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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载不害真意(鹤望兰)


何意羡作如是观,看着来来往往的青年学生,恍若隔世。
“想什么呢,你也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啊?点吧,我请。”何意羡把菜单转了个方向,推过去。
看着对面人的独臂形象,已经挺想笑哈哈了。和他对比之下,何意羡都显得玉精神花模样了。
另外,饭馆卫生情况亦不乐观,餐具虽然一次性塑封,桌子却有层油垢。
何意羡一肚子坏水地盯着何峙。何峙是什么样的人呢,虽然他肯定不是只吃筵席上的排翅海参,只是他好像比较相信,从一个人的食物可以看出他的人格,人是他所吃的东西,所以“食”何时何地都是一件大事。烹饪更重要的是一种想象,激发创造力,在想象中探索食物与生活的美妙之处。
何意羡嘴角上叼着烟卷,眼睛一下不眨。就等着他什么时候忍耐到极限了,像个抽抽噎噎的豌豆公主,提出晚餐另投别处。没想到何峙拿起一截短铅笔在纸上打钩,问他想吃什么。
“炸蚕蛹,洋葱酱汤,猪脑花……”故意得太明显了,何意羡浅浅收敛一下,“椒盐蛇段有吗?”
过去还没严格禁售野味的时候,何意羡喜欢吃这个,肉质很嫩,没有腥味,口感像鸡肉。
何峙把菜单名目仔细阅读:“前几年学校门口有,应该被学生举报取缔了。”
“这你还知道?”
“嗯,我来上课。”
杨柏通报时,何峙会恰好在附近,就是来上晚课的。这时店里进来一群迎春花似得小女孩子,七仙女儿似得,纷纷惊喜道何教授好!
“身残志坚啊,还不落下课,挺有信念感。”何意羡拿个筷子把餐具包装噗一声戳破,“所以就是你底下的法学生举报的吧?嘴里淡出个鸟来,给他们闲出屁了。”
何意羡也不想自己骂自己,法律并不是被法学生垄断的资源,举报人人合理。但是他上学时,的确很多同学,学了这个专业突然生出三大“特别”之处。具体的首要体现为,“特别”容易形成规则意识。在此条框下,哪怕自己一事不做,无聊偷懒,大学生有几个钱都吃掉了,也“特别”喜欢对干活的人吹毛求疵,独在这方面不教一日闲过。“特别”努力总想把规则的地位往上挪一把,躁言丑句,别人不理他,他受了伤害,却不知这份没趣,实在是自找的。
那时,何意羡就相信自己是比普通人更接近真理的人,相信这个世界可以在被法的神谕统治下完美运行。法律是善良与公平之艺术,为何要考虑到人性的弱点和利益的诱惑。可后来就像小马过河,要自己过了,才知道。别忽悠人了,打官司跟律师法律素养有个屁关系,法官想让你输,你就算说太阳东升西落,他都能“太阳不是东升西落事实清楚,驳回一切诉讼请求”。出来做事,人人如此。放软声音服侍,方可今天背法条,明天数金条。
没有好吃的,何意羡郁闷:“您教得好啊,堂堂何大教授啊,一点不作为。”
何峙笑了说:“查一下举报人,期末不给过了。”
菜上得很快,多数是速冻食品,烫一下、炸一下。何意羡悠悠地说:“这么丰盛,吃的这是上路饭啊。唉,断头饭也得吃啊,谁都想做杀人不偿命的事,这世界不就完了! ”
何峙右手没有知觉,用的左手。也就是他平常的正常速度,细嚼细咽。不可能粗快只为糟粕,填塞肠胃耳,更没有何意羡浑想的抵触得一粒一粒米往嘴里送。
有段时间,何意羡非常抗拒同他的老师一起吃饭。因为每每会联想到,他们一起办的不是案子是别人的人生,这也许是终极的吃人方式,顶端的美食家吧。
念此,何意羡齿冷而不能食。
何峙问:“怎么了?脸色不好看。”
没话说,就这么呆一会儿吧。何意羡把蒜蓉粉丝从生蚝上扒下来,一边道:“那我摊牌了,我非常怀疑你自导自演。这么大一个大佬,呼风唤雨啊,别人说捅就捅了,你就没有贴身马仔?”
何峙笑着倒了杯泡得无色了的菊花茶:“你有的。”
何意羡还叫了一扎啤酒。服务生见到客人这伤势,喝酒容易引发伤口感染啊,放下酒瓶的时候,表情很犹豫。
何意羡说:“有吗?我看咱两是谁都真心涓滴没有啊。别喝了,你算了吧,我怕担连带责任。”
何峙笑笑径自倒满。何意羡响亮地自己碰了个杯,赞叹:“何大教授果然酒风就是作风,酒瓶就是水平啊。”
何意羡也饿了,一点不作声吃一会。白轩逸从小就教他食不言寝不语,儿时是为一生奠定基础的时期,很多习惯刻在骨子里。况且回到这个环境里来,他还有点和大学时期的形象重合了。老板其实认出他来,没敢认。
何意羡的人生,实则是很没有出息的,它以有无白轩逸为分界线。
有哥哥时,从小到大都爱出风头,报幕员、升旗手、市里大合唱领唱都是他,他就喜欢站在台前。失去哥哥,与白轩逸前尘隔海,何意羡半死,时不时真的寻死。
故而,别人眼里的羡神,那时多少有点社交恐惧症,过着无比幽闭的生活,能不出门绝对不出,仿佛有光照在他身上他化成灰死掉。他总是很紧绷,好像稍微放松一点,上天就会给他致命一击。
这是由于他有超忆症,每天大脑里高清播放电影,他和白轩逸的一点一滴,轮轴转动,走马灯。过去片刻之欢,往后终生之恨。有谁不是促成他自我毁灭的一分子?每个早晨庆祝又活过一天,作为一个历经爱情折磨而战无不胜的泥足巨人,现代医学奇迹。
因为孤独,而切断与众人之间的联系,他把自己用围墙围起来,说服自己只有理念世界是无限平静的世界。像一条沙漠里的古鱼,只有杨柏时不时的,刨他一下。好事坏事都想着他。
客观来说,远远不止杨柏。那般鲜眉亮眼安琪儿一样的男孩子,怎么会少桃花,走在路上袭扰随时可能发生。但可悲的是,初恋被娇宠的话,后面确实很难,不可能再被打动了。这个白轩逸,祸害死他了。
何意羡讨厌去食堂,人太多,更精准地说,对于白轩逸之外的人他有种平等的淡淡厌恶,泛憎世人。他觉得吵闹,一切众生,吵闹的人通常最为不可救药。
所以,那时吃饭,便常常来现在坐着的这家餐馆。隔壁桌常有天真、健美、欢悦的少女少男,何意羡看来,缺鼻子少眼,因为他们总聊白轩逸。
白轩逸的其他方面,何意羡极少听说,似乎帅就遮掩了他所有高光,乃至连他是精英阶级大少爷的事都忽略,没人提及他的衣冠门第。哪怕有事迹,无论铺垫多长,比红毯还能铺,最终落足点都在一个帅字上。
于是法大莘莘学子眼中,什么太皇太后(《刑法学》,封皮是黄色,厚度十分可观而得名),什么期末考试行使紧急立法权时阅卷老师执行立法否定权,什么劝人学法千刀万剐,千难万险但是我们有白学长啊!这位绝世大帅哥迎面一走过来,宠辱偕忘,两眼放光忘记呼吸了家人们,莫名感觉被扎了一大管鸡血,我又刑了。区区法学啊,很休闲的!
白轩逸帅不帅,有多帅的问题,何意羡很难给出答案。不是在吹,何意羡五岁就看,看多了真的没概念。他每次看到白轩逸,会只觉刹那星汉淡无色,和任何外在无关,只因内里头白轩逸早就是他的全世界了。
何意羡唯独听到关于哥哥的议论,不以为吵闹。他大多数时候,听了是比较生气的反应。比如有人说打篮球送的水,白学长没拒绝,有人说衣帽间塞的信,白学长没退回。何意羡心想,操你妈,我骑在我哥头上当太岁的时候,拉屎撒尿,你们毛齐了吗,做了人类想成仙,生在地上要上天!鸡叫,继续鸡叫,操,操操操……
何意羡虽然一万个看不起,但是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经验吸纳学习一下,何意羡送水的事情做不出来(也排不上队),就吭哧吭哧打了半年多篮球,硬生生长高了好几厘米,原本秾纤适中的少年人身材,胸肌厚了,腰细屁股大,都没有谋求到暴扣白轩逸的机会,否则脑血栓都要给他干出来。天杀的,白轩逸压根不会和他同时在球场出现。
白轩逸的那种帅有很大冲击力,给同性错觉,好像这个人,他习惯性不把别人当人。跟他同框会显得自己好生潦草,所以讨厌他的也有人在。即便背地恶语,当面还是提鞋,毕竟白轩逸从小打黑拳给弟弟赚医药费,成年了是市公安系统格斗比赛的冠军,谁敢惹呢,大帅哥,主打这么凸显一个大字。
大帅哥本人不知道,但何意羡不允许,他处处压这种人一头,不仅是学习上甩出十条街。有年系里皮划艇比赛,他无意把人小舟整个翻了,咚咚咚,噗噗噗,玉泊湖下饺子。杨柏岸边围观,一整个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还舞到对方辅导员脸上,嘿嘿嘿,人不行别怪路不平……
何意羡也写信,写了很多。不手写,匿名打出来,怕被认。也学女孩子,弄得信纸香风裂鼻。
何意羡有滋有味地回想过去。不想哥哥时,无瑕堪比玉,想到哥哥时,有态欲羞花。春深似海,都写在脸上了。
可不得听到何峙点他了:“专心吃饭。”
“上学是真好啊。”何意羡托着腮,看着近处阳光洒满臂膀的学子们。
这个城市多繁华,这夜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而这些年轻人还幸和这夜不一样。
“离开学校还可以自学。”
“自学太难了,我很浮躁的啊,你知道。”
“你要这样想,小羡,一个人一辈子自学的时间总是比在学校学习的时间长,没有老师的时候总是比有老师的时候多。”
“是吗?”何意羡把头转过来。他脸原本就挺小,手掌这么一托,更显圆杏的眼如水之澈,一丛水草随着水的方向来来回回荡漾,有丝涟漪过去,是何意羡笑了笑,“你不是应该一直是我的老师么?”
“当然,你愿意的话。”不论以任何身份纽带进行对话,何峙从容。既不会有过火的举止,一向撒撒娇却就什么事也都随他了。啤酒入口的味道虽然苦涩,回味却有清芬。
“真的,你答应了?能做到?”
“答应过你的事,我没法不做到。”
何意羡却笑开了摇头,一副没心没肺的漂亮模样:“也不行,我仔细想了下,师生就算了吧,咱两意识形态又不统一,少谈工作。你说呢?我们都是律师,不应该惯用的却是法官思维,用自己的价值观,评价别人的是与非。所以好的坏的我今天不想论,我也论不了。我知道,你对我有恩,没有你,没有我,十年,再二十年,我何意羡到不了这。我对你不好,给你说句对不起。但有一点,你换位思考一下,你要是我,老是与虎谋皮能有什么好下场?也该到头了。”
何峙闻言笑了笑,任由何意羡对他实行某种假释考验一般。
“那么,我想这大概是我们两之间最后一顿饭了。”灯光很节约,昏昏的照得何意羡萧萧肃肃,但他的确始终保持笑语,一方领巾色如牛血猩红,“我觉得师生这个关系不好,叔侄还不错。所以,叔叔,尽一尽你的义务,我们就聊一点真正的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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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意羡孝感天地,会挑座位,烧烤店里让何峙坐的位置人流量多,又靠近热源,腾腾的像在喷射诅咒火焰。
但这话一说,就像把发红的炭块浇熄了。他们两本就很打眼,二三食客也不可言说地望向这边。
一阵渊默过后,何峙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实在可发一噱的事,道:“小羡,为什么不先去问问白轩逸?”
“白轩逸?我问他还不如问个棒槌。”何意羡也在说玩话似得,舀了勺红烧香辣猪脑花到何峙盘子里,“他是哑子做梦道三不着两,哪有你何大教授独清独醒啊?你系乜人啊?你系即将成为绝响嘅香港黑路教父啊。”
何意羡还往上浇蒜汁,一边告状:“白轩逸不理我啊,你是不是又要说他有苦衷,他失忆了啊?”
何峙道:“感情常常影响了记忆,愧疚频频令人善忘,出乖和亏心的事总是不忍想起,犯罪起初便靠隐瞒为生。所以苦衷或许是他的现实,不需要为这种人作无谓的怅惘感伤,也不失是一种你的理智。”
“所以咱不聊他了行吗,我想到他要吐,这饭还能吃吗?我妈生个叉烧都比生他好。“何意羡点着头,用真诚的眼神抓住对方的眼神,”我现在就想听你说话,聊聊自己家里头的事。别说我哥哥了,你说说你哥哥,我爸爸——何崇玉?”
“在这里说?小羡,我还有三十分钟上课。”
何意羡看了表,起身道:“好啊,那走吧,边走过去边说。”
夜色如同蜘蛛网般罩住大地,他们步行在法大校园。
这个时间,恰好能与返校的闹事学生们撞个满怀。
小朋友不好好读书瞎凑什么热闹。何意羡还要再次感叹那一刀妙哇,好枪法,一枪把政府和平维稳的保险丝打断了,道义责任一下全到了群众身上。
有此为借口,官方的行动忽然有节有理、名正言顺,哪怕国际上也无法干涉——江湖就像战争,你一直欠的,就是一个“出兵”的借口。手段必然是先君子后小人了。
警察持有震撼手榴弹、刺刀和电击棒,没收了学生的石块和玻璃瓶,盛满颜料的蛋壳。学生领袖在救护车上陷入重大分歧,之前说的要多个城市陆续集结抗议,表态支持,滴嘟——滴嘟——警笛红灯之中,也默默流产了。
不好讲有没有善始善终,反正何意羡翻墙,中国大陆以外的中文地区已经传得很难听了。不表。
学生们灰扑扑小鸡仔一样,何意羡走在湖边,难免发出九斤老太之叹,都是什么歪瓜裂枣?再也没有那样有青涩味却又雄性感爆棚的帅哥了。
想当年的白学长,何意羡虽然不辨美丑,但不能不发觉他在哪,哪就如同猴场,夏天飞满花脚蚊子的池塘。别人在他旁边都是二维,只有他是三维,是一个会喘气的雕塑。那年有次何意羡抱着篮球,也是走在这附近,只听一群白人留学生路边呆着倒吸凉气——“strikingly hot”、“breathtaking”云云,哦,原来刚刚睡眼惺忪赶早八的白学长过去了。何意羡要跟踪他哥太简单了,哪有非常一惊一乍的路人,顺着一路找过去就行。他经常为之。
想到如此帅住一条街的人,仅凭一张脸在人群中开无双,获得国际友人认可的外形,让何意羡自然地以这个问题开场:“所以何崇玉香港人,白祺琬中德混血,白轩逸四分之一?我爸我妈这组合有点神奇啊。”
“这是由于你父亲,受洗时的教母是德国人,你的父亲他的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德国印迹和德国情结。他说的德语比粤语好,甚至很早就学会了使用法兰克福南部的方言。每个下午,他都会跑到修道院的唱诗班里学习唱歌。”
与南美毒枭、芝加哥拉丁王、意大利黑手党齐名的组织里,会生出这种这种异类儿子么。家族财富的真相其实非常极简,那迦的手脚伸得颇长,只要是有暴利可图的产业,他们都要占一手。至于什么样的产业么——在他们眼里,人就是肉。
但是,何意羡了解到的信息里,何崇玉书生气重,外号“四眼龙”。何崇玉,这名字不就如一个人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服,平淡如水…
何意羡吹着口哨,扔石子在水面漂飞:“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安徒生?”
“对,我知道对于一个继承人的人选来说,这听起来有点奇怪。但他的确没有一点兴趣插手家族的生意,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够成为一名牧师。为此,他常常会把围裙披在肩上,制成一件神衣的模样,大声地讲起道来。家人对他的想法非常反对,认为他太内向了,看上去懒惰而麻木,不过他把自己的信仰坚持到最后。他去了维也纳学习艺术,每天他都在多瑙河畔四处逍遥,过着一种‘空虚的舒服生活’。就在那里,遇到了你的母亲。他们的每一天,在画水彩、素描、谈天说地中度过。神仙眷侣,非常美满。”
“好了……够了。”
快到教学楼了,都是人,何意羡叫停。
人多其次,主要是这种感觉太奇怪了,真实的冲击太强烈。一天之内不能真实太多,否则元气大伤。这真实好像何峙真的是他的本族宗亲,一位威严的大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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