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魏庭之的书房门前,春生照例先拿出一张纸巾铺在地毯上,再小心翼翼地将那两朵纯白的芍药放上去。
他刚把这件事做完,人还蹲在地上没起来,原本紧闭的书房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大开的书房门里站着魏庭之,他正居高临下地俯视春生,“你在做什么?”
春生啊了一声才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指着地上那两朵白芍药,“我来给你送花。”
魏庭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面无表情地说,“拿走。”
春生脸上表情顿时一僵,满眼无措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他不高兴。
魏庭之走出书房,顺手关上门,眼神冷冷地看着春生,“以后不要再来这里,更不要把东西留在门边,再有下一次我会让人把这些垃圾都扔掉,听见了吗?”
这番话就像一桶加了冰的水,从春生的头顶开始把他整个人浇了个透,他从里到外都是冰凉的,像躺在一条河里。
又是这样。
他不知道为什么又是这样,明明不久前魏庭之还帮他教训了那些欺负他的小男孩,还送了他一把新的加特林泡泡机,可他一觉睡醒起来他又变了,就像那天“消失”的晚晚。
春生强忍委屈,“是你让我下次不要忘了的。”
“我是说过,但现在你把那句话忘了吧,就当我没有说过。”魏庭之说完转身就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春生像块石头一样站在原地,几分钟前那种找到芍药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想用花替代小零食的喜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委屈和无力感。
他不来的时候找到他要他送的是魏庭之,要他下次别忘了的也是魏庭之,可现在嫌弃他送来的东西是垃圾,威胁再有下次会直接扔掉的还是他魏庭之。
春生已经彻底搞不懂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忽然变成这样,不明白为什么和他稍微变亲近了那么一点点的魏先生突然又变得那么遥远,好像他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春生难过地把那两朵白芍药捡起来,还没忘了把纸巾也一起拿走,他顺着来时走的路慢慢走下楼梯,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去哪儿,这两朵白芍药又该怎么办?
他满心的茫然无措溢于言表,像迷路的,找不到回家路的小狗。
“哎你,对对就你,快过来。”
春生听到声音愣愣地转过脸,就看见大门外正站着一个穿西装的陌生男人,手里还提着一个银白色的手提箱。
男人正朝他招手,要他过去。
春生虽然很疑惑,但还是走下楼梯走到那个人面前。
男人把手提箱给了他,“这是王嫣夫人晚上要穿的裙子,夫人让我先把箱子送过来,放到房间里就行了。这里我不好进去,夫人让我交给宅里的佣人,她说你们知道该送去哪个房间。”
春生抱着箱子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刚想说自己不是佣人,不知道拿到箱子该怎么办,但男人已经转身匆匆跑走了。
王嫣夫人?谁是王嫣夫人?
春生听都没听过王嫣这个名字,更不可能知道她所说的房间在哪里,他只能抱着箱子去求助颖颖。
颖颖早就不在厨房了,魏家房子太大,春生抱着箱子兜了一大圈才在杂物间找到颖颖。
“颖颖,刚才有个人给了我这个箱子,里面是王嫣夫人的裙子,说要我把这个箱子放到房间里,但是我不知道是哪个房间。”
“王嫣夫人的裙子?”颖颖正在收拾杂物间里的东西,听到春生的话她拍掉手上的灰走出来,看了看春生抱在怀里的箱子,道:“王嫣夫人就是昶晖少爷的妻子,子睿小少爷的妈妈,她说的房间就是昶晖少爷的房间。”
“可是我不知道昶晖少爷的房间在哪里。”
“昶晖少爷的房间就在二楼,但是要靠后一点,你还记得[奇怪的窗户]吗?”
[奇怪的窗户]是春生给一幅画取的名字,抽象派油画用鲜艳的颜料画了一扇窗户,但那窗户奇形怪状的,说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春生就叫那幅画[奇怪的窗户]
“我记得。”
“[奇怪的窗户]往右边数,第三扇门就是了,你把箱子放进去就可以了。”
春生露出恍然的表情,用力点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他抱着箱子转身跑出去两步后又忽然回头,把一直握在手里的白色芍药送给了颖颖,然后在颖颖惊讶的目光中跑走了。
春生抱着箱子满头大汗地跑上二楼,找到那幅画,按颖颖说的往右边数第三扇门。
房间门没有锁,门把手一拧就开,春生推开门走进空无一人的房间也没敢到处乱看,低着头把箱子放在桌子上就走了。
他从房间里出来还不忘小心关好门,确定门关好了才离开。
他人前脚刚送完箱子,后脚魏子睿他们就从走廊另一面的转角走出来,正好看见了春生关上门离开的一幕。
魏子睿眼神奇怪地看向身旁的人,“你们看见了吗?他从哪个房间出来的?我怎么看着好像是我爸妈的房间?”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以磅礴气势坐落在香樟树林间的魏家私宅里里外外都亮着璀璨华灯,花园、泳池、中庭等等,整座私宅无死角地布置好了绸缎和灯光,低调庆祝魏老爷子83岁生日。
今晚与其说是老爷子的生日宴,倒不如说是一场魏家的家宴。平时久不见一辆车的停车位上此刻停满了闻名国内外的豪车,常见的不常见的都在这里,好像就地开起了车展。
厨房忙得热火朝天,一道道精美的菜肴被送上餐桌,再布置鲜花与美酒。
长长的饭桌尽头坐着头发花白的魏老爷子,他的左手边坐着的是魏家现任的当家人,也是天荣的最高董事,魏家的老三魏琛,也是魏庭之和魏泓之的父亲。
魏老爷子的右手边则是坐着一身西装笔挺,表情冷漠的魏庭之。
魏家的其他成员则在这对父子之后,按照长幼顺序落座。
这么长的一张餐桌注定一桌人是聊不到一起去的,因为前面的人说话后面听不见,而后面的人聊天前面的人也一样听不见。
魏昶晖和妻子王嫣坐在一起,他们的儿子和女儿坐在餐桌后面,和魏家其他孩子坐在一起。
魏昶晖脸色不太好看地扫了眼餐桌前排,被妻子王嫣的胳膊肘轻碰了一下,耳边响起轻声细语,“别看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他们是傍晚来了才知道几个孩子挨打的事情,挨的还是戒尺打手心。魏昶晖听说如果不是魏老爷子听见孩子们哭赶来救场,魏庭之还要接着打。
魏昶晖都纳闷了几个孩子到底是闯了多大的祸魏庭之要发那么大的火?结果他一问儿子原因竟然只是因为他们摔坏了一个泡泡机?!
魏昶晖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再三追问,还去问了其他几个挨打的孩子,得到的回答都是因为他们摔坏了泡泡机。
如此荒唐的原因,魏昶晖完全有理由认为魏庭之打孩子打的根本不是孩子,而是冲着他们这些做父母来的。
这段时间魏庭之跟见鬼一样,两次教训他们的孩子,一次拿水管浇,把几个孩子浇得浑身湿透再送走,孩子们回去当晚就发了高烧。第二次竟然更直接,拿戒尺打,这是完全不把他们几个为人父母的放在眼里。
魏昶晖心里憋着火,把把都能将魏庭之烧成灰,但把把都只能搁在心里,不敢吱声,更不敢要魏老爷子做主,毕竟今晚就有两个前车之鉴摆在眼前,连位置都直接给去了,好像魏家从来就没有这两个人。
魏昶晖心里有再多不满也只能压着。
他们这边因为魏庭之暗暗不满,那边餐桌的尽头,坐在魏老爷子左右手边的这对父子之间气氛也是实在怪异。
魏庭之从头到尾都没有拿正眼看过魏琛和坐在他身边的女人,只是沉默地吃饭,偶尔和魏老爷子交谈几句。
魏琛今年已经58岁了,保养得当的身材和外貌让他看上去不过四十多岁,沉稳英俊。而坐在他左手边的女人则有着一张极致美艳的混血面孔,高鼻梁柳叶眉,眼型是丹凤,眼睛却是宝石般的蓝色,黑色的大波浪长卷发衬得那张脸只有巴掌大,小小一张。
在坐的所有女性里大概只有她身上戴着的珠宝是最多的,从头到脚都是珠宝高奢,但最亮眼的还得是她戴在手上那颗价值两个亿的蓝钻,那是魏琛从拍卖会上专门买给她的。
魏庭之最不想看见的就是这两个人,不管是他那一年到头根本见不到几次面的父亲,还是那只比自己大六岁却对他爸情根深种的女人,他只看他们一眼都觉得恶心。
魏琛也知道自己不招儿子待见,一顿饭吃得老老实实,愣是没敢跟儿子说一句话,就怕他甩脸走人,还要惹得老爷子不高兴。
魏琛这个当父亲的都尚且如此,温菲就更不用说了,她连看一眼魏庭之都不敢。
三年前温菲意外怀孕,魏庭之得知这件事比他老子还早,当时就让他身边那个叫林羡的年轻人来处理这件事,让医院马上安排人流。
他的动作魏老爷子和魏琛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们谁也没有阻止。
事后温菲得到的补偿就是她手指上那枚价值两亿的蓝钻。
打从那时候开始温菲就彻底歇了想要嫁给魏琛的心思,因为只要有魏庭之在,那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顿难得的家宴众人吃得各怀心事,尽管餐桌和灯光布置得十分华丽,但那股能把人憋到窒息的沉闷感还是充斥在每一个角落,连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也驱散不了分毫,浓稠得像这座巨大房子的阴影。
因为今天是魏老爷子的生日,春生今天的晚饭都比平时要丰盛不少。
有鲍鱼炖鸡、蛤蜊浓汤、红酒牛排等等好些春生平时没吃过的菜,连每一餐都固定有的水果今晚都很不一样,剥好的石榴一颗颗像红宝石一样堆在复古的陶瓷碗里,还有樱桃、蓝莓、奇异果。
春生晚饭吃得特别开心,他是好吃不好吃都能吃很多不会浪费食物的人,但是单纯的心性让他从不吝啬表达对美味食物的喜欢和因此获得的好心情。
吃完晚饭后,他把吃得干干净净,一粒米都没有剩下的盘子放好,等一会儿颖颖来收,自己则是跑去关了房间的大灯,打开了星星灯,再拿出他的加特林泡泡机打算再好好玩一次。
与此同时,魏昶晖的房间里,换好礼裙的王嫣神色焦急地翻箱倒柜,几乎屋子里所有能放东西的柜子都让她翻了个遍。
魏昶晖站在一旁不耐烦地问她,“你自己的东西放哪里了都不知道?”
“那枚彩钻胸针我很少戴,我记得上次元宵节回来吃饭我就没带回去,一直放在这个房间里,怎么会就找不到了?!”
已经穿好小西装的魏子睿听到声音牵着妹妹走进来,看着父母,好奇地问:“爸爸妈妈,你们在找什么?”
魏昶晖眉眼压着烦躁,“你妈妈找不到她的胸针了。”
魏子睿想了想,“是不是那个好像七色花的胸针?”
“对,你看见了?”
魏子睿摇头,“我没看见,不过下午的时候我看到有人进这个房间。”
王嫣不以为意,“那应该是帮妈妈把裙子送过来的佣人。”
“不对,那不是个佣人,我们就是摔坏了那个人的泡泡机,堂叔叔才会生气打我们的。”魏子睿语气恨恨地说。
而魏昶晖夫妇听到儿子这番话心下觉得十分奇怪,“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生日那天在老房子那边看见他在楼上,就和弟弟跑上楼想跟他玩,但是这个人直接就跑了,他跑了我们就追,追着追着就吵到了堂叔叔……”
魏子睿说得很委屈,“这次也是因为那个人,我就是看到那个人在玩泡泡机,我也想玩,但是不小心给他摔坏了,堂叔叔就很生气,打我们手心,那个人特别坏,妈妈你找不见的胸针说不定就是被他给偷走的。”
“别瞎说。”王嫣皱眉说了儿子一句,目光却是看向自己的丈夫。
魏昶晖表情若有所思,拍着儿子的肩膀问:“你真看见了那个人从我们房间出去?”
“千真万确!不光是我看见了,弟弟们也看见了,爸爸你要是不相信你就去问他们。”
魏昶晖深知儿子说话喜欢夸大三分,到了宴会厅还真的去找了几个孩子确认,得到的回答和魏子睿一样,他们确实在今天下午看见有人进出过他们的房间,但那个人不是宅子里的佣人。
那枚找不见的彩钻胸针好像忽然间就有了眉目,魏昶晖心里几乎已经断定了,一定是那个人进出他们房间的时候顺手牵羊把彩钻胸针顺走了。
魏昶晖直接就去找魏老爷子说起这件事,但他没有直说他怀疑是谁拿走的,而是先用几个月前的元宵家宴做铺垫,最后才说了胸针不见的事情。
魏老爷子并不在意,语气还有点儿敷衍,“好好的东西怎么会不见了?你们好好找过了?”
“阿嫣都快把房间翻个底朝天了,就是没有找到胸针。”魏昶晖无奈地道:“也怪阿嫣没收好自己的东西,要用的时候就找不到了,只是胸针她从元宵节后就一直放在房间里,也没带出去过,按理说不该发生这种事。”
他话里有话很明显,老爷子淡淡看了他一眼,“昶晖,你有话就直说吧。”
魏昶晖便道:“子睿几个孩子说下午的时候看见有人进出了我们的房间,那个人不是家里的佣人。”
“不是家里的佣人还能是谁?”
魏昶晖小心翼翼地觑老爷子,“爷爷,您上次不是说庭之有个朋友住在这?”
“是有这么一回事,你是想说子睿他们看见庭之的朋友进出了你们的房间?”
“我问过几个孩子了,他们都看见了。”
魏昶晖话音刚落,魏庭之就带着林羡出现了,两人一前一后,直直地朝老爷子走来。
老爷子一看见魏庭之就笑,要他坐到自己身边。
魏庭之淡淡扫了一眼魏昶晖,没有过多理会,脸上甚至没有多少表情,只是在听见魏昶晖说的大有怀疑春生偷走彩钻胸针的话时眉眼才露出一丝讥讽。
“你亲眼看见他拿了?”
魏昶晖忍气吞声,“没有。”
“没有看见你在这里含沙射影?”
“但是子睿几个孩子亲眼看见他进我们的房间,他不是家里的佣人,为什么要进我们的房间?他又进去做什么?”
“你问我做什么?我怎么会知道他为什么要进你们的房间?”
“那就叫人过来问问,是不是他偷的一问就知道了。”
魏庭之没有理他这句话,淡漠地转过脸。
他这摆明了无视的反应让魏昶晖很下不来台,最后还是魏老爷子出声打圆场。
“那就叫人来问问。”
林羡让女佣去叫春生的时候他人刚洗完澡,湿着头发穿一身可爱的奶牛睡衣,浑身都是刚洗完澡的牛奶沐浴露香味。
对于女佣来叫自己还说是魏先生要找他春生感到十分疑惑,不知道白天才说过那种话的魏庭之现在找他又有什么事,但他还是听话地跟着女佣走了。
到了魏家的宴会厅,春生进门的第一个字就是“哇——”
好多人!好大的水晶灯!好多的小蛋糕!还有好多的花!还有人在弹钢琴!
春生一边跟着女佣走一边震惊地左右看,直到看见了魏子睿几个小孩,他才收起惊讶的表情,不怎么开心地撇嘴。
但没想到魏子睿居然指着他大喊:“他是小偷!”
这一嗓门响彻了宴会厅,连角落的钢琴演奏都被盖过去了,本来春生穿着奶牛睡衣走进来的时候就因为格格不入吸引了一部分人的注意,现在再加上魏子睿这一嗓子,在场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魏子睿,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一脸茫然的春生。
春生疑惑不解地左右看,想看看魏子睿在说谁,但在意识到自己身边根本就没有人,魏子睿眼神又是死死地盯着自己,春生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小偷是自己。
顿时大惊,连连慌乱摆手,“我不是小偷,我没有偷东西。”
“你有!你就是!我都看见了!就是你偷走我妈妈的钻石胸针!大家都看见了!”
这莫名其妙泼来一盆脏水,劈头盖脸泼得春生都懵了,他呆呆地看着魏子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别想装傻,下午的时候我和弟弟们都看见了你进我爸妈的房间,然后晚上我妈妈的胸针就找不到了,肯定就是你下午的时候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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