要上来,他用那只手示意,让佣人停在原地。
餐厅里安静得可怕,窗外反季节盛放的莫妮卡好像也瑟缩到叶子后面去了。
许嘉音心里鼓声震耳,可是好不容易说出来了……
他握紧双手,身体激烈前仰,“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小江阿姨是我最重要的人,比我妈妈还对我好,我真的不想让她担心,我向你发誓,我回去看看她就回来。”
周赦放下空荡荡的餐勺,瓷器与瓷器发出起轻轻的碰撞,却令人心惊。
这不是他想听到的话题,他已经表明得非常清楚。
然而许嘉音回去的心愿异常坚定,等不到回答,他推开椅子站起来,在周赦冻结的目光里一步一步走到餐桌这边,一面跪下地去,一面抓来餐巾布,擦向裤子上的粥渍。
周赦不动也不说话,眉宇间的结越拧越深。
污渍浸入了布料,擦也根本擦不干净,好半天后,许嘉音抓着脏兮兮的餐巾,极力仰起脖子,看向周赦的眼睛,“好不好?”
小狗跪在地上求饶,眼泪在眼里打转。
omega基因里带有令人心软的能力,比如许嘉音。看着他这样服软,周赦抬了抬下巴颏,莫名的烦躁感在这一刻膨胀到顶点。
“你怎么证明?”他烦躁问。
许嘉音身子没力了,双手松垮垮地散开。
是啊,他怎么证明他可以被相信,他可是连感情都可以欺骗的人渣!
可是小江病了,病得下不来床!
他双眼发红,“你想我怎么证明,我都可以证明给你看!”
这是很难回答的问题,总不可能指着窗,让他跳下去,更何况这是一楼。
又没人说话了,佣人们夹着头,不敢僭越多看。
而就这时,客厅门咕呀一声开了,虽然距离不近,但中间没有遮挡,长裙披肩的妇人如登台一般出现在门口。
身后还有人,熟悉的管家和夏町,分别提着装行李的箱子。
许嘉音转头过来,与妇人正对上眼。
诡异的寂静,妇人砰地捂住眼睛,“啊!对不起!”
小小惊呼,许嘉音双颊猛烫。
刚好被餐桌遮住,只看见他跪着的脚和冒出来的头,怕不是被误会了什么!他腾腾爬了起来,双手来回揪扯那块餐巾布,一下子六神无主。
尴尬间,周赦淡然起身迎上前。
“阿姨,您怎么提前回来了?”
听见问候,夏琬画手指分开一条缝,怪可爱地瞧着外边,“阿赦啊,对不起哦,没提前通知就回来,这位是——”
看清了情况,几位佣人都在边上候着呢,当然不可能发生什么不合礼仪的事情,是她误会了。
周赦让开身子,露出不知所措的许嘉音,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介绍。
不提前通知一声还提前回来,确实是给他找麻烦了。
这边,许久不见的夏町往门里走进来,温和笑笑说:“是阿赦的男朋友。”
周赦垂下眼神,没有反驳。
许嘉音揪着那块布,差点揪出裂口来。
“哦——”夏琬画张大嘴巴,无比不可思议,偏着脑袋看了看,激动扭头,“是抱枕那个!”
夏町咳嗽,“你小点声。”
夏琬画抱歉笑笑,贵妇人的气质一秒归位,先前那可爱的小女人姿态好像纯粹是错觉。
她款款走来,仍掩不住眼里的喜悦,“抱歉,失态了,你就是许嘉音对不对?”
许嘉音意外地点点头,看起来十分地呆。他突然举起餐巾布,“那个,刚刚在给他擦裤子,他把粥洒了……”
“原来是这样啊。”她已走到面前,细细打量着许嘉音,越发喜不自胜,亲自把脏兮兮的餐巾接走了,“我是阿赦的妈妈,你可以跟着叫阿姨,我听夏町说起过你,我们阿赦呀可喜欢你了,之前他受了伤,没敢给他考虑男朋友,现在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我正私下里寻思要不要给你们当个月老,没想到已经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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