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不是什么凡品。一条镶满了海螺珠,一条则是祖母绿。后面那条,是金十八给他买纪念日礼物时顺手带的,和姜清元的戒指是一套。
见姜曼始终不言不语,沉思地看着桌上这些东西。姜清元等了一会儿,以为姜曼不想理他了。
于是他决定今天先到这里。
他伸手要去收拾好姜曼的桌面——
“放着。”
姜曼头疼地闭目拧眉,过了一会,才开口吩咐他:“这些你通通先别动。”
她此时脑海中又无数个想法闪过,又迅速排列出最应该做的事情。
先找人做个鉴定开个证书——她知道这些东西十有八九不是假的,这样做的目的是先把这些东西有个公证,后续可以通通归入姜清元名下。而且这些动辄上亿的名贵宝石各有各极致严苛保管方法,有的亲油有的不能碰水,不能像姜清元这样简单装在首饰盒里就完了。至于下一步他们该怎么做……
姜曼现在实在没有别的想法,她头都大了。
姜清元离开书房之前,对姜曼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会代替你跟金哥道歉的。”
书桌后的姜曼动也不动,恍若未闻。似乎已经累到极致也不想再与他争辩。
又隔了片刻,一声平静透着坚决的关门声。
只剩她独自一个身影的书房里静寂一片。
“啧。”
姜曼抬起头时,神色已然是变了,和刚才相比换了副神情。她随手扯掉身上披着的外套,往身后椅背上一靠,满脸疲惫。
“感情牌也不管用了。”
曾经李雨菲问过姜清元要是他妈妈知道他是gay了怎么办,姜清元果然很了解姜曼,当时就说姜曼不会生气太久,她行动力极强地很快会着手寻找解决办法。
姜曼就是这种人。
但即使是她,姜清元这次的坚决和叛逆还是让姜曼都感到头疼了。
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姜曼面色凝重,拧着眉头看着一桌煜煜生辉发光得刺眼的宝石。
姜清元独自走出了姜家大门。
经过昨天一整夜大雨的洗涤之后,天空的颜色焕然一新。空气清新中带着湿润,路边草木的叶子绿得发亮。
一阵微风吹过。姜清元整理了一下自己刚从书房出来后的心情。
他独自沿着家门口的这条路往外走。
金哥说要在外面等他的,应该就在前面了。
因为姜清元昨天他是直接从棋院跑出来的,一会儿他得回棋院了。那边的人应该已经都在找他了。
没让他独自走得太远,片刻之后一声熟悉的机车声浪在身后响起。姜清元回头看去。
那个身高腿长的骑手身影,一看知道是金哥。虽然他现在还戴着一个帅气的头盔,玻璃面罩反着冷酷的光。
酷炫的重机车在开到他面前时明显放慢了速度,轮子慢吞吞地滚过路面,一直到姜清元所站着的地方,车子还在接着往前——
——开过头了,姜清元刚想开口,眼前忽而出现一束无比娇艳的正红色玫瑰。
姜清元一愣,随后神色温和下来。
还以为金哥刚才去哪里了,原来又去找玫瑰了。
金十八背上背了一个没有拉拉链的书包,里面一束开放得十分漂亮动人的玫瑰花,刚好开过头,就是为了把花正正好好地呈送到姜少爷面前。
别说,骑机车的金十八背着包,里面还装着一束玫瑰花,真的瞬间有种在谈一种青春洋溢的恋爱的感觉。
哦不对,他本来就是24岁。姜清元在心里笑。
而且这个用来装玫瑰花束的书包好眼熟,还带透明小窗户的……
“呕——”里面被玫瑰花枝挤到没有空间的丧彪终于怒骂出声,老长一串的:“呕呕呕呕呕呕呕——呕!——”
可以听出来,骂得可难听了。
金十八给姜清元的玫瑰花每一朵都是仔仔细细打好刺的,不用担心它的安危。
“……”看着这一幕的姜清元哑然,眼中溢出笑意。
他说呢。
骑手没有说话也看不清此时的表情,只是一停下车后,戴着机车手套的手不由分说地就要伸过来摸他的脸。
“……没有噜噜脸。”躲开这人的触碰,姜清元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第69章
姜清元也是刚刚才知道。金哥原来是有头盔的啊,还不止一个。除了他自己的还有姜清元的份儿。
所以他以前单纯就是不想戴而已。法外狂徒无疑。
但上次的举牌事件过后金十八已经把头盔焊脑袋上了,每次骑车必备。
在接姜清元回棋院的路上,一路上呼啸的风声中,金十八问了他一句:
“你妈妈……没有跟你说什么吧?”
他这会儿心里紧张着呢,似乎等了好一会,才听后方姜清元的声音说道:“没有说什么。”
“怎么了?”
“……”金十八转回脑袋,目视前方:“一会儿跟你说件事儿。”
该来的总要来的。
后座的姜清元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还抱在金十八腰上的一双手臂紧张地圈紧了几分。
到了目的地,载着两人的摩托车在路边缓缓停下。
姜清元下了车。他摘下头盔,露出一双清冷的眼,和他此时看着金十八的,沉静中带些不安的表情。
向来横行霸道的金十八今天看起来难得有点欲言又止的模样。
“其实吧。”
金十八顿了顿。先一把给他的手抓过来,握在手心。
他还是说出口了,望着姜清元的眼睛:
“你妈妈昨晚说的都是真的。”
“金十八就是我。一直都是。”
姜清元知道金十八这个名字的时间,要追溯到他刚刚认识贺超龙和金哥的那会儿。
在他一直以来的认知里,“金十八”是他们所有人的大哥,是那幢大房子的主人,是一个他惹不起的人物。
所以一直在跟他鞠躬的那个没有头发的人是?……
金十八视线都没太敢看他,还是解释道:“他是保镖。”
其实昨天晚上大雷也在。就是他躲起来了,光线也暗,全部注意力都在金哥身上的姜清元没有发现。
姜清元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他重新抬眼看着面前站着这个高大的男人,自己的机车党男朋友。
要说姜清元从来没对他产生过怀疑是不可能的。特别是昨晚的事情之后,姜清元心里疑惑更深。
但是既然金哥没有跟他提起,姜清元就会暂时压下那些不合适的疑虑,选择信任自己的男朋友。
直到今天,金哥亲口跟他坦白了事实。
姜清元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脸色微妙地变了变。
“我刚才还跟我妈妈说了那些是玻璃……”
他还当着他妈妈的面,把那些大玻……大宝石都拿出来了,一口笃定地说都是玻璃赝品。
难怪姜清元当时看姜曼的神情就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男朋友突然就从保镖摇身一变,成了姜清元高攀不起的大人物。这些日子以来他是怎么一直选择对这人相信下去的呢?是金哥,不,金十八演技太好,还是自己真的那么好骗?
金十八从最初一开始就在骗他。从他们两个人第一天相遇起。
姜清元的手从男人的手心里慢慢抽出、收回。
他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姜清元低着头,沉默几秒,问他:“你还有什么事情是骗我的吗?”
金十八立刻对天发誓:“没了。真的。”
姜清元情绪有些低落,说:“……让我一个人静一下吧。”
“对不起。”金哥对他说。
姜清元没有回答。垂着头,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现在应该是真的不太想跟他说话。
看他这样,金十八心里只觉堵得慌。都堵得他透不过气。
想伸手摸摸姜清元的脸的,手指动了动,又忍住了。
他目送姜清元的背影转身要离开。
姜清元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停下,回头跟他确认道:“你是三十五吧?”
不是四十五或者什么五十五吧?
要是真的跟他妈妈一样大的话,那即使有再多的大玻璃姜曼那边这一次真的不一定会同意……姜清元产生了新的担心。
金十八:……
可以看得出来,按照这人的暴脾气,现在站在这儿的要不是姜清元而是别的谁,现在应该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金十八诚恳道:“哥,我以后管你叫哥。”
别搞他了。他这次是真的已经认输了。金十八憋屈得不行。
真的,以后要再在年龄这玩意上作假,他就是狗。
贺超龙哼着小曲儿进了老狗币的大办公室。
里面寂静一片,明明金十八跟大雷的人都在这儿,就是没人出声。哦对,里面有一个并不会出声。
“金西八怎么了?”他问。
在场的大雷就跟他比比划划,解释了一下。
要说起来有时候贺超龙也挺羡慕雷子的,说话一点声儿没有。不用担心被发现。
他一点点解读出来大雷表达出来的词:“跟、金枪鱼、冷战了?”
大雷以为他没看清,又诚恳老实地比划了一遍:不是金枪鱼,是姜清元。
贺超龙没耐心地挥挥手:“我知道不是姜枪元,是金清鱼。”
大雷:……
知道贺超龙最近心情不佳,原本不想管的,但大雷为人一向老实热心,还是劝了两句贺超龙——想开点,兄弟。
“我不管!我想不开!!!”不提还好,一提这个贺超龙瞬间就被气爆炸了,这事儿没完:“为什么我是云南人!这事问过云南人民了吗?!”
他暴躁且没有忘记控制音量,只用最小的声音怒吼:“就我一人有外号奥?死!!!都得跟我一起死!!!!!”
贺超龙刚受到了冲击才没几天,最近身边基本没几个人能逃得过他火力全开的全面炮轰。一个金西八,一个金枪鱼,通通逃不掉。
当然他还没那个胆子把自己的意大利炮对准金十八轰,最多只能背地里悄悄地轰一两下罢了。
金十八这会儿正谁也不理地坐在那。
刚从姜清元那回来,他现在感觉做什么都挺没意思的。办公室充斥着他莫名的低气压。金十八正一个人坐在那儿,背对他们所有人,在翻手机。
翻的是他和姜清元以前的聊天记录。
曾经有一次,那段时间姜清元在棋院闭关,两人很久没有见面了。金十八就故意说让他在手机上亲一口自己。
姜清元就真的亲了。
至于为什么亲吻能发语音呢。
因为没有别的人可以参考,姜清元的亲吻方法都是从金十八这儿学的。
如果说金十八的表达爱意的方式是大拔火罐的话,好学生姜清元就是他亲口教出来的、妥妥一个小拔火罐。
不过姜少爷本身的矜持冷淡气质还在那。所以每次亲金哥的时候,他都是用那张面无表情的漂亮脸蛋,凑上来,淡色的唇标标准准地“mu—a”一下。
错不了。大家都是这么亲的。
对话框里,姜清元那条1''的语音条就是这么来的。
里面是他的一个吻。
后来的金十八没事就会翻出来,反复品味。
但今天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他越是品味就心情越是郁郁。
此时他漆黑的瞳仁忽地转向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的贺超龙,眼神中起了杀心。
金十八:“你听到了。”
贺超龙的暴躁内心:死恋爱脑呱啊!呱出我的世界!!!!!
贺超龙的窝囊现实:“没有没有,听到什么啊,什么都没听到。妹有奥。”
他内心疯狂吐槽,你内大纹身是纯为了壮胆的吗?这么大花臂都扛得动扛不动媳妇儿冷战?丢不丢银哪?!我看这大花臂跟着你也是费劲!
金十八一抬头:“说什么?”
贺超龙嘴脸一换:“我说,古今痴男女,谁能过情关。”
金十八点点头。
又说:“滚。”
“……”
姜曼今天一天都没有上班。
原本是昨天晚上被姜清元气得头痛、以及就是姜清元的事情搞砸了,变得一团乱麻的缘故,她今天才会待在家里的。
但她这个儿子今天早上回来一趟,又给姜曼找了新的麻烦事做。
如此又忙活了一个上午。听棋院那边的人说姜清元已经回去了,姜曼这边也遣走了来家里的助理。终于感觉世界变得清净了些。
她现在也需要一点空间,好好整理一下这些天以来过分混乱的思绪。
“太太?”张姨看到姜曼披上了外套,正在玄关穿鞋,她从厨房里走出来:“是要出门吗?”
“嗯。”姜曼打开门,说:“我出去走走。”
这天下午天气正好。姜曼就独自一个人出来了。
其实真正算算,姜曼这些年来的休假次数实在屈指可数,少之又少。像今天这样出来散心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是不是就是这些忙到连家都回不了的时间里,她对家里的儿子疏于关心了,才导致了现在这样,她想插手都困难的局面。
原本是想随便散散步的,走着走着,到了小区里的人工湖附近。
他们小区里有一个大型人工湖,周围景色优美,湖水清澈如镜。湖上修有观澜栈道,还养了一群黑白天鹅。
或许是想到眼前这一片优美景象的背后是那个人建起来的。姜曼心情就又变得复杂,没法单纯欣赏这片景色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里环境还是不错的。姜曼找到一张长椅独自坐下,走了这一段路,途中也没遇上什么人。
她就这么独自在湖边坐了一会,心中想着事情。
一桩桩一件件。姜曼还没从中理出头绪来,却见眼前一条石板小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位老者的身影。
看样子似乎正在朝这边的方向走来。
姜曼发现了那个人影,很快认出来对方的身份——国画大师,渠南乔。
见对方朝这边看了一眼,姜曼也主动朝那边颔首,向这位令人敬重的长辈打招呼。
要说起来,渠南乔还是姜曼介绍给姜清元的老师。
姜曼认识这位老先生比姜清元还早。姜家是以前就跟这位大师有些交情在的,但也是姜曼父亲那一辈人的事了。
因着这位大师后来性格越来越孤僻高傲的缘故,到后来反而是姜清元和老先生见面的次数比姜曼还多。两人是固定的棋友。
本以为渠南乔只是路过这里,很快会离开。
出乎姜曼意料的是,那个拄拐的身影非但没走,反而一步步朝长椅这边过来,越来越近。
她已经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渠老先生,真是巧,在这见到您。”
“嗯。”
渠南乔走到之后,竟然脚步一停,就这么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虽然一如既往地臭着脸,但他还是招呼姜曼:“你也坐。”
尽管一头雾水,不知道今天这位老先生是心血来潮还是怎么了,姜曼还是依言在长椅的另一头坐了下来。
渠南乔头也不回,看着面前的湖景,平静道:“我今天就是出来散个步而已,别拘那些礼。”
“许久没见了,”姜曼问他:“老先生身体还好?”
“好。”渠南乔漫不经心地回答完,苍老深邃的眼睛看了姜曼一眼。
“我看着,反倒是你不太好。”
姜曼干笑一声:“最近有些累。”
“因为姜清元?”
姜曼顿住,只得坦言:“什么也瞒不过您的眼睛。”她想到了什么,苦笑一下:“这孩子好像一直不觉得我是在为他好。”
渠南乔状似闲聊似的,说了一句:“是为他好啊,还是对孩子的控制欲啊?”
姜曼愣了一下。
她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转头看向面前湖景。微风吹皱湖面,掀起一阵微澜。湖对面的天鹅身后带着一群小天鹅,在湖面上游玩嬉闹。
其实早就该放手了。
但姜清元这个性格让姜曼总归放心不下,总时时疑心他在外面会受人欺负,因而事事都管教得紧些。
没想到这一管就管到了现在。
说实话,姜清元今天忽而在自己面前变得强硬起来,雷厉风行了这些年的女强人姜曼这一刻也有些茫然了。
渠南乔果真如他所说,只是坐了片刻后,便缓缓站起身来:“我回去了,你一个人且在这儿慢慢想着吧。”
姜曼起身送他。顺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金十八让您来的吧?”
老头子重重哼出一声,任谁都听得出来他的怒气的那种。
“我呸!我可不认识他!什么玩意……”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了。
走时留下一句:“快点把事情解决了,老头我还等着姜清元回来跟我下棋。我时间宝贵,可不能跟你们这些小年轻耗。”
渠南乔回到自己的那片小院,在门口就看到了一个讨人嫌的身影,早早地等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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