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因为强忍涨得发疼。
这时候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傻兮兮地要发那些没有意义的自嘲过去,其实大概……就是为了得到这一句反驳。
又或者说安慰。
只要被告诉说,你做得没错,就完全够了。
他故意说没得像告白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平日里表现的完全正常。
就算不正常也没有人会看出来,因为本身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不显眼的存在,大家都很忙,没有多余时间来照顾他的喜怒哀乐。
可是自己心里一直有一个结无法过去。
他这时才知道对于放弃一份暗恋的心情他有多不甘。
对于被理解被安慰,他又有多开心。
尽管是普通人,也还是有想要得到的事物,有触碰到那些高处的美丽的事物的期许。
这时候如果流出泪水的话,一定不再是因为埋藏起来的委屈,而是感激吧。
降旗保持着脑袋半陷进枕头里的姿势,完全凭借对按键位置的记忆摸索着手指动了几下。
三秒钟以后他侧过身把手机拿近,屏幕上显示着“正在拨通”,他慢慢眨了眨眼,觉得心跳有些加快。
第六章
很轻的“哒”一声之后,对面的人接起了电话。
降旗盯着“正在通话中”几个字,表情有些古怪,他好像不理解自己一时冲动干了什么,也意想不到对方竟然接起来。
不愿意告诉他名字,就像不想要更近的联系。
不想要更近的联系,却接了他的电话。
反应过来时急急地把手机放到耳朵边,连呼吸都小心地屏起,生怕被对面听了去。
他觉得自己就像做贼似的,明明主动打了电话的是他,不敢讲话的也是他。
略嫌冷淡的声音平静地从听筒中传送过来。
“降旗君。”
就像在课堂上走神时被老师点名一样,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应了声“是”。
“什么事呢?”那边有呼呼的风声稍微扭曲模糊了力度不重的话语。
“啊……什么事……”他呆呆地跟着重复了一遍,脑子由空白到混乱地试图组织起语言。
他想说谢谢你,又想说你的声音跟我想的差不多,还想说你的声音有些微妙的耳熟。
前一个很矫情,第二个个很傻气,最后一个像俗气的搭讪。结论是全部PASS。
对面很安静地在等他说些什么,可是降旗张了两次嘴也没有成功发音以后有点慌起来。
糟糕,人家要不耐烦了,得赶快说点什么……
最后出口的话有些结巴:“想、想说一下……晚安……”
说完羞耻得恨不得立即挂电话,但是对面的人听完他无厘头的发言好像很低地笑了下,是笑了吗?他不敢确定有没有听错,对方声音倒的确从清冷变得和缓起来。
“嗯,晚安。”那个人说。
太好了,没有生气吧……心下松了口气,讷讷地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后来他意识到对方已经掐断了通话,而自己还跟个傻子似的举着手机。
耳朵都烫了,手心却因为紧张出了冷汗、凉凉的,摸上耳朵感觉中和了温度,很舒服的触感。
他揉了揉耳垂,趁手还没放下去,有些疑惑地想拍自己两巴掌清醒一下。
你紧张什么呢,打电话而已会被吃掉吗?更别说大家都是男人,人家不过说了两句话,你就表现得跟小姑娘似的多丢脸。
然后他更疑惑了。
为啥有种给暗恋对象打电话的错觉呢。
他从来欣赏不出不同的声线有怎样不同的魅力可言,但也留恋地回味了几次对方说的短短两句话。
不仅因为真的很好听。
也是真的有些耳熟,可是绞尽脑汁也翻不出久远的记忆里到底哪一段能与之重合。
脑海里一瞬闪过没有抓住的某个画面让他觉得对面似乎是曾在哪见过的故识。或者说,曾听过这样独特的语音语调。
哪天想起来再说好了,降旗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拖拖拉拉地去了洗漱间,完全不知道自己正是这样错过了冬季来临以前唯一可能提前发现真相的机会。
远在京都。
赤司征十郎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机,一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捏玩着手中的将棋。
时隔不久,再一次听到了降旗的声音。
降旗会主动打来电话,虽然在赤司的计划中这也是早晚的事,但在这个夜晚突如其来还是让他有些惊讶。
那个笨蛋,连话都不能好好讲清楚,居然一上来就道晚安?赤司忍不住笑了,他想降旗能给他带来的乐趣实在远远超出当初的料想。
在东京的街头听到那个家伙傻兮兮的告白练习实属偶然,他那时背对着降旗,却一下子分辨出对方清亮的少年音。
明明只是健气的普通的声音,但他能在瞬间认出来。
那才是他决定有之后所有举措的原因——追溯起来恐怕是连降旗本人都早就忘记的事。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的原因,是作为你让我听到了有趣的东西的回报。
没想到这件事倒成了国中毕业以来第一次给黑子哲也打电话的契机。
“赤司君……”黑子不知道是疑惑他莫名地要了降旗的电话,还是有其他话想说。
“哲也,剩下的话就留到赛场上说吧。”赤司的语气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听似温和实则不容违抗,“至于其他的,我自然有分寸。”
黑子听完之后默然不语。
那次通话以后,赤司和降旗开始了短信联络。
这件事对他来说很新奇,以陌生人的身份跟一个人套近关系。
而且似乎对自己没有任何利处。
降旗果然是个天真到太过缺乏警戒心的人,看上去对他透露的一些信息完全信以为真。
当然赤司也并没有骗他,无论是年龄还是喜好。
然后那个人会留意京都的的天气,会跟他抱怨在学校遇到什么烦心事。
他以前收到过请教的短信,收到过祝贺的短信,一律都是客气又尊敬,从没有哪个人像降旗一样随随便便,一开始似乎还很不拿他当回事。
这些都是从前没有经历过的事,但是……
感觉并不坏。
第七章
降旗发现自己真的得了一种恋声的毛病。
后来这病症没有好转,还愈发厉害起来。
一开始还规规矩矩地换回发短信的程序,可是遇到实在亢奋的事,就一秒也等不及恨不得马上听到对方的回应。
什么回应都好。
只是冷淡地说“哦,是么”也好,不置可否的笑声也好,从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有魔力,能让他在短暂的时间内内心平静下来。
他很喜欢跟这位朋友分享生活里有趣的事,既然已经认定了这个人,自然就是真心相待的,也自说自话地认为虽然看上去是自己在一头热,对方不过是生性如此淡漠。
有时候他在班上碰到糟心的事又忍着不能发作,等到上课了偷偷摸摸地发短信。
委委屈屈地讲完班上那个拽到天上去的家伙又干了什么让人不爽的事,还可怜兮兮地加了句,也不知道该拿那种家伙怎么办好。
虽然背后说人闲话不好,不过就算多数落两次讨厌的家伙也不会落肉,想到这里就恨恨的释怀了按下发送键。
等到放学路上才收到回信。
“杀掉就是了。”
看着这么轻描淡写的回复降旗哑然失笑,坏心情一下子飞到九霄云外去,他把手机揣回口袋里,转头继续跟同路的伙伴说笑起来。
其实大部分时候对方从来不在上课时给他回信,意外的似乎是个认真的学生。
除了一两次聊到有些晚以外,睡觉时间也很固定,完全不是像降旗这种基本没规律,要看作业做到多晚来定上床时间的人。
有时候一边做作业一边打电话,苦恼地嘀咕着题目,那边突然会报出答案来,让降旗大大的意外又惊喜。
故意挑了两道死活做不出的题目问了,结果也收到完全不假思索的回答。
果然是个好学生啊……他会有些崇拜地叹气。
有时候吸着大杯奶昔在回家路上打电话过去。
对方第一句话是“香草味的么”。
降旗有些被惊吓到,问说这是怎么知道的啊。
得到的回复是淡淡的“随便猜猜而已”。
降旗就笑着说是被篮球队的朋友推荐的,意外地还蛮喜欢。
一只手沾了冰块融化渗到杯外的水,一手因为手机的热度有些发烫。
夏日的傍晚,和风与晚霞,全都是正好的、最美的场景。
然后话题就延展得更开了,他会说篮球队里的伙伴有多厉害,然后又说自己要多多努力之类的。
IH东京区诚凛VS秀德战的那天,最终还是前者顽强地摘取了胜利。
降旗在场边觉得加油和欢呼得连嗓子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直到庆祝完毕、到家瘫倒在床上他也还是亢奋得不得了,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以及全队的荣耀实在是太重要了。
他打电话给自己的这位朋友,认真地想把胜利的喜悦分享一下。
“恭喜。”对方大概是猜到是降旗这边的胜利,电话刚一接通就首先平静地祝贺道。
降旗自然是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叽里呱啦地讲了一通,都快手舞足蹈起来,
满脑子都是场上激烈的拼抢与不可思议的逆转,得意之下语速也快了很多,他心里现在全是对自家篮球队的自豪和信心,连尾音都是上扬的:
“奇迹的世代也没什么了不起嘛!我们诚凛一定会全部打倒给他们看!”
第八章
“奇迹的世代也没什么了不起嘛!我们诚凛一定会全部打倒给他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