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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秧子穿成倒霉昏君后(不吃姜糖)


谁也想不到救过景和一命的楚瑜会是灵族埋在皇城的卧底,谁也不会想到,那些灵族暗桩竟然还会死灰复燃,在京城搅弄风云。
连早就仙逝的先帝也想不到,他的一次外征,一次大国兼并小国,一次大端版图的扩张,就能引起后面一系列的事件。
接骨木花毒案,春猎狼袭案,还有逃婚案,这一切的一切,背后竟然是已经亡国五十多年的灵族利用他的几位皇孙的自相残杀,来达成对于大端皇室的疯狂打击和报复。
战争带给人的仇恨太过于深刻和惨痛,惨痛到只有以暴制暴才能平复,惨痛到秋君药差点将自己的几个孩子折进去,这才猛然醒悟。
他闭了闭眼,开始反省自己的不查,反思自己的无力。
最终,他才在引鸳的怀里抬起头,道:
“阿鸳。”
他说:“是不是只有我死了,这一切才会结束?”
“陛下.......”
引鸳心疼地摸了摸秋君药带潮的眼角,只低声说了一句话: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他说:“景和还在等你,带他回家呢。”
引鸳这一句话,便让秋君药再次崩溃。
他将脸埋在引鸳的怀里,开始放声痛哭。
在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前,他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也曾被父母抛弃,也曾历经生死之痛。
他其实只想活下去,但上天自私地将太多人的生死,孤注一掷地压在了他身上。
他的一念之差,掌握着太多人的生与死,改变着太多人的命运,不管他愿,还是不愿。
这就是帝王。
不管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等到第二天,秋君药还是调整好心情,照常来看秋景和。
只是他没想到,他刚刚踏出自己的房门,就看见楚瑜带着几个灵族的长老,和大部分的灵族人,站在他门外。
秋君药眯眼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卫十一,发现他正僵硬地站在不远处的屋梁上,似乎是想冲过来保护他,但却被什么东西定住了,动弹不得。
秋君药倒不怕这些灵族民众会冲过来杀死他,淡定地低下头,看着楚瑜,语调平静道:
“有什么事吗?”
“我.......”楚瑜踌躇了一下,片刻后方深吸一口气,道:
“我昨夜继任族长,所有的事情,大长老都已经和我说过了。”
他说:“那个对食小太监,是灵族人。还有随瑜,也是灵族人。”
“还有接骨木花毒,还有能引起狼群追逐发狂的香料,也都是你们暗地里下的吧。”
秋君药哪能猜不到,在得知楚瑜灵族身份的一瞬间,他就将事情的原委猜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断挑起几个皇子之间的争端,然后在中间煽风点火借力打力,报复大端皇室,这就是你们灵族人的复国手段,是吗?”
楚瑜被秋君药说的低下头,默然不语。
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
秋君药不欲再多说,对他们也没话好说。他心心念念只想去看秋景和,岂料刚抬起脚,一旁的大长老却冷不丁开口了:
“........大端天子,你尝过亲眼目睹至亲惨死的场面吗?”
女人白发苍苍,近七十的高龄,让她握紧拐杖的手皱成树皮,手背上长着褐色的老年斑,不复青春年少时的柔软,而是透着僵硬的干瘪:
“你有看过亲弟弟被敌军铁骑践踏,马腿踩烂人腹,肠破如肉泥一般留出来的场面吗?”
“你有尝过看见妙龄女子被士兵当街□□的滋味吗?有看见无辜老人被一刀看下头颅,脑袋滚在地上,伤口沾满灰尘的画面吗?”
大长老平静的抬起头:“如果你没有,又凭什么站在你的角度,来批判灵族的行为?”
她说:“换做是你,看到你的亲族,看到你的子民惨死,看见昔日喜爱的故土和家国灭亡,你能带着释怀和原谅,就这样忍气吞声地度过一生吗?”
“.........”秋君药沉默片刻,随即摇头:
“我不会。”
他说:“相反,我会比你更恨。”
大长老闻言一顿,惊讶地抬起眼,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帝王。
只见年轻的帝王眉目间全是怜悯,连语气都带着叹息:
“我之前读过一句话,时代的沙粒落在每一个人的肩头,都是一座大山。”
“强国兼并弱国,虽是历史所趋,但每一次的战争,带给普通民众的,都是不可承受的痛苦。”
大长老眼睛微微闪烁,不知想到什么,片刻后竟湿了眼睛:
“大端天子,你,你和你父皇不一样。”
她说:“我当初问他,灵族若覆灭,他会后悔吗?”
大长老语调一转,握紧拐杖,力气大的手背的青筋暴起,似乎是强压怒火:
“他当时坐在马背上,轻蔑地看着我,说软弱的外族,没有存在的必要。”
“因为这一句话,我发誓要报复,发誓要他看看,就算是灵国覆灭,但只要灵族还有一个人在,就会一辈子和大端皇室做对。”
秋君药无言地看着她,随即叹声道:
“是的........你做到了。”
他说:“在我父皇死之后。”
秋君药抬起头,看着桐花簌簌而落,夏天好像即将因为这一个动作,马上就要飞逝:
“你报复了他的孙儿,也报复了我,我确实因此感到痛苦,在某一种程度上来说,你是成功的。”
“当初无辜的人在那场灭国战争中死去了,如今无辜的人在你的报复中受了伤,大长老.......你现在变的和我父皇没什么两样。”
秋君药说:“如果你再成功一些,景明就会冤死狱中,景秀会命丧狼口,景和将毒发而亡,景月呢,会因为被安上一个谋害皇弟的名号,被朕赶出宫去,到时候贬为庶人,浑噩度日。”
“朕一连丧三子,怕是不多时,也会郁郁而终。所谓诛心,不过如此。”
秋君药叹息:“你太狠了。”
大长老不言不语。
她这一生,目睹了国破家亡,仇恨的种子发芽,根深蒂固,绝对不会因为秋君药三言两语,就否定自己的行为,只道:
“若你想杀了我,我绝没有怨言。”
大长老道:“我活了六十多年了.......也痛苦了六十多年,我早已活够了。”
她说:“今日来见你,告诉你这些,我就没有活着在回到族里的打算。”
言罢,大长老跪下来,连带着身后的灵族人都齐刷刷地跪下来,乌央乌央的院子里挨挨挤挤的都是人,跪在秋君药面前,只求一死:
“求大端天子恩典,鸩杀我等,绝无怨言。”
说罢,他们垂下头,重重叩首。
秋君药负手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平心而论,因为秋景和,作为父亲的他,是真的很想杀了他们。
但杀了他们之后呢?
他们之间,有孩子有亲朋,若杀了他们,仇恨只会一代代传下去,杀戮永无止息,唯有鲜血长流。
秋君药指腹轻轻摩挲着,昨夜刻在掌心里的血似乎还在彰显着触感。
他知道,只要他一声令下,这里的所有人都会被赶来救驾的士兵杀死,阶前的血三天三夜也流不完,就像那场战争中死去的人一样。
最终,秋君药闭了闭眼,良久,他才轻声吐出几个字:
“........都回去吧。”
他说:“今日之后,灵族与大端的恩怨就此了结。”
“你们的恨从父皇处开始,惟愿在朕这里结束。”
“另外,找出当日给我儿景秀下接骨木花毒的灵族人,带到朕面前,还有当日将景和投入引火盆的灵族人,也都留下。”
秋君药说:“朕会带这些人入宫,看管起来,若我儿景秀死了,当日给他下接骨木花毒的人,朕会当即赐死他们。还有当日将景和投入引火盆的灵族人,若我儿景和有一日毒发身亡,朕就算在他之前薨逝,也会留下遗诏,将那些灵族人即刻鸩杀,给我儿陪葬。”
“其余无关人等,回去吧。”
秋君药看着面色复杂的大长老,最后说了一句:
“大国兼并小国,乃是历史的趋势不可逆转,除皇室之外,普通人只想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只想安居乐业。若人生幸福美满,又怎么会在意自己隶属何国。”
“大长老,你作为灵国皇室的最后一个公主,到底是真的想要复国,还是想借着复国,来泄私愤呢?你报复大端皇室,却让自己曾经的子民为你的复国大业惨死,这样,你真的就心满意足了吗?”
言罢,秋君药不再管大长老惨白惨白的神情,直接拂袖离去。
楚瑜站在秋君药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喊住了秋君药,脱口而出一句:
“陛下........”
他被大长老下了蛊毒,不再记得秋景和,却还是情不自禁地惦记他,连声音不自觉在抖:
“那个人,他.......他怎么样了?”
秋君药闻言,脚步一顿,侧过脸,视线垂下,没有看他,只道:
“情不敢至深,只恐大梦一场。”
“你若还对他有一点点感情,就让他早点梦醒,别再沉湎。”
话音刚落,楚瑜努力捂着额头,似乎是想回忆起什么,但大脑却空空一片,
“我.......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秋君药闻言,终于抬起头,凝视着他,忽然道:
“还记得吗?你和他的姻缘,是你自己跪在披香殿前,磕头求朕求来的。”
言罢,秋君药不管楚瑜陡然愣怔的表情,抬脚离开了。
让他没想到的事,几秒钟之后,楚瑜忽然表情一变,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脱力般将脸埋在颤抖的双臂里。
而让所有人都感到猝不及防的是,自他散落的青丝之上,有一抹黑,像是有生命一般,逐渐从发尾攀爬到发根。
浓郁的黑将纯洁的白取而代之,圣女跌下神坛,沾了满身□□。
周围的灵族人同样惊讶地看着圣女的白发变黑,不可思议地捂住嘴巴,指着跪倒在地上的楚瑜道:
“圣女,你的头发........怎么.......怎么会变黑........”
怎么变成那低贱的石拓罗才会有的深色........
大长老看着好不容易带回族里的圣女爱上了仇人的孙子,属于灵族的高贵象征此刻灰飞烟灭,当场崩溃,指着楚瑜失声喊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忍不住捂着心口,瞬间浑身绞痛的好似有人将她的骨头一寸寸打碎。
看着那属于圣女的标志一点一点消散,她忽然觉得,自己精心策划的复仇好像都是一场笑话。
如果说秋君药之前的话对她来说只是一次深刻的思想的暴击,那么楚瑜爱上秋君药的儿子,而失去成为的圣女资格,那这件事,对她来说,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简直比秋君药亲手杀了她还更难受:
“为什么绝情蛊会再次失效.......到底是为什么!!!”
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花费几十年的心血,精心策划的数次报复没有成功,秋君药依旧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而被她视作能带领灵族重新崛起的圣女,竟然真的对仇人的儿子动了情,连一头圣洁的白发也全变成低贱的黑色。
而面前的楚瑜跪在地上,看着指缝里倾泻而下的黑发,不顾大长老愤怒失控的问责,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笑了起来。
他越小越大声,越笑越癫狂,最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仰起头,看着崩溃失声大长老,哑声道:
“当日在我大婚之夜,骗我出宫,洗掉我记忆的人,原来是你。”
“你是我族圣女,怎可嫁给仇人的后代!”
大长老依旧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死死地瞪着他,浑浊的眼珠里红丝遍布,连带着干瘪的肌肉也不断颤抖起来,几乎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
“我让你待在宫里做灵族的暗桩,让你引他们自相残杀,可是没有让你牺牲自己,嫁给那个仇人的儿子!”
“圣女?”楚瑜抓起自己的头发,大笑着给大长老看他变黑的头发:
“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配当灵族圣女吗?!”
“大长老,你输了,灵族输了,我也输了。”
楚瑜笑累了,擦掉眼泪,扬天看着飞过的惊雀,道:
“从大端铁骑踏进灵国的那一刻开始,赢家就注定是秋家,注定是那九重天上的大端皇室。我们,从一开始就已经一败涂地。”
话音刚落,大长老再也承受不住,跌坐在地。
她赖以生存的信念已经被全盘击垮,捂着胸口,猛然吐出一口血。她无法面对为了报复大端皇室亲手送进宫圣女血脉自她手上断绝的事实,在一片惊叫声中,昏死过去。
看着面前人仰马翻、乱成一团的画面,楚瑜缓缓蹲下身,从地面上捡起掉落的月桂簪子,第一次以族长的身份,低声命令道:
“.........带大长老下去吧,好好照料,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要让她老人家再出来了。”
楚瑜撩起再也变不回去的黑色发丝,用簪子随意给自己挽了一个大端的过门新妇才会挽的已婚发髻,对着仰起头看他的族人,笑了笑:
“从今天开始,灵族的复国大计,从我手上停止。在大端皇亲贵族、官员里当暗桩,企图消耗大端国力的,即刻召回。所有人,都停止复国的任务。”
“留在大端,好好生活吧。”
他说:“你们都看到了。当今的帝王,是个贤明仁德的好皇帝。若你们还想保住现在的生活,保住命,就不要再妄生事端了。”
灵族人闻言,互相面面相觑,看了一眼,随即双手交叠,指尖轻触肩膀,下蹲行礼,恭恭敬敬道:
“是。”
“走吧。”
楚瑜挥手:“该留下的人留下,不该留下的,都走吧。”
有人在离开前,回头看仍站在原地的楚瑜,忍不住问:
“圣女,你不走吗?”
楚瑜看着只到他膝盖的小女孩,目光柔和,随即慢慢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
“我现在已经不是圣女了。”
他迎着小孩茫然的视线,黑色的发丝被风轻轻吹起,再无往日的纯洁皎白:
“........从我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算不得圣女了。”

秋君药在即将踏入秋景和房门时, 搭在门框上的指尖不知为何,忽然顿了顿。
他先是勾了勾唇角, 又片刻后又走到庭院养鱼的水池边, 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确认自己面上并无任何异常之后,才换上一副轻松的笑脸, 推门走进秋景和的房间。
他刚进去,入目即是倚在窗边的秋景和。
少年面色有些白, 但眼睛是亮的,神采是柔和的,笑意是清浅的。晨光透过窗纱照在他年轻的面庞上, 只见他伸出葱白分明的指尖,碾碎桌上的糖糕,张开手指, 任由掌心的鸟雀啄去糖糕碎屑。
秋君药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才轻声唤他:“和儿。”
秋景和听见秋君药唤他,慢半拍地转过脸,将掌心里的糖糕碎丢在地上,撩起衣袍跪下:
“父皇。”
“你身子还未好全,此时就不必周全礼数了。”秋君药走过去, 将他扶起,摸了摸他的脸蛋,温声道:
“回床上歇着去吧。”
“.......好。”秋景和很少违抗秋君药的话。
他乖乖走到床前,脱下鞋子躺下,任由秋君药给他盖上被子, 随即闭上眼睛。
“你再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中毒的人身体多少会有些不舒服,何况秋景和中的还不是一种毒, 如今脉象错综复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嗝屁了:
“朕会一直守着你。等午饭的时候,朕在叫你起来。”
秋景和点点头,闭着眼睛。
窗外鸟雀吱啾,秋君药坐在床边听了一会儿,怕鸟声吵到秋景和睡觉,于是便站起身,想要走到不远处,去关上窗户。
但没想到,他刚直起身,指尖就被人瞬间抓住了。
握的死紧。
“.........”
秋君药一愣,下意识低下头。
只见刚才还闭着眼睛的秋景和正睁着清凌凌的眼睛看着他,瞳仁里哪有半分睡意,全是清醒。
“.......和儿没睡吗?”秋君药站着,低头看他:
“睡不着?”
果然是窗外的鸟雀吵到你休息了吧。
秋君药想。
但没想到,秋景和却摇了摇头,掌心微微用力,愈发使劲抓住了秋君药的手:
“父皇别走。”
他说:“孩儿不想自己一个人。”
“.......”秋君药不知为何,眼底忽然闪烁了片刻,许久之后,他才在秋景和忐忑又惶恐不安的眼神里,复又坐了下去。
他摸了摸秋景和的头,声音低低:
“朕不走。”
“朕就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直到你身体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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