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性沦陷(枕歌)

沈思朗看着后面的车远远地跟着，提醒了一下：“后面有辆车，你开快点！”
“应该是给今天结婚那家人送货的。”这种皮卡送货车在乡下很常见，苏南也没怎么在意，加快了速度往目的地开去。
今天结婚的那家人住在云雾山的半山腰，车子一路往上开，经过不少弯道，一路颠簸下，除了苏南和沈思朗，余下两人都有些不适，乔以安强忍着想吐的冲动，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不舒服？”沈思朗小声问了下，有些担心起来。
乔以安摇摇头：“没事儿，就是有点犯恶心，山路太颠簸了……”
闻言，沈思朗立马冲着驾驶位的苏南交代了一句：“苏南，开慢点。”
“就是就是，你开那么快干什么，你没见我直犯恶心吗？”徐声声在一旁附和着，“一会儿吐车上了，你可别嫌弃。”
“我怎么会嫌弃声哥呢！”苏南笑着说，“我就是嫌弃自己也不会嫌弃你的……对了，车上有晕车药，要不要？”
“在哪里？”徐声声连忙问了起来，坐起身来就开始在车子前面翻箱倒柜般找了起来，后座的乔以安却制止道：“不用找了，晕车药要在乘车前半个小时左右服用，现在服用还没起作用，就到了，而且，咱们这也不是晕车，只是不适应山路颠簸而已……”
徐声声停下动作，“哦”了一声，又问：“苏南，还有多久能到？”
“快了，几分钟就到了！”苏南微微转头看着一脸难受的徐声声，语气柔和，“再坚持一下。”
如苏南所预计的那样，几分钟后，苏南将车开进了篝火晚会现场不远处的一个空地上，那里停满了各色车辆，俨然成了一个临时停车场。
沈思朗他们还没下车，就隐约听见了音乐声和欢笑声。
下了车后，沈思朗的目光穿过漆黑的夜色在四下看了看，本来只是简单的扫视，没走两步，就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停留在了一辆黑色商务车上。跟在他身后的乔以安见他突然停下，走到他身边不解地问了一句：“在看什么？”
沈思朗有些迷惑地看着眼前这辆黑色商务车，外观和普通商务车没有任何太大区别，但不知道为什么，沈思朗总觉得这辆车似曾相识，但细想之下却又印象模糊。
“没什么，走吧！”沈思朗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提步往前走了去。
徐声声本来因为山路颠簸，在车里时难受得很，但到了目的地后，一听见音乐声，就立马精神抖擞了起来，拉着苏南迫不及待地走在前面。
沈思朗和乔以安紧跟着来到了篝火晚会的现场，旺盛的篝火旁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里面有两圈的人正手拉着手围着篝火跳着舞。沈思朗他们一开始站在很外面的边缘上，看着那些人喜逐颜开的场面，也跟着开怀笑了起来。
“苏南，这个跳舞是大家都可以去的吗？”徐声声没体验过这种娱乐形式，跃跃欲试着，“我们能不能也进去？”
“当然可以啊！”苏南说着，伸手牵住了徐声声的手，拉着他挤进了人群，一下子就窜进了最里面那一圈人中，很自然地融入进了那一圈跳舞的人里面，跟着一起跳了起来。
舞蹈动作很简单，就是单纯地踢腿和走步。
“以安，你要不要也去体验一下？”沈思朗看着徐声声他们进去了，也想要去试一试，便征求着乔以安的意见。但是如果乔以安不想，那他不能将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乔以安看出了沈思朗的心思，于是点了点头：“嗯，好。”
话音一落，沈思朗就迫不及待拉起了他的手，拉着他小心翼翼地挤进了围观的人群里面，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待到苏南和徐声声过来后，上前拍了拍苏南肩膀后，很自然地进入了内圈当中。
篝火旺燃，火星飞溅，人们的热情随之高涨。
沈思朗在情绪高昂下转头看向身旁的乔以安，在火光的映照下，火苗在他镜片上来回跳跃着，他跟着大伙儿纵情释放着，他在笑着，那一刻，沈思朗也跟着笑着，在喧哗声中，他突然凑到了乔以安的耳边，轻声叫了他：“以安啊……”
乔以安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紧接着，一个很轻很轻地吻便落在了他的脸颊，紧随其来的，是沈思朗得逞的笑声。
“你——”乔以安四下看了看，确认无人看到这冒失之举后，忍不住转头看向一脸得意的沈思朗，满脸写着“你疯了”的惊诧。
在这样人群聚集的地方，做出这样的举动，被人看见了，指不定说闹出多少闲话出来。好在他们并非本地人，也没人认识，而且刚才沈思朗速度之快，应是没人会瞧见……
然而就在就在这时，不知在何处，一个小孩儿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刚才那个大高个的哥哥亲了那个哥哥一下也！”
乔以安闻声，神情骤然凝滞住。
紧接着，便有一个女人急忙解释道：“你看错了，他们只是在说悄悄话，凑得比较近而已，看错了看错了！”
沈思朗循声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身着传统服饰的女人正捂住一个小男孩的眼睛，在沈思朗看过去的时候，她脸上露出了了然于心却又略显尴尬的神情。
沈思朗冲着她笑了笑，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转回头看向一脸木讷的乔以安安慰了一句：“看到了就看到了呗……等他长大了自然会知道，这个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乔以安：“……”
而此刻，距离篝火晚会会场不远处的临时停车场，黑色商务车里的人目不斜视地盯着会场那边，久久不语。
“什么时候行动？”突然，副驾驶的人冷声问了一句，而驾驶位的那个男人却冷哼了一声：“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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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章都很轻松啦，都是小情侣的贴贴啦！

第105章 烟火尘埃（2）
沈思朗个子高，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一般，打眼望去，除了不断窜高的火焰外，便是他突兀的脑袋了。
篝火晚会场地的一个角落有一个点歌机，不时会有人去唱一些老歌，但在这些老歌里面，偶尔会出现一个年轻而干净的声音，唱着节奏缓慢而动人的民谣和流行歌曲。
乔以安听到这个与众不同的声音的时候，好奇地循声看了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年纪很轻的小伙子坐在点歌机旁的圆木凳上面。他一只脚撑在地上，另一只脚则曲着踩在凳子脚的横梁上，专注唱着一首和结婚很应景的英文歌曲。
“你在看什么？”沈思朗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乔以安的注视，而他也因为没跟上人群的舞蹈节奏，猝不及防被沈思朗踩了一脚。
乔以安没有在意被踩到的脚，冲着唱歌少年那边扬了扬下巴：“那个年轻人，应该就是凭借一己之力让云雾乡从一个不为人知的旧村落摇身成为网红乡的UP主——鹿鸣闻野，没想到那些视频里面不是修音……”
乔以安跟上了人群的脚步，沈思朗却一头雾水：“鹿鸣闻野，谁呀？你认识的人？”他歪着头看向了点歌机旁那个人，即使是在昏暗的角落，也能通过那挺拔的身形和恰到好处的侧颜判断出那是个帅哥。
“不会是你大学时的追求者吧？”沈思朗牵着乔以安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几分，心中陡然生出几分危机感来。
“怎么可能，”乔以安不慌不忙解释道，“……所以你来之前没有做过攻略吗？如果没有，云雾乡的成名史，你有必要上网检索一下，然后你就会发现你现在这个飞醋吃得有多搞笑了。”
“……”沈思朗无言以对，思考着说什么的时候，那首英文歌已经到了尾声，紧接着，那个年轻人拿着话筒说：
“接下来有个小活动，有兴趣的人可以来参加一下！”年轻人没有朝着特定的方向说，但他这声音一经发出，人群中不少人都朝着他那边望去。其中不乏一些讨论声，苏南的声音也随之而起：“到了抽红绳的环节了吗？”
“抽红绳？”
篝火旁围着跳舞的人群不约而同松开了手，沈思朗看着走过来的苏南问道：“什么是抽红绳？有什么意义吗？”
“在我们乡里有个传说，”苏南正打算解释，还没开口，就被那名年轻人抢了先。
“在篝火下抽到同一条红绳的两个人，将红绳绑到鹿鸣山月老庙旁那颗菩提树上，便会得到神明的祝福，所以这个抽红绳的环节，只能是情侣或者夫妻，你们当中有谁想要来要试试？”
“行之，你还有一点没讲清楚！”苏南听完，径直冲着那边走了过去，夺过年轻人手里话筒接着说：“那个，还有一点要声明一下，能够抽中的红绳有且只有一条，所以每次只能一对参加，鉴于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所以今晚只有十个名额，想要参与地请速度报名，先到先得！”
“他跑过去干什么？”徐声声被苏南晾在原地，自觉没趣，走到沈思朗和乔以安身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只是话音一落，那边的苏南就率先举起了手：“我第一个！”说完，他目光便越过人群，径直落在了徐声声的身上。
沈思朗见状，一刻也不迟疑地举起了右手：“我第二个！”
“你干什么？”见沈思朗举着手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乔以安赶紧拉住他，“赶紧放下！”沈思朗举起的右手被乔以安用力往下拽，但他却并不打算放下，他垂下头看向乔以安：“你是担心抽不到同一条红绳会是不好的兆头？”
“……”这的确是一方面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乔以安担心以云雾乡乡民的认知，会不太能接受同性情侣的存在。
虽然在这个时代，人们对同性情侣的接受程度和理解程度已经很高了，社会包容度也较之以往实现了飞跃的进步，但对于诸如云雾乡这样地方，乔以安还是不敢确定。
看着乔以安的迟疑，沈思朗放下手来：“如果你不想，那我们就不参加。”
“我——”乔以安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并不是不想，相反，他很想借此得到神明的祝福，与沈思朗携手到老，但现实面前，总得有这些考虑才行，否则极有可能让这个充满美好的活动不欢而散。
今天这里是办喜事的地方，他们可不好破坏了主人家的大好日子。
“诶诶诶……”就在乔以安迟疑之际，苏南那边，一个年轻人开始对着他调侃起来，“阿南，你第一个举手要参加这个活动，我确认一下，你有对象吗？你小子十几岁就离家闯荡去了，混了个人模人样回来，可也没见你带回来个合适的女子，你参加这个活动，总得先找个对象吧！你要没对象，那我可就得第一个了！”
苏南不以为意，目光一转，径直看向了徐声声，抬手往徐声声一指，朗声道：“谁说我没对象，我对象了就在那里！声哥，过来吧！”
刹那间，众人目光顺着苏南的手指的方向齐刷刷看向了徐声声，气氛骤然间恍若凝结了一般，众人屏息之间，看着一脸尴尬的徐声声，片刻后，轰然大笑起来，并随之开始了细碎的议论。
“什么嘛，开什么玩笑，这不是个男人嘛……”
“男人也不是不可以，都什么年代了，真爱不分性别嘛……”
“对对对……科学研究证明，同性之间的感情是天生的，我就说为什么小时候阿南总是不跟那些小女孩玩儿嘛……看来这种取向真的是天生的……”
“哇喔，没想到，南哥竟然是弯的……他对象长得还挺帅的……他身边那两个也好帅，那个男人也太高了……”
“那个高个子我怎么觉得眼熟来着……我想想……啊啊啊啊……我知道了，他是大明星黄思涵的绯闻男友啊啊啊啊啊……我的天，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他……我们这个小地方，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帅哥啊！”
这些乱七八糟的议论声杂乱且无序地传进了乔以安的耳朵里，他才发现，原来刚才他的担忧，属实是多余了。
篝火依旧旺燃着，火星子不断窜上夜空，燃烧后化为灰烬，飘向了遥远的星空。
星辰密布的夜空中，状若星点的晚间航班一闪一闪地移动着，很快，停在了竹城机场。
黄思涵下了飞机后，掏出手机打通了孙承意的电话：“我现在已经到竹城，你住在那个酒店，我来找你。”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地址后，黄思涵抬手扶了扶墨镜，疾步从大厅里面走了出来，提前叫好的车已经侯在接机大厅外，她出来后径直走向了那辆车，快速离开了机场。
半个小时后，黄思涵来到了孙承意酒店房间前，敲了敲门，很快，门便打开了。
孙承意穿着浴袍，头发还是湿的，打开门看着全副武装的黄思涵，一下子就把她拉了进去：“小心被人拍到！”
黄思涵被拉进去后，还没等孙承意关门，就用力抱住了他。
“你……怎么了？”孙承意身体僵直，抬手轻轻拍了拍黄思涵的后背，她好闻的香水味灌入他的鼻腔，那是他早已习惯的味道，但在这一刻，却不知为何有着与以往不同的感觉。
他在那一刻，想起了乔以安跟他说过的那些话。虽然他并不知道那天黄思涵已经知道了他的顾虑和选择，但他自己心里，却在面对黄思涵有了退缩之意。
黄思涵只是抱着他，没有说任何话。孙承意担心头发上的水会弄湿黄思涵的衣服，轻轻推了推她。
“不要动，”黄思涵却制止道，“让我再抱一会儿……”
孙承意于是不敢再动，任由黄思涵抱着，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后，黄思涵突然将头埋在了他的颈窝，肩膀微颤起来：“孙承意……”
“嗯？”孙承意轻声应了声。
黄思涵的肩膀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我们——”
“嗯……”
“分手吧……”
时间在这句话之后，好像突然冻住了，黄思涵难以自持地哽咽着，而孙承意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长久的静默后，黄思涵头顶突然传了男人释然的回答：“嗯。好。”
黄思涵克制的哭声终于释放了出来，她终于决定放开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她知道，孙承意是爱她的，她也爱孙承意，他们跨过年龄的鸿沟和身份的差距，他们挑战着道德，对抗着世俗，他们以为相爱可以为所欲为，却不知道，为所欲为的下场是万劫不复。
黄思涵不能毁了孙承意，也不能让孙承意毁了自己……就算他不爱他的妻子，就算他们早就离婚了，可是现在那个女人需要他，而他也放不下那些责任。那个女人生命的最后，需要孙承意去维持一个好丈夫的角色，否则，她会死不瞑目。
——否则，黄思涵觉得自己和孙承意一定会下地狱。
这个世道，不是相爱就可以，很多东西，都讲究先后顺序，晚一点，也是晚了。如果真有轮回转世，黄思涵希望，早点吧，早点遇到孙承意，早点，再早点就好了。
孙承意用力地抱着黄思涵，他没有再说话，静静地把脸埋进了她的长卷发里，试图留住最后的味道，情意缱绻，是他不舍的贪念。
他想分手吗？他不想的。
但他却没有任何立场在这一刻说出挽留的话……他迟疑着说不出口，因为他害怕黄思涵会真的收回决定。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不该发生任何交集，如果不是自己没有克制住自己，那么一切就不会是以这种结果收场。
但说到底，终究是他……错了。
不过好在，黄思涵的率先开口，让他在一瞬间释然了。
他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本就不该贪图所谓的爱情。
可是，偏偏就遇上了。
他有什么办法。
也好。也好。他想，总算是，爱了一场。他无悔。
这世上人与人的相遇和结束，大抵都只有同样一种结果。
无论多么轰轰烈烈的相遇，到结束的时候，过往一切一如烟火尘埃，盛放后陨落为飞尘，消散在人世间的风中，飘远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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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道不是相爱就可以，但请相信，只有相爱，才有放手的勇气。今天晚点还有一章！

第106章 烟火尘埃（3）
在云雾乡不断盘旋升空的篝火尘埃中，沈思朗和乔以安面对面站立着，隔在他们中间的是一张木桌，上面摆放着的一个木箱，木箱两边的洞口，垂着数十根几乎一模一样的红绳。
周围的围观群众都屏息以待，想看看他们是重蹈刚才徐声声和苏南的覆辙，还是扭转他们的失败，成功抽到同一根红绳。
沈思朗没有先动手，而是抬眸看着对面一脸严肃的乔以安：“以安，你先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