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爱啊。”
“我就说主任有家属吧,看起来像大学生啊。”
“主任书架上的合影是不是他?”
“卧槽,是是是是是!上次主任不是说了嘛,青梅竹马啊!”
“我先磕了!你们知道有家属还不好好工作,等着人家家属上门催啊,赶紧得吧,谁都别加班!”
陆泓办公室不大,办公桌、书柜、沙发、落地窗。
这里是写字楼18层,俯瞰中央街道,车水马龙,似乎拥有了整个世界。
“我忙完手头上就下班。”陆泓解释说,“一会儿四点有个约,你先等着我,我去会议室。”
“嗯嗯。”
“无聊可以用我电脑,或者看看一会儿吃什么,我请你。”
陆泓出门,留下乖巧的夏怀礼。
下午四点, 客户到达。
客户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见到陆泓先是礼貌问好,然后说出了自己的诉求。她这是第一次找律师, 之前找了几次劳动仲裁都没有结果,才想到了这个方式。
女人名叫方怡, 是一家大厂的运营经理, 背井离乡和闺蜜来到一线城市打拼。
她从牛皮纸袋里拍出一叠资料,有条不紊的说道:“我是被委托人, 委托人是我闺蜜的父母。我闺蜜因为加班晕倒在办公室内, 当晚办公室内电线短路, 造成了火灾,所以她葬身火海。我希望起诉公司老板,获得应有的赔偿。”
“我闺蜜父母也老了,这笔钱也是需要给他们作为养老金的。”
“我闺蜜身体一直不好,自从工作后不断加班,否则不可能晕倒在办公室内。我报过警,但警察让我起诉,行为构不成刑事案件。我这次来想要了解一下情况, 以及想听听您对这个案件的看法。”
方怡在提到闺蜜的时候微微哽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倔强的不肯落下。陆泓扫了一眼资料, 从专业角度又询问了方怡几个问题,她一一作答。方怡对于陆泓的总体感觉还很满意, 但她准备再看看,再决定找哪个律师。
洽谈两个小时后, 陆泓送走了方怡。夏怀礼正好出来接水, 与方怡对视一眼,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 他想了半天,这不就是那天晚上和蒋斌起争执的女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刚送走方怡,夏怀礼就迎上去小声说:“我见过她。”
“嗯。”陆泓拍了拍夏怀礼的后腰,“估计吃饭后要去一趟荣贸大厦。”
夏怀礼愣了三秒:“不对啊,你没见过那个女孩子啊。怎么想起荣贸大厦?”
陆泓目光淡然,嘴笑有微微笑意:“她的闺蜜叫林暧,死于荣贸大厦。”
那不就是张承呈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吗?
——这岂不是人鬼情未了!
是不是林暧缠上了张承呈?怪不得张承呈一直癫狂似的要去上班,这和那些被美女蛇瘴住了双眼的穷秀才有什么区别?
“你怀疑张承呈出现的异状和林暧有关?”夏怀礼问。
“说不好。”陆泓眉头微皱,领着夏怀礼先去吃饭。
两人在商场内的大排档凑合了一顿,驱车赶往荣贸大厦,正好遇上堵车,到达的时候已经八点半。荣贸大厦的公司也很奇怪,除了四层,下班时间一到,其他楼层的员工都不加班,急匆匆往外赶。
一进大门,老保安在门口横个桌子,坐在破烂的黑皮椅子上,边刷短视频边熬下班。
老保安对夏怀礼印象深刻,他每次前来总要发生点事——不是拽着人就是抬着人,从来没有正常离开过办公楼。今天保安大叔心情不错,问道:“又来接人啊!”
“不是,来打听个事儿。”
配合着夏怀礼说话,陆泓娴熟的递过去根烟。老保安眼睛一亮,觉得是个懂事的人,接过烟走到门外抽起来。
“你们要问什么啊?”老保安慢悠悠说。
夏怀礼殷切的笑着:“四层,我同学身上发生了一些怪事,大师说还是要找到根源才能解决。您在这里工作久,可以说说吗?”
白色烟雾从老保安的肺里挤出来,他仰头看着四层玻璃透出来的走廊灯光,说道:“我以为你们年轻人都不怕这些呢,你看四层加班一个比一个狠,我都下班了,你们还工作呢,真不知道能比我多拿几个钱。”
“年轻人嘛,没有办法。”夏怀礼也叹气。
“一年半前,四层发生了一场火灾,当时不是我当值,那个当值的保安早就回老家了。应该是419办公室,一个叫做林暧的女孩半夜加班,晕倒在公司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电线短路开始着火,活活被烧死在办公区里了。”
“你们不觉得四层的灯光比其他楼层的亮一些吗,而且晚上我们巡逻的时候都是两两一队,要不然谁都不敢单独去四楼。”
“其实啊,这事儿刚结束的时候,我们还没组成巡逻小队,觉得没什么害怕的,所以都是小伙子单独巡逻,走消防通道。走到三层的时候就闻见呛鼻的烧焦味。他以为又着火了呢,冲到四层一看,根本没有火光。但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女孩的身影站在419的门口,嘴里一直嘟囔着‘好疼好疼’,‘谁能救救我’之类的,小伙子当场就被吓得晕过去了,后来就辞职不干了。”
夏怀礼和陆泓对视一眼,找到了问题所在,这么说林暧很有可能是“地缚灵”,囚禁在这座大厦的四层。鬼会随着死亡时间的增长,生前的记忆也会变得逐渐模糊。林暧很有可能看上了张承呈,并生出了想要他陪伴的心思。
“那四层的公司不搬走吗?”夏怀礼问,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人人都应该很害怕才对。
“其他公司到点就下班了,人家可惜命着呢,美甲店的小姑娘们从来不拖到晚上七点,钱都不挣了。不过也有公司老板不忌讳这些,就418,他们公司加班到最晚!我看得那些娃娃都心疼,一个个走下楼时呆得跟木头桩子似的。”
“上次我去四层上厕所,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就蹲在角落哭,说他不想工作了,但还不得不工作下去,他停不下手里的工作,他必须加班和通宵。我都觉得不忍心了,要是我孩子这样,不如和我当保安算了!上什么大学!”
夏怀礼心想:从工作时长来看,那些员工估计单价比保安大叔还低,那还不如少走三十年弯路直接毕业当保安呢。
“我劝他们赶紧离开,四层风水又不好,又闹鬼,这大城市什么工作机会没有,至于不走吗?”保安大叔连连摇头,这群孩子真的太可怜了,但自己好意安慰两三句,他们会恼羞成怒的反驳然后继续工作。
夏怀礼问:“419的老板还在这里租房吗?”
老保安说:“那当然了,捡了大便宜呢!着火的事情毕竟算物业的责任,后来大厦免了419的一年的房租这件事情才作罢。不过419是空的,也不知道那个老板怎么想的,竟然把旁边的418也租下来,就是天天加班的那间。”
夏怀礼咬着手指关节,眉头微蹙。
这么说张承呈的老板也是419火灾遇难者的老板。今天找陆泓的委托人方怡就是419死去女孩林暧的闺蜜。事情虽然串起来,但除了闹鬼的事情,好像也没什么太诡异的点。不过闹鬼嘛,他家就养一个鬼呢,所以也不足为奇。
陆泓又把剩下的烟递给老保安,老保安笑嘻嘻的接过。
两人进入办公楼,夏怀礼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戳戳陆泓的腰:“不是说不抽烟,还随身带烟,是不是被我发现了?”
陆泓一愣,他前两年工作繁忙的时候,为了抵抗疲倦感所以会偶尔抽烟。不过他现在带烟也是为了社交,自己并没有这个癖好。不过眼下,夏怀礼得意洋洋的样子像是揪住了他的小辫子,神气得如同只小孔雀。
“那怎么办?”陆泓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夏怀礼趁机掐住陆泓的脸颊,他享受撕破这个男人沉稳又冰冷的假面具的满足感。他仰着脖子,而陆泓也沉静的凝视他。
这一瞬,夏怀礼又觉得这距离太近了,他脸一红,松开陆泓:“下次不可以了啊,我没闻到你身上有烟味,放过你一马。”
两人还没上楼,陆泓就接到张德富的电话:“小陆啊,算我求你,赶紧去看看吧!承呈今天不见了,这两天一直嚷嚷上班,我和你阿姨根本不工作了,就在家里看着人!没看住,还是跑了!我们现在也去荣贸大厦!”
“别着急,我们就在荣贸。”陆泓平静的语气让张德富有了些安全感。
张德富说张承呈变得有些暴躁易怒,像是换了个人,而荣贸大厦如同魔戒般勾引着他,让他欲罢不能,控制不住自己。这几天,刚开始的时候,张承呈闷在房间里安安静静,他妈以为他在睡懒觉也没有管,但后来发现儿子从早到晚也不出门,也没上厕所,一推门竟然发现张承呈正襟危坐在桌子前打字办公,吓得张德富的老婆差点心脏病发。
电梯很快升到四楼。
418内,员工走来走去,来来往往。
刚才的保安大叔也从安全楼梯跑上来,既然拿了别人的烟,也得顺手帮一道,万一这些小伙子出啥事儿呢。
夏怀礼径直推开门走到张承呈面前,见到张承呈憔悴凹陷的脸颊,他也有些生气,工作真的有这么重要,连命都不要了?
他敲了敲桌子,表情严肃:“今天带你回家,明天来办辞职手续,不要在这里工作了。”
张承呈都没抬头,连续拨打电话,置若罔闻。
“张承呈!”夏怀礼拔高了音量,“你现在跟我回家!”
张承呈冷冷的抬起眼皮看着它,像一尊经受风吹雨淋的石像,声音不大但充满了不容拒绝的笃定:“不要打扰我,我还在对接工作!”
夏怀礼火一下子上来了,额头暴起青筋,说着就要抢夺手机:“我今天答应张叔把你带回去,赶紧把你手上的活儿放下!”
“你放开我!”张承呈怒得一手猛拍桌子,“滚啊,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还在和张子俊还有李哥对接工作!别耽误我的进程!”
保安大叔听见争吵,怕出事也刚忙进来劝架。然而,当他听到张子俊这三个字的时候,表情像是被冻住般惊恐:“张子俊……”
◎鬼门十三针,很救命◎
老保安猛然拉过夏怀礼, 低沉的语气糅杂着惊慌错乱:“张子俊、张子俊,你们朋友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啊?”夏怀礼没反应过来。
“张子俊啊!这人我记得,我刚来的的时候就出过事, 就死在办公室里!猝死的,当时罚了我们一人一千块钱, 非说是我们玩忽职守, 没有及时救人,我就当是破财免灾了!”老保安说道被扣的工资, 心都在滴血, “绝对是这个名字, 当时418刚租下来不久,就三四个人吧,加班通宵了三天,人就没了!”
“您刚才怎么不说?”夏怀礼反问。
“这一直也没闹鬼啊,我就没想起来!”老保安反驳,“我还以为没事了呢!”
一旁的张承呈还在事无巨细的交代工作,两耳不闻窗外事:“李哥啊,那个函数你重新看看, 我拉的时候可能太急了,对对对, 就按照你说的方法……没事啊子俊,我今天陪你通宵!绝对不走, 放心吧,咱俩这个工作肯定能提前完成!”
夏怀礼心中骂娘, 气得牙痒痒, 这都和鬼打电话了, 还不回家呢?
再不回家, 他也要变成……
夏怀礼脑海中闪现过一个可怕的想法,如果那天张承呈猝死的话,就会重蹈张子俊的覆辙。
会不会,死去的张承呈也会变成电话那头的人……
夏怀礼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心惊胆寒。
张承呈懒得理站在自己旁边的三个人,继续工作,办公室内也没有员工因为这场闹剧而抬头。二三十个人依旧埋头苦干,他们丧失了人类爱凑热闹的本能,充耳不闻干手头上的事。键盘哒哒哒敲击的声音让人心慌。
刚才陆泓一直没有说话,站在角落默默观察。办公室内有不少员工眼睛因为长期顶屏幕而流眼泪,但自己却浑然不知,工作途中也没人去厕所和喝水,他们简直比面前的电脑还要像个没有生命的工具。其中两个同事一边工作,一边喃喃自语:“不苦不累事业卓越不苦不累事业卓越不苦不累事业卓越不苦不累事业卓越……”
“怎么办?”夏怀礼问。
“带走。”陆泓眼眸闪过一丝寒意,他咬破手指,按住张承呈头顶的穴位,血液抹在额头像是个小红太阳,陆泓手指用力,似乎要将血戳入张承呈的头骨中。
张承呈登时疼得想要哇哇大叫,但尖叫声却憋在嗓子里发泄不出来,他嘴里只能冒出干哑的“啊啊啊”声响,像是漏气了的皮球。
陆泓在他的额头上画出一道醒目的符咒,咒文从额头蔓延至下巴,张承呈的脸赫然被鲜血染红了一半,他全身开始抽搐,如同有两股力量在他的体内斗争纠缠!
陆泓眉头微蹙,深吸一口气,在他左边的太阳穴三寸处燃起一张符箓,将符箓燃烧的灰烬粘在指尖,然后迅速手指扼住张承呈的下巴,往上一顶!
张承呈当即感觉到好似一根针从下而上贯穿口腔,他舌头不能动,唾液越来越多咽不下去。
“……唔!”
张承呈在椅子小幅度的挣扎,他坐在最后一排,隔板虽然挡住了动静,但也引起了周围同事的关注。三十秒后,张承呈泄了气,终于晕倒在椅子上。
此时,同事淡淡说道:“他今天必须完成数据,他不能走。”
“对啊,承呈还欠我一个数据报告。”
“今天要商量新项目决策,不能少了他。”
正在工作的同事们在一刹那间,集体抬头,目不斜视瞪着陆泓。
夏怀礼和保安心中不妙,他们好像招惹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那些员工的目光如同刀子般扎向四人,他们眼眸中流露出来的不仅仅是焦急,还有一种被人打断计划的怨念。
“我的数据报告!”
“他休息两分钟就行了,他必须给我报告!”
“李哥都能工作,他为什么不能!”
“绝对服从,高效工作,想成功,往前冲!”
“绝对服从,高效工作,想成功,往前冲!”
声音像是无数蜜蜂在耳边扇动翅膀,嗡嗡作响,十分瘆人。陆泓冷冷的瞥了一眼像是被侵犯领地的员工,毫不介意的将张承呈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把人拖起来。陆泓的眼神好像在说,谁敢上来,上来试试?
办公室的另一边,蒋斌正拿着文件出来找人,见乱哄哄的刚要开口问责,陆泓与他的目光相撞,那泛着寒意的目光让蒋斌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扭过头去,不自觉地侧开身子让陆泓将张承呈扛出去。
人走后,蒋斌清清嗓子,柔和说道:“要是累了就都回去休息。”
听见这话,刚才抗议的员工全部噤声,回到工作岗位上。
如同机器人得到了指令。
走廊内灯光明亮,但夏怀礼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他不知道如何描述这种明亮带来的恐惧,似乎一些的光亮都是假象,都是投射在他大脑中的影响,他似乎存在于一个干净敞亮的VR虚拟世界中,而现实是,这个走廊没有一丝光亮。
夏怀礼小声问:“大佬,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刚才你是把他体内的东西除掉了吗?”
“没有。”陆泓表情更加凝重,“我刚才用的只是鬼门十三针的变法,主安神。”
鬼门十三针是古代针灸治疗中的秘术,有人说是治人,也有人说是治鬼、惩治邪病、起死回生。不过随着科技的发展反倒没有那么神乎其神,可以把它当作治疗精神类疾病的方法之一。
“单纯安神能有这么大动静?”夏怀礼睁大眼睛,“不科学啊。”
“我没有感觉到他体内有东西,但他现在就是无法休息。”
老保安帮了陆泓一把,也压低声音:“刚才、您、您是做什么了?”
夏怀礼面不改色的解释:“中医,秘传的,嘘。”
走廊的光亮被没源头的黑暗所压抑,就像是在雪山中的探险者患上了低温症,明明四肢已经被冻到麻木,但却一件件脱光衣服感觉自己很热般那样扭曲。一切如同被蒙上了一层暗色的蒙版,让人难受。
他们拐了一个弯,来到电梯间,离418和419已经远了,但夏怀礼还是不放心,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背后看着自己。他屏住呼吸,偷偷从陆泓的上衣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和一小段白色蜡烛,点燃、吹气,在陆泓面前晃了一圈。
周围的光线暗淡了几分,灯条上甚至缠绕着一缕缕黑色的烟雾。
寒意如附骨之蛆顺着夏怀礼的中枢神经往上钻,他一晃神,突然发现自己背后站着一名红衣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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