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他们从死亡的觉醒者身上找到的芯片，已经失去效用，研究不出任何结果。只有在人活着的时候把芯片剜出来，才有灵能反应。
一时半会，天一盟去哪找身上有芯片的灵能者？
“我也同阅川说过，想让他去劝说曹熠辉局长。”
钟阅川说：没用，曹熠辉怎么可能答应他。他才不自讨没趣，连电话都懒得打。
他非常清楚，曹熠辉并非对几千年前的祖辈恩怨还抱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单纯的，性格高傲，看不上天一盟而已。
曹熠辉平等的看不入眼任何人。
能找的，姜柏都找过了，只剩徐临。
徐临哑口无言。
他是觉得，特处局和天一盟应该抛除成见。因为他自己没成见，而且两边都有关系不错的朋友。
但事情找上他，就感觉十分微妙。
他去找曹熠辉说这件事，曹熠辉会是什么态度？
曹熠辉如果冷言拒绝，他无所谓，并不会觉得被拂了面子，心里不快。
曹熠辉要是点头答应，情况就有点……严重。
姜柏没戏，钟阅川不管用。连夏侯启的面子都没给，如果唯独答应了他，那不就表明，他的话比其他人都有用……可他和曹熠辉，不应该有这么亲密的关系。
徐临紧了紧手指：“我试试吧。”
——曹熠辉可千万别答应。
诸葛副会长也是事务缠身的大忙人。
几人谈完话，徐临随即离开了天一盟。
方才的朝圣见面会，手机开了静音，出门后一看……
徐临觉得手指有点僵。
两条未读讯息，三十二通未接电话，全是曹熠辉。
曹熠辉先是发消息问他在哪儿，没即刻得到回复，立马给他打电话。
他没接，曹熠辉就一通一通连着拨，一秒的间隔都没有。
徐临脑中已经浮现出，对方脸色阴沉的能挤出水的样子。
僵着手指按下夺命连环call的接通键，还没想好说什么，电话那头声音冰冷：“对面。”
猛然一抬头，宽阔的马路对面，停着一辆再眼熟不过的车。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正神色冷冽地盯着他。
这里是天一盟总部的门口。
曹熠辉如此张扬来到此处，无异于一方统帅单枪匹马跑到敌营门口挑衅撒野。
……虽然这是曹熠辉做得出来的事。而且他完全不会在意，自己的举动在天一盟的人眼里，是多么无礼，傲慢和狂妄。
徐临一秒都不敢耽搁，迅速穿过人行道，乖巧坐上副驾驶。
他好声好气问：“你怎么知道……”
清朗嗓音语气冰冷：“姜柏知会过我。”
姜柏怕他不好代交，先告知过曹熠辉再找的他。
徐临一边感服姜柏的贴心和磊落，一边腹诽曹熠辉方才的狂傲举动：“这里是天一盟总部，万一他们……”
“用不着担心。除了他们几个高层，没多少人见得到我。”
翻译：普通的天一盟成员，根本不够见他的资格。
除灵师们都知道特处局局长，但很多人都不知道，特处局局长的姓名年龄。
就如徐临不知道天一盟的刘会长名什么，长什么样。
虽然并非在说他，曹熠辉说话的冰冷语气和高傲态度，令人有点不愉快，是徐临不太想理会的程度。
可是他瞬间意识到，有姜柏和钟阅川的出走在前，即便自己丝毫没有这样的想法，他单独来到天一盟，见天一盟的副会长，在曹熠辉眼里，都是一种赤/裸的背叛。
他默默吸了一口气：“抱歉，我不该来。”
听到那句道歉，曹熠辉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一僵，态度霎时就软了下来。
“小临，我不是生你气，你用不着道歉。我只是……”
他沉默片刻：“算了。”
他确实在生气。并非因为徐临去见了天一盟的人。
无论是天一盟，还是别的，无论什么情况，只要徐临和别人待在一起，将他排除在外，他都会生气。
二人之间沉默了一小会。
曹熠辉收敛了脾气，主动问：“他们找你说活性芯片的事？”
徐临点头：“嗯。”
曹熠辉猜到很正常，姜柏都找他几次了。
“你的意见呢？”
徐临自然觉得，大家共同研究，没有坏处。
把芯片借给天一盟一段时间，双方轮着来，研究成功共享，对特处局没有任何不利的地方。
“行。”曹熠辉毫不犹豫，“我听你的。”
徐临：“……”
特处局和天一盟能达成合作，他当然觉得好。但在这之前，曹熠辉拒绝了那么多人，现在眼睛都不眨，一口同意，自己的话分量这么重，心情……难以言说的复杂，不知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聚餐的名头是庆功宴。
这一两个月，特处局大大小小解决的问题，搁在某些位面稳定的年头，能抵一年的工作量。
夏侯启心心念念着能有高额奖金, 但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 估计没给批下来。
“一个人当三个人用！这是剥削！是压榨！”
和上次同样, 徐临被要求禁止饮酒, 负责开车送领导回家。
饭局结束后, 二人上了车, 曹熠辉并不直接回家, 要求绕点路去一个地方。
被压榨的下层阶级没有任何话语权，领导指哪他往哪，半个小时后, 徐临将车停在临江公园的路边，等着领导下车办事。
观景的河堤平台上，立着一道身量颀长的峻秀身影。徐临一眼看出来，那人居然是钟阅川。
见到曹熠辉, 钟阅川抬手看了看表。想也知道, 他一定在埋怨，曹熠辉让他等了好几分钟。
徐临无聊趴在方向盘上, 透过半开的车窗, 看二人谈话的背影。
这两人身高体型都堪称完美，广阔大江边，暖和灯光下，画面如月光中的薄纱般静谧柔美。
徐临脑中霎时冒出夏侯启曾说过的话。
曹熠辉和钟阅川因为一件根本已经不记得的小事大吵一架, 导致钟阅川一怒之下转投天一盟, 二人一拍两散。
夏侯启觉得很可惜。
钟阅川并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更不是觉得天一盟比特处局好，仅仅只是一时意气。
如果曹熠辉能放下心气说一句挽留，结果一定不是这样。钟阅川不会走。
哪怕现在，曹熠辉有事叫钟阅川帮忙，钟阅川嘴上讽几句，做起事来绝不含糊。
其实，夏侯启等人都觉得，只要曹熠辉一句话，钟阅川立马会回到特处局。
可惜曹熠辉就是不愿降低姿态，夏侯启也不敢在他面前提。
死要面子的典型了属于是。
如果他能找个机会劝一劝，曹熠辉开口叫钟阅川回来，他两在一起，真挺不错……
……等等！曹熠辉和钟阅川在一起？！
徐临瞬间惊觉，自己居然脑补了一出超级老套狗血偶像剧！
震惊的同时，心中又泛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情绪。
曹熠辉和钟阅川在一起……
住脑！怎么会有如此怪诞的想法，今晚没喝酒吧？？
徐临连忙甩头，将怪诞的念头甩出。耳边忽然传来声音：
“你甩头做什么？”
“小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曹熠辉和钟阅川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窗边。
一人眼神微带担忧，一人好奇中带着点好笑。
徐临自然不敢说，他刚刚脑补了这两位大佬的狗血爱恨，急忙随机应变想出个理由：“刚才有只虫子在我周围飞。”
“虫子？”钟阅川看了看四周，“这个天气，怎么可能有虫子？”
“怎么不可能。”曹熠辉即刻反驳，“你眼睛不好，没看到而已。”
“曹熠辉！你找一只出来给我看看！”
“我为什么要同你浪费时间。”
这两人。徐临默默一叹，又吵起来了。
他稍稍扭头，打算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坐好，安静等候两人吵完。
曹熠辉即刻意识到了问题：“等久了？我们走吧。”
不浪费时间吵了。
钟阅川哼哼瞪了曹熠辉一眼，昂着下颌扫了一眼白色卡宴，问徐临：“你的车？”
徐临以为他会随口嫌弃几句，结果什么都没说，只从车头绕了半圈，走到副驾的车门边。
钟阅川正准备打开车门，手腕骤然被曹熠辉抓住。
他一头雾水：“干什么？”
“你坐后面去。”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的位置。”
说完，曹熠辉自己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钟阅川微张着嘴，怔了两秒：“曹熠辉！”
两人从小到大性格不合，总爱对着干。他挑曹熠辉的刺，曹熠辉也处处阻碍他。
他咬了咬后槽牙，啧了一声，扭头坐上后排。
上车后，明明没人有问，钟阅川自顾自说起今天的情况。
他晚上参加了一场饭局，常世方面的生意。餐厅就在附近，所以把见面地点定在公园，叫曹熠辉来找他，顺便送他回家。
今晚曹熠辉也喝了酒，所以这个工作时间外的剥削任务，落在了徐临头上。
接着钟阅川又说，这几天他连着去了几个虚世，语气隐含一点对于忙碌的抱怨，又如同汇报工作一般详细。
他是故意说给人听的。
大概是想让曹熠辉知道吧。
车里安静了一会，徐临社交性恭维：“钟先生辛苦了。”又说“常言道，能者多劳。”
钟阅川的小辫子得意洋洋翘了翘：“算你会说话。不像他。”
曹熠辉只会不屑说，这么点事，有什么资格叫苦叫累。
随后，钟阅川又告诉徐临，和曹熠辉刚才谈话的内容。
既然曹熠辉已经答应和天一盟合作，接下来的工作，要将活性芯片借给天一盟研究一段时间。
那块芯片附着能量污染，能嵌入人体激发灵能，并且含有太多未知的不确定性，因此被特处局划分为A级危险物——这意味着，A级以下除灵师不能接触，必须装在专门的保险容器里，由专人保管和交接。
他两刚刚定好交接事宜：三天后，特处局派遣专人，交给天一盟选定的A级除灵师。
特处局有各种规章制度，层层管理，工作流程非常严格。天一盟要灵活简便许多，但这一次，必须按照特处局的要求来。
徐临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工作流程了解一下，但因和自己的职位无关，兴趣不大。
就是在这个时候，手机骤然响起。
一个未知号码，打的是工作用的手机号。
既然是工作号码，那可能，是哪位热心市民。
徐临想也没想，立即接通。手机车载时自动免提，电话那头的声音在车厢中响起：“喂，徐临，我是许峰。”
徐临愣了愣，半天没想起来，许峰……谁是许峰？
这个叫许峰的，说话不太礼貌，语气很冲地问：“徐临，我要向你发动灵能挑战，你敢不敢接？”
……不是，大兄弟你谁啊？什么挑战？
他茫然问：“请问……你是？”
对方乍然大吼：“你不记得我了？！你故意的是不是？！”
徐临：“……”
他并非故意羞辱人，是真没印象。
曹熠辉和钟阅川同时开口提醒：许家的一个灵能者，以前在培训基地的时候见过。
哦。想起来了。
在接受除灵师培训时，因为3A2S的成绩，有人认为徐临作弊，看他不顺眼，找了他好几次麻烦。
带头的就是这个许峰。
明明是大家族出身的公子，生生把自己弄成了流里流气的街头小混混风格，大概劣质电视剧看多了的缘故？
这群人找徐临麻烦，惹怒了曹熠辉。曹熠辉叫人给他们家里打电话，第二天，那群人的父母就拖家带口的上门给徐临赔礼道歉——送的金条。
这事就这么过了。
怎么许峰又找上他？
曹熠辉和钟阅川能听到电话，许峰同样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电话那头的语气明显惊愕：“钟二少？曹，曹，曹局长？”
许峰沉默了片刻，但或许，他认为在这两位的面前，更应该展现无惧无畏的阳刚之气，说话更硬气了一点：“徐临，你接不接受？”
“他接了。”钟阅川听得不耐烦，替徐临答话，“你定个时间地点，定好了发他手机上。”
然后朝徐临微怒说，“好好开车，别一直打电话。”
徐临：“……”
他的错？
对面迅速挂掉了电话，徐临下意识看向曹熠辉。
曹熠辉表情平淡，表明自己完全赞成钟阅川的做法。
徐临：……好吧。开车时讲电话，他的错。
但是，“那什么决斗是什么？”
“灵能决斗。”曹熠辉解释，“简单来说，就是两个除灵师之间的比试。”
在以前的灵能界很常见，只是到了现代，已经很少有人用这个词。
不过，因为是古时候的仪式，没有现代社会的规矩，即，可以伤人，甚至杀掉对手，不会被追究现代的法律责任。
在玄幻小说里，有个通俗易懂的说法：神仙斗法，死伤自负。
徐临依稀记得，那个许峰，成日把几千年的家族荣耀挂在嘴边，思想还未开化似的。
他曾嘲讽过对方，叫他去学学现代法律，外语和计算机，接受一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熏陶和现代文明的精神洗礼。
看来许峰不仅没去学习，反而越来越活在过去。
“灵能决斗，一般由低阶除灵师朝高阶发起，是弱者对强者的挑战，几乎没有人拒绝。”
弱者豁出性命想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强者如果拒绝，会被人认为胆小怕死，遭人耻笑。
徐临是仅次于S级的A级，比许峰高出不少。如果拒绝，许峰更有理由大闹：徐临的成绩肯定是作弊得来的。
所以钟阅川根本没问徐临的意见，直接替他接受。
徐临：“你就不担心……”
曹熠辉：“你出手轻点，尽量别闹出人命。如果一不小心下手太重……”
他顿了顿，“也没事。”
反正特事特办，按照灵界规矩，有免责条例，不追究现代社会的法律责任。
何况，凡事有他。
曹熠辉和钟阅川根本没想过，许峰能伤他分毫？
被人这么信任虽然高兴，但是，徐临心情有点复杂。他还是喜欢文明社会的友好交流方式。
跟小混混打架，他最叛逆的时期都没这么做过。
现在这年纪，感觉怪丢人的。
徐临将钟阅川送到家, 再折返回市中心，时间已经很晚。
一路神色都正常的曹熠辉，这个时候“吹了风，酒劲上头”, 要求徐临送他回到家中, 否则就“未履行护送和照顾义务”, 法律警告。
曹熠辉脸不红心不跳说自己“头晕, 眼花, 手抖”, 开不了门锁。
徐临只能硬着头皮, 帮着开门——密码没变，还是他自己的生日。
回到家后，曹熠辉毫不意外, 要徐临在他家留宿。
“太晚了，你回家又累又麻烦。”
徐临暗自一叹，没有拒绝。
无论曹熠辉究竟什么意思，他把自己正确摆在下属和朋友的位置, 都没有必要强行拒绝。
要是一直这么不识抬举, 感觉似乎他心虚，他心里有鬼。
他没那种想法, 平心静气面对, 也就那样了。
客随主便，徐临听从领导安排，仍然睡在上回那间卧室。床单被套都是新换的，但他已经知道, 这间房, 是曹熠辉平日使用的主卧。
不知道说什么, 索性什么都不想。
第二天早上，倒是没有郭顾问来送早餐。
送早餐的是曹熠辉雇的钟点家政。
二人吃完早饭，一同去到局里，各自进入办公室。
十点半的时候，徐临又接到了姜柏的电话，希望中午见个面。
没有案件，行动科清闲的时候，请假很容易——他是背景最深的关系户，蔡静根本不敢说“不行”。
何况去见姜柏，那都能算工作。
徐临去了姜柏定的地点——某个高端商场。
意外的，除了姜柏，钟阅川也在。
徐临原本以为，姜柏有什么重要事情找他。
事情是有，曹熠辉同意把活性芯片借给天一盟，完全是看了他的面子。姜柏为了表示感谢，请他吃顿饭。
但最主要的目的，是因为——
“阅川说，大家平时相处的时间太少，而且见面全是谈工作，未免太生疏。朋友之间，有空应该多在一起玩，增进彼此感情。”
“谁……”钟阅川耳根通红，“我什么时候说了？！”
姜柏一本正经：“两个小时之前。”
他觉得钟阅川说得很有道理，帮他打了电话约徐临。
“今天不谈工作，我们一起吃顿饭，下午一起逛商场。”
徐临的朋友很多，他要维持那张人际关系网，每隔一段时间，大家都会出来聚一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