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社会学(如是我持)

谈无欲将盯着窗外出神的目光收回来，摁亮了手机，他也没有想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下，自己手机里多了一张赦生微微带笑又带着点气的照片。那眼神是盯着自己的，谈无欲想了很多天也说不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他又笑又气。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难得笑，自己除了有这一张照片，竟然完全没有印象！
今天已经是星期四了，明天就是星期五。自从那次赦生有事请假，而后谈无欲觉得有点尴尬，过了两个星期没有再联系过他上选修，已经连着四个星期没有上选修课。
现在已经是十二周，谈无欲把课改成网络课之后，就跟大家说了期末占百分之六十的考核是写一篇3000字的论文。
题目谈教授已经琢磨好了，但是并不是很想发。发上去就意味着结课了，但是……不就见不到好玩儿的赦生同学了吗？
【老师，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了，正准备出发。】
谈无欲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弹出微信通知。
谈无欲想了想，划开了手机，开始发信息:【赦小生，六点钟跟我去社会实践一下】
【什么社会实践】赦生七八节没有课，正在自习室学习，看见谈无欲的信息有点意外，自己这俩星期的选修时间都去了火焰楼，等了大半个小时，谈无欲竟然一声也没吭就没来。不是说自己情况特殊么？难道他做事纯看心情？不过想想，换成自己本来去帮忙的，却喝醉了躺别人家沙发，也会很尴尬，何况是个身份有别的老师，瞬间就原谅了他。于是想也没想就秒回了。
谈无欲很高兴，看来上次的事情，大家都冷静下来翻篇了:【你去了就知道，不去后悔小半年】
【嗯，我在图书馆自习，你有空了再联系吧！】说到点子上了，赦生也就不准备继续聊天了。
【我再过半个小时去图书馆接你】
赦生看到谈无欲的短信，眉头一皱。随即打字:【不用你接】其实坐他车没什么不好，准确的说，还挺舒适。
谈无欲没理他的反对，又发了一条:【你好好学习，等着别乱跑】
“……”赦生盯着手机愣了一下，这语气，怎么还像小时候滕邪郎让自己等着别动，他去干什么干什么。这么一想，生气。
赦生把手机揣回包里，继续看书整理笔记。明天就星期五了，没有选修的话，也有六节课。
写了没多久，赦生的手机就开始震动了。打开正是谈无欲的来电。
“……”赦生接起来，没说话。一边收拾背包。
“知道你在图书馆不方便说话，听我说就好，我在大门外等你。准备出来吧！”高而清冷的声音，听着特别轻柔。
“……”赦生没说话，把电话一挂。双手一起收拾东西，然后快步离开自习室。看看电梯正在往上，而自己不过在四楼，于是懒得再等，自己走下去吧！
等到赦生从楼梯口出来的时候，电梯也刚好在一楼打开，走出来几个刚刚在四楼等电梯的人。
赦生快步往外走，刚出了大门，见谈无欲一手抓着手机正微微低点头，半垂着眼睛盯着地面看，深蓝色的衬衫解开了两个扣子，露出雪白的脖颈和若隐若现的锁骨，衬衫没有半分皱褶，下摆一丝不苟地扎进黑色九分裤里，露出细瘦的脚踝……赦生还没有打量完，听到一声“赦小生”顿时抬起来了，谈无欲正勾唇带笑看着他。
这样的人，眉眼精致，皮肤细腻白皙，难怪第一次跟自己一起去上电学，被老师叫起来刁难。这样的人，正是风华正茂，看着年轻却散发着从容成熟的味道，很难让人相信，他已经二十又九。
“走了。”谈无欲见他愣住了，觉得被他这么明目张胆地盯着，有点怪，走过去隔着衣袖牵住赦生的手腕准备离开。
谈无欲熟门熟路把赦生推到副驾驶，绕过去上车，帮赦生接过书包，放在后座，这才启动车子离开。
扭头看了沉默的赦生一眼，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衣服穿多了，热得脸有点红。又仔细看了一眼，确实有点发汗。
于是开了冷气，又从抽屉拿了纸巾递给赦生。
“这里比不得你们苦境，这几个月，是四季交杂。”
赦生被他看得不太好意思，抽了纸巾擦擦汗，偏头看向窗外，闷闷地问:“去社会实践什么？”
“哎，先告诉你就不太好吧！我们先去吃饭，你吃过集境菜没有？南较路有家集境菜听说很正宗。”
赦生沉默一下，想了想还是提醒道:“那家的招牌菜，里面放了烈酒，我们还要社会实践，你不能吃。”
“我们不定要点人家的招牌菜呀！”
“不吃招牌菜吃什么？你难道跟元祸一样，跑鱼满塘吃牛排么？”赦生扭头看着谈无欲，一双火焰色的眼睛，正探究地看着谈无欲。
“我猜你会喜欢吃。”谈无欲认真开车，没理会赦生赤裸裸的耿直目光，太坦然了。
但他偶尔又太羞涩了。
“……”赦生觉得自己脸又发烫了，苦境的天气真奇怪，怎么说变就变，突然降温，突然热炸。
“我都可以。”赦生其实不挑食，又因为几乎什么都会做，更不挑食了。
“那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谈无欲看他一眼，问道。刚刚说完，赦生便抿唇一脸的为难。
“你们苦境的松鼠桂鱼，四喜丸子，我没有吃过。”
谈无欲认真地看赦生一眼，看来他对苦境有蛮大的期待，而且有很大的误解。谈无欲思考了一下，试探地问道:“在学校食堂吃过没有？”赦生点头，谈无欲接着说，“里面的酸甜鱼，锅里的肉丸汤装四个。这是最粗暴的松鼠桂鱼和四喜丸子。”
“……”赦生被噎住了。
“当然，正宗的松鼠桂鱼味道会好很多，四喜丸子我觉得差不多。”
两人最终决定吃大排挡。赦生说没有吃过，基本不在外面吃的缘故，又没有什么苦境人指点。
两人吃完饭，已经快七点钟了。谈无欲看看时间，付了钱带着且赦生往市区走。
中原有个地方叫水晶湖，很多人喜欢去那个地方旅游泡养生澡，当然谈无欲目的不是为了带赦生去看泡澡。水晶湖的干流阴川也有一个特别美丽的地方。
秋季两岸枫叶红似火焰，随风飘零，纷纷扬扬。阴川河床仿佛黄金铺就，日夜仿佛闪着金光。
两桥之间有一段景区，上有一座蝴蝶号画舫，旁边一眼苦境第一高喷泉。每天晚上八点钟，准时喷射。
谈无欲放了车子，给赦生扣着一顶棕色的鸭舌帽，带着他上了画舫，上了顶层房间在窗前站住，正好能看见整个甲板的情形。
谈无欲看看手机，还有两分钟。按住赦生的肩膀，指向甲板:“你看，那边。”
“……”赦生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一个男孩正牵着一个女孩在停下来，随即一起扭头看着喷泉的方向。
顿时音乐响起，喷泉喷泼而出，水珠连远在顶层的谈无欲和赦生都能感觉得到。赦生依旧盯着甲板上的两个人，看不清面容，却终于抱在了一起。
赦生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还知道他们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谈无欲看着赦生笑了笑，挑眉:“你想知道？看来还没有出师呀！”随即一指那边的喷泉，“好好看，一会儿喷泉的形状要变了。”
甲板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元祸和狂华。听说，在阴川蝴蝶号上，面对喷泉与有情人结成眷侣，定然能得百年幸福。
“那恨不逢呢？”赦生非常好学，继续问道。
“谁知道呢？或许正在追自己喜欢的姑娘吧！”谈无欲仰头盯着喷泉，随即扭头看赦生，正好两人隔着一步的距离四目相对。
“赦生……”许久，谈无欲声音有点哑地叫了一声赦生的名字，怎么感觉气氛更加奇怪了。
赦生顿时觉得有点紧张，只闷闷回应了一声:“嗯……”
谈无欲勾起唇角笑，高挑的眉眼看起来依旧是有些盛气凌人，不容忽视的，柔声说:“你要是有喜欢人，一定要带她来这里看喷泉。我还可以帮你弄到折扣卡。”
赦生的紧张顿时烟消云散了，垂下眼没说话:“……”
谈无欲觉得赦生像是很失望，自己信用额度很低吗？没有的，不存在的。于是强调一句:“我说真的。”
赦生心里叹口气，回道:“我知道。”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不知道。”
“……”赦生不再说什么。
谈无欲突然一扯赦生，另一只手指着甲板上的元祸和狂华，声音稳重中带着雀跃:“你快看。”
赦生盯着远处亲吻在一起的元祸和狂华。转而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谈无欲刚刚随便一扯，正把自己的手轻轻的牵着，往上看，谈无欲正认真地盯着元祸和狂华，嘴角带着点笑，飞扬的眉毛，认真的眼神，看着让人不自觉脸开始发烫。随即他轻轻闭眼，长长的睫毛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非常好看，随即睁开，看着正专心看他的赦生。
看到微微愣住，立刻想偏开的赦生，立刻用右手挑住了他的下巴，看着他认真地说道:“要不要折扣卡？我帮你去拿。”
“……”请不要再提折扣卡，谢谢。

第10章
当天晚上谈无欲无比认真地给赦生安利蝴蝶号的会员卡，赦生沉默一会儿扭头就走，跑了个没影，谈无欲也没有觉得奇怪。
看着远处的元祸和狂华，感叹元祸也不是那么闷，狂华也不是那么高冷。感觉自己非常棒，果然是社会学的好老师。回家开电脑开始看研究生的报告，暼眼看见自己定下来的社会学论文方向，顺手就上传了。
谈老师非常宽容，并不为难他们，有三个方向可以选，题目自己随便定。对选修学生究竟能写出什么鬼东西，也并不在意。
而且研究生的报告写得也不错，美滋滋地准备给他们好好提点提点，完善完善。
之后，谈老师就觉得已经大赦天下，准备期末的善后工作去了。如今距离社会实践那天晚上，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星期。下个星期五，论文就截止上交了。
此时的赦生正在房间书桌前盯着电脑出神，正是社会学选修的期末论文提交页面。
谈无欲给出的方向特别简单粗暴，难度也渐渐增加:
一、如何更好地确定一种关系
二、如何增进某种关系
三、如何从一种关系转变到另一种关系
题目自拟，字数3000以上，不可抄袭。顶风作案，直接挂科。
赦生回过神，弯腰给扒拉着自己的脚抬头看自己的雷狼兽顺顺毛挠挠头，又起来继续盯着看。随后他把桌上的文件袋和笔记本一起收进书包里，起身出门。
此时的素还真经过车轮战的研究会和考察之后，来到了机场。打电话给谈无欲:“师弟！”
“怎么？苦境第一人终于得空了呀！”谈无欲清冷的声音响起来，听着心情还是不错的。出差了近三个月，除了工作上的交流，两个人都没有闲唠嗑过什么。昨天素还真就说过了，没有别的事情，今天就能回来。
“我已经到了机场，两个小时后，来接我一下吧！”
“我这次没让你带东西。”谈无欲并不愿意。素还真认识的人可多了，见了谁都是前辈好友，就算给每个人带一样小东西吧，他也一定有五箱行李。
“但我给你带了东西呀！”素还真在机场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正想着怎么斗智斗勇让谈无欲接自己，突然对面传来一声提示音，素还真心里暗暗觉得不妙。
果然谈无欲就拒绝了:“晚上我学生有事找我，你换个人接吧，屈世途，秦假仙他们应该有空也很乐意，你明天把给我的东西送我办公室，就这样。”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此时谈无欲盯着手机，上面就一条短信:【晚上七点四十，蝴蝶号顶层，社会实践，请求老师支援】短信来自赦生。
谈无欲顿时心里五味杂陈，赦生这是干什么？说你需要折扣卡，你三个星期一过，就真的带人去了呀？
不对，他并没有要折扣卡。蝴蝶君很贵，他的船更贵，顶层去一次就是九千，但是谈无欲后来打听过赦生是异度魔界商界三巨头之一当权者的小儿子，钱根本就不是问题。
……赦生这是去看别人谈恋爱，还是自己要谈恋爱？
谈无欲没理赦生，翻了一下通讯录，找出元祸的手机号，直接拨打过去。
“谈老师，我还在上课。”
“那你听我说就好。”
“好。”
“你们家赦生论文写得怎么样了？”
元祸沉默一下，小声说:“中午问他。准备了一大半了，正准备下结论。”
“那你知道他晚上有什么安排没有？”
元祸愣了一下。觉得非常怪异，但是闷骚的人向来不会多问:“他说不吃晚饭了，让我们自己解决，应该有安排。”
“你不知道是吧？”
“嗯。”
谈无欲觉得问了那么多好没点干货，跟他们这一堆的也没有必要弯弯绕绕遮遮掩掩，于是决定豁出去问:“他最近是不是准备谈恋爱了？你认识不？”
“准备？不是已经在谈么？”元祸非常疑惑，你们俩不是早就谈上了？转念一想，这俩人就继续装，继续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吧，那自己也配合一下，算是感激一下谈无欲的朋友，那个叫支离疏的友好助攻。元祸正想转口，那边已经传来挂断电话的声音，“嘟……”
好呀，三个星期不见，就学以致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开始谈恋爱了。谈无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舒服。往后一推座椅准备立刻出门去看看他到底搞什么东西，还叫自己支援助攻，小没良心的。
刚刚出了房间门，又回来照照镜子，居家妆容，并不合适，于是认真从衣柜里挑了件宝蓝色的衬衫，搭了件黑色休闲外套，九分裤子露着脚踝，颜色很搭衬衫外套。
把头发抹了抹定个型，整理一下妆容。觉得自己的年轻俊俏的美颜已经足够把赦生那位小女朋友迷倒，这才满意地对着镜子扯着嘴角笑笑，出门。
坐上车子，先给赦生发了一句短信:【半个小时后我就到】
谈无欲坚信自己长相出众，自信开朗，肯定可以黄了闷葫芦赦生的约会。
外面华灯初上，正是高峰期，谈无欲沉沉稳稳地驱车到了蝴蝶号，去了顶层。
房间对着窗户的桌上摆着一枝雪白的百合花，左边坐着一个人，正是初看随意，细看已经精心修整过仪容的赦生，他正抬头望着窗外喷泉的方向，只留一个后脑勺对着门。虽然灯火辉煌，但是正是风朗气清的十五，外面星星看不分明，明月却如圆盘正挂在窗外。那颗毛绒绒的脑袋，在月光加持的滤镜和清冷的河风吹拂下，非常具有青春片小清新校草男主角的派头。
谈无欲倚着门框看着远处的赦生，心里感叹，做事认真一丝不苟的赦生，连谈恋爱都这么认认真真，准备周全。有这份心，还需要什么支援助攻？
看看手表，已经七点三十五分了，女主角怎么还没有来？
“赦小生。”谈无欲推开门，从容走进去，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盯着扭过头来看他的赦生。
“对面坐。”赦生不好意思低下头，将菜单递给他，“想吃点什么？”
谈无欲心想，或许女主角还没有来，这小子正打算先跟自己沟通好了当托。很机智了。
“蓝山咖啡，蝴蝶虾，枫红蛋糕。”谈无欲没看菜单，直接给赦生报菜单。看见赦生对着菜单皱眉，接过来，问道:“你想吃点什么？”
翻了两页指着一副图片推到赦生面前:“你看看这个。”赦生盯着那长长的名字看了一眼:无敌可爱麝香猫魅力无穷芳香无比咖啡。
谈无欲看见他皱眉微愣的反应，忍不住轻轻一笑:“这个呀，就是猫屎咖啡。”
“……”赦生没说话。
谈无欲指了指旁边的图片:“你看，这是蓝山。”图片底下的名字:浓郁香醇海蓝水润山有璀璨之光咖啡。
“……”赦生招来服务员，开始点单。
“两杯蓝山，一份蝴蝶虾，一份枫红蛋糕。”赦生停顿一下，问道，“你有什么推荐的？”
“般若海之恋，也挺不错的。”
“加上般若海之恋。”赦生说完，把菜单合上。服务员一走，赦生看着对面单手支着额头歪着脑袋半垂眼挑衅地看着自己的谈无欲。谈无欲今天这打扮，真是非常精心准备。
“支援什么？少爷尽管吩咐。”谈无欲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赦生，问道，并不开心。
赦生没注意他的情绪，熟悉他的人说了，他比较随性，对熟悉的人，想怼就怼，不怎么掩饰。于是赦生非常镇定，娓娓道来:“我的论文只剩下最后一个阶段，要印证一下结果，过几天就可以整理了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