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只能庆幸还好自己没在睡前喝太多的水。
“我睡了,你安静点。”池昱丢下这句话就兀自躺回了被窝,但脑子还在飞速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就目前他对神明的了解来看,对方提供的大部分信息都是正确的,但是诱导性很大。
譬如第一个副本,玩家会逃往墓地的大门导致几乎全灭,是因为神明提示他们可以挖掘大门的钥匙,但祂从未说过出口就是那扇大门。
在这里也是一样,怪物三天会出现一次,但这并不代表三天的时间内就绝对会安全。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严律的谨慎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从现实上来说,怪物的实力非常变态,仅凭这点东西根本拦不住它们,更何况还会把自己给堵在房间,造成进退两难的局面。
“池昱,我问你一个问题。”底下的那家伙又说话了。
池昱皱眉,没有回头看他,“什么?”
“如果在这个副本里,有人询问你的特殊能力是什么,你会不会觉得反感?”那人的语气听着不咸不淡的,好像就是随意一问。
但池昱却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扒拉在围栏旁满眼震撼地追问,“什么特殊能力?”
“啊?副本开始前神明给予的能力啊。”严律没懂池昱的反应怎么这么激烈。
但很快他又继续说:“我在想,既然是合作类的副本,那让大家把能力都互相告知是有所必要的。但是很难保证日后玩家之间的猜忌变多,会不会有人利用这种方式来伤害自己人。”
他的意思是,现在去问别人的能力绝对会被提防着,但如果不问,又不方便快速找出怪物。
不过严律正在分析副本的游戏模式,完全没有注意到床铺上池昱一整个瞳孔地震的表情。
他怎么根本不知道能力的事情! 又是只有他一人被孤立了?
难道他的副本是内测版本,能力功能还没开放?
作者有话说:
别走开!零点再更新一章,下一集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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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夜就这么在人心惶惶中平安无事地度过了。
翌日一早, 宴会厅的立钟准时敲响,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玩家。
池昱痛苦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感觉自己头痛欲裂。
他不是那种认床的人, 所以在哪里都可以睡得安稳,但这次不一样, 他的房间里有个非常嘈杂的混蛋。
他本以为严律折腾完那堆“防怪物陷阱”就差不多可以睡了, 结果他转手又坐到书桌旁,开了盏明晃晃的台灯开始写笔记,并且一写就是一个晚上!
强烈的光线让池昱体会到了吸血鬼讨厌白天的痛楚, 好在到了后半夜他实在是困得遭不住了, 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彼时再看一旁踏着长靴拽上皮衣拉链的严律, 青年精神气满满的样子根本看不出熬了一整夜没睡。
他正在对着门口的镜子梳头,严律的头发非常柔顺, 木梳在发丝间穿插而过, 比起池昱那种黑到发绿的色泽,他的更像不含杂质的墨水,是那种纯粹的黑。
严律修长的指节拽过皮筋熟练地打了两个结,见到镜中今天的高马尾发型看着要比昨天清爽许多,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个, ”坐在上铺围观了全程的池昱默默开口,“你这是要去干嘛?”
“喔, 你醒了啊,”青年回头, 冲他灿烂地笑, “今天我有非常重要的安排, 需要等下告知给其他玩家。”
池昱回想起昨天严律拉着众人强行开大会的情形, 他难免尴尬地抠了抠脚趾。
“我的建议是不要, ”他如此说着,从床铺上顶着一头炸毛的乱发爬了下来,“别试图在多人的副本里当出头鸟,你绝对会因此被针对得很惨。”
池昱很少会好心提醒别人,所以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算是出头鸟吗?”严律歪头,不是很能理解池昱的想法,“我只是想带领团队胜利罢了。再说,有个领头的人总比无头苍蝇瞎摸乱撞要好吧?”
你对人性也看得太过于简单了,至少得有本事让别人愿意听你的话吧?
这儿没打双引号,因为是池昱的内心在咕哝,他才懒得和死脑筋去吵架,所以这句话最后浓缩成了,“不错,你说的都对。”
池昱整理好衣装的时候,严律早就已经在大厅里召集那些玩家了。
八点的钟声敲响,负责送餐的乌鸦再次从钟箱内出现,它叼着桌布振翅飞舞,像之前那样将简单却精致的早餐呈现上了桌面。
昨天一晚上的相处让不少同住一房间的玩家组成了新的队伍,他们多数两人并排而坐,讨论着早餐的美味亦或是其他昨夜还没聊完的话题。
池昱真的很嫌弃要和其他人产生人际关系,遂他挑了个角落里单独的位置堪堪坐下,从根本杜绝了这一切的发生。
这会儿严律正拿着根法棍边啃边走,那束高马尾在他的脑后左右摇晃着,让他看上去像个未脱稚气的孩子。
不过很快他就站定在了长桌的正位旁,他的掌心用力拍了拍桌面,以此来吸引众人的注意。
又来了。
池昱无语地扶额,就见那青年干咳了两声,以自己在军队里训练出的大嗓门喊道,“各位玩家,明天晚上十二点过后就是进食日了,我们最好能在这段时间里找出怪物。”
“说得倒是容易,怎么找,等着怪物自己站出来承认?”每次严律试图发表观点,杨友淳绝对是第一个出来呛他的,如果他不是,那就说明他不在现场。
“很简单啊,神明不是给予了我们特殊能力吗,而这种能力怪物是没有的。只要我们说出自己的能力并展示一下,不就可以轻松揪出怪物了吗?”
选择性地无视别人对他的意见是严律的强项。
但他的提议确实不错,这样就算怪物瞎编能力也没用,需要亲身实践的部分它们做不到。
“有点道理……这样一天就能找出五个怪物了欸。”
“这家伙还是有点脑子的嘛。”
玩家之间面面相觑,小声议论,显然正因为严律的说法而产生动摇。
这副本虽然不缺资源,但整日和怪物同住实在是叫人精神崩溃。
不过他话音落下后的没几秒,人群里又提出了新的异议,“方法听着不错,但我们为什么要信任你?你又要如何证明自己不是那个想要窃取信息、找到我们弱点的怪物?”
说话的人是之前与池昱有点过节的焦月,她性格非常强势,从坐在她身边与她互为情侣关系的莫云帆身上就能看得出来。
男人对她非常纵容,甚至可以说是单方面地被她压迫着而不敢反抗的相处模式。
当然,焦月提出的问题并不无道理,所有人都不排除身为怪物的可能性,人群便又开始向她倒戈。
“神明给的能力可是我们每个人的杀手锏,在这种谁也不认识谁的副本里,如果公布出来岂不是等于把自己的弱点贴在了脸上?”
“没错,说不定怪物也有属于它们的特殊能力,就这么把我们的底牌亮出来,未免有点欠缺考虑了。”
没想到大家的反驳意见会来得那么快,严律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慌乱,他尴尬地笑了笑,露出唇间两颗不太符合严肃气氛的虎牙。
池昱默默地往嘴里丢了块火腿肉,此情此景让他难免要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当严律万分不解地问他“你没仔细听神明说话吗”的时候,池昱就反应过来了。
他还是和之前的副本一样,又是那唯一一个没被通知会得到能力的人。
当时严律还对自己留了个心眼,他没有告诉池昱自己的能力是什么,只说那是个不太好“自证”的能力,所以在池昱被问起时,小少年也理所当然地用同样的理由搪塞了过去,关于他根本没有能力这件事。
镜头一转回到现在,严律在众人的异议下像个脱了水的水母,他越缩越小,也越来越构思不出足以反驳这些的观点。
因为他打一开始就没把自己算在怪物的范畴内,所以才会提出这么无脑的建议,好在此刻是副本的初始阶段,在没有出事之前,谁都不愿意去往坏的那方面多想。
最后这事儿便不了了之了。
桌上的食物已经风卷残云般的只剩下了大量空盘,但玩家们并不急着离开,而是聚集在一起交换已知的情报。
池昱怕麻烦没有加入其中,只是下意识地瞥了眼还坐在角落里慢慢用餐的林启航。
肌肉萎缩使他无法好好使用餐具,就连吞咽食物的过程都显得异常的艰辛与缓慢,不过池昱仍然对他的身份保持怀疑态度,仅凭他的第六感。
“那个……我想举报我的爸爸。”
嘈杂的宴会厅里忽然有人开口说话,小女孩的声线显得格外的稚嫩与突出。
刚才的议论瞬间全部停下,众人的目光向声源循去,就见昨日替杨友淳擦干脸上污渍的女孩子正像课堂里上课那样,高高举着自己的手臂。
“你不要乱说啊……!”她的父亲就坐在她的身边,满脸写着恐惧与不可思议。
毕竟在这种时候被自己的亲生女儿指责是怪物,亦或是怪物之间的同行背叛,在任何人看来都是非常炸裂的发展。
“对啊,他可是你的爸爸,怎么能这么说呢?是不是吵架了呀?”有着黑色高马尾且身材高挑的人蹲在了女孩子的面前,轻轻揉着她的脑袋给予了安慰。
池昱正想着副本里居然还有这号温柔大姐姐的人设,回头一看才发现是爱管闲事的严律,登时无语的两眼发黑。
“我没有胡说!!”但那女孩子的情绪非常激动,甚至挣脱掉了严律的手。
她抬起胳膊,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将手指向了自己的父亲,“我的爸爸才不是他这样的!”
“你别胡说啊!哎呀,我真是养了条白眼狼了……!”中年男人被她气到骂骂咧咧,推开凳子就要去人群中捂住她的嘴。
不过他的手还没来得及伸来,就被严律用胳膊挡在了前方。
青年抬眸,冷冷瞥他一眼,之前总是柔和的笑容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吓得女孩的父亲登时不敢再靠前。
严律平时审问犯人惯了,那副明媚的笑脸下自然会藏着一张冷冰冰的工作专用脸,要不然根本震慑不了嘴硬的罪犯。
不过他看向女孩子的时候表情又瞬间变得无比温和,“仔细说说,你的父亲哪里不一样了?”
女孩子似乎是越想越觉得委屈,她抽噎了半天才答道,“我的爸爸对牛肉过敏,但是昨天晚上他吃了好多也没事……还有,还有他睡觉前有抽烟的习惯,可昨天却没有抽……”
“你们别听她乱说啊,”女孩的父亲再次打断了她的话语,神色愈加慌张,“我们只是吵了一架,她在跟我赌气而已!”
“可过敏不是随便说说就能一笔带过的问题吧?之前吃不了的东西,昨天忽然就能吃好多,真的很可疑啊。”严律挑眉,指尖摸着下颌若有所思。
“所以我才说她是胡说八道啊,我根本就不对牛肉过敏!而且这里也没有烟可以抽,就算是我再怎么改不掉的习惯,没有烟抽那就是抽不了啊。”女孩的父亲极力自证。
从他的角度来分析好像也没有问题,毕竟青春期的孩子非常叛逆,和父母吵架就会动不动上升到“坑爹”的层次。
“乖啊,我们好不容易能在这么危险的副本里相聚,就让爸爸保护好你,我们一起出去不行吗?妈妈一定还在家里等我们呀。”见自己女儿的情绪似乎平静了一些,父亲赶紧缓和下了语气在她耳边安慰。
可孩子却歇斯底里地继续闹着,“不好,我才不要和怪物一起回家!你会把我和妈妈都吃掉的!”
女儿说父亲是怪物,因为个人习惯完全改变,父亲却自证说是因为吵架才会导致女儿胡说,并且逻辑上也行得通。
那父亲到底是不是怪物……?
两边的说辞都不一样,众人一时不知该相信谁,只能沉默地看着这对父女反复拉扯。
今晚十二点就是玩家们的祷告时间,在禁止交流自己投票对象的基础下,他们将要聚集在广场上的圣女雕像前进行祈祷。
而现在的这一出戏码让很多人的内心都隐隐产生了对票选人的倾向,但至于结果到底是不是,只有午夜过后才能揭晓了。
寒风掠过中庭长廊的枝叶猎猎袭来,喷泉水池的中央泛滥起成片的涟漪。
圣女雕像屹立于别墅的正后方,如守护此地的神明般在灯光下闪耀着神圣的辉光。
玩家们按照游戏的要求在凌晨时分汇聚在了圣女像前,准备为第一次的仪式进行祈祷。
按照规定,玩家们不可以交流本次投票的对象,但大家在仪式开始前,目光全都在那女孩父亲的脸上飘忽不定,显然已经找到了最合适的人选。
“池昱,你决定好投票对象了吗?”身着黑皮衣的青年大步流星地从大堂里赶了过来,结果到场的第一件事就是八卦。
少年回眸睨了他一眼,轻轻点了下头,也算是回应了严律的问题。
“你怎么这么冷漠啊,为什么不问问我在大堂里停留那么久是在做什么?”
严律是属于那种没人搭理他还能自娱自乐说许久的类型。
池昱无语地望着他,但想着日后可能还需要利用到这家伙的能力,他只得硬着头皮敷衍他,“那你在大堂里做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好啊!”
池昱:“……”
“我在记录每个人的用餐方式和一些餐后的个人习惯。你知道的,侦查员嘛,对于各方各面的研究都要细节到位,可能真相就隐藏在这些容易被人疏忽掉的小动作里!”
严律得意地拍了拍皮衣内侧口袋里那本已经有些皱巴巴的笔记本。
他从刚进副本开始就一直抱着这本笔记本,遇到点什么他觉得有细节的东西都会往上记。
不过这在池昱看来简直就是浪费时间,毕竟连杨友淳便后不洗手这种习惯他也会认真地写上,并且看到一次他就会画上一笔“正”字,很难不去猜测这家伙是不是整天跟踪杨友淳,甚至是上厕所还要蹲在隔间听他拉了几条的那种变态。
池昱想找个理由赶紧把严律赶走,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们身侧忽然起了阵风,凌乱了满地的落叶与众人的视野。
「祷告时间将至。」
偌大一座广场上,女性空灵的声音幽幽响起,宛若大海深处塞壬的歌声,婉转动听,蛊惑着人们的视线不自禁地向她看去。
雕像前的地面上用颜料画上了三十个白点,显然是给玩家们提前安排好了站位。
池昱当机立断,赶紧借着“祈祷要开始了”的理由选了个最角落的位置一站,就为了逃避严律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此刻玩家们都已经到齐,一群人各自找了个白点站定,在夜色下的寒风中准备祈祷。
按照神明提示的动作,他们两手相握抱在胸口,闭上眼睛低下头,等待着祷告时间的到来。
裹挟着风的戏谑,午夜的钟声倏然敲响,沉闷冗长的余响在月色中盘旋。
一瞬间天幕向下笼罩,所有的灯光灭却,只余下圣女头顶的那一盏巨型火灯还在散发着光芒。
人们宛若信徒般齐刷刷地并排站在光火之下,圣女雕像的阴影正好将他们包裹其中,她身侧墙上的篝火仍在风中摇曳火光,发出噼啪爆燃的怪响。
现在的景象一定非常壮观,但可惜众人都低垂着脑袋不作声,这过于诡异的氛围与忽然暗下的光线总让人忍不住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神明的规则必须遵守。
「仪式开始,请玩家在心中默念三遍怪物的名字并静默等待审判,切记过程中勿要睁眼。」
圣女贴心地重复了神明所说的祷告规则。
没人知道那座雕像是否改变了动作,亦或是在众人不知道的时候掀起了眼帘,散发着极寒的威光。
池昱紧紧闭着眼睛,耳边只有喧嚣不已的风声,他不在乎身旁的其他玩家打算作何选择,又是否有人偷偷睁眼试图窥探圣女的容貌。
因为他现在有个最大的问题,他忘记了那个女孩父亲的名字。
池昱从来都没有记住别人名字的习惯,更何况还是和自己毫无交集的人,投票会选择那位父亲也不过是为了随大流。
所以这会儿他的脑袋里空空如也,愣是一个合适的名字都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