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身边的男人也同样眼含笑意,对于她的恶劣行为无动于衷。
“离副本结束还剩下最后五天,现在可没有闲工夫让你们品尝其他人吃不下的残羹剩饭呢。”焦月说着,指尖在莫云帆的掌心暧昧勾勒着,像是在炫耀自己早已拥有了可靠的队友。
可惜处理人际关系对于池昱而言根本无关痛痒,在焦月各种卯足了劲的显摆过后,他“哦”了一声,直白地回复她,“我懒得搭理你,先走了。”
他说完,甚至连看焦月表情的时间都不愿意挤出来,就这么随意地摆了摆手,在另外三人震惊的注目中走上了楼。
严律当然也不想应付这对小情侣,他无奈地摊开双手,耸肩道,“你们要吃剩饭可以慢慢吃,我也还有别的事情需要调查。”
说罢,他亦身形一转,向着中庭广场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短短十几秒钟,这刚才还气氛凝重的两人已经各自散开,只留下喧嚣的寒风凌乱着焦月与莫云帆,让他们同样也尝试了一波被嫌弃的滋味。
焦月深呼吸了口气,努力压下了心底的怒火,“罢了,你们也就现在可以得瑟了。”
而她身边一直扮演着小娇妻角色的莫云帆则温柔地替焦月捏了捏肩头,笑道,“放心吧,有我在,你会拥有无数个机会。”
池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正如焦月所说,门框上挂着的日历几乎已经被红笔圈满,再过上五天,副本就要迎来它的终点。
按照神明的游戏规则,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只怪物,也会判定为人类玩家的那方失败。
回想起第一次副本时那扇金属门的背后,池昱没忍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早已深受神明恶趣味的荼毒,此刻就算用那缕粉毛挑染都能猜得到,等待着那些失败者的结局会有多么的残酷。
“最后五天的时间么……”他有些烦躁地喃喃自语,开始不自禁地回想起这副本里的前二十五天自己都在做些什么。
除却他莫名“被杀”而躺平了两天,他多数都是跟着其他玩家一道做选择。
祈祷仪式在每天的午夜过后都可以进行,但因为玩家们贪生怕死,担忧怪物的数量会变多,这才定下了个和进食日保持同步的“三天祈祷一次”的软规则。
但这也导致能依靠圣女消灭怪物的机会在越来越少,如果在最后三天他们还没有成功找出怪物的身份,那么等到最后一个祈祷仪式的午夜结束,原生怪物就会成为这副本里最无敌的存在。
说实话,从副本进行到现在,池昱的内心始终毫无波澜,唯有被安谷泽一刀扎穿了心脏,以及在反应过来唯有杀光其他玩家才是出路的那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有了情绪上的起伏,但不是恐惧,而是诡异的兴奋。
就像是那行写在地下室墙壁上的未知文字,它歪歪扭扭不知所云,但字里行间都是难以遮掩的喜悦与狂气,让看到它的池昱都要一并沉浸在这份癫狂之中。
“……”想到这,少年有些胆战心惊地摸了摸他那在不经意间扬起的嘴角,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无比古怪的想法。
他的心里住着一个可怕的怪物,它早晚有一天会吞掉自己的心,把他变成和神明一直扭曲又恶劣的混蛋。
池昱觉得,他应该像汪明哲那样,温柔且善意,对世界充满了美好的希冀,也应该像严律那样,勇敢无畏,大公无私地守护好每一个人。
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至少现在,他不能被这份突如其来的良知所束缚,他还不想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摆烂在副本里,最后成为怪物的饵食。
傍晚时分,宴会厅的餐桌前聚集了大部分的玩家,再过几分钟就要到乌鸦为他们送来晚餐的时间。
别墅里的游戏虽然恐怖疯狂,但一日三餐的豪华程度是所有玩家在外界都不敢想象的,甚至有不少人在这短短二十几天的时间里就已经胖了一大圈。
整点一到,齿轮转动,钟摆在透明的玻璃柜后有节奏地摇摆着,示意着晚餐时间正式到来。
众人眼里亮起了星光,他们手中的刀叉激动地碰撞着,桌布也被揉成了皱巴巴的一团,他们在迫切地等待着那只黑羽的乌鸦会带着洁白的餐布入场,如变魔术一般展现出满桌的美食。
但意外的是,钟声都已经结束了许久,那只优雅的乌鸦却仍然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
“不应该啊,它一直很准时的。”
“会不会是今天的晚餐特别丰盛?”
人群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但因为那只乌鸦是副本的NPC,并没有人会怀疑神明所定下的规矩,所以他们依然老老实实地坐在原位上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刚才还热烈的气氛在始终无法得到乌鸦的回应后而慢慢消退。
彼时终于有人站了出来,骂骂咧咧地质问,“到底还有没有饭吃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敲了敲钟箱,谁曾想这不过随意试探的动作居然在一瞬间弹开了那两扇紧闭着的木门。
就像是童话故事里那些会弹出挂钟报时的布谷鸟,被支架勾住的平台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延伸展开,但这次并没有乌鸦从里头飞出。
有什么东西被卡在了门板与平台的缝隙之间,随着支架的升起而不断地被挤压变形。
粘稠的液体顺着钟箱那小小的平台两侧不断溢出,连桌布都被滴滴溚地染上了一片猩红。
片刻后,金属的支架停止延伸,平台被固定在了宴会厅通明的灯光之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在看清那东西的瞬间变得惨白——
乌鸦死了。
在见到如此惨状后,池昱的呼吸顿了顿,手中的刀叉也应声落地。
“怎么会……!!”严律从桌边猛地站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看上去应该会受到神明庇护的NPC此刻正惨死在血泊之中,它怒目圆睁,脖颈被折断,羽翼也以扭曲的姿态向外翻折着,羽毛更是七零八落地散开,沾得钟箱里到处都是黏糊糊的血水。
“我们的食物供给断了!到底是谁杀了乌鸦!?”
“那家伙一定是个疯子!接下来还有整整五天啊!我们难道要在饥寒交迫中和怪物对抗吗!”
“这很有可能是怪物干的,毕竟副本已经在最后的阶段了……!”
众人完全陷入了恐惧与狂暴之中,纷纷叫嚷着神明的不公,但在这群人之间,焦月的神情却显得过于平静。
她忽然抬手,指尖越过人群默默地指向了角落里同样震惊于此事的池昱与严律,在他们错愕的目光中淡定地开口——
“我在白天亲眼所见,那两个家伙把钟箱里的乌鸦叫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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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严律一惊, 感觉自己的背脊都在这种注目下结了冰。
他明明记得焦月出现在楼梯口之前,那只乌鸦就已经飞了回去,没想到还是被她看到了吗?
“池昱, 严律!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说副本只剩下最后五天了,但五天不吃东西, 你们是打算怎么和怪物对抗啊?”
食物的供给忽然被断掉, 玩家们都在此刻暴怒,他们将那完全状况外的两人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地试图讨个说法。
好像只要刁难他们, 那只乌鸦就能复活了。
“我们真不知道……”
严律在别墅外围晃悠了一天, 而池昱又喜欢整日躲在卧室里睡大觉, 面对乌鸦的死亡,他们要比群众更加茫然。
只不过严律正焦急着该如何开脱他们与乌鸦接触过的事实, 一旁的池昱却皱着眉头无辜地开口道, “你们为什么只相信那个女人的说辞却不信任我呢?”
严律一愣,错愕地看向身旁那依然没有显露出慌张的少年,他眼尾微微下垂,嘴角有些负气地抿着, 满脸都写着“你们冤枉好人”的委屈。
池昱很少会将自己的心情与想法表露出来, 多数时候都是顶着那张无欲无求的慵懒脸到处乱晃,以至于此刻他那突兀的情绪竟显得几分真实了起来。
“之前的怪物小女孩撒谎, 你们也轻易相信了她的说辞,最后枉死了多少玩家, 你们这就不记得了吗?”见众人不再言语, 池昱乘胜追击。
少年的语气带着被人污蔑的失落与悲伤, 但他毫无抱怨的意思, 只是平静地举起了之前的例子。
严律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至少那些质疑他们的玩家脸上纷纷露出了迟疑的神色,再加上池昱那少年人特有的青涩面庞,让他们愈加因为这番话语而摇摆不定起来。
再看看始作俑者的焦月,女人双手抱臂沉默地站在人群的最后,她眼底沉着静谧的色彩,似乎并不在乎他们两人会被其他玩家扣上怎样的帽子。
这种反应让严律有一种非常不好的猜测。
比如焦月也意识到了这场游戏真正的获胜方法,而她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们与乌鸦的对话,只不过是想借着其他玩家的手来除掉他们。
而池昱之所以不慌不乱,是因为他早就猜到了焦月的计划?
“没错,而且谁都知道乌鸦不是随叫随到的NPC,再加上它的死亡意味着所有人都会断掉食物的供给,我们没有必要自断后路,和你们玉石俱焚。”
反应过来池昱的想法后,严律赶紧跟进解释,隐晦地表明了自己是不吃食物就会饿死的玩家身份,也暗指是焦月在胡编乱造冤枉他们。
眼看着其他玩家已经信服了他们的说辞,甚至将怀疑的目光转向了焦月,可在严律眼中被他自认为洞悉了想法的池昱却忽然“反水”。
“这种情况何尝不是好事呢?既然食物供给已经停止,我们就更应该快些找出怪物离开副本,难道还真指望在这边潇洒快活个五天,然后一起去死吗?”
“你……”严律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知道池昱的出发点是好的,他在鼓舞大家行动起来,不要再浑浑噩噩地虚度光阴。
但他的情商让他组织出来的语言好像一只站在树杈上的狒狒,不断地掏着手掌,昂着脑袋,一边乱丢香蕉一边强迫所有人都听他的话。
“你说得倒是轻松,我们要是真能快点找到怪物,也不至于为了这只乌鸦而争执吧?”人群中脾气稍冲的男人不满地向他抱怨。
“哈,你要是有本事,就提供一个能快速找出怪物的思路如何?”焦月笑得戏谑,在一旁火上浇油。
她本以为自己胡诌一句想要借刀杀人的计策已经被那两个家伙给化解,因为她确实没看到两人与乌鸦有过接触。
但没想到最后池昱会亲手把自己往绝路上推,那她便顺水推舟帮他一把吧。
本来乌鸦的死亡就够让人烦躁了,池昱居然还是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再加上焦月有意无意的引导,人群的怒气在随之暴涨。
“……池昱,少说两句。”严律也察觉到了事态的失控,他赶紧捂住了少年的嘴,示意他再多说一句都可能会遭来杀身之祸。
但对方却默默掰开了他的手指,他抬眸扫他一眼,面无表情,眼底更是如一汪幽静的潭水毫无波澜。
在这种情况下,池昱似乎并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
严律:“……”
这真的是一个十几岁的高中生会有的眼神?
而在他短暂失神的一瞬间,少年用着平日里那张人畜无害的漂亮脸蛋玩味地笑了起来,“方法,我当然有,但需要有人配合。”
“怎么配合?”卢木忠隐约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他挑眉,往前靠了两步,挤到了一旁同样围观着他们的林启航身边。
而那脾气略冲动的玩家也悄悄握起了拳头,想着如果池昱忽然“找茬”,他就直接出手制服他。
就算对方年纪不大,但若是产生什么了极端的想法,留在队伍里也是个祸害。
在众目睽睽之下,池昱深吸了口气,他似乎连过多的思考都没有的,毫无遮掩地说出了副本最快的通关方法——
“怪物死后会暴露原形,所以我们只要通过杀死玩家,就能确认怪物的身份。”
他话音落下时,全场鸦雀无声,人们似乎惊异于这条思路的出现,因为池昱的方法确实高效,但这也意味着会有不少无辜的玩家因此躺枪。
“你这个疯子,你是想把大家全都杀了吗!”被池昱疯狂的想法所震慑,早就做好准备的男人愈加暴怒,他扬起拳头向着少年的脑袋砸去,坚定地认为池昱是团队里的害群之马。
但身为池昱队友的严律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他迅速捉过餐桌上的刀具,反手用小臂挡住了对方抡来的重拳。
任职警察多年的他拥有着强大的体能与力量,就算面对身材比他魁梧不少的男人也依然游刃有余。
“你冷静点,别和一个孩子置气!”严律一边往上抬起男人的手,一边干巴巴地笑着替池昱赔不是。
现在可不是起内讧的时候。
可惜对方不是好惹的人,见严律这样的身板也能挡住自己的拳头,他竟赌气似的又挥起了另一侧胳膊,将来不及躲避的严律给一把锁住了喉咙。
“帮凶也要一起死!”
男人怒吼着,他把严律像只兔子似的提离了地面,并且为了防止对方逃脱,他的手臂也用上了狠劲,死死掌握着这场战斗的主权。
强烈的窒息感逼得严律涨红了面颊,他连咳嗽声也发不出来,只觉得所有的血液都被堵截在头颅,他听到自己的耳朵在嗡嗡炸响,感觉自己的眼球随时都要被气压顶出眼眶。
这般从争吵上升到斗殴甚至是杀人现场的氛围,一时之间让众人不敢上前阻拦,只恐惧地盯着闹事者的方向。
焦月的目的已经达到,女人泰然自若地坐在餐桌旁,似笑非笑地望着严律痛苦地挣扎。
而池昱作为被严律救下的队友,他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以绝对冷漠的态度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根本就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好在最后严律成功用手肘顶上了男人的胸口,在对方因吃痛而微微松开力道的那一瞬间,他飞速转动手中小刀划开了男人的手臂!
鲜血渗出,疼痛也随之铺天盖地地袭来,没有受过耐痛训练的男人登时惨叫出声,失手放开了严律。
严律落地的那一刻便扶着桌面没命似的咳嗽起来,直到肺泡里的空气终于充盈到了能让他勉强站稳身子的饱和度,他才擦去了嘴角狼狈的津液,不悦道,“我们应该好好坐下来讲道理,而不是依靠武力解决问题。”
“去你的!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男人因刀伤而失了理智,他愤怒至极,不断地抱着手臂嚎叫着,根本不打算理会严律的“友好条约”。
见实在是无法和这人沟通,严律只得回头,看向那个他拿命去救但对方却无动于衷的小混球。
池昱并没有抬头看他,他的目光锁定在严律的身后,指尖有意无意地耷拉在外套口袋的边缘。
少年的眸中沉淀着极寒的色彩,如凛冽的寒风卷着暴雪呼啸而过,让严律在这份沉默中感受到了极为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池昱忽然侧身,他的速度极快,几乎来不及众人反应,严律只听到“嗤啦”一声怪响,温热的液体便在瞬间溅了他满脸。
与他同样惊呆的还有刚才那气势汹汹的男人,他瞠目结舌,僵硬地瘫坐在原地,只看着本该是围观者的林启航正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
他的脖颈被刀切开,皮层开裂喷出了浮夸的血液,如失控的水嘴般溅落在墙上天花板上以及旁人的身上。
而罪魁祸首的少年却冷漠地站在人群的中间,他双手握着匕首,骨节因用力而泛着青白,他满脸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色,那双眼睛更是如失控的野兽般闪烁着狠戾的凶光。
“池昱……?”严律因惊惧而小声唤了他的名字。
像是忽然回神,少年脸上的杀意平静地收敛,但他倏然扬起嘴角,咧开个与安谷泽异曲同工的狂气笑靥,“是你们要我提供方法的,我只是听话照做。”
这过于诡异的画面瞬间在宴会厅里激起了千层浪,玩家们惊恐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出自于一个十几岁的高中生之手。
“他是疯子!!”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就在玩家们准备痛斥他恶劣行径的下一秒,在所有人眼中都是病弱设定的林启航忽然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