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会很重要,不能拖延。
宁裴还未作答,江铃就整理好头发,整理好衣服,朝着电梯跑去。
宁裴无法,只能开门进去。
他已经很久没来周厌家,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客厅乱糟糟的,周厌的书都扔在地方,坏习惯还是如此,除此以外,还有两个大箱子,阵仗真大,搞得像搬家。
周厌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他,不知道在和谁发消息,噼里啪啦地打字,听见声音,他冷笑:“怎么了,舍得放我走了吗?还是准备把我锁房间里?江铃,你所谓的对我好,只有这么自私的行为是吗?”
宁裴脚步一顿,“是我。”
他大概真的很久没看见周厌了,周厌头发长了好多,遮住了耳朵,也瘦了,转过身的时候,周厌眼里还有震惊,握着手机,死死盯着宁裴,问:“你来干什么?”
宁裴不知道该怎么说,江铃是让他来劝周厌不要一意孤行的,但他并不打算劝,周厌有自己的想法,想做什么,想去哪儿,都是自由的。
他张了张嘴,还未说话便被周厌呛声打断,“来看我笑话?”
不懂他何出此言,宁裴皱了下眉,“不是。”
不过这一幕落在周厌眼里,显然只是说谎,想想也是,宁裴以前总是给他下套,他多么心甘情愿,现在呢。
周厌笑了,“是吗?还是你也想说,我没有用,想法幼稚,会一事无成?”
他咄咄逼人,宁裴一时语塞,了解他大概误会什么,等他说完,开口:“是江阿姨让我来的。”
这话又点燃了周厌不知道哪根神经,越发悲凉,他哦了声,“难怪。”
宁裴自己怎么会来。
周厌笑,“那个人是谁?”
宁裴不解,“谁?”
周厌自问自答:“没关系,不用告诉我。”
又问:“你想劝我什么?”
宁裴眨了眨眼,“江阿姨都是为你好,你别惹她生气。”
周厌问:“好的,还有吗?”
宁裴直直和他对视:“你想做什么都没关系,但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别在别人面前乱扔东西。”
周厌笑:“好的,你太烦了,这些都要说,还有吗?”
宁裴很难得这么平静,平静到他们好像只是在进行日常的对话,他看着周厌逐渐厌烦的表情,听着周厌越发冷淡的言语,最后说:“没有了。”
周厌说:“好的,那你以后别再管我了,你可以走了。”
宁裴说:“好。”他蹲下去,把那些书捡起来,看见其中还有自己给周厌做的,不过好像被撕掉了,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把书放回茶几上,又帮周厌把两个行李箱放好,就像年幼时候很多个陈若回家的晚上,他需要回家了,不过这次,周厌没有像以前一样恋恋不舍了,他甚至连最后的眼神都没有留给宁裴,而是低头玩着手机。
关上门之前,宁裴说:“一路顺风。”
周厌滑动的手指突然一顿,关门声变得震耳欲聋,震得他心脏直直下垂,他不受控制地朝门口看过去,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张了张嘴,想问宁裴为什么不挽留自己,那个人到底是谁,他比自己更好是吗,可最后还是蹲到地上,控制不住地随手抄起一本被宁裴整理好的书想扔,动作停在半空中,书又被重重放回去。
周厌把脑袋埋进膝盖间。
宁裴平静地出了门,给江铃发消息说:对不起。
然后把电话卡拔掉,扔进楼下的垃圾桶,删掉用来和周厌联系的聊天软件。
阳光应该是很温暖的,宁裴抬头,感觉有点冷,于是他加快速度跑回家,这段路有点远,跑了好久。
赵乐乐在他床上睡觉,不过没有睡着,看见宁裴进来,连忙爬起来,宁裴把她抱起来,问她:“可以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吗?”
赵乐乐不理解为什么,但还是很懂事地出去,还替他关上门。
只不过没一会儿,她听见里面传来呜咽声,好像有人在哭,赵乐乐急了,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会突然哭,她只好不停地敲门。
宁裴没办法不搭理她,只好出来,捂住赵乐乐的眼睛,语气很平静,也不像哭过,他很平常地告诉赵乐乐:“我去洗个脸,我们一会儿出去吃饭。”
赵乐乐眨了眨眼,“好吧。”
她又跑进宁裴房间,担忧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看见垃圾桶里有一张照片。
她捡起来,发现是哥哥很喜欢的那张和周厌哥哥的合照,赵乐乐不解地歪了歪脑袋,把照片擦干净,又放回了宁裴枕头底下。
一定是不小心掉的。
作者有话要说:
周厌你老婆没了OWO
第22章 又见
两周以后, TUT电子竞技俱乐部青训营,早上六点,白川抱着一堆快递进门, 抬脚上楼梯的时候,瞥见训练室的灯开着。
青训营竞争残酷,熬夜训练是常态,但也得注意休息,白川迈着虚浮的脚步过去,通过玻璃门, 看见一个熟悉背影,不厌其烦地进行基础训练。
“还不睡?”这批青训生多数才十六七岁, 争强好胜的年纪,印象最深的还是面前这个男生, 白川记得他的名字, 叫周厌, 天赋型选手, 也是刻苦型选手, 入队两周, 不知疲倦,白川见他几次,次次在电脑前, 仿佛不用睡觉。
电脑屏幕印出周厌年轻又倔强的面庞, 照旧一声不吭。
白川不恼,叮嘱:“注意休息。”瞥见周厌电脑训练时长, 45小时, 惊了:“你两天没关过电脑下过线?”
周厌照旧操控鼠标, 对他的话不闻不问, 白川虽然欣赏有毅力愿意刻苦的选手,却也愿意他们为了训练而垮了身体,他讲究可持续发展,思考片刻,在怀中一堆快递中找出来一个小盒子放到周厌桌上,说:“你的快递,好像是部手机,应该是你家人寄的。”
他看见周厌终于操作出现失误,屏幕跳出“Game Over”字样,白川笑着说:“我先走了,你可以睡觉了。”
他走之后,周厌直直坐着,高频率操作导致右手发抖发麻,快递盒差点摔在地上。
快递面单上写着“周仁”两个字,周仁真神通广大,不管他在哪,总有办法找到他,可惜电话卡被他扔掉,基地大门只要他不愿出去,没人能进来。
周厌面色如常,用刀划开盒子,露出里面被包裹完好的旧手机。
电量充足,晃动一下,出现屏保,依然是宁裴睡得沉沉的照片,是某天半夜周厌被热得睡不着醒来,发现宁裴抓着他的衣服睡在他怀里时候心血来潮拍下,那时候宁裴乖巧万分,对他依赖十足,也说好要在一起一辈子。
周厌死死咬住牙关,呼吸急促。
周仁什么意思?
之前把他手机拿走,现在又还回来,是想告诉他他已经孤身一人,如果不跟他走,那就是真的没有人要他?
那周仁大概打错算盘。
周厌拿出手机,底下一张周仁亲笔信,周厌此刻居然耐心十足,把信拆开观读。
周仁写,知道他赌气离家出走,十分担忧,希望能和他见一面。
诚意十足。
周厌把信撕碎,扔进脚下垃圾桶,起身的时候头晕目眩,他拿着手机回房,屋内呼噜声震天,只剩下他一人还未入睡,毫无困意,他看着天花板,回想过去种种,想起当年收到宁裴买的这支手机时候那种雀跃心情,如今却是一想起就要无法呼吸。
说好的一辈子,总有人先当了叛徒。
周厌翻着手机,看见他和宁裴视频时候的闲来无事的录屏,鼻尖酸胀,一键删除,片刻后又疯狂翻找垃圾箱试图找回,这些都是他心动的记忆,凭什么要全部扔掉。
还好手机有云盘,周厌暗骂自己当真犯贱,一个个重新保存,却在中间发现一份不属于他和宁裴的录音。
怀着好奇心,周厌点开。
“我不需要推荐信,我可以凭自己进去。”
“您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你自己和他说,不要找我。”
“……”
床晃动几下,震得睡梦中的其他人询问怎么了,但无人回答。
白川把大家的快递都纷发好,正准备回去睡觉,迎面被人撞上,白川吓了一跳,眼疾手快抓住人肩膀,“大清早你干什么?”
“放开我!”
对方力气很大,挣脱他的桎梏,听出来哭腔,白川一愣,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跑下楼。
也不是没出过因为训练压力太大而出现心理问题的例子,白川还是追了上去,还好,基地大门关闭,没有允许,青训生不得擅自出入,白川在晨光中看清,那张双眼通红蓬头垢面短短几天就瘦得不像人样的脸,属于周厌。
他不追问周厌为什么刚才还在训练室这会儿却发疯一样跑出来,只问:“你要去哪儿?”
周厌双手发抖,连着几日没有休息,唇色泛白,胸口剧烈起伏,用不该在这个年纪出现在他脸上的绝望神色看向白川,双唇嗫喏,最后报出地名。
白川问:“你要回家?”
“不是。”周厌回答,又推翻,说:“是。”
“我去开车。”白川转身,又问:“还回来吗?”
周厌答不上,白川不追问原因,又告诉他:“如果你还要回来,就要接受心理疏导,如果你的心理素质不能过关,就不能进主队。”
周厌无法开口,大脑混乱,反复询问自己为何那天只听了一半话就走,为何要误会宁裴。
两座城市路途遥远,周厌在昏昏沉沉中睡去,醒来时,白川把车停在小区楼下,看着老旧的小区,白川说:“这里很适合养老。”
周厌没有讨论的心思,心脏跳得很快,他从车上下来,直奔楼上,宁裴家的门早就熟门熟路,可站在门前,他突然失去敲门的勇气。
他是不是伤透了宁裴的心,如此误会他,又那样对他说话,所以宁裴才会选择离开一个半月,选择不告而别。
那个首先当叛徒的人,是他自己。
他在门口踌躇不安,门锁却突然转动,与此同时,陈若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乐乐你开门干嘛呀?”
赵乐乐稚嫩又熟悉的声音传入周厌耳膜:“好像有人在外面走嘛,我就看一眼。”
赵乐乐推开门,看见一双眼熟的鞋,再往上,穿着松垮T恤,一张憔悴的脸。
不是周厌是谁。
赵乐乐愣住,没关门,周厌突然局促,不知道该怎么再开口,该如何乞求原谅,居然不敢进去,他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又听见搬动东西的声音,一抬眼,看见赵乐乐费劲地搬着一张板凳朝他走来,还未开口,赵乐乐就搬着那张小板凳往他腿上砸,哇哇大哭,“你走开!你走开!我讨厌你!你走开!”
赵乐乐力气小,怎么砸都不痛,周厌不躲不阻止,赵乐乐又哭又闹腾,没一会儿就累了,扔掉板凳继续哭,“都怪你!你把哥哥赶跑了!”
她说话口齿不清,周厌当真没听清,只听见哥哥两个字,心头激荡,如今已是放学时间,宁裴还未回家。
他装作正经样点头应,赵乐乐却哭得更厉害了,陈若闻声而来,看见门口站着周厌也是一愣,周厌喊她一声陈姨,陈若笑了笑,抱起赵乐乐哄她:“别哭了啊哭什么呀。”
赵乐乐抽抽搭搭,陈若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看着站在门外的周厌,寒暄一句:“怎么瘦了这么多。”
周厌强装镇定地笑了笑,陈若又说:“你来找宁裴的话,他没告诉你他不在家吗?”
周厌愣住,刚想问他去了哪里,是不是又是那个培训基地,赵乐乐听见这话却又绷不住情绪,在陈若怀里扭过身来双手乱煽,“不要理他!妈妈不要理他!都怪他!都是他害得哥哥哭了好久!都是他把哥哥赶走了!”
赵乐乐打着哭嗝,被陈若阻止,“不要乱说话啊乐乐,哥哥只是去读书了。”
终于听清的周厌却如遭雷劈,赵乐乐哪怕再讨厌他都不会说谎,一瞬间心脏被压得喘不过气,恍然想起宁裴生日那日和他说“一帆风顺”,那话到底是宁裴祝福他还是祝福自己。
周厌不得而知。
他在陈若让他自己去联系宁裴的声音中下楼,精神恍惚,到最后一级,踩空,跌倒在白川身上。
白川哎呀了声,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一摸,这小孩儿身上滚烫,赶紧送医院,发烧到40度,人进入昏迷,再晚一点就要撒手人寰了。
白川心有余悸,一边给队里汇报情况吩咐任务一边守着人,终于在第三天等到周厌醒来,周厌用干涩的声音说:“手机。”
白川打着盹,闻言摸出周厌带在身上的手机,款式老旧,得好几年前的款了,还真是勤俭。
周厌手背挂肿,麻木到没有知觉,他反复拨打一个号码,全都提示“空号”,直到手机罢工。
白川看见那串号码眼熟,和周厌留给基地的紧急联络人号码一致,周厌刚进医院那天他就打过,毕竟生病得联系家人,可惜联系不上,白川忍不住问:“你给谁打?。”
周厌双眼放空盯着天花板,未作答。
白川问:“你还回基地吗?”
周厌迟缓地转动眼珠,看向他,好久,眼角溢出眼泪,他说:“回。”
当晚,赵乐乐终于又等到了一周一次和宁裴通话的机会,握着手机十分兴奋地喊:“哥哥!”
宁裴刚出实验室,迎面一股风,不等他说话,赵乐乐迫不及待:“前几天周厌哥哥来了!”
宁裴脚步顿住,随后问:“是吗。”
“不过你放心哥哥!我把他赶走了!”赵乐乐邀功一样,又憋住哭腔问:“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宁裴抬头看向天空,月朗星稀,像一块巨大的幕布。
他说:“我没有走。”
赵乐乐不懂,哥哥不在家了,不就是离开了,她记得那日宁裴收拾东西,仅带走几件衣服,告诉她要去读书,赵乐乐以为的读书是早出晚归,可宁裴没再回来。
“我就是去过我自己的人生了。”宁裴摸着口袋里的药笑了一下。
被他扔进垃圾桶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赵乐乐捡起,又用相框存好。
想想也是,有些东西实在没必要扔掉,毕竟是一份记忆,扔掉,反而显得过分在意。
取了药,重新锁好柜子,宁裴倒一杯温水服药,口渴并未缓解,他忍着想要喝水的欲望,把自己送进被子下,终于在药效起来之后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宁裴被闹钟喊醒,他像往常一样毫无留念地起床,洗漱完毕,塞两口面包,抱着昨天未完成的任务赶往学校,出门的时候,看见对门的门紧闭着,下意识停下脚步,然后又头也不回地离开。
宁裴上午在图书馆,下午去实验室,本来要待到天亮,奈何导师的电话响起,导师哀怨地问:“你昨天怎么不理我?”
“后来有事。”
“真不是装死?”导师不信,一提专业以外的东西,宁裴能十天半个月不理,换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这人心高气傲,实际只不过是满心满眼只有他的研究罢了,导师不等答案,又问:“你现在在哪儿?”
“实验室。”宁裴不再碰实验室里任何东西,只拿笔记录刚才的数据。
“一天?”
“半天。”他已经心思不在电话上,回话的速度极慢,慢到换个人都会以为他已经挂电话的程度。
导师终于欣慰,细想又不对,接着问:“另外半天呢?”
“图书馆。”
这回轮到导师沉默,恨铁不成钢:“你就没去医院看看你师兄?!我都和你说了他车祸住院,你就不舍得理一下你的人情世故?”这种情况遇过很多次,他们这种熟悉的人倒还好,可换成他人,不知道听多少人说过,说宁裴是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疯子,说他目中无人,当真拿捏住了他“天才”的称号。
没人应,只能听见刷刷声,导师直觉不好,问:“你在干什么?”
半分钟后,冒出来一句:“在记录数据,晚上八点,我会去的。”
“为什么是八点?现在不能去?你再晚一点,医院就不能进人了!”导师怀疑八点是宁裴预估的能够完成实验的时间,知道光说这种话没有用,最后丢下一句:“你信不信我把你钥匙没收了?”
这招百试百灵,宁裴似乎并不懂什么叫威逼利诱,次次当真,在导师的催促下,赶在医院门口的水果店关门之前,买一篮水果,进了姜鹤病房。
姜鹤刚吃过晚饭躺在床上百无聊赖,一条腿吊在半空翻着手机,好不容易看见病房门被推开,接着,宁裴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出现,姜鹤雀跃的心情瞬间变成惊讶,“你还知道来探病?”
因为实验被打断,宁裴现在心情算不上美妙,但他面上不显,只默不作声把水果放好,见状,姜鹤不管他回答不回答,调侃:“不过你是第一个在晚上六点多来探病的,去给我洗个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