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凌霄视线一定。
微澜剑!
他下意识站起身,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寝宫门口,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魔侍。
而那魔侍,也就是闻人月朗,显然也知道门口守着人,并没有直接出声,二指并拢搭在燕凌霄腕间,燕凌霄的脑海中便响起了他清冷的声音。
【发生了何事,你怎会被囚禁在此处?】
燕凌霄:【……说来话长,你此番是为救我而来?】
【没错,此地守卫森严,依你看,你我二人联手,可有逃出的可能?】
燕凌霄沉默了一下。
若是只有外面的众魔,靠闻人月朗的本事,单纯想要从魔族脱身自然是没什么问题,可若是自己与他一同离去,他们二人势必会遭到若寒的拦截。就算是在外面,闻人月朗也不是若寒的对手,何况现在他们身处魔界,要想安然无恙就更不可能了。
若寒对闻人月朗恨之入骨,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燕凌霄道:【不可。】
【我在此处性命无忧,你不必涉险来救,况且你的伤还未好,不宜再生事端。】
闻人月朗道:【我的伤已经没事了,事态紧急,现在我只问你,跟不跟我一起走?】
燕凌霄摇了摇头:【你带着我走不掉的,还是回万灵宗好好养伤吧。】
闻人月朗神情坚定:【不试试怎么知道?万灵宗从不舍弃任何一名弟子,你必须跟我一起回去。】
燕凌霄愣了一下,这种共患难的剧情他从前见过不少,不过他在其中向来充当的是那个反派恶人的角色,冷不丁成为了被救者,还颇有些不习惯。
他半晌没说话,闻人月朗只当他是默认了,环顾四周,发现另一个人不见了踪影,便问道:【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半魔少年呢?】
燕凌霄:【他……】
话刚开了个头,他瞥见门口逐渐靠近的影子,忽然歇了声,将闻人月朗的手按下去,两人的神识联系顺势断开。
若寒进门时,他的手刚从闻人月朗的手上移走。
若寒眼神微凉,静静注视着那个低垂着头的魔侍,刚想开口问话,燕凌霄便站了起来,直接挡住他的视线,问道:“你怎么来了?”
若寒的目光移到燕凌霄脸上,顿时放柔,回答道:“我有件东西……想让尊上过目。”
“这样啊。”燕凌霄点点头,对身后的魔侍道:“你下去吧。”
魔侍默不作声地退下了,经过若寒身边时,若寒似乎想伸手抓住他,燕凌霄一把揽住他的腰身,连带着将他的手也按在怀里,半托半抱地把人带到床边上一坐,仿佛对他所说的东西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魔侍已出了门,若寒皱眉盯着门口的方向:“尊上,那个人……”
燕凌霄直接捏住他的脸,不由分说地将他的头转回来望着自己。
“人都走远了,别看了。”
若寒总觉得那人不太对劲,可又没法追上去查个分明,只好先暂时放下。注意力收回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和尊上现在的距离有多近。
他几乎整个人都坐在了尊上的大腿上,尊上一手揽住他的肩膀,一手环上他的腰身,让他完全没有起身的余地,他只要一抬头,就能碰到尊上的侧脸。
“尊上……”
若寒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双手不知道该往哪放,无措地僵在半空,耳根一点点染上薄红。
燕凌霄低头看了他一眼,环紧的手臂忽然松开,然后不尴不尬地咳了两声,嗓音不知为何低哑了几分。
“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看?”
若寒还坐在燕凌霄腿上,对方没有发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下去。纠结半晌,最终还是私心占了上风,他抿着唇没挪地儿,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件叠好的衣物。
“这是……”
燕凌霄伸手接过,抖开衣物,双臂展开时就像是再次将若寒抱在怀中一般。若寒眉眼低垂着,默不作声攥紧了指尖。
燕凌霄手中的是一件黑底纹金的直襟大氅,领口缀着一圈墨色裘绒,宽大的下摆在暗光中隐隐反射出龙鳞的纹路。
看着眼熟,他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这是自己当初在封魔大典上穿的礼服。
燕凌霄道:“拿它出来做什么?”
说起这事,若寒面露正色:“封魔大典已准备完毕,三天后便能正式举行。尊上,整个魔界……不,整个世间都要知道您的回归。”
“你想让我重新成为魔尊?”
“您一直都是。”
若寒将手放在燕凌霄手背上,黑沉的眸子里又泛起了一点红,他无害的气质逐渐变得深沉,唇角勾起一个危险的笑容。
“只是您太久不在,有些人忘记了。不过没关系,很快……他们就都会想起来的。”
燕凌霄从中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他扔开礼服,抓住若寒的手,问道:“你想做什么?”
若寒道:“自然是替尊上完成尚未完成之事。”
他尚未完成的事情?
燕凌霄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仙魔大战。”
若寒微笑着点点头,指尖缓缓抚上燕凌霄侧脸:“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当下最紧要的事情,是替尊上完成封魔大典。”
“祭品已经备好,到那天,我会亲手切开他们的喉咙,用他们的鲜血为尊上接风洗尘。”
燕凌霄不记得上一次封魔大典上有这么个流程,不过更重要的是……
“他们……是谁?”
一刻钟后,他跟着若寒来到了魔族地牢,在最深处的牢房中,他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与他一同下山除魔的万灵宗弟子们。
“燕凌师兄!”
“师兄!”
弟子们身体虚弱,面色苍白,一见他便露出或激动或担忧的神色。
见燕凌霄与若寒一同出现,常安宁急了,恨声喝道:“魔头,你若是敢伤燕凌师兄半分,万灵宗绝不会放过你!”
若寒转过头,神色阴寒地看了她一眼,他从前便不喜欢这个整日跟在尊上身边撒娇卖痴的女人,如今更是厌烦。
一旁的敖文天见他面露狠色,生怕他一个不高兴拿常安宁开刀,连忙伸手捂住常安宁的嘴,急道:“宁宁,别说了!”
其他弟子们都靠在墙角,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点伤。见燕凌霄也来了地牢,还以为他和他们一样是被魔族抓过来的,眼中不免露出一丝绝望。
连燕凌这么强大的灵修都会被抓,那他们岂不是更没机会逃出去了?他们正倍感凄切悲凉,忽然见若寒转身对着燕凌霄顺从地低下头颅,恭敬道:
“尊上,这些人……便是我为您准备的祭品。”
作者有话说:
万灵宗弟子:excuse me?
“什……什么?”
万灵宗弟子们都开始怀疑起了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不然他们怎么会听见,那个杀人如麻的魔尊对着燕凌喊尊上?还说他们是燕凌的祭品?
众人惊疑的目光全都汇聚到燕凌霄身上,他眉头蹙了下, 对若寒道:“我不需要什么祭品, 放他们走。”
若寒抬起头,泛着血色的双眸紧紧盯着他, 语气微不可察地发凉。
“尊上前世被闻人月朗所害,如今用他同门的血肉为祭不过是一点小小的惩戒, 尊上为何不愿?”
“莫非……不过短短数日的相处, 尊上便对他们下不了手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 他的眸中驯良褪尽,留下的唯有深渊般望不见底的幽暗。
他可以接受燕凌霄对自己无情,但不能接受燕凌霄对别人有情。他宁愿永远只做个跟在对方身后的奴仆,任凭驱使的工具,永远守着这颗冰冷无情的心脏, 也不会让它被任何人填满。
若是放在以前, 燕凌霄绝不会在意区区几个正道弟子的死活,管他们是做祭品还是当场格杀, 他最多一笑置之。
而现在……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燕凌霄不想让他们死。
他道:“当年那件事情另有隐情,与闻人月朗无关, 更与他们无关, 让他们离开吧。”
若寒冷笑一声:“既然尊上不需要, 那他们的性命便也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话音未落, 他的掌中蓄起一道魔气, 直接朝万灵宗弟子们轰出——
燕凌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面色逐渐沉了下去:“我说了, 放他们走。”
若寒眼中风暴氤氲,在燕凌霄的钳制下,他掌心的魔气缠绕回旋,迟迟没有打出,却也没有收回。他死死盯着燕凌霄的眼睛,头一次没有用尊称,语气阴冷而艰涩,一字一句道:
“你向来视人命如草芥,杀过的正道弟子何止万千,为何偏偏在意他们的生死?”
燕凌霄顿了下,随即不耐地压低了眉眼,他做事向来随心,想便是想,不想便是不想,不需要什么理由。
比起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若寒骤然忤逆的态度更让他愠怒,就好像身边养了许多年从来只会摇尾巴的狗,忽然对他龇牙,强烈的反差叫人心烦意燥。
他压着怒意,手臂上青筋隐现:“我无需向你……”
若寒咬着牙冷声打断他:“你在乎的到底是他们,还是闻人月朗!”
下一秒他脖颈一紧,直接被燕凌霄掐着脖子按到墙上,墙面裂开丝丝纹路。燕凌霄缓缓逼近,滚烫急促的气息落到他的耳边。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质问我?”
若寒表情空白一瞬,心脏狠狠缩紧。他低下头沉默,脸庞隐藏在阴影下,神情晦暗不清,良久,忽然低低地笑了声。
“和闻人月朗相比,我什么都不是。”
“不管我怎么做,你眼里永远只能看到他……是吗?”
他慢慢抚上燕凌霄掐在自己脖颈上的手,然后猛地发力,一个回身之后两人的位置全然颠倒,他将燕凌霄狠狠按在墙上,语气又冷又急。
“我算什么……呵,你只需要知道,哪怕我在你眼里什么也算不上……现在你在我手里,我想对你做的任何事情,你反抗得了吗?”
说罢,他用力攥紧燕凌霄的领口,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说是吻,其实用咬来形容更合适。
唇齿碰撞,啃噬撕咬,燕凌霄尝到了满口的血腥味,唇上的疼痛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瞳孔逐渐缩紧,整个人怒火中烧,却被禁锢住双手无法挣脱。
燕凌霄眼中狠意渐浓,一口咬上对方舌尖,鲜血涌出,混杂着津液沿着唇角渗出,若寒却置若罔闻,反而更狂热地掠夺他的气息,从未有过的放肆疯狂。
燕凌霄喉咙里缓缓挤出几个字:“去你*的。”
若寒顿了顿,然后就着这个强硬的姿势伸手箍紧他的腰身,两人的身影一起消失在了地牢中。
万灵宗众人:“……”
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空荡的寝宫里,空气扭曲一瞬,大床上毫无预兆地砸下两个人。
环境骤变,但燕凌霄已经无暇顾及,刚落到床上,他穿着的衣物就被蛮横地撕成碎片,罪魁祸首限制了他的所有行动,一路向下的指尖目的十分明确。
若寒在他凸起的喉结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那种深入骨髓的痒意让燕凌霄本能地偏过头,想要摆脱对方的束缚,却骤然被人钳住下巴将头硬掰了回来,晃荡视线撞入那双黑红诡异的眸子。
若寒柔韧的腰背就像一张拉满了弦的弓,充满了野性的力量,他腿根绷得很紧,严丝合缝地契在燕凌霄腹部两边,黑袍撩起时能看到其上隐现的淡青色脉络,将皮肤衬得愈发苍白。
他这次是来真的。
意识到这个事实,燕凌霄心跳又加重许多,他的手被按在身体两侧无法抬起,无法发泄的怒气让他攥起拳头狠狠砸床,这一拳毫不收力,床铺发出不堪承受的吱呀声。
又一个吻落下来时,他再次偏头躲过,神情满是厌弃。
——厌弃当下这个无力反抗的自己。
他生来便好强,眼中只能看到更高处的风景,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弱者”,在他心中与蝼蚁无异,连让人多看一眼的价值都没有。
没想到活了这么多年,他自己也沦落到了这么个身不由己的境地,这种无力感实在让人深恶痛绝,甚至让他想起了当初被魔魇侵蚀如临深渊的回忆。
汗液顺着眼角渗入,又痛又涩,他不甘地睁大眼睛,狠狠地盯着若寒泛着血色的眸子,透过这双被欲.望蒙蔽的眸子,他似乎能看到那个深藏在对方内心深处,不断拨动痴嗔贪念、让人失控的元凶。
“滚出去!”
若寒正做到要紧处,原本还算温柔的动作在听到这句话后陡然变得粗暴,没做任何准备,身体直接沉了下去。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
撕裂般的痛感袭来,若寒放在燕凌霄肩头的手猛然收紧,在皮肤上留下几道抓痕。他疼得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但看到燕凌霄抗拒的神色时,又低下头硬生生扯出一丝扭曲的笑容,盯着他的眼睛,轻声慢语:
“我做得不够好吗?”
他指尖沾着几许血丝,分不清到底是燕凌霄的还是他自己的,顺着燕凌霄的脸侧向上抚,十指没入发间,隐忍着轻轻动了动,感受到体内灼热的温度,哼笑道:“你看,你不是也很喜欢吗?明明动了情,为什么不承认?”
“你分明沉溺于这种感觉,每一次都要弄进去,以前可以做的事情,为什么现在不可以?”
燕凌霄眼睛都红了,他竭力控制着自己,闭上眼咬牙道:“闭上你的嘴……滚下去!”
若寒当然不会照做,反而笑容更深,眼中翻腾着令人心惊的偏执。
“怎么了尊上,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第一次在山洞里c我的时候多舒服啊?都把我c出血了,还抓着我的头发不让我走……那晚的月光那么亮,你每一个表情我都记得一清二楚,那时你神志不清,嘴可没这么硬啊……”
燕凌霄被怒气填满的思绪忽然停滞了片刻,他愣了愣,山洞?
他第一次和若寒*,不是在寝宫吗?
“不记得了?没关系……”
看着他茫然的神色,若寒笑意不变,低头狠狠咬在他的心口,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鲜血淋漓的齿痕,抬首时唇色艳丽,似噬人心脏的妖鬼。
“没关系……多*几次,你总会想起来的。”
他动作大开大合,好像感觉不到痛一般,毫不顾惜自己的身体。燕凌霄不知何时已经不再徒劳挣扎,他充血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若寒的脸,恍惚间,眼前人的轮廓似乎与记忆中的某张脸逐渐重合……
他头皮骤然发麻,随即某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瞬间自脊骨深处蔓延到全身,紧绷的肌体不自觉放松下来。
若寒动作稍顿,轻不可闻地喟叹一声,汗涔涔的手撑在他的腹间,垂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来你今天很兴奋啊?”
有点快,不过无妨。长夜漫漫,他们的时间还很多。
次日清晨,燕凌霄缓缓睁开眼,身边空无一人。
寝宫明显被打扫过,弄脏的被褥已经替换掉,干净整洁没有皱褶,他的身上也清清爽爽,没有任何不适,只除了心口上那道咬痕。
燕凌霄伸手抚上那道痕迹,心口隐隐作痛。
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他还是有些如置梦中的不真实感。
遇到无法消化的问题时,人们便会试图在记忆深处翻找出合理的解释与之对应。燕凌霄第一次尝试梳理与魔魇抗争时那段时间的记忆,却发现不知该从何开始。
那时他时而清醒时而失控,脑海中的记忆大多只是纷乱无序的碎片。
于是他换了一个角度,他开始思考一些自己从没有注意过的问题。
比如,他为何会对闻人月朗另眼相看呢?
因为……他的身形很像一个人,一个他本以为只存在于自己臆想中的影子。
燕凌霄与魔魇的斗争从他以人类之躯得到魔族力量之时便已经开始了。只是早期他尚能压制,魔魇对他的影响微乎其微。随着力量逐渐强大,魔魇的存在也越来越能威胁到他。
魔魇并非独立存在的个体,当它与宿主共生时,它便成为了宿主欲.望的化身。欲.望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既能成就一个人,也能摧毁一个人。
魔魇不断刺激着燕凌霄的杀欲和对力量的渴求,企图让他成为欲.望的奴隶,成为一具任执念驱使的躯壳。而当燕凌霄的神智在欲.望中全然沦陷时,他这个人也就不存在了。
燕凌霄与魔魇的每一次拼争都会使他的识海受到重创,陷入痛苦失控的境地,那种直击灵魂的剧痛,即使他癫狂地撞到头破血流也没办法缓解半分。
每一次都能要了他半条命,他就这么在地狱般的痛苦中煎熬了许久,直到那次,他在半昏半醒间看到了那个月下的白色身影,然后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