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被陈鹤轩带到至灵岛销毁,才是戚玉此行的目的。
他答应心魔师兄,也只是因为当时他的心太乱,如果不被藏起来的话,他想不出理由来说服心魔师兄。
看着陈鹤轩跟无头苍蝇一样在船上四处寻找,戚玉觉得还是自己主动暴露比较靠谱。
于是,陈鹤轩终于在船舱的一角找到一个陌生的储物法器,打开储物法器,里面果然是太阿剑。
不知道是喜多一点,还是愤怒多一点,陈鹤轩努力抑制住自己的神情,把太阿剑放到甲板上。
他一边想着只要还在船上就好,一边弹了弹剑身,道:“戚玉,快点出来。”
戚玉并不想出来,也不想告诉陈鹤轩任何真相。
太阿剑像是从来没有被戚玉附过一般。
陈鹤轩看着太阿剑,若有所思。
显然,戚玉就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不愿意出来就是的确有事在瞒着他,他更不能顺着戚玉的心思来。
于是在飞舟落在至灵岛前,陈鹤轩打破了飞舟的结界,带着太阿剑中途跳船了。
与此同时,一只仙鹤在陈鹤轩的洞府前施施然落下。
门前打着哈欠的小童见来人正是不久前来拜访过的洞主的友人,立即迎了上去。
“你家洞主呢?”莫明旭一边翻身跳下仙鹤,一边看向小童问。
小童说:“洞主一个月前就回星洲门了。”
莫明旭低头对小童说:“若是他回来了,你便告诉他,入梦的症状是由心魔引起的。”
莫明旭手里攥着凝神香,神色有些复杂地看向星洲门的方向,他低头对小童说一声:“不用了,我亲自去找他。”
话音落下,他便从小童手里接过仙鹤,翻身一坐,架着仙鹤往星洲门的反方向飞了过去。
夜黑黑的,星月半隐在山头,投给密林一片阴影。
晚归的猎人提着猎物焦急地走着,远远就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靠近。
猎人刚开始没怎么注意,直到没过一会那人便走到跟前,才不由得一惊。
黄黄的月光勾勒出来人俊朗的面孔,朗目疏眉、轩昂气宇,十足的仙风道气。
猎人一看,还未想出这人是不是是来凡间渡劫的仙长,就听到那年轻男子低头语气柔和地问道:
“请问这里是在哪个洲哪个城?”
猎人对上男子温润的眼神,心里的慌张也淡了下去,道:“这是在冀洲玉扬城,这座山也叫玉扬山。”
男子得到回复,笑道:“多谢。”
猎人也不由得笑了,他看着男子要往山里走,出声道:“夜深了,山里野兽多不安全。”
男子嘴角擒笑,转身摆手笑道:“无碍。”
身为凡人的猎人当然注意不到,就在男子摆手之间,一些细小的粉末从男子指尖洒在了他身上。
在到家以后,他才觉得有些奇怪,今夜的路似乎比平日要安全一点,而且几乎听不到野兽的嚎叫声。
月光皎皎,山林寂静,时不时传出稀稀疏疏的声音,那是夜风将山脊、山坡塑成波荡的柔和的声音。
告别猎人后,陈鹤轩在山道间继续行走,往山的深处走去。
一道泠然的声音在陈鹤轩耳边响起,像是贴在他耳边说的,都能感受到沾染在耳廓上的湿气。
“师兄,你真的好善良啊。”
声音缱绻缠绵,像是一条柔软的小蛇紧紧地缠住陈鹤轩的脖颈,勾在他的喉结上。
陈鹤轩面色不改,将搭在自己喉结上的手推开,道:“戚玉,你终于愿意出来了。”
戚玉将被推开的手重新搭在陈鹤轩的肩膀上,从他的肩头一直往下摸到他的胸膛。
戚玉贴在陈鹤轩耳边问:“为什么师兄对一个陌生人都这么温柔,还特地洒了驱兽粉在那人身上?”
他将还没说完的下半句吞进喉咙里,他曾不止一次想问师兄——为什么师兄对别人都这么温柔,独独对他格外冷淡。
陈鹤轩没有作声,只是放在大腿边的手轻轻一颤。
戚玉又继续念道,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冷静:“师兄,你还记得吗?在我行加冠礼的那日,我在你的洞府外等了整整一夜,你明明答应我了要和我吃饭。”
陈鹤轩的思绪也跟着戚玉的话语飘向了那段深处的记忆,可是任他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曾经发生过什么,只觉得记忆里一片空白。
顿了一会,陈鹤轩才记起来自己有关戚玉的记忆在渐渐消退。
他不知道自己还记得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忘掉了什么。
“我已经忘了。”陈鹤轩冷静地道。
“可是我永远记得”,戚玉低头贴在陈鹤轩的肩膀上,声音有些沉闷,“我等了很久,终于将你等回来了,可是你知道你说了什么吗?”
陈鹤轩依旧没有作声,只觉得被戚玉的脸贴着的那块布料似乎被什么液体浸湿了。
很久没有想起的痛苦的记忆再次浮现在戚玉眼前。
他还记得那个高大的男人在看到自己的时候,柔和的脸色霎时变得冰冷。
戚玉也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问的:“师兄,你不是答应了陪我吃饭的吗?你都答应我了,不能骗我。”
师兄甚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冷冷地从他身边走过。
他不敢抓师兄的衣袖,只执着地跟在他身后,道:“我只有这一次加冠礼,只有这一个请求,都不可以吗?”
他的手指紧紧地攥紧手心,尽管已经预料了师兄会怎么说,还是忍不住期盼着师兄同意。
但是他没有想到,师兄从木着脸回头看了他一眼,淡然地道:“这不是我的责任。”
他那么多次请求,师兄无一不拒绝。可只有这一次,在前日努力请求师兄的时候,师兄答应了他。
他本以为这一次会实现自己和师兄一起吃饭的愿望,没想到得到的依旧是师兄冷酷的拒绝。
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告诉他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戚玉的手指松开陈鹤轩的衣服,他抬起头,垂下眼睛,失神地喃喃道:
“师兄,你告诉我……”
“这不是你的责任。”
似乎意识到什么,陈鹤轩心里恍惚了一下。
当他回头望过去时,就只看到戚玉的身影消散在空中化成了太阿剑。
陈鹤轩一个箭步上前接住剑。
看着手中仍留着血迹的太阿剑,陈鹤轩的思绪乱糟糟的,在他的意识中,忽然出现一张格外脆弱的脸。
在那张白玉般精致的脸上,那双明亮的展现着爱意的眼睛逐渐暗淡下来。
奇怪的是,那双漂亮的眼睛一会变成黑色,一会变成绿色。
冰天雪地里,万籁俱寂。
陈鹤轩只觉得肩上被打湿的布料是那么地烫。
那么冷的冬天,陈鹤轩的肩头被戚玉的眼泪烫出一个洞,一直贯穿到心脏,寒冬的风穿越这条通道,有一只纤细的小鹿在被这风啮噬折磨,直到遍体鳞伤。
陈鹤轩什么也做不到,他甚至弄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他不清楚自己对戚玉到底是爱还是恨。
是爱吗?可是为什么他始终无法放下那两千多个日夜,放不下那些被折辱的、羞耻的、屈辱的记忆
是恨吗?可是为什么他很少有波澜的心脏这么沉闷,像是陷在一个永远出不去的黑色迷雾里,找不到出口。
戚玉的话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彻底搅乱了他的心池,泛起一圈圈无法消退的涟漪。
心思怎么混乱,路还是要继续走的。
陈鹤轩背着太阿剑继续往山的深处走去,亦是全山灵气最浓的地方。
他还未走几步,远远便看到一个黑点向自己这边飞来。
随着距离缩小,他才看清来人是骑在仙鹤上的莫明旭。
陈鹤轩收起隐藏气息的符咒,看着仙鹤逐渐停在地上,走了上去,先是试探性地一问:“明旭?”
“是我。”莫明旭翻身跳下仙鹤,仙鹤化作一只小鸟停在他的手心。
陈鹤轩走上去,眼神在莫明旭身上来回停留了一阵,道:“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吗?”
莫明旭面色沉重,看向陈鹤轩道:“有人在凝神香里动了手脚。”
“怎么回事?”陈鹤轩的面色也转为凝重。
莫明旭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两根凝神香,道:“一支是我从你那拿回来的,另一支是我刚做出来的。这两支的香味没有任何区别,可是给你的那支里多了一种无味的草,这种草叫做‘勿忘’。”
陈鹤轩把眼光移向两支一模一样的香,就外形上完全无法区分出二者。
“我一开始没有找到这种草有什么用”,莫明旭皱着眉头道:“直到我翻到一本上古卷轴,卷轴上记载将勿忘草和某一特定人的血混合在一起,便会让闻香的人逐渐忘记关于那个人的记忆。”
“这里面是不是有戚玉的血?”陈鹤轩克制不住地问出声。
莫明旭皱眉苦思,“我把香提炼了几次,里面的确是有一滴血,但我不清楚是不是戚玉的。”
说罢,他拿出一个玉瓶递给陈鹤轩。
陈鹤轩拔掉玉瓶的塞子,凝神闻了闻,面色复杂地道:“的确是戚玉的血。”
陈鹤轩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忘记这个味道了,可是在时隔多年再闻到这个味道时,关于血的记忆在脑海里复苏。
在他刚到魔宫还不愿意听戚玉命令的时候,戚玉就强硬地喂自己的血给他,用血来控制他。
每次克制不住嗅着血的味道咬上戚玉的脖子或是含住戚玉的指尖,他都会觉得自己只是一只被戚玉控制玩弄的狗。
后来戚玉失血过多,才不得不改了这个方法,换作用眼睛控制他。
嘴里似乎仍在回荡着那腥甜的味道,陈鹤轩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
那么关于他为何会忘记戚玉这个问题,也有了答案——是有人将戚玉的血和勿忘草混合在一起。
可是更大的疑惑卷入陈鹤轩的心里。
他清楚地记得,那日他将戚玉杀死以后,戚玉的身体便化作烟雾消散在天地间,没有留下尸体。
而他拜托莫明旭制作凝神香是在戚玉死后过去了一段时间,那么那些人是从哪里得到戚玉的血,又是如何将戚玉的血和勿忘草混入香料里。
好不容易吹散一层迷雾,又是一层迷雾将陈鹤轩笼罩。
“明旭,你可知是谁动的手脚吗?”陈鹤轩迫切地问。
荒诞的是,比起知道幕后人是谁,陈鹤轩更想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从哪里得到戚玉的血。
他想,如果能找到戚玉的尸体,会不会能找到方法让戚玉复活。
对上陈鹤轩的视线,莫明旭为难地道:“进过配香房的人,除了我,就是我的师尊。”
陈鹤轩和莫明旭一同进入内门,陈鹤轩拜在掌门门下,莫明旭拜在了青阳长老门下,青阳长老就是莫明旭的师尊。
“还望师兄看在我的份上,不要查下去”,莫明旭面色复杂地道,“事关星洲门,师兄万万不可继续查下去。”
“好……好……”
陈鹤轩止不住后退一步,只觉得荒谬极了。
明明他早就料到这一切和星洲门有关,可为什么在知道事实的时候,还是很难接受。
或许他只是一颗棋子,为他所最敬爱的师长们操控。
雾更浓了。
可是陈鹤轩又觉得,一切的幕后人,不止星洲门这么简单。
寒气凛冽,密林森森。
陈鹤轩不知道这场棋局是从何时布下的,亦不知道成为棋子的除了他还有谁。他头疼的想,或许还有戚玉,也或许是从他刚拜入山门时就开始了。
莫明旭心虚着,不敢抬头看陈鹤轩,只低着头。
他没有资格要求鹤轩不去查这件事,可是这件事和他的师尊及星洲门都有关。
一方面是于情,作为星洲门的弟子,他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能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自然也能感觉到若是真查出什么,修仙界势必会产生动荡。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作为修仙界曾经的第一大门派,哪怕是没落了,星洲门的体量也不容小觑。哪怕鹤轩是陈家少主,也不能与之对抗。
可作为陈鹤轩的师弟,莫明旭知道他完全没有办法牵制师兄。
此时此刻,陈鹤轩不知道如何描述他的心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心理,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欺骗利用,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去除和戚玉有关的记忆,他们到底在瞒着自己什么。
陈鹤轩的脑内一片混乱,但是思绪再怎么混乱,总是会集中到“戚玉”两个字眼上。
为什么一切都和戚玉有关?
一切都和戚玉有关。
陈鹤轩忽然意识到。
莫明旭忐忑不安地盯着地面,不敢看陈鹤轩,就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陈鹤轩的声音响起。
陈鹤轩理清思绪,出声问道:“你知道如何恢复记忆吗?”
如果这一切都和戚玉有关,那如果能恢复他有关戚玉的记忆,他是不是就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莫明旭松了一口气,上前回道:“若是最开始几天,我还有办法解除,但现在……勿忘草的药效早已深入元婴,恐怕是不行了……”
说完,他抬起眼看向陈鹤轩,在对上那双晦涩的眼镜时心里一惊。
他何时见过如此深沉的陈鹤轩。
在他的记忆里,陈鹤轩待人温和有礼,很少外露负面情绪,就连最失落的前一段时间,也没有疲惫到这种程度。
可是现在,就像是……无奈与苦闷混合,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一般。
莫明旭以为陈鹤轩是在苦恼这件事和星洲门有关,心里越发觉得苦涩。莫明旭自己也不懂师门为何做出这种事,他也不理解为何要去掉陈鹤轩的记忆。
空气就这样寂静了一阵,师兄弟二人都没有出声打破这份寂静。
“真的吗……”陈鹤轩微微颔首,失神地喃喃问道。
如果他不能恢复记忆,也不能从戚玉口中知道真相,陈鹤轩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揭开被戚玉和星洲门藏起来的真相了。
莫明旭没有出声,只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难道真的要去问师尊和各位长老吗?
显然就算去问了,他们也不会说出来的。
陈鹤轩知道自己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苦笑一声,道:“你走吧。”
莫明旭上前,眼里现出担忧,犹豫道:“整个修仙界都在传……”
“传什么?”陈鹤轩看向他,下意识地按了下戴在左手食指的储物戒指。
莫明旭的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没有看到那把熟悉的太阿剑,道:“都在传戚玉化作剑灵附在太阿剑上,你在带太阿剑除去剑灵灵的路上,被他劫持绑走了。”
莫明旭接着说:“现在整个修仙界都在找你和太阿剑,都说不除戚玉誓不罢休。”
听到“劫持”两个字,陈鹤轩记起七年前也是这样传的,传他被戚玉劫持绑走了。
莫明旭担忧地看着陈鹤轩道:“他们传的是真的吗,你可有被戚玉伤到?”
其实早在刚才一见到陈鹤轩衣冠整齐,莫明旭就觉得传言是假的,现在这样问也只是担忧陈鹤轩受到戚玉威胁。
陈鹤轩摇头,问:“是谁发的传令?”
莫明旭皱眉道:“我不太清楚,但是据我了解,先是师门找你多日没有找到你,才对外公布了消息。”
他又说:“若非我有你的定位符,我也找不到你。”
陈鹤轩若有所思地颔首,道:“你离开后,就把那些定位符统统烧毁。”
“你连我都要防着吗,”莫明旭苦笑,也猜出陈鹤轩接下来要做什么了,道,“你要一直带着太阿剑藏在人间吗?”
“如果你回去,交出太阿剑,你还是那个完美的大师兄,何必呢?”
“这样真的值吗?”
值得吗?
陈鹤轩也在心里问了自己一遍,可现在他心里混乱极了,但是越混乱,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就响得就越大声——不能交出太阿剑。
莫明旭期待地看着他,道:“是为了戚玉吗,可他不值得你做这么多,你难道忘了是谁把你关在魔宫七年吗?”
陈鹤轩回过神来,皱眉道:“抱歉,我意已决。”
陈鹤轩不能做到就这么看着戚玉死去。
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不想再重复戚玉死去的梦了。
哪怕他曾被这个人狠狠伤害过,他也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放手。
“罢了”,莫明旭苦笑着摇摇头,道,“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陈鹤轩的指尖一下又一下抚着食指上的储物戒指,面色冷淡道:“我要去找回我的记忆。”
所有方法都行不通,唯有找回丢失的记忆,才能知道他们到底在瞒着自己什么,才能知道戚玉在这个棋局里扮演什么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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