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当真是信了她的这个说法,纷纷舒了一口气,可莲姨却被吓到了,即便是凉瑶楚这样说,她还是不放心。
她摸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拽着凉瑶楚让她给王爷再诊一诊脉。
凉瑶楚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迫不得已的抬起了手,将手搭在了林倾白的手腕处。
这个脉,她是真的不想诊。
凉瑶楚是整个阜朝医术最高明的大夫。
她替林倾白看病看了有十二年了,林倾白的身体情况是什么样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从她刚刚踏进林倾白的殿室中,看见林倾白面色苍白,手脚轻垂的模样,便什么都已经知道了。
又其实是更早,从今日清晨地库中亮起了久违的那一束光开始,凉瑶楚便预料到了。
不然她今日为何会拼了命的咒骂郗安,用尽了所有恶毒的语言。
不过是想要将林倾白身上受的痛也狠狠的刺到他的身上。
凉瑶楚将手放在林倾白手腕片刻,便匆忙的收回了手。
她浅浅的吸了两口气,转过身对一直盯着她的众人满不在乎的说:“还不是之前邱大夫说的那些!王爷的身子并无什么大碍,不过是被气得急火攻心,过些日子就能好,你们是不是这些日子没有认真照顾王爷,王爷怎的到现在还没好?”
听见凉瑶楚的前半句话下人们纷纷松了口气,到了后半句话又猛的提了起来。
众人纷纷说着没有,为了证实自己用了心,他们还连忙将给邱大夫给开得方子拿来上来。
凉瑶楚也不过随口一语。
既然方子拿来了,她也就顺着看了看邱大夫开得方子,没有问题。
只是当汤药被端上来,她闻到汤药的味道时,却轻皱起了眉头,问莲姨说:“这些药材是从我药房里拿的?”
莲姨说:“不是,前些日子郗安少爷给府中进购了一批新的中药,用的是那些新药。”
“新的中药?”凉瑶楚将汤药放在桌上,面色冰冷的吩咐下人:“去把给王爷熬药的药材给我取来。”
下人们跑的飞快,没一会药材取来摆在了盘子里。
凉瑶楚走上前,拿起那些药闻了闻,面色越来越沉,抬手将药摔在了地上,冷笑道:“他可真是个畜生!这些药全部都是假的,泡了药的白芷,染了色的赤芍,还有这龙骨,是石灰加矿做出来的!”
莲姨和众人听着皆是一愣。
凉瑶楚说完气的极了,在殿里转着圈圈的直喘粗气,她怒声道:“他是不是觉得王爷如今活着碍了他的
眼,你们去告诉他让他不用着急,王爷.......”
“凉大夫.......”
林倾白忽然打断了凉瑶楚后面的话。
凉瑶楚一愣,愣是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可她又气的厉害,咬着牙胸口起伏了两下对林倾白赌气说:“行,以后你的事情我不管了。”
这时莲姨出声道:“凉大夫,这件事情不可能是少爷做的,前几日王爷病了,郗安少爷花了重金买下京城最好的中药,当时中药抬进府中验药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
莲姨说道这里顿了一会,她抬起满是皱纹的眼睛,语气平和却笃定的说:“凉大夫,我从小看着少爷长大,他不论现在是如何,做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对王爷的心不假,若是真的有人想要害王爷,那也不可能是少爷。”
凉瑶楚顿了顿,她不想和莲姨这么大年纪的老人争辩,气哼哼的转身摔门走出了殿室。
林倾白躺在床上,对此事没什么反应。
事到如今他吃下的就算是仙界的金莲命丹都救不了他的命。
他依旧够累的了,
对于他而言喝的是什么早已不重要了。
不过是早几日,晚几日而已。
他不在意。
莲姨的脸色却不好,她想了想这件事情。
若一开始郗安少爷买进来的是好的药材,但如今吃到了王爷的嘴里却变成了假的,那定是有人要害王爷。
莲姨越想越是不安,转身吩咐下人将这件事情告知郗安。
郗安正在战场上。
这几日又有周边几个小城的援军到了城门口,虽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但也分散了郗安攻宫门的兵力。
城门外的炮火声时不时的砸入城内,战的是风生水起,炮火纷飞。
郗安与越辉二人穿着银甲,正带兵守在城墙上。
郗安眉眼英俊,高高立于那个位置,时不时有炮弹从他身边擦身而过,而他与越辉二人似都看不见那些一般,时不时说一说战况,吩咐身后的将士下一步该如何布防。
除了军中的副将以外,此时无人能近他们的身。
一直到了深夜,亥时,城内外才休战了。
这几日城外攻的急,他们今日是一日都没有吃饭,在炮火声中站了足足一日,所有的人都精疲力竭,犹如强弩之末。
今日的战况不错,杀了外面的援军大半,明天一整日城外的援军应是不敢再来攻了。
众人的心情也随之轻松了不少,徐副将带着众将士站在城墙下,等候着郗将军和越将军对他们进行今日的战况总结,鼓舞士气。
那黑压压的将士们众多,从路头一直蔓延到了遥不见底的路尾。
徐副将将今日杀敌数量写在了册子上,交到了郗安的手中。
郗安站在城墙上俯视着众人,即便是他此时满身的血迹,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疲态,却依旧满身的英气,站姿高挺。
在万人的瞩目之下,他打开册子,正要开口说话,却忽然看见城墙边缘的角落里站在一个王府的侍卫。
郗安眉头一皱,什么话都顾不上说了,他转过身问身后的徐副将:“王府的侍卫什么时候来的?何事?”
徐副将看了一眼说:“哦,应是下午来的,说是有事情要寻将军,我一问也不是什么急事,当时战况激烈便没让他上来寻将军。”
郗安说:“将他带上来。”
徐副将便将那侍卫带了上来。
小侍卫平日里也不过是守着王府的安全,哪里见过如今这货真价实的大战。
他被吓得抖抖索索,小声的对郗安说:“禀将军,今日凉大夫说......给王爷喝的
中药都是假的,府中应是有人要害王爷,莲姨寻我来告知您一声。”
小侍卫生怕被迁怒了,他低着头不敢看郗安,自顾自的说着:“凉大夫还说了,这次发现的及时,不会造成.......”
“砰!”
这时忽然传来砰的一声摔砸声。
小侍卫吓得一惊,头低的更狠了。
“将军!”
“将军你去哪!”
过了许久,小侍卫才抬起头,身前早已空无一人,郗安将手中的册子砸到了地上,抛下了城墙之下的万千众人,正大步的踏下了台阶。
他的步子很快,身上的披肩如波而动,徐副将的声音也被他甩在了身后。
在身后万千将士的瞩目中,他骑上了马,只见他狠狠的抽了一鞭子,马吠叫不止,飞速的朝前面奔去,只留下了马蹄后的滚滚灰烟。
徐副将皱起了眉头,转身望向越辉,满脸无奈的说:“越将军,这.......郗将军还一日都未吃饭啊.......”
越辉的脸上依旧冷冰,他转过头说:“他今晚不会回来了,命众人回营吧。”
说完越辉转身也要走。
徐副将连忙跟上,他低头思索了一会,说:“越将军,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下午王府的侍卫来的时候,我觉得这不是什么事,就没让他上来告诉将军,刚刚看将军如此着急,日后不会怪罪我吧?”
徐副将是个粗人,想了半天也觉得自己没做错,可又实在心中不安。
越辉说:“他会怪罪你。”
“啊?”
“但你没做错。”
“......这是何意啊,越将军。”
越辉顿住了脚,说:“若他下午知道了这个消息,今日这一仗怕是要败了。”
王府中人都歇息, 府内的殿室全部都熄了灯,黑的寂静。
忽然府门外传来了刺耳的尖叫声求饶声,继而府门被人砰的一声狠狠的踹开了。
那一声巨响直接响彻了整个王府!
深红厚重的大门愣是被踹的摇摇晃晃, 将在府门后面的小侍卫狠狠的撞了一下。
小侍卫刚倚着门睡得迷迷糊糊,猛地一惊,抬眼看见郗安正一副满脸煞气的走进来, 手里还拖着一个人。
拖着的那人穿着一身锦衣华服,细皮嫩肉, 瞧着应该是富贵的商人, 郗安的手拽着那人的头发, 愣生生的将人给拖进了府。
男人痛的叽叽哇哇的乱叫。
“郗将军, 饶了我吧,饶了我!”
“有什么事情咱们好好说!好好说!”
“我错了我错了, 饶了我吧!啊啊啊啊,疼疼疼!”
两个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那老人干干瘦瘦,双手捅在袖子里,脚步飘忽,满脸愁容。
小侍卫一看这个架势,吓得大难临头,慌得跑着去院中通报。
“郗将军回来了!”
“郗将军回来了!”
府内殿室的灯瞬间都亮了起来, 众人忙着穿衣服的穿衣服,忙着整理的整理,一时间是闹得人仰马翻。
林倾白晚上喝了凉瑶楚熬的药,身子果然好了很多, 晚上没有起烧, 手脚有了些力气, 加之今晚京城内停了火,他躺在床上没多时就陷入了睡梦。
可他刚刚睡着,原本寂静的王府忽然就闹了起来。
有下人奔跑的声音,有侍卫的唤声,还有不知道是谁的惨叫声。
林倾白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手脚冒出层层冷汗,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莲姨........”他低声的唤了莲姨一声。
莲姨正在床边守着,闻言立刻明白了林倾白的意思,她站起身子说:“王爷,我这便去看看,您别着急。”
说完莲姨推开殿门走了出去,没多时她便快步的走了回来,对林倾白说:“王爷,我方才去瞧了,没什么大事,是郗安少爷回来了,在正殿调查假药的一事,您放心的歇息吧。”
得知是郗安大晚上的又在发疯,林倾白这才缓缓的躺下了身子。
对于郗安如今暴戾无常的性格,他比任何人都体会的更深刻,现在也不愿再过多的关注。
他轻声对莲姨说:“将殿内的窗户都关上吧。”
莲姨连忙站起身,关上了每一扇窗户。
窗户都关好后,殿内果然是安静了许多,林倾白躺在床上,又闭上了眼睛。
莲姨坐在床边望着林倾白,嘴巴张了张,似有话想要说。
她想说郗安少爷大晚上回到府中这般折腾,是心中很在乎王爷的。
可是望着林倾白那疲惫又苍白的脸色,莲姨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林倾白一向聪慧,许多事情他看的比莲姨要明白的多,而这些莲姨都知道的事情,他又怎么会不明白。
只是不想去明白,又或是明白也没有了意义......
郗安将那个人拖到了殿内,将他的头狠狠的按在放着中药的案几上。
那人被按得鼻子出血,双手乱挣扎,叫声尖利。
郗安这才松开了手,他转身坐在正殿中间的座椅上,狠狠的指了指案几上的中药,声音沉冷的说:“好好给我看清楚了,这是不是你卖给我的中药。”
那个男人趴在案几上,吓得小腿都在抖索,他双手勉强的撑着桌子边缘,脸色煞白凑近了去看那些药。
忽然他目光猛地一紧,鼻子凑近了闻一闻,颤抖着指尖拿起了一块像骨头的中药,放在掌心中狠狠的搓了搓。
那一块中药竟然被生生的搓成了灰末。
男人猛地瘫软在地上,手脚并用的爬到了郗安的身前,拽着郗安的衣摆说:“郗将军,您明鉴啊,这绝对不是我卖的药!不信您到我家的药库里去查!我虽是做的卖药的勾当,赚了些小钱,但我从不做假药的生意,这是害人啊!”
“何况我就是有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把假药卖给您啊,求您一定要明鉴啊!”
那男人跪在郗安的额身前,哐哐哐的磕起了响头。
郗安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抬起眼睛又望向了被他一路带来的老人,低声说:“黄药师,当日的药是你验的。”
老人躬身说:“是。”
“再验验。”
黄药师两步走上前,甚至连手都没有从袖中拿出来,只是望了两眼便说:“回将军,这药不是当日搬来王府的中药。”
“当真?”
“千真万确。”
郗安的眼睛眯了眯,说:“你可知骗我的下场?”
黄药师面色不变的说:“我愿以性命担保,此药虽是做的逼真,但绝非当日我所查验的药。”
郗安听见他这样说,脸色沉的更深了。
他缓缓站起了身,走到了案几前,抬手拿起了那些药,放在指尖搓了搓。
药皆被他搓成了粉末。
郗安冷笑了一声,说:“既然药入我王府的时候没问题,那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把药给我换了!!!”
郗安的话音猛地一厉,满身暴戾,抬手将整个桌子都掀翻。
哗啦的一声巨响!
身后的下人差点被砸到身上,吓得连连后退。
桌子上的茶盏茶壶,中药全部碎在了地上,桌子上的木纹也裂成了两半。
所有人都被这一个变故吓得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小丫鬟颤抖的想要走上前收拾东西,脚步轻轻的挪了两下,又畏于郗安身上的气势,一步都不敢踏上前了。
一时间殿内寂静,只听见郗安气恼的喘息声,除此之外其他的人连呼吸都半闭着嘴巴,不敢发出声音。
过了一会,黄药师弓起了手,打破了寂静说:“禀将军,我有一事相告。”
郗安眸色沉厉的望着他。
黄药师垂着眼眸,语气依旧的说:“这些药物虽是假的,但是制药的水准很高,若是流入市场,普通的药师与大夫也很难辩出真假,据我所知在京城能做到此等地步的,只有一处。”
“在哪?”
“在唐柳酒楼下的黑市。”
“黑市?”郗安抬眼望向了站在一旁的侍卫统领说:“吴统领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将军。”
郗安声音冰冷的对众人发号施令:“三日之内,给我抓到换药之人,否则我便将这个过错算在你们的头上!”
吴统领率几个侍卫单膝跪在地上说:“是将军!”
出了这件事情,整个王府上下除了林倾白这个当事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其他的人都忙的焦头烂额。
郗安给了三日的时限,说若是找不到罪魁祸首便会将这个罪怪在众人的头上。
若是论常人来说,放了这样的狠话那一定是个气话,毕竟法不责众。
可是若是从郗安的口中说出,那一定是真的。
在他的世界中,没有什么法不责众,没有什么冤枉好人,只有错杀一万也不能漏过一个。
于是这几日众人恨不得都将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数着时辰过日子,整个王府内是乌云密布,人心惶惶。
一直到了第三日的晚上,这件事情终是查了出来。
侍卫统领骑马将郗安从军营中请了回来,看见郗安面色平静的回到了王府,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在正殿中跪在一个女子,她的双手双脚被麻绳捆束在身后,低垂着脑袋,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肩后。
众人都站在旁边望着,对她怒目唾视。
郗安走进了殿室中,坐在了正坐的位置。
旁边的侍卫统领连忙向郗安告知调查的结果,他说道:“将军,根据我的调查,此女之前是浣衣处的粗使丫鬟,前一段时间被调到了药房清理卫生,之前她便偷药房的珍贵药物出去卖,但是由于药房中药物种类众多,久未有人用,所以一直都未有人察觉,但是这一次她看见将军您新买的药材珍贵,并且品质上好,便动了歪心思。”
说道这里侍卫统领气的声音也是重了起来,继续道:“她在黑市中定了一批足以以假乱真的假药物,偷梁换柱,将假的药放在了药房,真的药偷偷拿出去卖.......”
郗安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的手指一下下轻点着座椅的扶手,声音听不出喜怒的说了句:“胆子挺大的啊。”
“是,我们查到她头上的时候,她已经卷着钱从王府中跑了出去,正打算往城外跑,我们在京城中追查了许久,才将她给追了回来.......”
郗安闻言笑了声,说:“逃?整个京城被我重兵把守,谁能逃的出去?你说......是不是?”
郗安抬起脚,靴子尖挑起了女子的下巴,声音带笑的问那个女子,似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女子便倚着郗安的力道,将头抬了起来。
望见这个女子的脸,郗安的目光却是一顿。
他手指摸着下巴,似觉得很有趣,笑了声说:“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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