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簿·灵域(与沫)

从头到尾，容远除了微笑以外就是充当一个被人仰慕的工具人，一句话也没说，他两个就已经把所有的事都搞定了，容远只在最后拿出身份牌确认一下就完了。
他只庆幸幸好现在大厅里的人并不多，也没有排队等着交接任务的人，不然他恐怕要尴尬死。
二楼是存钱取钱的地方，也可以代为保管贵重物品，只是都价值不菲。门罗带着容远来，是为了给身份牌做个登记，作为新人灵师他没有任何资产，不过第一个月的生活费已经发到了个人账户中，好歹没有让数字变成零。
这也是第一笔容远并非通过功德兑换得到的贝钱，心中还觉得有些新奇。
给他办理账户的是一个神色略显严肃的秃顶中年男人，门罗管他叫阿怀特。这人听到容远的名字以后也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别的反应，办理过程中更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能用一个字表示的绝不用两个字，高冷到了极点。奇快妏敩
不过容远觉得更可能是他觉得太烦了。
二楼的人比楼下大厅里可多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灾情的影响，不少人都在取钱，还有人想要变卖一些私人物品，因为价值谈不拢时不时地就会爆发争吵，有时甚至会打起来。排在容远旁边队列中的一个中年妇女等着等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蹲在地上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站在附近的容远被吓了一大跳，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人哭的悲痛欲绝的样子，几乎想要自己身上的钱都送给她算了。不过好在很快就有一个那人的朋友过来，低声安慰着，扶着她到旁边哭去了。
容远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也因此，当阿怀特的态度显得很不耐烦的时候，容远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能够发自内心地体谅他换了自己天天待在这种环境里，也得烦躁到自闭。
协会主楼的三楼以上则是其它不常对外的办公区域，比如申诉举报的地方，联络中心，会长、副会长还有各级干事的办公室等等。门罗只带着容远简略参观了几个地方，其它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
在这里，容远又碰上了一个小迷弟，是个名叫霍奇亚的小胖子。他有点害羞，看到容远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结结巴巴地低声请求跟他握个手。
"我......我其实之前在街上的时候就看见您了，只是......人太多......我没挤进去......后来会长还来了......那个......我请求您，我能不能......能不能......"
不知道的人，大概还以为他是在告白。
之后，门罗和容远在食堂简单地吃了个饭，又去其它转了转。
灵师管理协会占地面积很大，除了主楼以外还有大小二三十栋建筑，其中审判所就隐藏在深处，在另一边靠街的地方开了个单独的门，远远看上去就十分阴森。另外还有七个花园，一个人工湖、一个种植园和一片商业区，光在这里长期居住的就有四五千人，俨然宛如一个独立的小城镇。
只不过，大多数建筑只在外围远远看上一眼，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以及有怎样的功能，但一般都不能随意进出。
在此期间，容远发现门罗真的是交友广阔，几乎每个地方的人他都能说上几句话，似乎跟谁的关系都不错没有敌人，但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
照他的话说，就是"朋友嘛！只要有志同道合、肝胆相照的二三人就足够了，其他人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朋友一旦多了，也就显得廉价了。"
对他的交友观，容远表面嘲笑了两句，实际上他心里其实是认同的。
虽然他并不觉得二三人就足够了，但也认为自己的友谊是无价之宝，不是能轻易托付出去的东西。
容远也发现，这一天协会里的人都少得出奇，除了主楼二楼以外到处都显得冷冷清清。问起时，门罗说："最近因为灾情，白马城和波间城兵马调动都有些异常，协会半数以上的灵师都被调动到边境协助防守了。另外如今异灵化的频率也异常的高，所以另外半数灵师大部分也派出去剿灭灵怪了。你在协会外面看到灵师很多，其实那都是没有注册的自由灵师，官方灵师现在还驻扎在瑟瓦肯的不到往常的五分之一。"
"这样的话，万一有人突袭瑟瓦肯，不是很危险？"容远问道。
"所以啊，史迪威大人被调回来了。"门罗道："另外，城主府其实也有一批灵师，听说其中还有一个几乎可以跟史迪威会长相比较的老家伙，实力不容小觑。有他们坐镇，不管外面发生什么变动，瑟瓦肯主城肯定是固若金汤的。"
简单地转了一圈，重点是在每个地方都亮了个相，当容远走出灵师管理协会的时候，大概整个协会一半以上的人都知道那个创建了救援所的容远来注册过灵师了。
在容远离开协会大楼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那个叫瑞琪的女孩突然跑过来要将一份小礼物送给容远，但或许是地板太滑，她还没冲到跟前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张牙舞爪、面目狰狞地扑到了容远脚下，行了一个标准的五体投地大礼，倒在地上的时候甚至整个人还不由自主地往前滑了一小截。
众人张口结舌，继而哄堂大笑！
灵师管理协会沉闷、冷清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直不起腰来。
容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女孩就满脸通红地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脸快步跑到里面，不说送什么礼物，恐怕她今后都不好意思见容远了！
"哈哈哈......你可太受欢迎了......哈哈哈......"
揽着容远的肩膀从协会里面走出来的时候，门罗还在止不住地哈哈大笑。
容远一脸黑线地把他的手拍开，快步走在前面。门罗跟在后面，似乎还在脑内不断闪回刚才的场面，边走边笑，边走边笑，笑得容远额头青筋直跳，身边隐隐有灵砂浮动！
一把寸许长的小刀忽然架在脖子上。门罗笑容猛地一收，正儿八经地说："嗯，我们的表演很完美，尤其是这个退场，简直就是神来之笔！现在整个协会肯定都在谈论我们，该知道的人，必然都会知道你的名字！"
信你才怪！
容远横了他一眼，一弹指将那把小刀化作了星砂收回识海之境中去。
门罗表情夸张地擦了擦额头的汗，快步走到容远身边，似乎在讨好他一般笑嘻嘻地低声说："不过说真的，小容远，如果协会里面真的有暗灵师，或许现在已经把你当成目标了。"
容远皱眉，不满道："你叫我什么？"
"嗨，不要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我们正在讨论地是大事！"门罗挥挥手道："完成了第一个任务以后，你就多去协会露个面，刷下存在感。最多三次，那人一定会接触你的！"
"他不会看出这是个陷阱吧？"容远有些担心地说。
他担心觉得襄马的人造势造的太过了，短短几天之内他的名字就变得无人不晓了，这地方的资讯也没有多发达是个人都会察觉其中有问题吧？
门罗却毫不担心地说："就算看出来了又怎样呢？"
容远一愣。
门罗见状，顿觉他简直天真的可爱，笑道："你以为暗灵师都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呢，小容远？"
"他们啊，都是疯子！"
"偏执、疯狂、自大、扭曲。别说我们给你的身份做了完善的伪装，就算那个暗灵师真的能确认你是一个诱饵，他也不会退缩，而是更想要一口把诱饵吃掉，然后再把前来捕猎的猎人全都杀了！他会以享受我们的失败和痛苦为乐，只要能达成目的，哪怕是需要他自己的命作为代价，他也只会更加欣然和癫狂。"
"暗灵师就是这种存在！"
"所有的暗灵师都这样？"容远问。
"是的，无一例外！"门罗肯定地说。
........................
"当然不是啦！"
与门罗分别后，一个语气中都仿佛带着快活与跳脱、但又故意装作老气横秋的声音说道。
容远抬头一看，笑道："是你！"
一个白色的小小身影站在面前的墙头上，雪白的皮毛柔软顺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半圆形的耳朵几乎是透明的，甚至能看到淡红色的脉络。乌溜溜的黑眼睛十分可爱，但隐约间似乎能看到幽暗的蓝光闪过。粉红色的鼻头，细长带着豪光的胡须，同样白到没有任何杂色的长尾巴微微翘起，与身体连成一道优雅的弧线。
看着这只跟白貂十分相似的小生物，容远的嘴角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翘起来了。不知为什么，每次看见这个小家伙，他的戒心就淡上几分，反而有隐约的欢喜不断地冒上来，仿佛见到了一个久别的老朋友。
"你这小家伙，到底是谁？为什么总跟着我？"
容远的问话中只有纯粹的好奇，没有半点质问的意思。
那白貂闻言，歪着头看了他一阵，然后它舒展了一下身体，从墙头跳下来，站在容远面前一个半人高的竹筐上。
它直视着容远的眼睛，沉默片刻，仿佛用这段时间蓄积了力量和勇气，才很认真很认真地轻声说：
"容远，我是......诺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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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远只觉得心好像被什么触动了一下,但又似乎是错觉。
"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啊......"他低声喃喃道,随后脑中似乎有一道亮光闪过
"对了！诺亚方舟？呃......那不是一艘船吗？哈哈哈......开个玩......笑......"
看到面前这只白貂的表情，容远脸上带着几分顽皮的笑容不知不觉地就消失了,声音也越来越低。
他感觉自己好像犯了什么错。
也许是面前这小家伙说出自己的名字时太慎重太认真，那种深沉的、悲伤的思念太鲜明，而它眼中小心翼翼的期待变成了难以言喻的失落，那瞬息间的变化轻而易举地拨动了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容远也不禁随之慎重起来。
它......难道是我过去的朋友吗？
他不禁这么想到。
但他搜索了自己贫瘠的记忆以后,却只有一片令人失望的空白。
"抱歉啊,小家伙。我好像不小心忘记了很多东西。"容远弯下腰，看着白貂歉然道："你以前认识我，是吗？"
看着面前那澄澈的眼睛中带着陌生的眼神，流露出淡淡的歉意,还有隐约的不安,诺亚沉默片刻,忽然昂起头，眯了眯眼睛,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唉......我就觉得你有点不对劲,原来是失忆了。那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容远摇摇头，道："抱歉,我......不记得了。"
一瞬间，容远觉得面前的诺亚露出了一个极为复杂的表情，似乎是想要落泪一般。
但当它转过头来时,脸上却只有一抹狡黠和淡淡的笑意。它咳了一声，道："好吧，那我们就重新认识一遍好了......"
它深沉地叹了口气，说："容远啊，我是你的老师诺亚啊！"
容远："......什、什么？"
他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老师？你？"
自己怎么可能拜一只貂为师？
但、但是......
呃......说起来，帕特留斯老师......也是老鼠的样子啊......
难道当初......他之所以不排斥一只胖老鼠当自己的老师，就是因为......这是有前例的......
哪怕失忆了，某些奇怪的东西还是保留下来了吗？
这一瞬间，容远都有点凌乱了，一时间竟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怎么，不相信吗？没想到你失去了记忆，竟然连为师都彻底忘记了！"
诺亚跳到墙头上，翘起尾巴，在容远面前踱步，走得那叫一个四平八稳，语气更是老气横秋，那种失望、痛心，更是被它表现得淋漓尽致。
"想当初，你在街头流浪，是我把你捡了回去，一把屎一把尿地抚养长大......"
容远听到这里，本来还有些半信半疑地神情立刻变了，一脸黑线地看着面前的白貂以老母亲一样的口吻"回忆往事"。
"......教你说话，教你走路，教你写字......唉，真怀念那时候，你整天跟在我后面老师老师地叫着，那么可爱，现在长大了，老师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认识了......我的心真的好痛......呜呜呜......"
它假哭了几声，偷眼看看容远，却见他双手抱着胳膊，鄙视地说："都是骗人的对吧？演得也太假了！"
"哈哈哈，居然被你看出来了！"诺亚干笑两声，小声嘀咕道："切，居然没骗到！"
"喂，我听见了！"
"听见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你是不是听错了？"诺亚装傻道。
"所以说，你这家伙到底是谁？"容远问道，又挥挥拳头，警告说："再撒谎我揍你了啊！"
"啊哈哈只是开个玩笑，不要这么暴力嘛！"诺亚灵活地跳到容远肩膀上，脑袋凑过来在他侧脸上蹭了蹭，轻声说："你是我的主人，我是你永远的伙伴，我们曾经不小心分开了，然后......我又找到你啦！"
它的声音愉快又轻松，仿佛它们昨天才分开、今日就重逢一样。
那漫长岁月的寻找、等候、孤独、悲伤，那些经历，那些心境，它半点也没有跟容远提起。
容远其实隐约有些察觉，他本就是十分敏锐的人。但因为诺亚的插科打诨，那种感觉浮现以后又迅速消失，他似乎也被小家伙快活的语气给感染了，不知不觉心情也就跟着放松了。
"这次你没有再骗我吧？"容远带着笑意问道。
"当然没有啦！重复撒谎的小孩会被狼吃掉！"
"这又是什么说法？"
"狼来了的故事啊......哦，对，你都忘记了。我给你再讲一遍吧！话说很久很久以前......"
"等等！这个故事我记得。"
"你记得？你真的记得？"
"嗯......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从脑海里面冒出来了。"
"那你为什么把我忘了！"
"呃......"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诺亚用怨妇般的语气哭诉道："为什么你什么都记得，单单忘了我？我就知道，你一点都不爱我！你爱的一直是别人！我在你的心里算什么......"
"你......你这是怎么了？"容远被吓到了，怎么突然跟变了一个貂一样，这是......貂格分裂了吗？
白貂叹息说："唉，都不正面回应，想方设法转移话题......我知道的，渣男在骗好女孩的时候都是这样的，主人在骗貂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不过没关系，就算我知道你在骗我，我也依然爱你......"
它似乎沉醉在某种自我欺骗的剧情当中难以自拔，一会儿像是个痴情的少女，一会儿又像是被抛弃的怨妇，一会儿又无缝切换成子女不孝的老母亲，一只貂就演出了一台综合了狗血爱情和家庭伦理的三流戏剧，声情并茂，七情上脸，十分投入。
唧唧呱呱，叨叨咕咕，呜哩哇啦......
容远只觉得脑袋都快被它吵得炸掉了，耳边都是嗡嗡嗡的声音，眼睛都快要变成蚊香圈了。
一只貂......为什么会是个戏精加话唠？
但是，明明它这么烦人，容远却只是觉得有点烦有点吵，内心生不出半点真正的厌恶，似乎也间接证明了诺亚说的话他们过去，应该真的是非常要好的伙伴吧？
眼看着诺亚自编自导自演的戏剧已经开始向着车祸、绝症、失忆三连出发了，容远莫名觉得有点被冒犯道，忙打断它说："既然你以前就认识我，那你到说说，我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生活在什么地方，有什么身份？我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啊......"
诺亚沉默了一阵，似乎在回忆，然后用略微低沉的声音说："嗯，你出生在一个叫做地球的地方，那是一个跟这里完全不同的世界，人类还没有意识到灵念力量的存在，崇尚科技的发展。而你原本是一个普通的......呃，应该说是很聪明的普通学生，直到有一天，你得到了一本叫做功德簿的奇书......"
救助生灵，制裁罪犯，渐渐积累了许多功德；
有一个叫做豌豆的器灵，总是陪伴在他的身边；
偶然认识了一个流落到地球的外星人，知道了更加广大的世界的存在；
给地球留下了十分宝贵的财产无数超越时代的科技和知识，然后闯入了广阔的星海；
在不同的地方冒险，结识了很多朋友，拯救了无数的人，向往着星海另一端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