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社会学(如是我持)

【晚安】谈无欲看着那个好字挺久，回了两个字。
当然，换成跟素还真聊天，说完了就是说完了，绝对不多废话半句，直接关机睡觉。不知道为什么，跟赦生聊天总想来个好看好听点的结束语。
当然，赦生当晚并没有看到，第二天一打开手机看见信息，觉得脸莫名有点烫，还愣了好久，苦境人讲话都喜欢最后来一句客套，“有空聊”、“再见，回聊”、“走好，我就不送了”之类的吗？
他并不知道，谈无欲也不是很经常跟人客套。而且，这一句“晚安”，实在不是客套。

第二天谈无欲醒来。又看了一遍手机，认真想了想自己究竟跟赦生讲了什么，吃他一顿饭得付出什么代价，觉得自己非常亏。
但赦生既然说他做饭了，还吃过的，见过的，一般都能做，那说明做得定然不差。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很亏。
开了电脑对照年计划，月计划和周计划写一周的工作总结，并开始写下周的工作计划。事情嘛，都尽在掌握之中。
琢磨着也已经第九周了，得考虑一下给选修的同学指定个课题了。备选的当然不能少。虽然多了不少事，但是素还真说得对，选修确实没有必修考试课操心。
安排好事情，吃过午饭，谈无欲整理了一下仪容就出门了。
赦生三人吃过了饭待在客厅，元祸跟狂花并排坐在长沙发，隔得远远的。赦生正盯着这俩人，正琢磨着怎么开口说要请谈无欲吃饭的事情。
螣邪郎听说赦生要请别人吃饭，在电话里就炸了，立刻说，小鬼，你做的饭哪里能吃，除了我觉得特别好吃，还有谁会觉得好吃啊！一句话顶过来，赦生就很想挂电话，好在螣邪郎也终究是个好哥哥，又不情不愿地补充道:“这有什么难处，直接说你带朋友回来吃饭，要么，你就啥也不说，直接带回去就行了，干什么非要跟他们报备？”说得非常简单。
“星期二晚上，我请个人回家吃饭。”赦生沙哑着声音说完。
元祸愣了一下，扭头看狂华，她也愣了一下，正扭头看元祸，两个人瞬间四目相对。沉默一秒，达成共识，元祸问道:“不想要电灯泡？”
“？？？”赦生很不解，这跟电灯泡有什么关系？然后反应过来，这是他们俩误会了。但是也没有在这方面解释什么，这么以为就这么以为着先把吧，努力达到目的:“怕他紧张，所以你们俩星期二最好能留下来一起吃。”
元祸:“……”
狂华:“……”
这么亮两个灯泡，她更紧张好吗？赦生平时一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样子，除了给家里打电话，都没看见跟谁唠嗑过半句，突然要请人到家里吃饭，太难得了。两人再次对视一眼，虽然觉得自己不能做灯泡，但是终究很好奇赦生究竟撩了什么样的妹子，一致点头，元祸说:“我们会的。”我们会见机行事，该亮灯亮灯，该消失消失的。
星期二下午，谈无欲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就去了理科楼，在后排座听赦生班里第八节课。马哲。刚刚坐下来，赦生便从门外进来了，目不斜视地走到第三排中间的位置坐下。
谈无欲一手支着脑袋，觉得挺无趣，这小子竟然没有看见自己。于是垂下眼盯着笔记本，另一只手转着笔。
“同学，你旁边有人吗？”沙哑的声音一响起，谈无欲抬头一看来人，手中的动作一顿，笔掉在地上滚出了两个座位的距离。
赦生居高临下抿唇看着谈无欲，没等他回答，转身走了。谈无欲刚想说什么，见他把笔捡回来，啪嗒一声放在谈无欲手边。然后在谈无欲旁边坐下来。
“听说你是语言学的硕士生导师。”不问不吭声的人，主动说话了。还挺稀奇。
“是，同学有什么指教？”谈无欲继续支着脑袋看旁边正襟危坐记台上笔记的赦生。隔那么远，说实话，视力正常的看ppt都有点难受。谈无欲本来就没打算听课，但是赦生不同，他向来是个好学生，眯着眼睛认真看清楚了记下来。
“你为什么开的是社会学的选修。”
总不能告诉你说太无聊，想看看当今的本科生究竟是什么形貌。刚从高中出来，成长适应程度都不同，会有非常大的差异性。谈无欲打开笔帽，也跟着写笔记。细声说道:“开什么都是一样的结果，我的目的达到就可以。”
“你是什么目的？”
谈无欲没回答，终于把笔记记完，扭头盯着赦生看。赦生被这么盯着觉得不太好意思，抿唇偏开了头。这种审视的目光，很不舒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好奇他。
“做研究，比如，一个人，如何跟你这样的闷葫芦打上交道。又比如，如何让师生关系更加融洽。又比如，如何把同事关系变成联姻关系。再比如，你看前面那两个人，脑袋靠在了一起，如何拆了这对小情侣。”谈无欲指了指前面的人，又低头写了点什么。盯着前面的老师看了许久，这老师谈无欲知道，包揽了好几个学院的马哲课，还非常变态，许多教思想政治课的都不会闭卷考问答，案例分析，他非常负责敬业最爱这些题目。
“你们苦境有句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赦生看着书，画了两句，说道。
“今晚需要陪你去买菜吗？”谈无欲不想再提选修。换了话题。
谈无欲从上个星期六开始等赦生请他回家吃饭，等了足足十天了。上个星期，直到星期五，赦生才发信息说自己有事，要请假选修课，谈无欲回了一个好，也没说什么，很忙，当下也没法多说什么。直到前天赦生发信息说星期二晚上吃饭，两人足足十天，没有见过，除了那么两个信息，也没有再联系过。
谈无欲上午在理科楼盯着素还真的学生做实验，给素还真上报完，坐了好久，觉得时间还早，就直接来了赦生的教室。
“嗯。”赦生这种人，话说完了就是说完了，半点都不会跟你多废话的。
两个人下课收拾了包，赦生跟谈无欲并排着走，一路无话。直到上了车，赦生坐在副驾驶上，闭上了眼睛。
谈无欲看他一眼，这是累了？他一天八节课，也是难怪了。
“这饭，要不改天吃，我先送你回家。”谈无欲看他这样子，还是觉得小小年纪的少年，怪让人心疼的。
奈何赦生虽然挺累，但从来也不是个半途而废妥协认输的人，要做的事情，一定使出十二分的力气努力去做:“不用。直接去超市。”
“……你家附近？”
“嗯。”赦生话又说完了。
谈无欲跟他相处了那么几个星期，也很明白他的个性，也不再多说，启动车子往赦生家附近的超市去。
买好了东西，帮着赦生提上了楼，门一打开，沙发上坐着看电视的两个人立刻就站了起来。看见进来的是个男的，互相看一眼，不明白赦生搞得哪出。
狂华跑过去帮赦生接东西，元祸接过了谈无欲手里的东西，提进去。赦生开口介绍道:“那位是元祸，这位是狂华。”停顿了一下，待他们俩出来，又说，“我的社会学老师，谈无欲。”
“……”狂华和元祸又互相看了一眼。竟然还是个老师。师生恋，很强，很厉害。谈无欲是个博士，还教了好几年书了，成熟稳重，话又多，赦生跟他在一块，也挺好理解。
谈无欲微微皱眉，赦生究竟是怎么跟这两人说的。为什么总觉得他们俩看自己的眼神特别奇怪？但也说不出怎么个奇怪。
“我去准备晚餐，你们跟老师聊聊天吧！”赦生没理他们的气氛，反正主角也不是自己，好好做饭才是正事。
“元祸去吧，我帮你准备。”狂华立刻跟着赦生进厨房。
赦生回头拒绝:“不用帮忙。”说不用就是不用。
于是元祸给谈无欲倒了杯水，跟狂华坐回沙发，一起看着对面喝水的谈无欲。可能是口渴了，他一口气就喝完了。两人面面相觑，看着谈无欲微微带笑的脸，觉得自己死活得挤出两句话聊聊，不能冷落了人家。
“谈老师是文学院那位谈副教授？”两人对视一眼，元祸出声了。
“咦，你知道我。”谈无欲放下杯子笑了一下。
“听赦生说，你的选修很有意义。”元祸开始瞎扯，赦生回家除了问吃什么，几乎不问什么，更不会主动提什么。
“谢谢。”谈无欲觉得他在夸奖自己，欣然接受。
元祸觉得自己有点尴尬，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你自己的课有多少人选，上座率有多高，自己心里有数。听说文科生都非常能说会道，尤其是这位谈无欲，看着就像谈判专家，怼人不带脏字类型，竟然不太说话？难道是不想跟我们俩说话？元祸脑补完，看看狂华，她已经专心看电视去了。里面的《离婚律师》正在播第八集，也搞不懂狂华为什么爱看这个，自己跟着看了好多天，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有意思的地方。
谈无欲也没说话，微微眯了眼，这俩人一起看电视也没点声。整个客厅，只有电视机里面的声音，也不算僵，
五分钟之后，元祸给狂华倒水。
十分钟之后，元祸给狂华切了半个苹果。
十五分钟之后，放广告，狂华回过神看了谈无欲一眼。元祸去厨房，狂华往厨房看了一眼。或许是有点尴尬，狂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顺手帮谈无欲的杯子加满。继续看电视。
二十五分钟后，狂华小声问了谈无欲一句:“老师。你觉得赦生怎么样？”
谈无欲笑了笑，觉得这问题很清奇，嗯，还有点像相亲后，家长向孩子打听第一印象。
“挺好的。”谈无欲回道。挺可爱，挺好玩儿的。
“你列举一下，他都有什么好。”狂华来了兴趣，赦生从来没把什么人带回来吃饭过，这还是头一回给他们俩介绍人认识。可见谈无欲非常特别了。
“……”你们仨今天都鬼上身了，会主动说话就算了，但关注点是不是太奇怪？
“跟我呆一块儿，挺好的。”那就陪你们演好了，谈无欲话刚说完，就哈哈笑起来，狂华手里的杯子滑了一下没抓稳掉在地上，同时厨房传出哐啷一声，应该是锅掉了。
谈无欲打破沉默，挑眉问道:“你们觉得不好吗？”
“……没有。”狂华捡起杯子，准备去拿东西打扫。
赦生黑着脸从厨房走出来，盯着谈无欲看，谈无欲绷着脸，十分认真跟赦生对视，突然笑起来:“赦小生你别紧张嘛！终有他们知道的一天啊！”
“……”赦生觉得自己好像错了，不该相信谈无欲能解决点什么问题，他跟螣邪郎一样，只有往上浇油的份。
“赦小生”元祸觉得自己真是太菜了，跟这位比起来，自己真是太差了。竟然管赦生叫赦小生，而且赦生还没什么反应，欣然接受的样子，果然是那种关系吧！
“嘭”一声，大门锁上了。狂华跟元祸已经不见了，作为灯泡，最重要的就是自觉，这种时候，当然不能仔继续亮着了。
谈无欲拉起赦生，也跟着要下楼去。
“做什么？”赦生拉着他问道。
谈无欲回头皱眉，不解地看着赦生:“去看看呀！”
“先吃！”赦生把谈无欲从门口拉回来，一起去了餐厅，谈无欲很着急，坐下来头还往门的方向看，但是菜很香，看了一眼，赦生做的三菜一汤，原来有四个菜的，刚刚正要起锅，摔了一个。
看完了虽然很想吃，但是终究大事重要，想起来往门外去。刚站起来走了两步又被赦生拽回来按在座位，赦生觉得这人今天怎么这么皮的感觉？
赦生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碗里:“尝尝。”
“……”谈无欲有点不明白，赦生的终极目标不是外面那两个人么？怎么突然变成了吃饭为大。
“你刚刚故意误导他们。”赦生嚼了两口，说道。别跟我说，这是你计谋的一环。
谈无欲有点意外，赦生竟然懂，那怎么没看明白元祸和狂华那点事儿？
“她问我，而且你确实挺好的。”谈无欲夹了菜吃了一口，咦，味道竟然不错。赦生觉得自己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什么时候谈无欲竟然这么老实了。
谈无欲没看见赦生的不自然，问道:“这菜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赦生继续说，“你刚刚为什么不跟他们俩交谈？”
谈无欲没理他的问题，纠结自己的问题:“没有名字，那我以后怎么找来吃？”
“我问你刚刚怎么不跟他们谈谈。”赦生有点生气，他真的有点奇怪。
谈无欲还是没理他，接着问:“没有名字，我以后怎么找来吃？”
赦生无奈，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谈无欲你混吃混喝的时候就这么拉得下脸吗？于是回道:“你想吃就告诉我，我给你做。好了，回答我问题，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谈谈？”
谈无欲眨眨眼，回道:“他们问的问题，我有回答呀！而且，也没有理论说，了解一个人一定要通过交谈。”
“你的意思是已经了解到了？”赦生抬眼看着他。
“没有。”谈无欲低头吃饭。看也不看赦生。
“……”赦生确定，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跟谈无欲交谈了。
两个人不再说话，把饭吃完。赦生见谈无欲终于吃完饭，连喝完了两碗汤，终于又开了口:“接下来呢？”
谈无欲眯着眼睛看看挂钟，已经八点多了，忙了一天，有点困。
“接下来回家，睡觉。过几天跟你说，带你看好戏。”
“谈无欲，你今天非常不靠谱。”赦生觉得非常不对。这个谈无欲非常不谈无欲，而且，今晚这一切，都跟说好的不一样好吗？怎么上次跟踪恨不逢那么熟练，这次搞什么呢？
“明天会靠谱，后天会靠谱，做人做事，我谈无欲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谈无欲说完揉揉额头，帮忙把碗筷收进去，跟着赦生一起在厨房洗碗。将碗洗好，一个个擦干，放进消毒柜子里，转身没注意后面的赦生，一脚踩到了赦生。但他没注意赦生皱眉咬牙忍住疼的脸，像个没事人一样，拉着赦生坐在客厅，微微笑着，目不转睛看着赦生。
赦生看看谈无欲，又看看茶几上的东西，在谈无欲旁边坐下来。对于当下谈无欲的状态，也猜到大半。
“你还能回家么？”能也不放心让他回家，可这里没有客房。三个人都没有想过会有别人来。
“如果我说不能呢？”谈无欲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看赦生。
“你可以睡沙发。我家狗可以给你当被子。”赦生垂眼说。
“……”狗当被子！
赦生看着他那不自然的神情，难得笑了笑:“你是不是偷偷喝酒了？”笑意还没有收住，被谈无欲咔嚓一声拍了下来。
赦生想抢过来，谈无欲已经迅速把手机锁屏，轻声说:“没有偷偷喝。”然后摆摆手扭头看着赦生，微微眯着眼睛，见赦生没继续抢手机，笑起来，神秘兮兮地说，“你们家元祸给我倒了一玻璃杯的酒，听说你们异度魔界的酒都很不错。水一样的颜色，又不浓，还不太伤胃。”
“你什么酒量？”赦生觉得有点哭笑不得，那个玻璃杯一杯120ml，赦生自己喝下去都会醉的好吗？异度魔界的酒不浓，那是出口国外的酒，真正上品的异度酒，都比较浓，重要的是后劲儿大。元祸家就是开酒庄的，这种酒也不多。
谈无欲笑着比出四根手指，表明自己的酒量:“素还真一杯倒，我大概是六瓶啤酒。”
“……”谈无欲这手势跟话似乎不太搭。赦生心想，那你演技真不错，喝完了也不上脸，还能这么清醒地吃完饭，跟大家对答没出什么差错，实在是高人了。
“赦生。”谈无欲微笑着，拉住了要进房间给他准备睡沙发的赦生。
“嗯。”赦生回头看着他。
谈无欲好久没说话，赦生正想甩开他，他突然柔声说道:“你真可爱，我很喜欢你。”随后咚一声倒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赦生觉得自己的脸顿时红了，非常不好意思。
“谈无欲！”
谈无欲没反应。
赦生抓住谈无欲的肩膀。又喊了一句:“谈无欲！”
没反应，估计是睡着了。虽然是醉后的疯话，你说了没什么负担就睡着了，整得别人心里怪怪的，真是个妖孽，绝对是个祸害！
赦生把谈无欲安置在沙发上，他这种状态自己也不能离开。
赦生不知道的是，不仅元祸给谈无欲倒了一杯，之后狂华又给他添了一杯。而他都一口气干了。

距离上次赦生请谈无欲到他家里吃饭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星期，谈无欲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沙发上，回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自己似乎跟元祸天荒和别见狂华聊天来着，之后吃饭，然后……然后究竟怎么睡在他们家沙发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