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罗当天是骑着马去的,早去早回,天黑时,车夫也到了,他给郎君回了话,一边安顿俩车夫和骡子都歇一歇,后半夜要出发的。
这第一批货就比岑越想的多,有个三千两百多斤,岑越担心青牛镇市场消化不了这么多,第一次买卖谨慎一些,开个好头,别砸到手里,让二苗难办——
三千多斤呢。
临时决定分两队,二苗寇长峰去青牛镇,带一半。曹罗去柳叶镇带上另一半出货。
“……曹罗,这次出货,你带今日租车的两位师傅,去柳叶镇卖,成吗?”岑越问一下,曹罗现在办事可以的,不行他就上。
曹罗愣了下,而后激动,说郎君我可以的。
“成,回头我跟二苗说一下,去柳叶镇近——”
“郎君,我也后半夜走。”
岑越点了点头,“你吃过饭睡一会,夜里送货走夜路马虎不得。”让曹罗去歇着。
曹罗便下去了。
傍晚吃饭时,岑越就跟二苗说了,分头两个镇,先去摸摸底儿,地上的草莓货太多了,他得想办法运到府县去,先最早一批三个镇都卖一卖,之后捋车队人手,连着寒瓜草莓一道送府县。
姜二苗不敢托大,都听小越哥的。
时下骡车马车,能载重一千多,但路是土路,为了不颠簸走快点,载重七八百斤最合适了。
该休息的休息,人是,骡子马也是。
岑越浅浅眯了个觉,心里一直记挂着事,几乎是没怎么睡踏实,后半夜不到,便起来了,他一起,发现大崽也没睡熟,是眼里带着几分睡意的清醒。
俩人穿衣出来。
曹罗从侧院过来的,打着火把,两个车夫也套好了马车,就在外头候着,姜二苗、寇长峰今日是宿在齐家,几人没多余话,不必寒暄客气,直奔前门。
人都齐着,到了轿厅,各司其职。
装货上车。
租车的车夫听说一辆车装七八百斤就成时,是心里松了气,这家老板真是实诚人,不像以前,租了车装货,那是恨不得压瓷实,骡子跑一趟,是累的不成,他瞧着也可怜,可有啥办法。
挣得就是辛苦钱。
曹罗拿着棉被,给装好的货上盖着——郎君吩咐的,说盖了棉被,草莓不会冻着,也不会晒的蔫吧烂了。
“小越哥,我们走了。”姜二苗第一次押这么多货,他挑梁子去送、去卖,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小越哥信他,他就干,就接着。
岑越见二苗一脸认真,拍了拍二苗肩膀,说:“还是我最早说的,你们安全第一位,货次之。”又一笑,“我觉得,咱们的货没问题,肯定能卖的好。”
最差也不会赔的。
岑越是跟二苗说,也是跟曹罗说,心里有个底,别太紧张了。
一亩田草莓估算有个六千斤多,一斤卖十文钱——他们品相好,不能太便宜了,秤给足,不缺斤少两,连着试吃。要是送府县,那就十五文到二十文一斤,毕竟路上远有折损。
大致算下来,一亩田能赚六十两银子,他们六亩的草莓,这就是三百六十两——刨去成本,成本就是人手、租车。
地是循环用的,人是自家的人。
自然了,要是赚了银钱,岑越得给家里丫头们、工人发钱,这个是肯定的。
草莓是独一份,市场没有这个的。
托了阿扉举人身份,田里农作物不收粮税,做买卖自然也不收货税了。
岑越送二苗一行人,夜色中,车马声越来越远,只有火把一点点的光。
“越越。”
“回吧,我觉得没问题的。”岑越给自己鼓劲。
齐少扉认真说:“草莓那么好吃,肯定卖的好。”
淯昔铮立.
岑越对定价没什么,虽说贵了些,但草莓值得,不能再便宜了,而且镇上有钱人不少的。曹罗去柳叶镇,夜里早早走,镇门开了,柳叶镇有苏秀才在,此人热情,与他们家结了几分交情,不说旁的让人家出屋子院子什么的,就是帮忙引荐一下,租个小院就成了。
两个市场,三千多斤应该是可以的。
岑越觉得是稳一些的。
之后要把丰禾府县下市场都包了,再远一些,那就是北雁郡。
想到未来,或许有艰难,但岑越是热血沸腾很是期待。
二苗带了两辆车,他家长峰赶了一辆,后头是牛师傅。
大黑在前头跑着开路,跑一会又折返回来,绕到后头。牛师傅牵着马绳,一看大黑来,这黑夜里闪着俩绿眼睛,真是跟狼似得,别说有这么个猎犬跟着,走夜路也安心了些。
他们去青牛镇路远些,夜路漫长。
曹罗去柳叶镇时日短,因为俩个租车师傅是生人,岑越本是让护院跟着一道,但半夜出发时,赵婶也起来跟着了,说:“郎君,我家曹罗心是灵的,可他嘴皮子笨,第一次卖货,我怕他张不开口,不然这次我跟着一道去?”
岑越看曹罗。
“娘,我会学着好好卖货的。”
“诶呀我知道你聪明会学,但这第一次,我老是心里惶惶……”
赵婶最后还是跟着了。
两队车辆,背道而驰,离着桃花乡齐宅越来越远。
寇长峰让二苗上车歇会,二苗摇头,一想摇头天黑,长峰看不见,又说:“我不累,睡了一下午,夜里又睡了半宿,这会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其实我满脑子都是买卖,这么多货,咋卖,可不能便宜,要不卖它个十二三文,到时候还要还价,再给便宜一二文……”
姜二苗一路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寇长峰就听着,二苗说什么都好,都点头。那一点点火把的光亮,照了一路,后来走累了,就上车坐一会,到了天亮时,他们就到青牛镇上了。
“你们这是啥呀?还盖着被子呀。”
进镇挑着菜的菜农好奇看姜二苗这一队伍车。
镇子门前人多,都是附近村里人,挑货的、卖货的,或是进去买货的,都是草鞋布衣,姜二苗却没瞧不上人,他就是村里出来的,见人好奇询问,是解开了被子一角,露出红彤彤绿蒂的大草莓。
“我们桃花乡齐家果田的,收成下来,卖果子。”姜二苗有些口干,都怪他先前和长峰说了一路话,可此时头脑清晰,口齿也利索,见大家伙都好奇,笑笑说:“这是草莓。”
“草没?啥草没?”
姜二苗学过字,特意学了寒瓜、草莓二字,此时就笑说:“可不是羊吃了草,草就没了的意思,草莓果子,甜甜酸酸的。”
“人家都说酸酸甜甜,你这儿怎么颠倒过来了。”
姜二苗笑着跟老农搭话,“叔叔诶,不是我说大话,我家的草莓那是比糖还甜。”
说来说去,终于有人问价了。
“多钱啊?”
“十三文一斤。”姜二苗报数。
众人听得倒吸一口气,“这咋都跟肉一般了,是什么果子就这么个价,吃肉嘞?”
“小夫郎你这价要的高呀,这么多货,怕是要亏咯。”
“还是便宜些嘞。”
“这草莓都没听过,卖十三文一斤,好家伙。”
姜二苗心里打鼓,面上不显,小越哥说了,卖货那是要有气势的,他见过王掌柜卖香料,对着客人都笑眯眯,可价钱那是说来说去,最后便宜一两文——也是要的多。
挣钱那就是一文一文的赚,哪有给抹大头的。
积少成多。
“我家的果子,整个府县没有人家卖,是独一份。”姜二苗话说出去了,又笑说:“要来半斤试试吗?”
吓得大家伙都挑着扁担,或是背着竹篓不再闲聊,忙进了镇子里,这会大早上,一个跟一个学说:“诶呦你不知道,我进来时看到一个商队,说卖什么草莓,你猜一猜,多少钱一斤?”
“什么草没,听都没听过,还有个果子叫这个名的?”
“不是你说的草都没了,那个草没,是草莓。”
“诶呦你说的草莓啥呀?”
两人绕了一会,最后那人绕到了开头问题,比了十个手指头,“人家一斤草莓这个数都不止,要十三文钱呢。”
“啥!啥果子就卖十三文。”
早上摊子人多,嘴杂,聊得也起劲儿,没一会全都知道青牛镇早上来了个商队卖果子草莓,跟那肉价差不多嘞。
有的客人就好奇,这么贵价的果子,还是第一次听名字,便问:“什么草莓?”
“我也不知道,刚听说来的。”
有人还叹气说:“要是卖寒瓜的来就好了,之前有个小哥儿卖寒瓜,吃着味道不错,我家老爷惦记了许久,结果第二年不来了,真是急人。”
又一想,这卖寒瓜那要到十月多了,还不是季节。
姜二苗队伍已经开了小院门,寇长峰和牛师傅卸货的卸货,姜二苗说:“我去买包子,咱们吃饱了就干。”
没一会,真拎了一盆子包子回来,素的荤的都有。
寇长峰去打井水,姜二苗不想费事烧柴火烧水,都囫囵擦洗擦洗,喝了井水——他已经都喝河水的,哪里有那么讲究。
四人速度利落的休整,这边卸货一部分到堂屋里,寇长峰搬桌子上街,拿了秤,推着货,等彻底摆上也没多久,各自嘴里叼着肉包子。
“草莓,又红又大又甜的草莓咯~”
“比糖还甜的草莓~”
赵员外家的仆人上街买早饭,是老远听到声,这声有些耳熟,便上去两步瞧一瞧,当下就高兴坏了,“这不是卖寒瓜那小哥儿么,我家老爷好一通找你,说好了去年送寒瓜的,咋没见你卖?”
姜二苗也记着这人,他第一次卖寒瓜,后来有个老爷差仆人来,一下子就买了俩寒瓜,给钱也爽利,说老爷爱吃,还问他啥时候再来的。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去年嫁人了,这是我男人。”
姜二苗先赔礼道歉,忙捡了三四个大草莓送这人手里,“寒瓜过个半月一月才下来,这是我们家新品草莓,您尝尝味。”
“独一份的,整个丰禾府县就我家先卖的。”
这是赵员外家的仆从,见小哥儿这般赔礼道歉,不再多说什么了,本来就是他们家老爷想买寒瓜的——
“草莓,是不是那个比肉价还贵的?真是稀奇,我刚听他们说了,成,我尝尝,不过我们老爷爱寒瓜,这草莓不知道会不会买,你要的价钱这么贵——”
仆人说着把草莓送到嘴里,顿时眼睛亮了,没话了。
“阿扉点了油灯来。”
齐少扉吧嗒吧嗒端着油灯到了屋,见越越拿纸笔,又去点了根蜡烛,端着烛台相近,给越越打灯。
“小邹大夫说,夜里看字写字对眼睛不好。”
岑越本来有些操心,听阿扉如此说,笑了下,说:“我先记一下账,咱们就睡,什么都等明日大早来,你说得对,地里草莓出来了,长得好,不管是卖了如何,咱们一步步解决,慢慢来的。”
地里产量喜人,他开始担心市场不够大,吞不下了。
得抓紧了时间找车队。
岑越在纸上记着,第一年六亩草莓,五月十三日,第一次摘,斤数约有三千二百斤,分两批车队,一队运青牛镇,一队运柳叶镇。
如此便停了手。
“走吧,睡觉,明天再说其他的。”
齐少扉鼓着腮帮子吹灭了蜡烛,岑越端着油灯回屋,两人脱了衣裳继续睡,不过可能脑子里挂着事,岑越想得多,并没很快进入睡眠,然后肩膀那儿一沉,腰上一只胳膊,大崽凑了过来,抱着他,哼哼唧唧睡梦的话。
“越越~”
“睡吧。”
岑越困意也来了,这次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一家子吃了饭,岑越跟林姨娘说:“昨日早熟的草莓都摘完了,这几日不着急。”
“小程昨日还跟我说,今个换她去摘,让我看称心。”林姨娘笑说,“虽说干地里活是辛苦累人,但晚上睡得好,胃口也大了。”
她好久都没这般入睡,洗漱完,沾了床就睡着了,一觉睡得香甜,也没做梦,不起夜,多好。
岑越:“天天下地,谁都吃不消,慢慢来。”
吃过了早饭,岑越在桌前开始顺以前从牛师傅、从租车车夫嘴里听到的信息,北雁郡有两个府县,丰禾和安平,丰禾占地大一些,安平小,但安平府县富饶,北雁郡的郡都就设立在安平府县边上。
北雁郡以北,是北洛郡,北洛郡底下也是两个府县,离青牛镇最近的是一个长明镇,穿过这个镇子再走三日就到了福宁府县——
牛师傅说福宁府县略是穷一些。但再穷那也是府县。
岑越在纸上以桃花乡为中心开始画图,把可以销售、路途在十日以内的镇、乡、府县都算上。
桃花乡以北往上运,青牛、长明两个镇,再到福宁,路上若是不耽搁到福宁有个七八日。桃花乡往南,是柳叶镇,然后走个两日就到了丰禾府县。
一共四天左右。
往东南方的话是桃花镇——这个镇子很富裕,岑越给做了记号,再往西就是桃源乡挨着的另一个府县——固若府县。
西走桃源乡,再往西北是云苓镇——这个走四天左右。再西想去人家云苓镇的府县那就远了些,从桃花乡到那儿有山不说,运货艰难一些。
这个划不来了。
还不如送到北雁郡。
岑越先把北雁郡放一放——等以后苹果、葡萄、大樱桃下来,苹果好储存不易坏,可以往北雁郡送。不好储存的那要就近市场。
他数了下纸上列的大大小小市场,紧张的情绪终于是略略缓和了下,“好像还行,今年看卖的怎么样,明年调整一下,草莓可以提早二月多天暖一些种,四月多就能摘第一批早的……”
这样和西瓜时日不会那么紧俏。
岑越在小本子上写下经验,不求大批产量,毕竟市场就这么大,他家草莓产量高,除去一些损耗,其实也很多了,他还想往北雁郡送去试试——
虽然路远,损耗肯定大,但卖北雁郡就不是这个价钱了,那不得二三十文一斤,如今的果子,稀奇的、口味好、品相佳,自然是贵族吃的。
这么一想,得抓紧时间组车队。
还有除了新鲜草莓,草莓果酱也可以安排上。
“越越,你眉头松开了。”齐少扉伸手摸摸越越眉心。
岑越捏了大崽脸蛋,笑说:“带你去青牛镇好不好?”
“咱们去找大黑吗?”齐少扉眼睛都亮了。
岑越:“……找王掌柜,他有经验,我这儿要招车队人手,这次要的多。”临时雇的,走长路,他也不放心。
齐少扉高高兴兴点点头,说好啊好啊。
岑越是不耽搁,说干就干,出门前跟林姨娘程姨娘交代了事,绒绒草还是要晒,要编,他和阿扉去青牛镇,家中草莓先不用管了,紧闭门户就好,有护院在。
时日紧,岑越去村长家借了牛车,说用两日去青牛镇,明日就回来了,村长一听很是爽快——要是再耽搁他家地里麦子下来,那也要用牛车的。
岑越给钱村长不要,齐少扉拿着草莓篮子递了过去。
“齐叔既然不收钱,我们一些心意好歹收下,都是地里的果子……”
村长才收了下来。
牛车是村长喊儿子帮忙赶的,岑越齐少扉坐在上面,一路想青牛镇去,牛走的慢一些但很稳。
村长家里,岑越走后,一家人对着一篮子草莓出神唠嗑。
“整日听齐家田里种果子,原来就是这个啊。”
“没见过,第一次瞧,这咋吃?”
小娃娃胆子大就要伸手摸,被家里长辈呵斥了,说没规矩,“你爷爷还没吃呢。”
村里长辈像是一贯如此——对儿子没什么好脸,对孙儿孙女就是疼爱,村长也是如此,笑呵呵的拿了俩,给孙儿一个,另一个递给大丫。
“都尝尝,吃吧吃吧。”
洗不洗的都无所谓,村里糙一些,去山上摘得野果子那也是直接送到嘴里,有什么吃什么。
“爷爷,这个果子好甜啊。”
“阿奶好好吃啊这个果子。”
一口下去甜滋滋的。
村长说:“什么果子甜滋滋的,我也吃一个。”一尝还真是——好吃啊,这果子第一次见,滋味却好。
尝过了,家里人就舍不得继续吃,说留着,留着明日再吃,娃娃们是咽咽口水,口水都是甜滋滋的香,眼巴巴盼着明日快点到。
青牛镇上,齐家平安堂。
王掌柜正安慰老吴,“……她不领你的情,你就含糊糊弄过去吧,别跟着吵了,亏的也不是你的银钱。”
“那是齐家的铺子,齐家的药堂,她纵着杜六胡来,以前我还能睁只眼闭只眼,像你说的,可这次杜六是想以次充好,骗不识货的百姓,这是要坏了齐家平安堂的名声,我怎么对得起老太爷啊。”吴掌柜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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