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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秧子穿成倒霉昏君后(不吃姜糖)


只是,当她走出门口,从关上的门缝里看见楚瑜憔悴的神情时,犹豫了片刻,还是道:
“族长。”
她说:“若此路不通,不如另寻一路。天底下没有永远的绝境,却有千变万化的道。”
言罢,她不顾楚瑜陡然抬起头的动作,缓缓阖上了门。
房间内彻底安静下来,楚瑜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紊乱的呼吸声。
他的手开始发起抖来,最后失手打翻了指尖的水杯,尖锐的瓷片划破了他的指腹,鲜血迸溅,在一片血和水交融的水镜中,他似乎看见了自己的脸,还有秋景和的脸。
在一片交错的人脸中,最后出现在那片水泊中的,竟然是秋景秀的脸。
对,秋景秀!
楚瑜猛然从错综复杂的思绪中理出一条线,他像是穷途末路的劫匪,紧紧地抓着这条救命的金子不放。
秋景秀现在虽然已经是定王了,但在此之前,秋景和对秋景秀还有救命之恩。
秋景秀现在又正得圣宠,说不定去求一求他,秋景秀就会顾念着当初的救命之恩,去在秋君药面前吹一吹风,可以让自己见上秋景秀一面呢?
思及此,楚瑜停止了拾碎瓷片的动作,连滚带爬地起来,从柜子里找出笔墨纸砚,岂料甫一落笔,眉头又倏然一凝,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放下了笔。
如今秋景秀和秋君药都住在宫里,他要是给秋景秀写信,说不定会被秋君药发现,让秋君药知道他贼心不死,一怒之下又给秋景和加上一条罪名。
思及此,楚瑜捂着额头,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将想要见秋景秀的消息传递进宫。
不过,很快,楚瑜就想到了办法。
第二天,他先是让灵族人惊了秋景秀太傅的马,让秋景秀的太傅从马车上摔下来,不小心摔断了一条腿。
因这一遭,作为他学生的秋景秀便顺理成章地得了准允出宫,去太傅府看望太傅。
族人在京城中耳目众多,不过一日,就有人通过秘密渠道告诉楚瑜,秋景秀已经看望完毕,正在回宫的路上了。
得到这个消息过后,楚瑜又让人放冷箭伤了秋景秀的马,因为马受了伤,要更换马匹需要一定的时间,秋景秀无奈之下,只能先行去不远处的醉春楼落脚。
而楚瑜早就在醉春楼等他了。
在被人引进包厢、却看见坐在下首的楚瑜时,秋景秀还明显愣了一下。
短暂的失态过后,秋景秀垂下头,给了身后的随从一个眼神,随从顿时听话退下,将门关上。
包厢内一时只剩下了秋景秀和楚瑜。
秋景秀现在虽然是定王,但名义上来说也算是楚瑜的小辈,于是他便率先拱手行礼:
“皇嫂。”
“景秀,坐。”楚瑜抬手让秋景秀坐在上位,秋景秀推辞不能,只能坐了上去。
他已经明显比两年前高了一些,已经不需要秋君药把他抱到腿上才能够得着碗筷了。
礼节性地尝了几口之后,秋景秀放下筷子,看向楚瑜:
“皇嫂处心积虑惊了太傅的马,又引我来此,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话从何说起。”楚瑜装傻不知:
“我只是刚好在此用餐,不知你今日会来此。”
秋景秀笑了笑,道:
“皇兄这几日一直在禁牢,我听说皇嫂连日来一直茶不思饭不想,人都瘦了一圈。但怎的今日我出宫,皇嫂就恰好一改常态,突然有了胃口,能与我在此会面?”
楚瑜被戳穿,差点没绷住,嘴角的笑僵住,半晌才勉强道:
“人是铁饭是钢,我虽然担忧你皇兄的处境,总不能一直不吃饭。”
秋景秀就笑笑不说话。
他不再问,楚瑜自然也不会说哦,两人各怀心思,装模作样酒过三巡,直到见秋景秀有些醉了,楚瑜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试探了几下之后,确认秋景秀真的放松了警惕,楚瑜方按住他继续喝清酒的手,低声道:
“皇弟。”
“........嗯?”秋景秀动作有些迟缓,迷蒙地抬起头,睁着泛着水光的眼睛,轻声道:
“皇嫂?”
“是,我是你皇嫂。”楚瑜抓着秋景秀的手,像是落水的旅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父母,又往秋景秀身边坐近了一点,循循善诱道:
“景秀,你还记得吗,当初在皇宫,你落水的时候,是谁把你从莲池里救出来的?”
“........”秋景秀闻言愣了一下,看似带着醉意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但很快又被掩盖下去,只醉醺醺道:
“........二,二哥哥?”
“是,是你二哥哥。”楚瑜一提到秋景和,眼睛都亮了,瞬间直奔主题道:
“景秀,皇嫂不求你能将你二哥哥救出来,但你能不能看在他曾经救过你一命的份上,让皇嫂见他一面?”
“........见他?”秋景秀下意识重复了一句:
“皇嫂你想见皇兄吗?
“是。”楚瑜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再也绷不住,抓着秋景秀的衣角,轻轻晃了晃,低声祈求道:
“景秀,我知道你父皇最宠你.......你能不能帮我劝一劝他,让我见我夫君一面?”
“..........”
秋景秀盯着楚瑜低头哭泣时漆黑的发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慢慢放下了酒杯。
他眼底早已没有醉意,也许是那清酒几杯根本不能醉人,又或许是他一开始就没有醉。
秋景秀扶起楚瑜的肩膀,让他抬起头来。
他看着楚瑜浸着水光的眼睛,想了片刻,低声道:
“皇嫂。”
他说:“对不起,我不能帮你。”
楚瑜一愣,随即似乎有些绝望地捂住了眼睛,颤着身躯道:
“可是,你皇兄他救过你一条命啊,你就不能看在这条命的份上,让我见一见他吗?”
“正是因为皇兄救过我,所以,我才想救他。”
秋景秀道:“可是如果我向父皇提出,让你见他一面,父皇会怎么想你和二哥哥?”
他反问道:“他会觉得你们冥顽不灵,不思悔改。”
“夜闯禁牢不是什么重罪。”
楚瑜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嗓子里挤出这样一句话:
“烧府邸的人不是他,杀人的人,也不是他。”
楚瑜咬着牙道:“你父皇他,未免也太无情了些。”
“.........”秋景秀闻言愣了一下,几秒钟之后,忽然笑了起来,笑的几乎有些前仰后合。
“.........你笑什么?”楚瑜这几天精神一直处在崩溃边缘,稍有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警惕:
“你在笑我?”
“不。”秋景秀说:“皇嫂,其实我是在笑父皇。”
楚瑜:“.......笑你父皇?”
他说:“他有什么可笑的?”
秋景秀笑完了,恢复了平静,指尖碾过杯沿,盯着不远处的衣角,虚虚看着:
“我笑他用心良苦,但一腔苦心,却始终无人领会,平白付诸东流罢了。”
说完,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一饮而尽。
听着秋景秀不明所以的话,楚瑜混乱的大脑根本没有余地去思考,只下意识追问道:
“你........什么意思?”
“皇嫂。”秋景秀这下,终于正眼看向楚瑜,轻声道:
“你到底知不知道,为什么父皇要将几个哥哥下狱?”
楚瑜人都糊涂了:“难道不是因为他们夜闯禁牢,犯下错误........”
秋景秀毫不留情地打断他:“你自己刚刚也说了,夜闯禁牢,根本犯不上什么大罪。就算是景月哥哥杀人,被杀的人自己都不在意了,父皇他为什么要重罚,一连将几个皇子下狱呢?”
“是父皇他老糊涂了吗?还是他失心疯了?”
“还是他........根本一如既往地,心如明镜呢?”
秋景秀说:“所以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问题根本就不在这里吗?”
秋景秀这一番话,直接将楚瑜说愣了。
他嗫嚅这惨白的唇,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话,但最终没能发出一个字。
这几天,这个问题确实一直困扰着他,但他关心则乱,即使是有这个疑问,他也不得不短暂地抛之脑后,或者是直接将它忽略了。
.......殊不知,这个问题,才是解救秋景和的关键所在。
眼见楚瑜似乎是有些懂了,秋景秀也懒得和他打哑谜,直接道:
“皇嫂,你要明白,父皇他是个君父,但他更是个君王。”
“他不可能一辈子跟在哥哥们后面擦屁股。他给过他们机会,是他们悟性太差........不,或许可以说,是父知子,但子从来不知父。”
“他们从来没有去想过父皇的难处,没有去体察父皇的心思。景和哥哥今日下狱了,还有你为他奔走呼号,但父皇他身为主君,他受了委屈,他心中的苦楚,又能像谁倾诉呢?”
“君王喜怒轻易不形于色,所以景和哥哥他们会害怕父皇,但从来没有关心过父皇。他们不知道父皇究竟为什么生气,只会耍小聪明,用自己的理解去忤逆父皇,还以为是为父皇好,殊不知,他们的做法,和父皇的想法背道而驰。”
秋景秀站起身,没有再喝楚瑜的酒,而是走到窗边,向外凝视了一会儿,方道:
“所以皇嫂,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可能没有办法替你做到。”
他说:“因为我不会背叛父皇,永远不会。我不想让他失望,也绝对不会让他失望,这是我作为他的儿子,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
说完,秋景秀拱起手,对着久久不发一言的楚瑜道:
“皇嫂,你.........好自为之吧。”
言罢,秋景秀抬起脚,真想离开,身后却又再度传来了楚瑜急促的呼唤声:
“景秀。”
他的声音在发抖,但仍然强撑着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你父皇是曾经杀了你双生胞兄的刽子手,你也会坚定地站在他身边吗?”
“........”
在楚瑜发飘的视线中,秋景秀果然脚步一顿。
他缓缓回过头,但视线里却没有楚瑜想象的震怒,而是带着一种冷淡的似笑非笑。
秋景秀揣着手,站在门边看向楚瑜,漆黑的眼睛里,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是能看透一切的冷静。
许久,楚瑜才听见他若有所思地说:
“也许吧。”
他道:“我是恨那个杀了我双生胞兄的人........但时间会证明一切,起码现在,我还会一直站在父皇身后。”
“皇嫂,你与其在这里离间我和父皇,不如好好想一想我的话。”
秋景秀笑了笑,逐渐出落的少年眉眼里已经隐约有了秋君药的底色,是熟悉的、包裹在温柔下的锋锐和一怔见血:
“好好想一想,父皇想要什么。只有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二哥哥他,才有出来的机会,你......明白吗?”

“父皇, 父皇我回来啦!”
铁画银钩的清晰笔锋被这带着兴奋的软糯嗓音打的一歪,秋君药瞬间就报废了一张宣纸。
然而他心中却并未感到不悦, 将沾了一团浓墨的宣纸丢到一边, 下意识抬起头,看着兴冲冲冲进来的秋景秀,忍不住放下笔, 弯起眉眼笑:
“我们景秀回来啦?”
他下意识站起身,冲秋景秀张开双臂, 轻轻招手道:“快来,到父皇这里来。”
“我来啦!”秋景秀像是阵小旋风似的,一下子就跑上阶梯, 瞬间扑进秋君药的怀里,被秋君药掐着咯吱窝抱了起来:
“父皇!”
“真重了,父皇都快抱不起你了。”秋君药半真半假地点了点秋景秀的体重, 随即将他放下, 边笑边咳嗽道:
“长的真快。”
“父皇,快坐着!”
秋景秀看到秋君药咳嗽,整个人顿时都不好了,满脸写着紧张,踮起脚扶着秋君药的手臂, 将秋君药扶到龙椅上坐下:
“父皇,坐。”
他爬上龙椅,跪坐在秋君药的身侧,轻轻拍着秋君药的肩膀,又攥起拳头轻轻给秋君药捶背顺气, 担忧地看着秋君药咳嗽的动作,就差没愧疚的眼泪汪汪了:
“都怪儿臣不好。”
他揪着衣摆, 看上去有些可怜巴巴:
“是儿臣得意忘形,才不小心撞到父皇,害父皇咳嗽不止。”
“咳咳咳.........”秋君药用手帕捂着唇,用力咳嗽了几下,压下嗓子里那点腥甜,随即趁所有人都不注意,不着痕迹地擦了擦唇,这才抬起头,做出一副笑脸安抚着秋景秀:
“你哪里就害了朕了。”
他摸了摸秋景秀的脑袋,像是在摸一条眼巴巴的小狗崽:
“你又没做错什么,是朕自己身体不好,怪不得你。”
“父皇.........”
秋景秀凑过去,抱住秋君药的脖颈,依恋般蹭了蹭。苦恼道:
“儿臣要怎么才能救父皇呢?”
“......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情。”
秋君药拍了拍秋景秀抱着自己脖颈的手臂,以示安抚:
“别什么事情都往你自己身上揽。”
“可是儿臣是真的想帮父皇。”秋景秀蹙起秀气的眉头,将下巴搁在秋君药的肩膀上,像是个眼睛水汪汪的小狗,吐出的气息也是软软和和的:
“儿臣可以为父皇做任何事。”
“......你好好帮我做抚恤灾民那件事,就算帮朕了。”
秋君药强行转移话题,捏了捏秋景秀肉肉的脸颊,左手则将擦过唇尚还沾着血的手帕放在身后,偷偷藏起:
“我听你母妃说,你这几日一直都在翻阅书籍,还常和太傅以及几个中正官讨论政事,是不是?”
“嗯。”秋景秀老老实实点头,道:“儿臣经验不足,应当多请教几位夫子和老师,多听他们的意见,日后处理类似的事情时,才能有所进益。”
“你能这样想,很好。”秋君药像逗小狗似的勾了勾秋景秀的下巴,换来秋景秀眯着眼睛蹭了蹭他的指尖:
“肯用功是好事,但是还是要注意休息,夜深了,还是该放下书简休息,以免累坏了。”
“儿臣不累。”秋景秀回答的很快:
“儿臣力弱,且自知天资愚钝,远不如父皇那般聪慧,只愿自己能多努力一分,让父皇肩膀上的重担轻一分。”
秋君药闻言一顿,随即垂下头,看着秋景秀干净清澈的大眼睛,道:
“你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秋景秀凑过去,抓住每一分每一秒,依赖地和父皇贴贴:
“父皇给我饭食,授我诗书,我该为父皇分忧,这是为人臣为人子该做的事情。”
“........”秋君药看着秋景秀不似作伪的脸庞,一颗心忍不住放下,若有所思般笑道:
“你母妃把你教的真好。”
“孩儿自幼便追随母妃,养在他膝下,自然是听他教导。”
秋景秀说:“母妃是天底下最好的母妃,父皇也是天底下最好的父皇。”
“就你嘴甜。”秋君药忍不住笑,指尖点了点秋景秀的鼻尖,道:
“不过,嘴甜阿谀奉承,朕可不会赏你,得事儿办得好才能得赏。”
他又问:“前去抚恤灾民这件事,你可定好人选了?”
“定好了。”秋景秀道:“执金吾统管京城消防与安保,那日火灾之事也与他监守不当有关,他必须去道歉;巡防营的前路统领也参与了好几次救火和后续的安抚工作,经验比我足,都会随我一同前去,只是.......”
似乎是看出秋景秀面上的难色,秋君药便道:“只是什么?”
“只是太傅他老人家前几日从马车上摔下来摔断了腿,还在家中修养,一时半会儿也去不了,儿臣在想,到底谁去补上这个空缺。”
秋景秀说。
“.......”秋君药蹙眉:“坐在马车上怎么会忽然摔断腿?马夫怎么这么不小心。”
秋景秀为难地撇嘴笑了笑,没说话。
“也罢,那你再好好想想吧。”太傅毕竟也五六十一把年纪的人了,也不好让他带着伤去慰问灾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受害者,而且带伤上班影响也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秋君药压榨员工:
“那你再令择人选吧。”
“是。”
秋景秀抚恤灾民的流程和具体的赔偿金额已经定下,只要再凑一个合适的人选便要出宫,但与此同时,秋君药却不巧再次病倒了,要不是邱太医全力抢救,秋君药说不定会当场魂归九天。
不仅太医院被秋君药的身体折腾的够呛,满朝的文武也被秋君药吓的半死。
他病情反复,而且每一次都来势汹汹,十分吓人,谁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一次秋君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故而大家都战战兢兢的,守在后宫和前朝的宫门外,在心里默默祈祷秋君药能再多撑一会儿。
毕竟现在秋君药还没有立太子,虽说牢狱里那几个皇子看似都不中用了,但很多大臣还是不太愿意让秋景秀当太子,毕竟秋景秀名义上的母妃是引鸳,引氏势大,要是在秋景秀这一代还是继续专权,那大臣们意见就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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