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犬(刘水水)

程展翼的眼泪像是水龙头开了阀门，啪嗒啪嗒往下掉，王驭有那么一瞬间是失了神的，他真不明白，程展翼怎么这么能哭，怎么比omega还能哭，omega兮兮的，谁欺负他了？
“明明我才是你的男朋友！”程展翼这一嗓子，直接将王驭飘散的情绪给了拉了回来，什么男朋友？
黎元纬也听到了，蹙着眉头看向王驭，王驭是玩得开，但是有男朋友的前提下，他不会这么没分寸还出来约。
王驭也察觉到了黎元纬打量的目光，他是自己也莫名其妙，不知道男朋友这个名头是怎么扣到自己头上的，他低声道：“没有的事，别听发疯。”
这种争夺omega的大戏谁都不想错过，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停下来的音乐彻底停了下来。
王驭是这酒吧里的熟客，好多人都认识他，戏谑的目光简直叫他如芒在背，他谁都不想惯了，只是跟黎元纬敷衍了一句，“不好意思，今天算了吧。”
说完便转身走出了酒吧，王驭的脚步很快，说是落荒而逃都不为过。
“王驭！”
程展翼见王驭离开，边哭边在后面追，他越是叫王驭的名字，王驭的速度越快。
出了酒吧，阴雨绵绵的，程展翼顾不上打伞，拐了好几个街角，他才将人追上。
“王驭！你别走！你不许走！”情急之中，程展翼的泪水止住了，只是嗓子有点沙哑，鼻音也有点重。
因为下雨的缘故，路上连行人都看不到几个，王驭被程展翼拦了下来也没着急走，“你闹够了没有？谁让你来这儿的！”
王驭说的每个字都踩到了程展翼的雷区，程展翼想不通，他闹什么了？王驭为什么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为什么凶得这么理直气壮？
“你不……解释吗？”程展翼又想哭，他极力克制自己的鼻酸，哆哆嗦嗦地跟王驭说话。
“我解释什么？”王驭纳了闷，自己需要跟一个炮友解释什么？他倏地想起程展翼刚才酒吧的话，男朋友？他俩什么时候确定了关系的？
程展翼又得控制眼泪和情绪，又得跟王驭说话，“你为什么……忽然对我冷淡……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不回我消息……我以为你是忙，我不敢一直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来酒吧……”
为什么？程展翼他明知故问吗？当然是为了给余元风让位置啊。
但王驭没说出口，他不想让程展翼觉得，自己太把余元风当回事，太把他程展翼当回事。
程展翼跟机关枪卡膛似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往外蹦，“为什么跟别的alpha来酒吧……为什么让别的alpha接近你……我是你男朋友，你不怕我吃醋吗？”
这回王驭听了个清清楚楚，不是他的臆想，也不是误听。
“ 你发什么疯？你什么时候成我男朋友了？”
程展翼抽抽噎噎没有说话，盯着王驭许久才开口，“我不是你的男朋友谁是？刚刚那个alpha吗？”
“神经病，我他妈单身哪儿来的男朋友？”男朋友这种事情，王驭自己这么不知道？
程展翼一脸茫然，“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回想起和程展翼认识的这些日子，王驭总觉得程展翼腻歪，又想不到原因，此时此刻，一切都豁然开朗了，原来程展翼一直以为他俩是在谈恋爱。
“你吃错了药还是没睡醒？我俩什么时候谈恋爱的，什么时候确定过关系的？”
“可是我俩连……”程展翼脸皮薄，说不出来，声音特别小，“床都上过了……”
“上过几次床算什么谈恋爱？”
程展翼据理力争，“都上了床我们就是在谈恋爱啊……”
王驭被程展翼这套恋爱理论弄得精神崩溃，到底是谁教程展翼怎么谈恋爱的？一个人也能谈，还谈了那么久。
“是你找到草莓园去的，是你非要去我家，是你非要我去学校找你。”全都怪在程展翼身上就对了，王驭很不负责地将“过错”都扣到了程展翼头上。
“所以……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我俩是在谈恋爱吗？”程展翼小心打量着王驭的表情，他俩确实没有明确说过要在一起这种话，但是他和王驭牵过手，拥过抱，接过吻，上过床，明明什么都做了，怎么会不是谈恋爱，“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程展翼可怜巴巴的表情看得王驭又些恍惚，回过神后，王驭又淡淡道：“我俩在酒吧认识的，你觉得能是什么关系？”
炮友这个词呼之欲出，但程展翼不愿意承认，直勾勾地盯着王驭。
王驭躲开他受伤的眼神，“你来酒吧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约，难道是为了找真爱？你别搞笑了好吗？”
他是清醒的，他搞不清楚程展翼的脑回路时，会努力纠正自己的态度，本来就是玩玩而已，各取所需。
王驭漫不经心的语气深深刺痛着程展翼的心，“我没想约谁……我是跟着学长学姐一起去的，遇上了你……”
没有王驭想象的那么不堪，目的性那么强，他对王驭的喜欢很简单的。
程展翼也不知道怎么说，原本的委屈像是卡在了嗓子眼里，在王驭眼里，他俩从头到尾就不是恋爱关系，从头到尾都是他一厢情愿，他还有什么资格质问王驭？
“我回学校了。”程展翼走了两步，又转身倒了回来，他浑身上下被雨淋透了，像是只流浪狗，他小心从怀里掏出一袋儿不知道什么东西塞到了王驭的手里，“给你买的。”
找了王驭大半天，就是想把这包栗子送到王驭手上，两人没谈恋爱也没关系，程展翼想善始善终。
雨下个没完没了，程展翼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王驭的视线了，王驭低头拨弄了一下手里的塑料袋，一个没有拿稳，塑料袋掉到地上，里头的纸包早就被雨水泡得不堪一击，掉在地上摔了个七零八落，里面的栗子也滚落出来。
王驭一脚踢在塑料袋上，把一旁的栗子踢得更远，都他妈什么事啊！他心里空落落的，叫了车去了停车场。
到了停车场，王驭收到了黎元纬的消息，“没事吧？”
这会儿他也没心情跟黎元纬说太多，只是回了个“不好意思”，随后逃避交流，将微信切回了私人号。
这一切，未读消息铺天盖地的，程展翼的名字不断闪烁，全是程展翼今天发的。
从头到尾没啥抱怨，这腻腻歪歪的语气更多是撒娇，难怪程展翼会弄得那么狼狈，就为了给自己买那包栗子，去了山上，还去了家里，最后才找到了酒吧。
王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趴在方向盘上，什么都不去想，脑子放空了好一阵，随后他抬起头，发动车子，朝着酒吧的方向开去。
幸好下雨，环卫工人没有打扫，那包栗子还四散在地上，王驭下车抄起塑料袋，一个一个又捡了回来。
作者有话说：
程展翼：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第30章
程展翼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他回头看去，想看看王驭有没有追上来，只看到了朦胧路灯下晦暗冷清的街道，寒风吹动着路边的绿植沙沙作响，原本有些止住的眼泪又夺眶而出，他忍不住抽噎，身体也随之剧烈颤动起来。
王驭真的不管他。
委屈和难受一拥而上，程展翼无措地站在雨里，硬是哭了好一阵，发泄完情绪，才走到路边去打车。
这会儿车也不好打，私家车经过程展翼身边开得飞快，水花飞溅到他身上，走得特别的无情，最后程展翼还是跟人拼得车。
车上已经坐着两个omega，看到程展翼湿漉漉的，他们露出了嫌弃的目光，程展翼抿着嘴唇，让自己尽量靠近车窗，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被打湿的衣服紧贴着皮肤，一点儿都不保暖，渐渐的，程展翼觉得特别冷，不住地打寒颤，大概是他看着太狼狈，司机于心不忍打开了暖气。
程展翼想说谢谢来着，可怎么都张不开口，他的手揣在兜里捏着手机，他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他还心存侥幸，王驭没有追上来，好歹给自己打个电话，可惜手机上没有未接来电，就连微信消息都没有一条。
程展翼剧烈抽泣，想着旁边有人，才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眼泪，他将脸转向车窗，眼睛死死地盯着车窗玻璃，泪水还是不争气地从眼角流出，他偷偷伸出手擦掉了眼泪。
到学校已经很晚了，那两个omega在程展翼之前就下车了，程展翼在付钱时眼睛还是红红的，司机透过车窗叹了口气，这男孩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估计是跟对象吵架了，虽然他在车上很克制他的情绪，但是车上那么饭封闭的环境，大家还是听到了他轻微的啜泣声。
“赶紧回宿舍洗个澡，换身衣服吧，大冬天的，容易感冒。”
程展翼说了“谢谢”，冒着小雨往宿舍楼跑，赶在了宿管大叔关门前，他一路跑上了楼。
因为下雨，室友都在，房门一打开，大家齐刷刷地朝门口看去，看到跟落汤鸡似的程展翼，一个个都吓得目瞪口呆，还是小靳先回过了神。
“展翼？你怎么弄成这样？”
程展翼被人一关心，一晚上的心酸跟泄洪一样，可转念一想，他该怎么跟室友倾诉，说跟对象吵架了，可照王驭的意思他俩都没谈过，都是他一头热，说自己失恋了？恋都没恋过，哪儿来的失恋。
还没来得及说话，程展翼先咳嗽了两声，有人连忙道：“展翼，你先去洗个澡吧。”
程展翼点点头，拿上衣服和洗漱用品，匆匆进了浴室，洗了个热水过后，他僵硬的身体才恢复过来。
从浴室出来，室友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程展翼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沉默着吹干了头发。
小靳见状，跟大家使眼色，没人强迫程展翼讲述今晚的遭遇，他们给程展翼准备的感冒药，程展翼吃了感冒药便上床躺着了。
洗澡期间，程展翼还是对王驭心存希冀，回来的路上王驭没有打电话，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他气也应该消了，气过后也该对给自己打个电话的。
程展翼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手机的灯光在他失望的脸上，还是没有王驭的消息，他偷摸着在被子里抹眼泪。
当天夜里，程展翼就发烧了，被小靳他们发现时他蜷缩在床上，哭得枕头都湿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还好寝室一直都有有备用的紧急退烧药，小靳让程展翼吃了一颗，吃下过后，程展翼好像又睡着了，中途没再有其他动静，早上有人起床撒尿，进过程展翼床边，特意摸了一下程展翼的脑门，烧已经退了，就是眼睛下有淡淡的痕迹，一看就没睡好。
程展翼睡到中午才醒，他茫然地坐在床上，昨天的事情他还没有完全消化，习惯性摸出手机，在打开王驭的微信过后，看到微信消息还停留在自己的长篇大论上，关于昨天的记忆才慢慢恢复过来。
他和王驭分手了，不对，准确点说，王驭说他俩压根儿就没有谈恋爱。
大概是昨天哭够了，现在的程展翼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不太踏实。
“展翼，你好点儿了吗？”小靳听到动静，走到床边，撩开了遮光布，见程展翼正坐在床上发呆。
“好……咳咳……”话卡在了程展翼嗓子眼里，他刚开口，便觉得嗓子里又干又涩的，声音沙哑得不行，说话都显得格外艰难。
小靳见状忙制止，“你先别说话，先下床把药吃了吧。”
程展翼下床洗漱了一番，人稍微精神了一点儿，室友不光给他准备的感冒药，还帮他买了午饭。
“你昨天晚上吓死我们了，到半夜发烧。”小靳没有提程展翼睡觉都在哭的事情，“吃了饭，最好再去门诊看看。”
幸好有室友在，程展翼除了感激地看着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谢的话才好。
下午他去了趟门诊，看过医生后，说他上火有点严重，嗓子都化脓了，开了药后，让他回去好好休息，最近注意饮食。
从门诊出来，程展翼又想拿手机给王驭发消息，跟王驭分享他的生活，已经成了他的习惯，跟王驭诉诉苦，抱怨抱怨，哪怕王驭不是个会安慰人的性格，他也会从倾诉中得到安慰。
养成的习惯真的很难改掉，不管什么时候，跟王驭联系，成了程展翼的本能的反应。
偏偏这个时候，程展翼又收到了他爸爸的消息。
“儿子，跟你对象怎么样了？”
这不是揭程展翼的伤疤吗？早知道就不该这么快告诉爸爸的，怎么跟爸爸说啊，说王驭不承认他俩在谈恋爱，自己还拿了爸爸的恋爱经费呢。
草莓园平房二楼的房间，王驭蒙着被子睡觉，他是昨晚半夜开车上来的，那轰隆隆的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着贼了，给一楼的人都吵醒了，小土狗要不是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人是王驭，都差点叫了起来。
认出王驭后，小土狗想热情一点，尾巴还没抡起来，便察觉王驭脸色不对，只是上前蹭了蹭王驭的小腿。
王驭跨着一张脸，手里还提着那袋湿淋淋的炒栗子，“睡觉去。”
他风风火火地上了楼，房门一关，蒙头睡大觉，第二天中午，阿姨上来叫他吃午饭，他死活不肯起来。
午饭过后，阿姨又上楼来给王驭收拾屋子，换洗的衣服收拾出来了一堆，还是电脑桌前的烟灰缸，桌子旁的垃圾桶，茶几上的……一袋被水泡过的糖炒栗子。
“老板，衣服给你拿下去洗了。”
被子里的人一动不动，只是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阿姨喋喋不休，“你电脑桌前东西太多了，那些小物件我都给你收纳进了抽屉里，你的烟，还有打火机， 还有……”
“嗯！嗯！”王驭把枕头蒙在脑袋上，试图将阿姨的声音彻底隔绝，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掩耳盗铃。
“还有……”
王驭实在有点不耐烦了，想耳根子清静一点儿，掀开被子，“随便随便，随便你怎么收拾，别问我。”
这么大的个子从床上一跃而起，给阿姨吓一跳，张着嘴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王驭重新躺回床上，阿姨回过神后，只说了个好，提着东西就要出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塑料袋声音响起，王驭眉头都拧紧了，他猛地睁开眼睛，见阿姨正提着那袋栗子开门。
“等一下！那个不要扔！”
阿姨顺着王驭手指的方向看向了自己的手里，“这栗子被水泡过，肯定是吃不了了。”
“我知道。”王驭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把夺过塑料袋，他也没打算吃，他就是……就是脑子一热才会带回来的，就是怕程展翼以后会翻旧账，以后……程展翼以后怕是不会来了吧。
不来了也好，自己总算是甩掉了一个大麻烦。
“对了。”阿姨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个小程今天来吗？他来得话我得多准备一个人的饭碗，他昨天上来找您，结果您不在，后来他找到您了吗？”
王驭脸都快拉到了地上，“他不来，您忙您的去吧。”
把阿姨轰出了房间，王驭睡意全无，抓上衣服，进厕所冲了个澡，从厕所出来，风吹得他一个激灵，连打两个喷嚏。
回到房间，王驭赶紧找上外套穿上，又喝了一点感冒药，出于习惯，看了眼手机，上头只有几个工作群的消息，他懒得点进去看，揣上手机下楼去了。
程展翼没给他发消息，他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事情，这样一个牛皮糖，屁大点儿事都得跟自己写一百字小作文的德行，居然会没给自己发消息，但转念一想，自己把话都说开了，他确实没想到，程展翼那小子以为他俩在谈恋爱。
谈恋爱？
王驭自嘲着笑了笑，他俩谈屁个恋爱，他可烦程展翼那小子了，说清楚了也好，省得程展翼再缠上自己，约过的人当中，就他妈数程展翼屁事最多。

第31章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给山路下得是一片泥泞，王驭只是去园子里逛了一圈，一双鞋上全是稀泥，连裤腿上都被溅起了泥点子，他又是个骚包的德行，受不了自己脏兮兮的，必须回房间换一身行头。
经过平房前的空地，直播正开着的，王驭只是余光一瞥，瞥到了镜头外陈放着开封的草莓，程展翼就老爱坐在沙发上，抱着一整箱草莓炫，他是一点儿都不客气，真当自己这里的是开自助的，他也不挑，有些碰撞过的，不能发给客户的，全都被他给吃了，吃完还得带回学校点，又吃又拿，都快赶上土匪了。
“嗷呜……”小土狗的叫声将王驭的思绪拉回了现实，王驭愣了一下，想谁不好，怎么会想到程展翼去了，之前不嫌闹腾吗？难得有个周末能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