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犬(刘水水)

“小没良心的，不催你你都不回家的。”
不是王驭不回家，是他爹妈出去旅游从不事先给他通个气，说走就走，好几次回到家，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打电话给爸妈，他们的飞机已经落地了。
妈妈是个急性子，消息来得很快，一个接一个，“我听你宋姨说，宋峥婚礼你没去？你看看你都干的什么事啊？”
婚礼那几天，王驭爸妈刚好代表他们舞蹈队去隔壁市的老年公寓慰问演出，想着份子钱到了，王驭也能代表他们出席婚礼，也就没有多问，谁想到王驭关键时候掉链子。
这事王驭理亏，妈妈迟早得说他的，这不就来了嘛。
话说到了这里，妈妈又接着道：“宋峥都结婚了，原先我们楼里跟你一般大的，就你还是单身，不是妈妈催你，总得找个人陪你，照顾你，我跟你爸也放心点，你就一个顺眼的都没有？”
王驭下意识看向了隔壁床的程展翼，程展翼不知道做梦梦到了什么，说了句梦话，“别吃……给我留点……”
王驭失笑，敷衍道：“赶紧睡吧，都几点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年纪，还跟小年轻一样熬更守夜的。”
第二天，王驭又做了检查，确定没事后，又带着程展翼去了派出所。
这种事情法律是偏袒omega的，王驭说什么都不和解，不仅是下药的事情，王驭还举报了黎元纬酒驾，他哪儿在这种事情上吃过亏，必须让这个傻逼得到教训。
从派出所出来，王驭和程展翼尴尬地站在路边，王驭肯定是得回山上去的，至于程展翼，叫程展翼走吧，显得太过河拆桥，太无情，叫程展翼跟自己一块儿去草莓园，王驭又张不开这个口。
还是程展翼主动说道：“你现在去哪儿啊？”
“还能去哪儿，回草莓园呗。”
程展翼垂着脑袋，王驭还是看到他的余光在偷瞄一旁路过的车辆，“我叫同学帮我请了一天假的，今天可以不用回学校，我很久都没有上山了，没吃阿姨做的饭，也没有看到狗……”
王驭没接话，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自己先钻了进去。
见王驭上车准备走的样子，程展翼有点急了，他又不敢厚着脸皮坐进去。
王驭还得开口“请”他，“上来啊，再不来我走了啊。”
程展翼动作飞快，弯腰坐进后排，顺手关上了车门，关得牢牢的，像是怕王驭反悔一样。
“草莓园。”
现在天气冷，王驭又不想关车窗，冷风直直往车里灌，吹得人手脚冰凉，全身僵硬，程展翼活力大，稍微靠着他点都能感觉到温温热热的体温。
程展翼察觉到了王驭的靠近，他得寸进尺，轻声问道：“我能明天早上再走吗？”
狗皮膏药撵又撵不走，撵了也是白费力气，王驭回道：“随便你。”
“那我走的时候能拿草莓吗？”他和王驭冷战了多久，他就有多久没吃到草莓了，挺惦记的。
妈的，这小子到底是看上了自己，还是喜欢草莓啊？
“拿了给钱。”
程展翼知道王驭不是真心让他给钱的，毕竟之前都没给过，他还没完没了，“明天早上你能送我回学校吗？”
“滚，你现在就下车，自己滚回学校。”

第35章
上了出租车的程展翼哪儿有那么容易滚啊，就算是赖也得赖到山上去，反正前两样王驭没有拒绝他，至于明天早上送不送，等到了时候，再求求王驭，王驭肯定会送的。
窗外的景色逐渐被绵延的群山代替，明明也就几天的时间没来上山，程展翼莫名觉得很感慨，觉得来草莓园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出租车照旧停在了路边，两人徒步往石子路上走，刚走过了第一个弯，王驭忽然停在了原地，程展翼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小黄点从平房的方向朝这儿奔来。
这要是放到了以前，程展翼高低挪不动腿了，看清楚是小土狗后，他身体只是条件反射地僵硬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他和他的小土狗兄弟也有好些天没见着了，着实有些想念。
“不怕了？”王驭明知故问。
程展翼知道王驭是故意调侃他，王驭愿意笑话就笑话吧，反正他也不生气。
小土狗的热情依旧是克制的，跑到两人跟前后，整个狗都矜持起来了，没有上前舔来舔去，只是尾巴还在热烈摇晃着。
两人一狗经过草莓园门口，程展翼余光瞥到了院里的老头们，人家还冲他抬了抬下巴，平房前的空地，正开着直播，他俩没有打扰直播，径直上了楼。
王驭飞快换了套耐脏的衣服，又冲程展翼说道：“我去园里看看，你待着别乱跑了。”
“哦。”程展翼答应得很痛快，只要在山上，王驭去哪儿他都放心，一旦去了市里，他总觉得王驭会被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勾搭走。
他看着王驭下楼梯，王驭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后，他急忙跑到床边，靠着窗框等待王驭出现在空地上，一秒，两秒，三秒……
程展翼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果然，下一秒，王驭的脑袋出现了他的视线里，王驭肯定会抬头看的。
程展翼屏住呼吸，灼热的目光紧盯着王驭脑袋顶上的旋儿，那脑袋突然动了一下，王驭站在原地，转身抬头，两人的视线刚好对上，他眼里的诧异被程展翼捕捉个正着。
程展翼高兴坏了，还冲王驭招手，他就知道，王驭肯定会回头看他的。
很快，王驭回过神，用嘴型骂了程展翼一句傻逼，转身就往草莓园那边走。
他也是鬼迷心窍了，就是下意识想要抬头看看，谁知道程展翼这小子跟狗一样守在窗户前的。
程展翼一个人在房间是待不太住的，小土狗也从不上楼，他坐了一会儿，连电脑都懒得开，觉得有些无聊，下楼去找狗玩。
程展翼和小土狗都挺自觉的，不打扰人家直播，他俩绕到梯坎旁边，大眼瞪小眼。
其实王驭的这些员工，程展翼一个都叫不出来名字，他只知道那个做饭的阿姨姓李，但是每一个面孔都是如此的熟悉，每个人看到他后，都会用眼神跟他打招呼，要说不熟吧，好像又挺熟的。
有闲下来的人上前跟程展翼闲聊，“怎么这个时候来啊？你不用上课的吗？”
这种感觉很微妙，王驭身边的人记得自己，程展翼没说昨晚的事情，“我请了假的，明天再去学校。”
问话的那人点点头，正好这个时候，阿姨抱着需要晾晒的衣服从后面出来，见着程展翼惊呼了一声，“怎么这个时候来啊？老板也不说一声，多准备一个人的饭。”
其他人吃阿姨做的饭吃得多了，也就不新鲜了，只有程展翼还特别喜欢，老是夸人阿姨做的饭菜好吃，给人阿姨哄的，随时都惦记着他。
“小程，你吃饭了没啊？”
没呢，早上陪着王驭做检查，做完检查又去了派出所，从派出所出来就直接上山来了，王驭都没喊饿，还跑去园里工作，自己光吃不干的，哪儿好意思喊饿。
“没有。”
阿姨把衣服都晾好，“那我给你煮碗面条吧。”
程展翼点头如捣蒜，还没吃呢，已经觉得馋了。
在下面陪小土狗玩了一阵，等到面条煮好，阿姨还特地给程展翼端上了楼，程展翼顺了几个大草莓，赶紧往楼上跑。
“吃吧吃吧，我收拾一下屋子。”工资开得高，阿姨事情挺多的，除了给大家做饭，还得负责平房的卫生问题。
趁着王驭不在，阿姨是边收拾边数落，“我说怎么少一只袜子呢，怎么掉到这儿来了。”
“哎哟这个烟灰，抽烟的人是不是都是这样，什么东西都能拿来当烟灰缸。”阿姨顺手将矿泉水瓶子扔进了垃圾桶，又拧起电脑桌上的那一袋儿栗子，“我前几天就跟王驭说过了，水泡过的栗子吃不了。”
正在吃面条的程展翼猛地抬头，虽然纸质的包装早就被水泡烂后让王驭给扔掉了，但是那个标有糖炒栗子招牌名的粉色塑料袋他还是认识的。
那是他给王驭买的栗子，王驭居然带回来了。
“我要扔他还不让我扔，一直放在这里，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幸好不是夏天，多放几天肯定会长霉的。”又不能扔，阿姨只能给桌子擦擦，将那袋栗子放回到原位。
手里的面条忽然就不香了，程展翼哪儿还有心思吃面条啊，他整个人都飘飘然了，王驭还是在乎他的，哪怕只有一点儿，不然王驭怎么会舍不得丢掉他的栗子。
程展翼有点唾弃自己，他怎么这么好哄啊，不对，王驭都还没哄他呢，他这几天的怨气就烟消云散了，他得跟王驭问问清楚，为什么不把栗子丢掉。
顺着窗户看出去，程展翼只看到了院里白色的大棚顶，哪儿看得到王驭的人影。
可惜这一碗自己惦记了这么久的面条，这会儿自己哪儿有心情细细品尝，都怪王驭，弄得自己这么牵肠挂肚的。
只是面条还没吃完，从楼下传来了脚步声，这个点儿不会有人上来，只有可能是王驭回来了。
程展翼一回头，王驭就已经出现在了门前，他没察觉到程展翼异样的表情，先看到了面条，跟阿姨说道：“帮我煮一碗吧，饿死了。”
吃饭最大，阿姨只能暂时放下收拾房间的活，下楼去给王驭煮面条。
王驭也没出去太久，但是在园里走一圈，鞋底全是泥，他换了鞋，又换了条干净的裤子，回到房间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打从他回到房间，程展翼就一直盯着他，他知道程展翼有这毛病，没想到这回能盯这么久。
“你看强盗呢，盯着我干什么？”
自己说出口，总觉得有点自作多情，程展翼想王驭能主动发现那袋栗子。
王驭被他盯得心里发毛，问程展翼他又装哑巴不说话，王驭的耐心到了临界点，眼看就要发火，阿姨在这个时候煮好面条端上来了。
本来肚子饿就容易情绪波动，程展翼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王驭气势汹汹地坐到茶几前开始吃面。
阿姨还是惦记那袋栗子，王驭记性又不好，她怕再放一阵栗子长毛了，山上耗子本来就多，待会儿把耗子引进房间就不好了。
“老板，那袋栗子你怎么还不丢啊？是不是忘了？”
王驭先是一愣，吹面的动作停了下来，脸上由茫然逐渐转变成了恼羞，面都没吹凉就往嘴里塞，烫得他龇牙咧嘴的，“嘶……”
一旁的程展翼一脸得逞，像是很得意的样子，这小子盯自己这么半天，不会就为了这事吧？
王驭大着舌头，想把这象征他耻辱的栗子给扔掉，“扔！扔！”
程展翼急了，“诶？别！别扔！”
阿姨给他俩弄糊涂了，一袋吃不了的栗子用得着这么费劲吗？她摇摇头，扔不扔的，随他俩的便吧，反正自己提醒了王驭，王驭别又给忘了就是。
等阿姨下楼，房间只剩下王驭和程展翼，程展翼整个人凑到王驭身边，像是恨得牙痒痒，又像是撒娇。
“干吗扔啊？你明明舍不得扔！”
王驭哪儿听得这话，连忙否认，“放屁！一袋破栗子我有什么舍不得扔的。”
“那你还放这么久。”
“我是忘了，谁没事惦记你那袋栗子。”王驭据理力争。
程展翼觉得王驭是狡辩，“阿姨说你不让她扔。”
王驭很后悔，后悔把这袋栗子大老远带回来，更后悔让程展翼留在草莓园，让他跟这里的工作人员混熟了。
王驭没借口了，起身走到电脑桌前，拎起那袋栗子就扔进了垃圾桶，他要用行动向程展翼证明，他就是忘了，没有舍不得。
“诶！”程展翼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气鼓鼓地瞪着王驭。
王驭还能怕了程展翼不成，东西扔了，证据没了，他又占了上风，看程展翼的表情都是你奈我何。
程展翼想着王驭都留了那么久，反正也吃不了，被自己发现后毁灭证据的举动就是心虚，自己得大度一点。
“我下回再给你买吧。”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程展翼这么好说话，王驭还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
程展翼又掏心掏肺道：“下回买了你不能不吃啊。”

第36章
王驭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淡淡地看着程展翼，小孩的热情总是让人无力招架，脱口而出的承诺，更是让王驭破天荒得有点内疚。
“怎么了？”感受到王驭的目光，程展翼转头跟他对视，打量的目光游移在王驭的脸上。
王驭别过脸，很快收起情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端起面前的碗筷，继续吃他的面条。
程展翼来王驭这儿也算是熟门熟路的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先打开了电脑，大概是觉得没什么好玩的，又打开了投影仪，播放了一集他最近正在追的热门动漫。
王驭看着这种动画小人儿就头疼，想让程展翼换个电影看看，程展翼霸占着遥控器，说什么都不给。
不光霸占王驭的投影仪，程展翼还从一旁的箱子找到了草莓和其他的零食，抱着吃的他往沙发扶手上一歪，跟主人似的看得津津有味。
一眨眼的工夫，垃圾桶里全是吃完的零食包装袋，王驭看了看自己手里才吃完的面条，“果然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程展翼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冲王驭说道：“你占我便宜。”
“说这话你也不嫌害臊，到底谁占谁便宜，你吃我的，用我的，还睡我，我占你便宜？你有什么便宜可占？”
程展翼脸皮薄，硬是被王驭说得脸红了，特别是听到“睡”这个字，他浑身跟蚂蚁爬似的，最后还嘟囔了一句，“今天还没睡呢……”
王驭没想到程展翼会来这么一句，他就知道这小子的纯情是装出来的，本质上还是满脑子的黄色废料。
他胳膊一伸，揽住了程展翼的肩膀，凑到程展翼耳边低语，“那你别看动画片了，把今天的任务完成，免得你觉得你自己没占到便宜。”
程展翼吞咽唾沫的声音震耳欲聋，他耳根子火辣辣的，转头看向王驭，想着王驭刚从医院出来，他还有点担心王驭的身体。
“啊？现在啊？”
王驭真诚地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也异常温柔。
看得程展翼口干舌燥，眼神里的怯懦逐渐变成了期待，虽然不是没跟王驭大白天的干过那种事情，但是一想到楼下还有那么多人，一想到王驭这么主动，自己还是会害羞。
程展翼犹豫了一下，起身想往王驭身边凑，手还没碰到王驭，眼前有什么东西一晃，他低头一看，怀里的遥控器没有了，王驭夺过遥控器，飞快换了个动作电影。
“你骗我！”程展翼大叫。
刚才那点儿旖旎的气氛荡然无存，程展翼脸都快烧起来了，王驭将遥控器藏到背后，脱了鞋蜷缩到沙发上，顺便还踹了程展翼一脚，无视程展翼的控诉，“把碗筷送下去。”
动漫没看到，睡也没睡到，还得让王驭使唤，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嘛。
程展翼敢怒不敢言，刚起身，又听到王驭吩咐道：“你找阿姨拿点瓜子花生上来，顺便再带一罐啤酒。”
程展翼恨得牙痒痒，还是听了王驭的话，上楼的时候带来了瓜子花生和啤酒，“喏。”
王驭懒得伸手去接，朝桌子努了努嘴，程展翼刚一屁股坐回沙发上，王驭又发话了，“反正你也不看电影，闲着也是闲着，帮我把瓜子和花生扒了吧。”
这不是欺负人吗？可惜程展翼寄人篱下，一点儿话语权都没有，扒就扒吧。
“咔”的一声，王驭拉开了易拉罐环，视线一直停留在电影上，连余光都没有留给程展翼。
程展翼带着一肚子怨气蹲在地上，他平时也不怎么嗑瓜子，自己指甲也不长，掰也掰不利索，他全都用嘴咬。
王驭伸手找他要瓜子仁和花生的时候，他随手塞给王驭一把扒好的。
王驭往嘴里塞了几颗，挑三拣四的，“怎么是湿的？”
“我用嘴咬开的肯定是湿的。”程展翼理直气壮。
王驭一听眉头紧蹙，飞快吐了出来，终于肯看程展翼一眼了，程展翼这小子缺心眼儿的，还在用嘴啃，花生都进他嘴里，他又给吐了出来。
“让你扒个花生你搞得这么恶心，花生都恨不得进你胃里了，你还吐出来让我吃。”
程展翼也不乐意了，“那你吃不吃啊？不吃我自己吃了。”
王驭都懒得搭理他，嫌弃地擦了擦手，抓了一把带壳的花生自己扒。
真难伺候。
工作日没什么客人，园子那边关门比较早，前几天卖爆单了，今天连直播都休息了，好些个工作人员连晚饭都没吃，迫不及待地下山休假，平日里热热闹闹的平房，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