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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后前任成了领导(皆付笑谈)


钟阅川抓住了对手一刹那的破绽,击飞了对方手中的长剑,将自己那早被鲜血染红,快要卷刃的剑锋架到了仇敌的脖子上。
他要割下仇敌的头颅,悬挂在高耸的城楼上,以告慰故人的在天之灵,抚平自己内心的愤恨。
——本应该是这样。
不知为何,他的手抖了。
心中明明存着强烈的憎恨,可对着那张脸,他的手微微震颤。
他下不去手。
似乎心底深处,有个炽烈的意志在阻止他。
让他恍然觉得,他们不应该是这样的关系,他们并非仇恨深重的死敌,他不能杀了这个人。
恍惚间,他瞥见了踩在脚下的敌军旗帜。
鲜血干涸的缝隙中,慢慢浮现出一个字,死敌的名字——“临”。
无论再怎么想杀了对方,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
钟阅川心中异常烦躁,于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一剑斩首,死的这么痛快,太便宜他了。
他顺从自己心底的某个意志,收了剑,将人俘虏。
战胜之后凯旋回营,周围的战友开始同他商量如何处置这个俘虏。
所有人一致决定,凌迟。
对于残忍杀害过他们那么多亲人和同袍的死敌,再如何酷烈的刑罚都不为过。
然而钟阅川又莫名其妙地犹豫了。
他的嗓子有点干哑,喉结几动,也无法说出“杀”这个字。
周围人的眼睛盯着他,义正词严地逼迫他:对敌人绝不能心慈手软。
他必须马上处死仇敌,不能再让对方再多活一秒。
心中的烦躁越来越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扭曲,折射成雾里看花一般的模糊景象。
钟阅川始终无法痛下杀手,却也难以对抗周围那么多人,眼睛血红,状如豺狼一般“晓之以理”的逼迫。
一个念头忽然在他脑中浮现:“就这么杀掉有什么意思。”
他有了一个能侮辱死敌,让仇人尊严尽丧的方法。
“把他身上的血清洗干净,送到我房里来。”
让死敌毫无尊严地屈服在自己身下,夺走他的骄傲和意气,难道不是一种更好的复仇?
他不再理会那些似如豺狼虎豹,以义理逼迫他处死敌人的眼睛,转身回了房。
莫名其妙浮现出的,剥夺仇敌尊严的方法,原本只该是一场对仇敌的□□。
可他却执拗的让人在房里挂满了红绸,理由:他这么高贵的身份,即便□□仇敌,也不能那么随随便便。
他得要一个能配得上自己的仪式。
但最真实深层的原因,是他依稀有种难以言说的,违和的记忆,好像他在很久以前,穿过一套大红色的喜服,和这个“临”,在红烛摇曳的夜色里,拜过堂。
钟阅川无法狠下心杀掉这个死敌,所以在“仇恨”和“义理”的逼迫下,蓦然浮现这个办法。
但他有自己的矜持的骄傲,他其实并不想,如此折辱对方。
原本应该只是一个权宜之计。
……原本应该。

第92章
原本应该只是一个权宜之计, 然而在看到那张脸时,钟阅川却仿佛被勾了魂夺了魄。然后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他情不自禁地遵从了内心的奇怪意愿,丢弃了自己的骄傲和矜持。
在这之后,世界变了。
内心的仇恨好像是被人强行乱写乱画上去的, 而今被清洗得干干净净。那些父母兄弟, 亲朋好友被杀的记忆, 突然就被擦掉, 改为正确的痕迹。
他根本一点都不憎恨“临”。
他很爱。
爱到即便怀着血海深仇, 也颤抖着手杀不了对方。
周围的人也变了。
没人再用血红的双眼, 义正辞严逼着他杀死仇敌。
就好像他们的记忆也被修正, 他们和“临”之间根本没有仇恨,只有喜乐。
所有人都笑意融融地恭喜他,祝福他, 祝福他和新婚爱侣永结同好,白首一心。
“临”成了他的伴侣,他想携手一生的“爱妻”。
他想对那个人好,在对方身上倾尽自己一身的温柔, 和他欢欣愉悦地日日相见, 做一对人人羡慕,人人祝福的神仙眷侣。
即便隐隐约约的觉得, 似乎他们也不该这样, 他们有另外的重要事情要做。
可是,他无法抗拒心尖上最直白,最浓烈的心动和爱念。
他顺从地臣服了自己内心的念想,要和他深爱的人在这个世外桃源中相守相伴, 从此生, 到永远。
至于其他的, 他或许真正该做的事情,管他呢。
他无法抵御含在心尖的珍宝的味道,像世间最美味的糖一样,太甜蜜了。
那股缥缈清扬的感觉从身上擦过,就好像擦除掉了真正的记忆,在心中拢上一层乱涂乱画的虚假。
徐临站在战场上,立足于尸山血海间。
对手是几百代的世仇,他内心充斥着愤怒和仇恨,誓要把对手碎尸万段。
可是在激烈的死斗中,心底无端冒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奇怪感觉——他们不应该是仇人。
眼前的鲜血和仇恨,就像用浓墨重彩的颜料画上去的,画技很好,栩栩如生。
但那只是画,不应该是真的。
在即将刺穿仇敌的心脏时,他起了瞬间的踌躇,随后被对方把剑架在了脖子上。
他以为那人会当即杀了他。出乎意料,没有。
对方只将他俘虏,将他身上令人难受的凝固血液洗净,将他带到一间挂满红绸的房间。
很好笑的感觉。
他清楚那人的想法,如此□□对手,比轻易杀掉更能让人生出大仇得报的痛快。
但还是莫名觉得好笑。
就好像在此之前,他曾被人套上一身喜服,和对方行进过一次让他觉得荒诞不经,捧腹大笑的婚礼。
婚礼平静而安稳,但整个过程中,手臂很沉重,左肩抬不起来。
可能,在尸山血海中厮杀太久,太疲惫的关系吧。
婚礼过后,世界忽然变了。
那幅强行拢在记忆上的画,从鲜血淋漓的仇恨厮杀,变成了满园春色的世外桃源。
正如之前战场上那个奇怪的感觉——他们本来就不是仇敌,没有任何仇恨。
而那场荒诞滑稽,令人捧腹的拜堂,恍然成真。
那人对他很好,明明是自视甚高,目中无人的傲慢性格,却会在他面前低下高昂的头,垂着目光和他平视。
会隔三差五,想方设法地制造一场惊喜,逗他乐一乐。
挺好笑的。
他不讨厌那个人。
……但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身处的桃花源,宛若画中仙境一般美好,是他,是任何人都会喜欢的地方。
但不对。
他不应该待在这里。应该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完成。
在他眼前的,不该是这张脸。温柔呼唤他名字的,不该是这个声音。
只是,正确的脸,正确的声音,想不起来。
徐临觉得自己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的名字。
记忆被拢了上一层美轮美奂的虚假,可惜无论怎么回想,始终想不起来。
那个被他遗忘的某个人,仿如惊涛飓浪的深海,只要一回想,狂暴的海水就从四面八方,波涛汹涌地灌进来,令人无法呼吸。
这令徐临很矛盾。
他应该去回想被遗忘的真实,却又因为害怕那种窒息感,不敢用力去回忆。
世外桃源多好啊,无忧无虑,为什么要强行逼迫自己去回想难以呼吸的记忆?
但那个想不起来的名字,压着他的心。
左肩很沉重,手臂重得难以抬起。
这种恍惚感,时常让他无知无觉地忽然发呆。
某一天,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毫无征兆地陷入一种怅然若失的迷惘中。
让徐临惊觉自己又在发呆的,是那个人在耳边的温柔呼喊。
那个人靠近他背后,抬手揽上他的肩。
那人用的是左手。
徐临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肩膀好了?”
……不对。
说完立即意识到不对。
身旁那个人,肩膀从来没受过伤。
为什么会觉得,应该在身边的人,左肩受了伤?
那个想不起来的名字,朦胧变成了一个人影。
那人肩膀有伤,左手抬不起来,所以只会用左手搂住他的腰,右手抚上他的背。
然后朝他索取一个似如掐着咽喉,令他呼吸不畅的吻。
徐临瞬间又感觉窒息。
他不应该在这里。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去做。
要是完不成,那种被压在深海里的窒息感会一直缠绕着他的咽喉,无论身在尸横遍野的战场,还是满目桃花的仙境,都会感觉喘不过气。
只有完成那件被遗忘的事情,才能拥有轻松畅快的呼吸。
于是徐临下定了决心。
他拔出匕首,毫不犹豫地打破镜花水月的幻境,一刀刺入眼前人的下腹。
他不讨厌这个人,可惜,他只能这么做。
一定很痛吧。那个人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又痛苦地看着他。
那人对他那么好,却被他冷酷残忍的背叛。
“对不起。”
如果能有机会,他会想办法偿还今日欠下的债。
但他此刻的声音很冷漠,出手决绝,没有任何一点迟疑。
他就是这么一个冷漠,自私,又任性的人。
钟阅川的梦境碎了。
尖锐的刺痛从下腹传来,原来受伤,是这种感觉?
钟阅川从没受过伤。他很强。
从一出生,他就是万众瞩目的天才。
父母,兄弟,周围所有人都告诉他:他要以广阔的山川为舞台,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华,为世界上演一出波澜壮阔的史诗。
钟阅川自信自己能做到。
他有这个实力,他的人生舞台确实很广阔。
可不知什么时候,这个想法却逐渐改变——他意外遇见了一位观众。
明明是自己的舞台,自己的目光却不由自主被这一观众吸引。
以至于他宁愿将自己困在狭窄的方寸之地。
纵使可以阅尽山川,他也只想在狭小的舞台上,留住那位独一无二,只属于他的观众。
可惜下腹传来的疼痛,将钟阅川拉回现实。
他清楚地看见了刺入身体的匕首。
他认得这把匕首。那是曹熠辉送给徐临的刀。
然后美妙的梦境,怦然碎了一地。
徐临想起了一切,在刺了钟阅川,打碎幻境之后。
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包括那个压在心口,令人难以呼吸的名字。
——曹熠辉。
他是为了治好曹熠辉的伤才来的。
他不能,也不会被困在世外桃源的幻觉里。
那股巨大的负罪感,是徐临肩上的伤口,无论身在何处,都难以逃离。
幻丽的世外桃园瞬间变化,徐临又一次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四周挤满了密密麻麻血红的眼睛,他举起了手中的刀。
徐临再次面对血腥杀戮的战场。
荒凉孤寂的黑暗中,他还得单枪匹马,孤独地同数以万计的敌人厮杀。
时间的感知已然模糊,不知死斗了多久,周围不是黑就是红,整个世界再没有别的色彩。
殊死搏斗消耗了太多的力气,身体疲惫,呼吸沉重,累的连手都快抬不起来。
绝望在心中蔓延,徐临忽然想起了曹熠辉的话。
曹熠辉说,自己心中有一道永不消散的光芒,无论身在何处,无论面临何等绝望的境地,那束光都会照耀和指引着他,让他不会迷失在黑暗里。
只是他会特别想念,很想快一点见到赠予自己光芒的那个人。
此刻,徐临切身体会到了曹熠辉的感受。
如果不是曹熠辉这三个字压在心口,他早就坚持不下去。
……只可惜,这场无休无止的战斗,已经将人逼至极限。
他出不去了。
倏然间,一道真正的亮光似如划破黑幕一般,出现在眼前。
可能因为在黑暗中待了太久,那光芒又太盛,以至于徐临以为双眼被晃出了幻觉。
曹熠辉?
曹熠辉挡在身前,挡住了即将攻向他,而他再也无力闪避的红色眼睛。
……怎么可能?
曹熠辉不是,无法再使用灵能了吗?
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曹熠辉背对着自己,徐临看不到他的脸,但看到了他的后背,他的左肩。
白色衬衣的左肩处,被一片黑色的血迹全部洇湿,黑色的痕迹还在不停扩大。伤口处一直在流血。
然而没过多久,伤口边缘的血迹,逐渐变成了红色。
再之后,血流就止住了。

曹熠辉仍旧背对着, 像是不愿让徐临看到他的脸,或者他不想看到徐临。
他一手持枪一手执剑,接替徐临展开和血红眼睛的战斗,红色的飞剑在周围飞舞, 说不清同样的红色, 哪个更恐怖一点。
片刻过后, 那些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睛大概怕了他, 兽群逐渐退后, 很快消失不见。
不透一点光的黑暗也消散。周遭终于恢复成光线虽昏暗, 好歹能让人看清周围, 不那么孤冷绝望的地宫墙壁。
曹熠辉在原地立了一会,才转过身,面向徐临。
俊美的脸庞神色冷峻:“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徐临被他看得心中犯怵, 喉结滚了滚,声音有点打结:“……钟家……禁地。”
“你知道这里两千年前就被封禁,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知道。”
“那你来做什么?”
冰冷的音色带着一丝责问,不用想也知道, 曹熠辉现在有点愠怒。
徐临心虚垂下眼:“听说这里面, 有种灵器……”
“可以治好我的伤?”
曹熠辉什么都知道。
“小临。”曹熠辉跨了一步,走到徐临面前, 抬手扶上徐临的脸。
——左手。他的左肩抬起来了。
“我说过, 我是个十分卑劣的人。”
“我清楚你心底的柔软,所以利用你的愧疚,将你绑在我身边。伤是否能治好,是否能继续使用灵能, 我根本不在乎。我只觉得, 能用这么一点微小的代价换你陪着我, 和我在一起,再划算不过。”
“可是,”精致眉眼目光深邃又晦暗,“我不能让你为了治愈我的伤,不顾性命到处乱跑。”
“何况……你想要治好我的伤,目的是为了离我而去。”
徐临蓦地一惊。
——曹熠辉,真的,什么都知道。
“我不希望自己的伤好,不想你离开。可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甚至因此不顾自己的安危……”
曹熠辉脸很冷,看起来有点吓人。可徐临心中霎时浮现郭鸣的话:你要是再这么欺负熠辉,他会哭的。
曹熠辉现在的表情,就好像真的受了徐临的欺负:“如你所见,我的伤好了。”
“小临,你现在,要离开我了吗?”
“既然你的伤好了,”徐临嘴角很轻微地翘了翘,“那就回家吧。”
“累死我了,我得立即回去睡一觉。”
曹熠辉难以置信睁大了眼:“小临……”
徐临:“愣着干什么?我,其实没事,但是……”
为了从幻境里脱离,他捅了钟阅川一刀。
钟阅川还伤着呢。
挺对不起人家的。得赶快出去治疗。
曹熠辉还是愣着:“小临,你不……”
徐临不打算同曹熠辉提分手了。
在那场漫长到仿佛百年的死斗中,他深刻体会到了曹熠辉的感受。
他曾经想把曹熠辉这个压在心口,让他难以呼吸的名字甩掉。
但在幻境里他才发现,那个一直想忘记的名字,早已镌刻在心中,让他时常想念。
在孤寂荒凉的永夜里,在虚无缥缈的世外桃源里,在和曹熠辉朝夕相处的日子里,或许还更早,早到不知什么时候,曹熠辉已经成了他的光。
熠熠生辉,指引他,支撑他,包裹他的温暖光芒。
“出到常世,也不知道什么时间。”徐临头一转,“快点回家休息一晚,你不是说下周要去民政局登记吗?”
他刚准备抬脚,淡雅的香味猝然靠近,气味变的浓烈。
后脑被一只手按住,强行扭了小半圈。
紧跟着,呼吸被人掠夺。
唇齿遭到凶猛入侵,但徐临既没有感觉不适,更没产生抵触,反而觉得心里有点甜甜的味道。
于是,他做出了同等的回应。
徐临不太记得自己究竟怎么回到家中的。
他被那个深长的吻弄的晕头转向,呼吸不畅地从虚世穿过常世,回到房间,去往浴室。他好像泡了个热水澡,洗去身上凝固的厚厚一层血污,然后就被人抱到了现在这个地方
——卧室,床上。
曹熠辉的马尾撒开了,柔顺的黑发披散下来,沾着氤氲水汽。
是他最喜欢的黑长直。
徐临的心脏重重抖了一下。
曹熠辉修长的手指穿过指缝,紧紧扣住他的手,拉到自己身上。
被灼热的温度一激,徐临下意识想抽手,没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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