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海和魏昶晖父子面无表情地找上门,说要找魏庭之。
春生像门神一样牢牢挡在房门前,既不准备进去叫醒魏庭之,也不准备让他们父子进去,“庭之在睡觉,他昨晚守灵守了一个晚上,刚刚才睡着的,你们不能打扰他。”
魏云海黑着脸不说话,一旁的魏昶晖则冷声道:“我们有话要跟魏庭之说。”
春生摇头,“不可以的,他在睡觉,你们有事等他睡醒了再来找他说吧,庭之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让他再睡会儿吧。”
魏云海因为魏老爷子的遗嘱火气憋到今天几乎是一触即燃,见魏庭之现在嚣张得连他身边的情人都敢不把他们父子放在眼里,魏云海生性里的戾气顿时像火山喷发一般,熔岩飞溅,双眼仿佛能喷火一般瞪着春生,怒声喝骂:“你算什么东西?这里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马上叫魏庭之出来!告诉他他四叔和堂哥找他!”
春生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耳朵都被震得嗡嗡作响,但他守在房门前的身体就是一步也不肯退,他没有害怕魏云海父子,只是一脸紧张地回头往卧室方向看,见魏庭之果然被吵醒黑着脸出来,他迅速关上门。
“对不起庭之,我声音有点大了是不是?我不会再吵了,你快回去睡吧。”
魏庭之没说话,阴沉着脸过来要开门,春生一看他这脸色就知道这门要是开了魏庭之肯定就没法睡了,连忙去拦。
“庭之不要生气!”
但已经动怒的魏庭之哪里是他能拦得住的,春生拼命去抱他的腰也没有拦住魏庭之打开房门。
门外的魏云海和魏昶晖父子看见人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一个硕大的花瓶已经从门里气势汹汹地飞出来,两人惊慌失措地侧身避开,花瓶伴随一声巨响砸在廊道的墙壁上,碎开了一地锋利的瓷片,春生被吓得心脏都快炸开了,只能死死抱住魏庭之的腰。
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以魏琛为首的魏家人,楼下还有外人在,魏庭之这时候发作无疑是把魏家不合的事实都捅出去,这让一向对魏庭之和颜悦色的魏琛都忍不住冷了脸。
“庭之,怎么发那么大火?楼下……”
“闭嘴,你没资格对我说教。”魏庭之冰冷地打断魏琛的话,他此时的状态简直可以说是恐怖,因疲累而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像刀子一样恨不得把眼前的魏云海和魏昶晖父子捅个对穿,“说说看?你们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魏云海刚才的气势被一个险些没躲开的花瓶砸掉了大半,脸上的血色都少了。
只有直面过那个花瓶的人才知道魏庭之刚才是真的半点情面不留,他是真的想把花瓶砸到他们父子身上,不管会不会出人命。
魏庭之的大姑姑魏丽清左右看了看,作为这里年龄最大,辈分也最大的人,她捻佛珠的手指不停,站出来温声打圆场:“庭之,我们是一家人,何必发那么大火呢?有话好好说,这里站着的可都是你的长辈。”
“是啊,你这样闹叫外人看见了多难看?你爷爷要是还在也会不开心的,他可就在楼下。”
同样在场的魏丽淑因为儿子魏嘉林的事情仍对魏庭之有一肚子怨气,此时就忍不住冷笑一声,“人家亲爹都不放在眼里,你们几个还是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好,你们当人家是一家人,人家当你们可未必。”
魏琛冷冷看了她一眼,魏丽淑恨恨地扭头就走。
魏家这张吃饭的桌子是迟早要被掀掉的,只是魏云海他们还在等着第一人出来,没想到竟被魏庭之抢先,翻了个里里外外,一地狼藉。
魏琛叹了一声,温声对魏庭之道:“庭之,头七还没过,别让你爷爷走得不安宁。”
这话魏庭之听进去了,铁青着脸关上房门。
房门一关,魏云海被压制的气势才被找回来,他抖着手指紧闭的房间门,对魏琛道:“这像什么样子?”
魏琛摇头,“你惹他干什么?”
魏云海气得满脸通红,“我和昶晖是来找他商量扶灵的事!是正事!他魏庭之多大的翅膀开门先给亲叔叔和亲堂哥扔个花瓶!”
“扶灵的事早就已经定好了。”魏琛冷冷地看着他,显然早已洞悉这父子二人的心思。
魏云海面红耳赤地据理力争,“爸生前最疼的就是庭之和昶晖,凭什么庭之能在最前头扶灵,昶晖不行?!”
天荣创始人魏老爷子的葬礼无疑将是一件吸引各界目光的大事,停灵七日后,老爷子的灵柩将从魏家私宅运到山荫福地的墓园里,不用想扶灵这种丧葬习俗里最重要的一环一定是最引人注目的,老爷子生前的亲疏远近,从扶灵这一环也能看出来。
魏云海想为魏昶晖争一个扶灵位是司马昭之心,于是听到他和魏昶晖居然悄悄来找魏庭之是想商量扶灵的事,一时间有儿有女年岁也与魏庭之是平辈的人也都不甘心再沉默了。
魏家老七便道:“那要这么说,我家魏源也该给爸扶灵,谁不知道爸爸生前特别奖励过我们魏源考上斯坦福?爸是最疼聪明孩子的,昶晖要是能扶灵,我家魏源也应该扶。”
这头一开每个人都有话要说,七嘴八舌吵着也该让自家孩子扶灵。
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嘈杂声仿佛菜市场,魏琛怕他们再激怒魏庭之,只能转身离开引走这几个不省心的。
朋友们端午安康!
第66章
紧闭的房间门将喧闹的嘈杂声和魏家人唯利是图的嘴脸阻隔在外,门内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气氛。
春生不安又自责,心口慌慌的,他总觉得自己闯祸了,“庭之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魏庭之面对他时脸上的冷意尽数褪去,只剩淡淡的表情,看不出情绪,也看不出他刚刚才可怕地发作过一通。
春生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湿漉漉的狗狗眼染着两分惊慌未定。
魏庭之对上他的眼神心就软了,抬手揉了把他的头发,“跟你没关系。”
“爷爷不在他们就欺负你了。”春生拉起他的手腕,脸上的表情既难过又生气,“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他实在无法理解魏家人的冷血,因为在他眼里魏庭之现在失去爷爷正是最伤心难过的时候,是很需要关心和安慰的,可他们不仅没有关心和安慰魏庭之,反而一群人来吵他休息,欺负他。
想起刚才的事情,春生这会儿冷静下来了便是越想越生气,他表情严肃地紧抓魏庭之的手,“庭之,我们以后都不要理他们了,不要跟他们说话。”
这大概是春生能想到的回击坏人最有力的办法,幼稚单纯得让人想笑。
但魏庭之听完没有笑,也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反手握住春生的手指,牵着人回卧室。
春生走在他身后还在生气,嘴里念念有词,“他们太不好了,他们对你一点也不好,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们。”
魏庭之没有打断他气愤地自言自语,表情淡淡地给他倒了杯水,“下次再有人敲门你就当没听见。”
“可是我怕他们会吵醒你,你好不容易才睡着的。”
魏庭之似笑非笑地轻扯唇角,“那正好。”
春生没听懂他什么意思,捧着杯子喝了几口水,润完嗓子才说:“庭之,你再回去睡会儿吧,我陪你。”
“我不困。”
春生放下杯子捧起他的脸,微蹙眉头看他眼底的红血丝,“你都没有睡觉。”
“刚才睡了。”
“可是被人吵醒了。”
魏庭之扶着春生的手肘,用掌心摩挲,没说的话都藏在肢体语言里,隐晦表达关心。
魏云海拔声的那一句他在卧室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更不用说春生当时就站在魏云海父子面前。
如今这座房子里可没有一个人敢和春生说一句重话,魏庭之自己都不舍得,更不可能容忍魏云海父子对春生的轻视。刚才的花瓶,他只可惜准头不够。
魏庭之睡眠被打断,之后怎么也睡不进去,沉着脸下楼的时候魏家人都没有几个敢看他的脸。
他在楼上砸了个花瓶的事根本瞒不住,因为巨响之后连魏琛都上楼了。
敢在这座房子里做这种事的,除了他魏庭之也没其他人。
来吊唁的人虽个个神情肃穆,实则心里每个人都在关心这座房子的动静,想看看这没了“定海神针”的魏家之后会翻出怎样的惊涛骇浪。
这大概是魏老爷子死后除了至今未被公之于众的遗嘱外,人们第二关心的事情,魏家这出豪门恩怨得从这位老爷子死了才算正式拉开帷幕,就看这老爷子生前最宠,不出意外将是魏家下一任当家人的魏庭之斗不斗得过他这些虎视眈眈的叔叔姑姑,兄弟姐妹。
不过就冲这魏庭之下楼,魏家人没一个敢和他有眼神接触来看,众人心里的一面明镜也照出这些人的真面目,只是纸老虎罢了,表面张牙舞爪,一个个心比天高,实则魏庭之手里一个碎掉的花瓶就能砸掉他们半个胆。
因为太像了!
所有和年轻时的魏老爷子打过交道的人,在看见魏庭之的时候心里都不由生出相同的念头,这真是老爷子亲自教养出来的亲孙子。
魏老爷子的灵堂上,来吊唁的人在和魏琛交谈完之后总是要和魏庭之再说几句话才甘心离开,在那对实际掌权了天荣的父子跟前,比空气的存在感多不了几分的其余魏家人脸上险些挂不住,尤其是极爱排场和面子的魏云海,他心里恨不得直接掐死魏庭之,脸黑如锅底。
魏老爷子的吊唁在停灵的第七天,太阳落山后结束,魏家私宅也至此重新紧闭大门,不再接受访客。
魏家私宅在老爷子的遗嘱里,包括地皮在内都包含在数量惊人的不动产内,留给了魏庭之,从遗嘱生效的那一刻起,这里也从各种意义上属于他一个人,是他的房子,是他的家。
所以魏老爷子头七一过,魏家私宅闭门谢客也把所有魏家人都赶了出去,哪怕几个小时后就要下葬老爷子了也一个不留。
魏庭之的不留情面从来都是摆在明面上的,魏老爷子还在世时他就这样,老爷子走了他也没有一点要改的意思。
魏家私宅自闭门谢客起,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往日的宁静,除了春生不敢跟魏庭之接吻和做那些事,其他的都没有太多不同。
其实并没有人告诉春生丧事期间有些事情不能做,他只是自己隐隐感觉到是不行的,就算是接吻也不行。
魏庭之没有洞悉他的想法,前几天他没有心情,魏老爷子头七未过,他忙着守灵还要接待来吊唁的贵客,但后来缓过来些,私下和春生独处时竟两次讨吻不成。
一天内被拒两次他还可以忍受,但到了临睡前,第三次被春生拒绝他就很难不在意了。
“我又哪里惹你了?”
春生让他问得一怔,“你没有惹我呀。”
“那你为什么?这是第三次了。”魏庭之面无表情地捏住他的脸。
春生缓缓垂眼,难得清楚表达,“我也想的,但是还不行,爷爷可能还在呢,被他看到了怎么办?”
魏庭之没想到他不让接吻是这样的原因,一时沉默。
春生其实也忍得挺难受,他太习惯和魏庭之在一起,拒绝魏庭之的亲近他也是要很努力才不会被带着跑。他是相信人死后有灵的,从来不说空话,即使有些话在别人听来只是安慰,但并不代表他不是真的这么想。
他从林羡那里知道停灵和头七的意义后就开始深信庭之的爷爷一定会回来看看,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
他心如明镜不惧鬼神,但也隐约知道什么是不应该。
魏庭之看他低头玩自己的手指,模样瞧着还挺委屈,好像他拒绝自己心里也挺难受。
“接吻可以,我不碰你。”
春生一下抬起脸,“真的吗?”
魏庭之点头。
春生左右看了看,还是有些不放心,“那我……我们躲在被子里好不好?”
“随你。”
春生拉起床上的被子,抖开盖在自己和魏庭之头上,把两人严严实实地藏进被子里。
卧室的灯并不能照进来,所以被子里一片漆黑,连声音都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魏庭之安静地盘着腿坐,他看不到春生现在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的双手按在自己的大腿上,他倾身贴上来的时候带着牙膏花香甜味儿香气的呼吸热热地扑在他的脸上。
他看不见春生,春生也看不见他,所以第一下春生亲歪了。
柔软的嘴唇擦过了嘴角,这一下失误似乎让春生觉得紧张,也有可能是因为被子里的空气相对稀薄,他的呼吸一下变得急促起来。
魏庭之等不到他调整,偏头主动去找他的唇舌,小小细细的呻吟顿时从被子里传出。
这时隔七天的吻烫得春生舌头都快融化了,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起伏剧烈。
魏庭之担心他呼吸困难,悄悄地掀开罩在两人身上的被子,春生紧蹙的眉头这才得以松缓。
他早就忘记了魏庭之说过的只是接吻不会碰他,睡衣的衣摆被掀开了也只是睁着茫然的双眼,对不上焦似地看着魏庭之,明明只是被吸了舌头,却好像连魂也让他吸走了。
“起灵你跟我一起去。”
春生沾满他气息的唇舌轻喘,几乎合不上,“我,我也可以去吗?”
“可以。”
老爷子起灵下葬的时间是早就定好的,天亮后停在灵堂的棺木就会被送去山荫福地,魏庭之肯定是要一起去的,因为他是扶灵的人,要在棺木的最前面,之后便是老爷子生前的至交好友。
春生要是可以跟着一起去他当然想去了,一是送老爷子最后一程,二是他不放心魏庭之 ,所以如果能跟着一起去,春生是一定会去的。
黎明破晓,东边天际已经翻出了鱼肚白。
山林里的空气清新冷冽,春生穿多了一件毛衣加一件外套才能感觉不到冷,但魏庭之以防万一还是让林羡给他找了几个暖宝宝,让他冷了贴在衣服里。
春生从林羡手里接过暖宝宝时还悄悄给他看了自己系在口袋拉链上的小葡萄。
林羡看得想笑,“不是给我刻的?你怎么自己戴上了?”
“嗯,可是我还没刻好呢,还差一点点就好了,我想先戴着。”
“你喜欢就戴着吧。”
魏老爷子的出殡队伍极长,黑色轿车一辆接一辆,将老爷子的棺木送去墓葬地。
春生也在随行的车上,跟林羡坐在一起。
到了地方春生就不能跟着一起去了,和林羡留在墓园外等。
魏老爷子下葬后还有很多要忙的事情,所以林羡虽然没有跟着进墓园,但他留在外面要给来起灵的人安排食宿,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只有春生是真的没事做,安心等魏庭之。
他为了不打扰别人做事,特意找了个安静没什么人的角落待着,闲得无聊就把玩快刻好的小葡萄,时不时往外看看魏庭之他们回来了没有。
过了许久,魏庭之没等来,倒是等来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陌生人小跑到他跟前先松了一口气再说话,“春生,原来你在这,我找了你半天。”
春生奇怪地看着他,没说话。
“快跟我走吧,魏先生回来了,正在找你。”
第67章
魏家为魏老爷子起灵队伍准备的酒店在近郊地,依山傍水,环湖而建,特色的船屋套房就在湖边,走出阳台就是能垂钓的湖面,深受钓鱼爱好者的喜爱。
不过因为地理位置相对偏僻,酒店也只有在周末或节假日的时候才会有比较大的客流,平时的营业时间相对冷清,这也是魏家把酒店定在这里的原因。
魏老爷子起灵队伍极长,等送葬的人和车从墓园返回,酒店必须安排好足够的房间和停车位,林羡也是因此忙得脚不沾地。
接到魏庭之电话时,他刚想起自己好像有好一会儿没看见春生了,而魏庭之这时候来电话也不出他所料是找春生的。
“让春生听。”
林羡拿着电话站在酒店大堂左右张望,“我在找他。”
魏庭之听到这忍不住蹙起眉头,“他没有跟你在一起?”
“原来是和我在一起,后来他说想自己走走,我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酒店大堂。”
“找到给我电话。”
林羡应声挂断电话,转身去查监控,看看原本在大堂的春生是往哪儿走了。
“庭之回来了?”
春生对眼前年纪与他相仿的陌生人没有戒备心,听到他说魏庭之回来了只是奇怪地回头往玻璃窗外看,因为他没有看到从墓园回来的送葬车队。
“对,后面还有个门,他们从那边绕回来了。”年轻人难掩心急地说完,看着坐着不动的春生马上催促他,“快跟我走吧,魏先生一直在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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