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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载不害真意(鹤望兰)


但二人聊天的内容则比较局限,何峙问他的新工作,何意羡故作坚强:“民法经济法嘛,我都直接上手,尺度松太多…”
何峙摸了摸他的耳垂:“嗯,你一向颖异。”
“不是吧。我现在想想,我有时候太不聪明了。”他们之间的沉默是可以用耳朵听到的。
何意羡然后举起手,绿钻石在月光下闪耀,睫毛缓而又缓地扇了一下,很淡漠又无节奏的语调:“我觉得我识人方面有点问题,你说呢?”

“没什么。”
何意羡掐断对话,他说话向来心血来潮随我高兴,上一秒还在说自己看走了眼,看错了人,下一秒没声了。
何峙手上的那点肌肤之亲,像抚弄一支娇生的荷:“说说看。”
何意羡的想法出没无常,岔到另个新话题,神来之笔一句:“那桥…我的。”
“乱说话。”何峙正将熄灭的雪茄灰,轻轻地抖落下来,他始终雍容文雅,从容不迫。
何意羡在月下寂默了会,感到自己没有主观意识去呼吸,快要死透了去喂鱼了。
他没有胡说。束仇案子过后不久,何意羡彻底与他高明的老师闹掰。闹掰后果就是律师执照吊销,纸醉金迷的生活霎时堕入冰窟,纷至沓来的账单塞满邮箱,一念之误何意羡险乎要去借高利贷。
那时候他迫于生计,盲目顶了一家桥梁建设集团的法务总监。事实上也没干几个礼拜的活,没干任何实事,合同没看过两张。但大桥倒塌的新闻泼天盖地之时,他才愕然想起,似乎他在任时,技术部门提起过桥梁的结构和构件设计不合理,要重新计算桥梁的耐久性。技术老总声嘶力竭,拍桌子说代价再大,这个刀子也要下啊,否则必然有重大风险…!
可是,开完会的那日,何意羡在与大老板喝酒——这世上有三种铁哥们: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酒酣胸胆尚开张,何意羡大言不惭,说狗屁风险,风险狗屁,真要翻修那是好几亿的雪花银啊,再有小鬼来缠,我给你当钟馗!老板哈哈大笑,与何意羡好得像失散多年的亲生兄弟。各政府相干责任人也都回敬,何律师太客气了,驻市单位都是一家人。我们国家还穷啊,发展是硬道理,有的事不得不往后放一放。我们这些当官的,在沾了改革的光之后还是需要扪心自问的!一包房,一大家人,会当击水三千里,自信人生二百年。
如若束仇没有来横插一脚,何意羡已经尸寒东江了,这就叫自作自受。
所以花费了很多勇气和时间,何意羡似乎才重新睁开眼,接纳夜色里稀薄的光明,他游离地看着何峙:“你讲这是不是报应,人做了坏事,终于会回到自己的身上?放我以前,绝对不信啊,但现在想想,你以为所有的事情,都逃脱得了因果么?”
而何峙却说:“万事万物本来就彼此连接,但此刻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单一线性因果的产物。因缘和合你永远也想不到。小羡,你不觉得,这样的思考是偷懒的,只会产生对你自己的物化和异化而已。”
何意羡仰头看他。上一次躺在他大腿上,就是各方面的压力迫使他从建设集团辞职,就像是熬鹰,将何意羡身上的傲骨硬生生折断——他回到鼎盛的那一天。那时期他看似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落得个醉饱逍遥。实际上人都被酒精蚀空了,嘴上的水泡消退后的结痂清晰可见。何峙欢迎他回家,亲手给他上药。何意羡枕在他腿上,闭着眼颤抖眼皮,听到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那是他记得云烨撞到了,在门口说您以后真的要好好抬举抬举小何律师了。何峙让他立即滚出去。
何意羡当时重回魔窟,整个人放空,脑子里终日彻响一阵阵足以大笑的荒诞,竟没有听出别的意思来。
现在想到恶感反胃,何意羡双手在脸上揉搓了十几下,是一个非常不修边幅的揉法,把何峙整理好的头发全揉乱了。他叹:“因果啊,我觉得真有吧。人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人要是善良一点,人不知,天知,最后都会变成以后遇见的好运,有惊喜也说不定。算了,多做点善事是应该的,奢求什么惊喜……”
何峙轻笑。何意羡见他不语,推他手臂一下:“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白拿你当了一回知己。”
却听到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清亮婉转。何峙在他眼睛上方展拳为掌——好漂亮的项链!
在黑夜里也能感到冲面而来的一股强烈的生气和浓艳的色彩,真是一场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的红宝石的盛宴,几十颗椭圆的、梨形的、橄榄的攒在一起,厚重得像是蕾丝衣领。
何意羡的魔术也师承他,手法不及他老师,故而完全没有意想到这一场面。何峙将如此沉重的项链,慢慢落在他颈上,像搁置一条冰冰凉的蜷曲的蟒:“谁说没有惊喜。”
何意羡被闪得刺眼,着实愣了愣:“你不是说香港没好东西?”
这有一百克拉没,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实在想不到什么场合能佩戴它:“你疯了,买这玩意我上哪戴?”
何峙道:“但是我总是想到你。”
红宝石来自不同的国度,却同样意味着一份吉祥。以前的人们认为它是不死鸟的化身,对其产生了热烈的幻想。何意羡的心因此静了一点般。何峙抚着他的鬓角,何意羡渐渐起了困意。但还没睡着,便惊了魇。
他想到——市委起初将大桥事故定位成车辆过载,这风刚放出去,一大早,一个老人家穿着一件写着“冤”字的白褂子,噗咚一声跪到了人民检察院的大门口。非要见白检察长,引起了许多路人的围观,造成了很坏的社会影响。
那位老人家的儿子、儿媳、孙子一家三口全部葬身大江,一夕这世上只剩她一人,市委还疑似还说他儿子就是引发事故的司机。领导路过发虚,说你老太太急什么,现在社会上各种猜测议论都有嘛,还没有取证定性。有看热闹的,说不行老太婆你去参与游行呗,死了的人家属都在游行,政府也不敢管,证明这是合理的表达民意通道嘛!
老太任泪水在苍老松垮的脸上流着,喃喃说:“游行有……有什么用啊?人走都走了,该走的不该走的都……都走了!你们不知道,这……这事都怨我啊,我怎么就想起给小孙子过……过这十岁生日呢?怎么想起来让……让他们到游乐场去玩?不去玩,不会走那断头桥,黄泉路啊!一张门票二……二百块,一杯可乐卖二十五块,这谁……谁去得起啊!我小孙子闹了多少次啊,他爹妈都没……没同意,舍不得花……花这笔钱啊!我儿子、媳妇两人的工资加一起不……不到一千块啊,我这老不死的这是中了哪门子邪,偏给了他们几百块钱,这……这五百块钱是给他们一家三口买了下……下地狱的门票啊!是我……我老太婆害了他们啊……”
她说着头吭了下去,为死去的亲人不断磕头,额上血出。
终于,蹲下去把她搀起来的那个人声音很轻,像怕吓到她,他说我们人民检察院的职责,就是代表国家对一切危害国家和社会的犯罪分子提起公诉。具体到这个案子,老人家你放心,我一定会以主诉检察官的身份出席法庭,支持公诉,还所有受害者一个真真正正的公道。
老太太悲痛欲绝,再倒下去,给这位赶来的白检察长磕一个长长的头。
何意羡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白轩逸来反腐,可以啊,这个城市把局以上的干部都拉出毙了,有冤枉的;隔一个毙一个,有漏网的。怎么查?剥茧抽丝下去,查到他身上都需要好多年,何意羡一个法律人,最懂得利用空隙藏头藏尾。
但怎么偏在这个时候,他做得最不干净的腌臜事,那座桥!那座桥它塌了!
好好地查一查它,对白轩逸来说,这是一步没办法挑出错处的棋;对中央督导组来说,简直是送到脸上的开门红,不爽不错的。
何意羡想说的,太想对他的哥哥一吐而尽。但在此之前,白轩逸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责任是谁的就是谁的,绝不护短,参与了研究决策的人一个都逃不掉。雨下个不停,何意羡皮鞋里已经灌满了水,走起路叽咕叽咕地响,他漫步雨中,不知道能够回到哪里去。小学老师让他接琳琳,换做别的时间,他冷心冷面的一个人,也许不大可能去接。
何意羡想得心热身热,解开睡衣的扣子,却是一个解不开的扣子。
这一日之间,悲伤的事不止这一件。他回到家,那条叫老白的、陪了他二十年的西伯利亚犬死在地上。何意羡把他接到新家,本意很好,但它见了白轩逸就大吼大叫。兽医验尸,死因是心肌麻痹进而死亡,怒问主人为什么喂狗吃巧克力?何意羡心惊,哪里来的巧克力呢,如果他不赚那么多黑心的钱,谁会上门给他送巧克力!律师徽章模样的巧克力掉在地上,狗舔了一口,去了。这一切都是天意!
“又在乱想。”何峙盖住他的眼睛,看穿了膝上人的所想,“他不是告诉过你,你可以全身而退。”
“他放屁。”何意羡淡然一笑。组长带头包庇,下面工作还怎么干?白轩逸如今处在那个高位之上,一人一个唾沫星子能淹死他,要么当个乱世英雄,要么失败当狗熊,没有中不溜的可能性。视频电话时,白轩逸说什么与他共担罪责,要是死保弟弟,那么哥哥的政治生涯也断送了。
何峙的语气不像有真正的鲜明态度,像只是顺着他的话说:“毕竟,一个无知的人觉得什么都是可能的。”
“他就是个王八蛋。”何意羡狠狠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你是认真的。”何峙向他确认,“那么明天我会把他调到他不想去的地方。”
何意羡笑:“那我要不是认真的呢?”
何峙思索片刻:“那么你再寻一会乐趣,也没有问题。”
“装大度啊。”何意羡看了眼时间,天还不明。他想起有个词,来形容这样的通宵幽会——打雾水,因为约会到了清晨,衣服就易被雾水打湿。这形容实在是风雅又生动。
何峙拇指腹抚过他的颧骨,轻轻的很痒,目光含蓄而幽深:“你永远胜过一切。”
“什么条件。”何意羡鼻子里笑一声。
“无条件。”
“我觉得你在说大话。把白组长赶回北京?何先生,做人不要太自负。就算真想抽白轩逸,也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么大的巴掌。”何意羡攥住脸上的手,“我看要大地震啊,他都要把你老窝掀了,你还静观其变。”
何峙回握他的手。比较奇怪,他浴后还带着一只机械表,表身低调得很。他将表冠拉出一格,表示当前处于“调整时间”的状态,然后将腕表置于何意羡的耳边,问道:“静吗。”
无数炸雷在耳畔响起!惨叫声、殴打声不绝于耳,那声音像砸一头死猪,能想到受刑者身上的棍子甚至产生惯性弹跳起来!
挨打致死的,便是白轩逸在会上要拿捕的桥梁工程项目管理主任。把人弄伤弄残从来都不是大事儿,找几个未成年的愣头青都可以做,难得在于事后擦屁股。而何峙的手下做事一直滴水不漏,甚至人人随身携带一种仪器,集摄像、照相、对讲、定位、存储功能于一身。万分讽刺,这个东西叫作执法记录仪。
这枚手表,就是集成信号的终端。听的不是录音,何意羡听的甚至是实时音频,本能大叫让他停手。应当是有约定俗成的暗号,何峙将时针回拨一点,对面果然不剩打击声,只剩濒死的呜咽。
夜又静了,何意羡喉结重重一滚:“你也差不多得了…你把人送到非洲得了,督导组掘地三尺能找的到?”
何峙笑了。这就是在机场的厕所找到的人,这位主任想跑,但他们的人在警方之前就控住了他。不仅杀人灭口,还要放个假的替死鬼上飞机,送他几十张假护照,逃窜出境,混淆视听。
“你的那位白组长,非常喜欢‘猎狐’。”何峙说,“那就让他猎个够。”
何意羡紧紧握着手表。哪里是一圈手表,那是一轮任意操纵他人生死的罗盘,生——死——死——生——尽在掌中。何意羡说你积点德给个痛快吧!秒针没走两格,表里传来一声砰的枪响。
枪一响,血怎么会遥远溅过来,但何意羡脸上只觉滚烫,手指乃至全身不住地颤,连带着雪色的衣物颤成一团。何峙静看着他,温柔道:“吓到了?”
何意羡抖得更厉害,何峙抚他的背脊,何意羡倏然闭上眼睛,去找雪茄。何峙却将表带解下,放在他的手心,然后包住他的手,俯身一个吻落在鬓角,吻得轻极了,既疼爱又尊重,饱含克制的美好。
何意羡这才慢慢回转过来,他好像是那种十分情绪化的人,信手将手表一扔砸到飘窗那去。两人交握的手,便只剩枚绿钻石,他低声问:“你以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么?”
“什么话?”
“…我跟你辞职,你最后那个话。”
何峙笑着微微摇头:“我对你有许多话。”
“记不得算了。”何意羡翻了个身扭头不理他,转了转钻戒,“你反悔了就算了,我大不了一辈子戴在手上过过干瘾。”
何峙低首去吻他,何意羡不要,何峙笑:“你要的话,不再听一次么?”
何意羡直白地盯了他一会。何峙的母语是粤语,何意羡自然也从他习得一口地道广府话,拂开了他的手,忽然嗔怪:“讲咩话!算啦,早啲瞓。”
说话节奏和缓急和性格、语种都有关,何意羡是英语快于普通话,最慢最软的就是粤语。
从未听过他私底下操一口白话,何峙听到还真的有点怔,不由笑得深了:“唔紧要,你想点样就点样。”
但何意羡抱了枕头在怀,却毫无睡意。他看着月光,那月光承载痴人的梦。世界荒唐,像播了一半的喜剧电影。
“细路仔,甘伤感做乜?”小朋友,怎么看起来那么难过?何峙抚过他的眉心,这样问。
“都闷系细路仔拉,大果啦要懂事啦。”
何峙宽和而平静:“喺我度你成世系细路仔,呢一啲唔好怀疑。”
何意羡没忍住大笑了一声,笑过之后,他从何峙面上的表情回过了味,笑眯眯伸手在他脸上一拧:“你系我老豆啊?”
何意羡从他大腿上起身,倒去松软的枕头:“同老豆一齐瞓觉喇。”
何峙正笑着将被踢乱的床铺弄平整,却被何意羡拉了又拉。听了他这样说,看了他这样笑,便伸出了手直接抱住了何意羡的腰身,将他整个人都拉到了自己的怀里,手掌从何意羡的背后有力地一抚而过。
他睡衣下的胸膛绷得紧紧的,亦很宽阔,何意羡将侧脸贴了上去,他听到了何峙的心跳。何峙抬起他的下巴,低下头去。
何意羡果断把脸一偏:“唔好,我惊我顶唔顺。”
但他下一句却又说:“好耐冇见,有D挂住你。”
把人揽在怀里,吻要落下来。但何意羡推完了,还是推,还没碰到他,声音却怎么像他已经被吮得舌根发麻了:“你系唔系太过爱我喇?爸爸唔可以惜bb……”
何峙笑了又笑,将他搂得十分紧:“bb今日真系乖。”
何意羡被他强壮而勃发的身躯压着,细腰没了力气还在扭动,目光一偏,看到安静躺在远处的信号手表。
很快腰被按着不能动弹。眼色被长而柔顺的睫毛遮去一半,这角度下竟显稚嫩的脸上显出一股野蛮的凶相,何意羡用力打了他一下:“你不是说好过几天才回来,不告诉我,我没想到…我都没准备好。”
月夜春好,瑰丽有致的曲线,馥郁艳逸的香气。何峙抵着他的额头,笑了问:“你真的没想到?”
而何意羡此时同他一样,很柔情的眼神,只是那柔和的水结了冰,冰化成实物刺来。
一柄冷透的硬物悄然触上何峙的胸膛,令人只能按着它的所指,僵硬地一点点被迫后仰直起身体。
月光在上,何意羡的枪管就向上抬了抬,拍一下他的脸:“你猜我有没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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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何意羡语气轻盈,像手指在钢琴上随意按了两枚黑白键,“什么表情么,杀人放火这么多年没人拿枪指过你脑门?”
如同在看一个小孩子装大人,眉心的枪,连像一把按在脖子上的迟钝餐刀都不算。何峙安之若素,无言笑了笑,目光像说欣赏你刚才的所有表演,我很受用。而其真伪,与其悦目娱心的过程到达的最终彼岸,我并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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