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场事故发生的前一刻,坐在车里的姜清元其实还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毕竟他只有两个中指。但是他想给江修的远远不止这些。
因为这次江修跨过他向姜曼告状的小动作是真的惹怒到他了。
尽管中指并不能解决问题,也不符合姜清元从小到大所接受到的教育。
但是他那一刻爽到了是真的。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姜清元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当近在咫尺的车辆碰撞声响起时还怔愣了片刻。
然而下一秒耳边炸开砰一大声,身下座位都震荡了一下。
车上的两个人都安全,但车损是肯定的。
照刚才的事故情况看,他们很有可能是全责的一方。
这个级别的生活助理,这次的事故已经算是重大工作失误了。
碰撞发生那一刻,就连江修自己当时都失去表情控制,懵了几秒。他额上冒出冷汗,但很快整理好情绪、强自镇定。
都坐到这个位置了,临时应变的能力还是有的。
确定后座的姜清元没事后,他第一时间下车处理。
事故发生得很突然,也有点……反常。
而此时车里的姜清元手里握着手机,对眼前发生的一幕也感到诧异。
他也是没想到从来奉行小心行事的江修竟然会无缘无故撞……下一秒他看见对面撞的那辆库里南上下来跟江修交涉的司机,他瞬间就有一种“是这样啊,那没事了”的恍然大悟。
——就见从对面那辆身价千万的车上下来的,是脸上戴了超大墨镜的贺超龙。姜清元都仿佛听到了“叱咤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的bgm。
就差把嚣张跋扈四个字的牌匾挂在脸上了。
车里的姜清元神情微妙地看着前方。
此时的车外。
江修面上还能勉强维持平静,内心却焦灼无比。
为什么偏偏挑在这种时候,在手机还跟姜曼通着电话的时候……
他工作上出的事故可要比这次交通事故严重多了。
如果一会交警过来,落实判定他们是责任方的话,可以说这是江修工作生涯以来出过的最大错误了。
看到对面撞到的那辆不是一般的豪车,他心里更是烦躁得暗地里骂了好几声。
两辆豪车相撞的事故可不常有,路上已经有几个司机探头出来拍照了。
众目睽睽之下的江修像是被置于热锅上煎烤。他维持着良好素养,面上镇定地上前找车主交涉。
s市内还有谁是开库里南的?江修心里闪过一排相关的企业名单,但也只是一部分。
尽最大的努力不要扩大事态,都已经这样了,闹大了只会更糟。
做好协商和赔偿,一般来说是可以争取在交警来之前解决问题的。
对方车主是个面生的人,穿着气质都很有些社会气息。他叉着腰看完撞车的地方,抬起头,悠悠看向了身后站着的江修。
土大款?江修心里想着,他上前一步:“您好。”
贺超龙拨下墨镜,先从镜片上方打量这人一眼。
虽然人模狗样地穿着西装,但眼底藏不住的焦灼和不断四顾的小动作还是出卖了这人的精神状态。
什么档次啊,也值得他亲自来对线。
他又和一旁车里坐着的姜清元眼神确认了一下。没错了,就是这个人。
算你倒霉。
重新戴好了墨镜。他朝对面的江修露出了一个非常核善的微笑。
“就你这逼养撞的我车奥?”
本就心烦意乱的江修看着眼前这个人,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
看到了。姜清元刚才看到贺超龙百忙之中暗暗朝车里的他递来的一个“看哥给你打个样奥”的眼神。
意会到了之后姜清元还反思了一下,为什么眼神也能带口音了。
隔着一面车窗,短短十分钟内他看到了江修从“先生你不冷静的话我没法跟你沟通”到直接拒绝交谈,到再次有点发怒的“注意你的言辞”,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跟贺超龙对线起来。
从拒绝沟通到成功被挑拨也不过短短几分钟。
姜清元第一次见江修这样形象全无面红耳赤的模样,一时也好奇起了贺超龙到底说了什么。
他一放下车窗,贺超龙的意大利炮火力甚至有点波及到这边:
“你瞅你那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拐弯抹角杵倔横丧那个死出吧,我一口香草味的小粘痰子给你大脑奔喽直接焊那个方向盘上,要不会踩刹车我把你腿掰折了我给你插皮燕里奥!现在知道装犊子了,刚才撞我尊贵的劳斯莱斯车主的时候想啥了?!……”
姜清元听了有一小会吧,他默默把车窗关上了。
就这么说吧。
明明是他把江修激怒到下场对线的,但一直到后面江修脸红脖子粗地插不上嘴了,光是贺超龙针对他还嘴不利索这一块的发言就至少换了三四个句式。
据不完全统计:
“舌头搁嘴里系上了咋地”“先把嘴里那鞋垫子qiu出来”“我给你大舌头提溜出来那擀面杖好好擀一擀”“给你个大熨斗你先熨熨舌头”“你那嘴限号/租出去/落家里了?”……
不一而足。
每一句话都是今天第一次见识到的姜清元:……叹为观止。
这是人吗?这是一部活生生的超全完整版国粹大典。
外面交警终于到现场来调解交涉了,估计事情还得要一会才能结束。姜清元等也等累了,他收回视线。
说来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注重形象的江修原来还有这么脸红脖子粗的一面。
他的人靠上了后座,神情有些放松。
刚才因为这人生的气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交警来的时候,江修已经吵得身心俱疲,形象全无。他不再管那个无理取闹的土大款,直接上交警跟前对峙:
“你好,事故发生时我们在另一辆车之前,他先撞上来的,按依次交替通行原则应该不是我们责任吧?”
贺超龙气笑了,撸起袖子:“嘿你……”
这个交警是个有资历的,指着事故现场给他们看:“交通法规定,左转让左侧车,你这边在前你得跑大圈,奥迪在前也没有优先路权。这种情况算你全责。”
贺超龙嘲讽地吊起一边嘴角:“我开车这么多年还能让你拿捏了?啊?你还发上言了,张嘴闭嘴的你出气都费劲,你咽了得了呗!”
江修已经无心再去听他说什么了。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乱套了,全乱套了。
难以想象,自己刚才还跟这个无赖在扯什么皮?!
他站在两辆发生事故的车前,看着这里一地残局。此时他发型凌乱,眼泛血丝,面色也难看至极,半晌,他动作生硬地伸手抹了把脸。
他整个人狼狈不已,贺超龙大招还没放完:“你开个破奥迪你……”
“咳。”
姜清元从车里钻出来了。
贺超龙又十分灵活地将口风一转:“你开辆奥迪你了不起吗,要不是看在这是辆好车的份上我今天还真不一定放过……哎呀,卧去!这不是姜棋手吗?!”
而江修看见姜清元从车里出来了,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一僵。
身侧的手无意识攥紧了,青筋凸起。他缓慢僵硬地转过脖子去看姜清元。
贺超龙表演功力也不在话下,当场给大家出演了一出事故现场偶遇偶像棋手从而冰释前嫌和乐融融的一段佳话。
顺带一提,贺超龙现在已经知道姜清元是个下棋的了。
半是被迫地和贺超龙在现场四手交握表演认亲的姜清元提醒他:“戏过了。”
虽然不是很出名,但他多少也算半个公众人物。这样很怪。
对面的贺超龙脸上笑开了花,加大握手的力度,脸上还维持着笑容:“大人说话小孩憋插嘴。”
双手还在被大幅度摇来摇去的姜清元这时有所察觉,侧过脸看向一旁。
正好对上一双阴影中森然的眼。
仿佛长在这个人脸上的那张伪善面具终于出现了裂缝。江修很快别过了脸,但刚才那种森冷怨恨的眼神不是错觉。
“要不是看在我最敬重的姜棋手面子上今天我跟你俩没完!我告你!”贺超龙最后还转而又拿手指着一旁的江修以示警告。
江修十分勉强地笑着:“清元哥,姨母那边……”
姜清元:“她已经让人赶过来了。”
“……好。”江修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深深低下头去,一副蔫头耷脑的模样。
哎呀,是不是过火了。贺超龙想着。
不管了。反正话他可是在来之前就跟大哥说过了奥。
贺超龙不解决问题,一般来说他都是把问题搞得更复杂的那一个。
这可不能赖他~
虽然只是暂时的。但姜清元也感觉身边清净了不少。
贺超龙听说后对他道了恭喜,还不忘加上一句,神秘人给他奖励的时候记得喊他一声,他也要看热闹。
姜清元过了两天清净的日子。很快到了周日,这天姜清元休息。
这天清早,大多数人还没起床的时间点,他正跟在小区芷院的一处景观亭里跟一位老前辈下棋。
是姜曼介绍的。
渠南乔老人国宝级的国画大师。生平所获的头衔和荣誉不胜枚举,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人物,名字被写进教科书的那一类大家。
同时还是有名的收藏大家,家中珍稀藏品无数。
但老爷子脾气也最为孤僻,平等地嫌恶每一个爱到自己跟前献殷勤的小辈。
他十几年来始终如一地过着清闲自在的独居生活。
而姜清元是以职业棋手的身份才过的老爷子的安检。
只不过,他正在陪这位老人下的是象棋。
姜清元在围棋上造诣已经达到了绝大多数人都达不到的某种高度。至于象棋,他没有自信。
虽然很多人对下棋的选手存在这种误解,但就像某个专项的运动员无法跨专业精通另一个项目一样,姜清元在象棋上只是半桶水的水平。
他也委婉谦慎地跟老先生说明过这个问题。
渠老师看也不看他,充耳不闻地拍板:“就下象棋。”
他面前的老先生头发花白,脸型瘦削,眼窝微陷,蓄一撮短硬的山羊胡,看人的眼神严酷而锐利,还能看出当年教学生时心狠手辣的作风。
姜清元在克己复礼这件事上已经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但在这位泰斗面前他只能说还只是个小学生。
在他面前的这位就是严师中的严师了。
一个小古板和一个老古板,当这样的两人同坐下来在一张桌上下棋的时候,周围空气仿佛都是静止流动的。
亭子里所有的声音仅仅只是附近溪流的潺潺,几声幽远鸟鸣,和两人落子时清脆的啪嗒声。
对坐亭中的两人仿佛是坐在一池静水之中,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和心思,空气沉静。
姜清元下棋时是可以专心到进入浑然忘我的境界里的。
意识像是剥离了身体,他的人只剩下本能的反应在动作。
从第三视角看姜棋手下棋时的仪态又是一种特殊的视觉享受。
黑发青年姿态雅正,上身笔挺,双膝并拢。思考时双手会放在膝盖上,片刻后抬起一只手,执子,再落子。
从头到尾他冷淡如霜的侧脸都没有丝毫变化。
在这样心凝形释的姜棋手旁边的座位上,下一秒忽然大摇大摆地坐下来一个黑色的身影。
来人戴一顶黑色鸭舌帽,个高健壮,一下子挡住了亭子外的光线。十分不知轻重地打破了这片宁静。
很显然,来人要么是个不识好歹的,要么就是个真不怕死的,如此肆无忌惮、大大方方地插进了专注对弈两人的中间。
姜清元专心致志的结界就这么被打破了。
可以想见,当他带些冷意地转过脸去、黑色帽檐之下却露出金十八撑着下巴对他微笑的那张脸时,姜清元当时整个人有多诧异。
他为什么会在这?
说真的,姜清元这一刻甚至都没有什么实感。
外面守着的他的同行(保镖)没有拦住他吗??
况且现在这里又不止他一个人。姜清元人都僵硬了,他谨慎地转过头,去试探性地看对面渠老爷子的表情。
果不其然。
这尊威严赫赫的老头子浑身散发出的气场逐渐变得恐怖。
一双年迈却锐利的鹰眼正死死地盯住这个毫无礼数的不速之客。
金哥肯定不知道此时坐在对面的老人的身份。他只当自己是在跟一个普通的爷爷下棋。
和这两人端正庄重地坐在棋桌前的姿态不同,这点空间显然不够金十八一个九尺大汉施展的,他豪迈地岔开腿坐,和桌边另外的两个正襟危坐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人高马大的金十八
金十八单手撑着下巴,用眼角看老头。
金十八:“你瞅啥?”
姜清元倒吸冷气。
老爷子混浊却凌厉的眼睛与这位不速之客对视上。他对面也是个巍然不动的主儿,现在还能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
渠南乔坐在那里就是威严本身。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人行为举止傲慢无礼,毫无规矩,乍看之下像哪来的小混混砸场子。
但这小子还真就不是凡人。
他看这双眼睛就能看得出来。像街边野狗般茹毛饮血的生命力。
渠南乔缓缓闭眼,别过头,仿佛多看这人一秒都能脏了自己眼睛。他厉声对这人斥道:“流里流气,不成体统!”
坐在两人中间的姜清元紧张起来。
他这辈子认识的最古板守旧的老顽固和最放浪不羁的社会大哥,两个水火不容的极端就在这张桌子上相遇了。
他们谁也不会看得惯对方的。姜清元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我说是谁刚刚在说话呢,一股子泥巴味儿。”金十八笑道。
来了。姜清元就知道,金哥一定会狠狠嘲讽渠老师是老古董的。
没想到嚣张的金十八下一句直接是:“原来是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啊。”
姜清元觉得自己需要呼吸机。
他人麻了。
渠老师立眉瞪眼,不怒自威:“你!好大的胆子。”
金十八上下瞥他:“你好大的老灯。”
“渠老师。”觉得不能放任局势这样糟糕下去,姜清元顶着压力站出来,说了一句:“他是来找我的。”
于是那种凌厉沉重的视线一下子转移到了姜清元身上。
姜清元感觉肩膀一下就沉重了。
“找你的?”
每个字都加了重若千钧的音,老爷子都要怀疑是自己老糊涂了。他甚至又问了一遍:“你朋友?!”
看得出来,金十八没把他气够呛,但是姜清元做到了。
看看,看看他前面这两个人。
一个是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青年,是打小骨子里就被围棋滋养出来一股清正之气,是无论如何也模仿和假装不出来的,真正的君子。
此时面对他的责问,带些惭愧地低下头。
而另一个是粗鲁无礼,坐没坐相的金十八,这人竟然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还敢不耐烦了?!
渠老先生什么也没有说,但他黑沉沉的表情已经让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姜清元已经有点如坐针毡。
他的眼神从严重的质疑到不愿再看的,姜清元怎么会有这种朋友。
良久,渠老先生挥了挥手。
“走吧。今天棋也下够了。”
姜清元看了一眼金十八。又见渠老果真看也不再看他们一眼,他站起来,微微躬身跟老先生告别:“抱歉渠老师。我们今天先走了,改天再来陪您下棋。”
老先生兀自看着面前的残局,头也不抬,像没听见他说话。
姜清元只好离开了。临走之前还有些不安地最后看了一眼渠老师一眼。
插着裤袋的金十八在后面跟上他,脚步轻快愉悦。
两个年轻人离开了这座幽静的小亭子。
走了一个孽障之后,周围重新归于宁静。片刻之后,渠南乔背后不知从哪走出来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低眉垂眼地开始替老人收拾桌上残局。
渠南乔捏着眉心忍了又忍,最后还是一拍桌子爆发了。
他发怒道:“金十八又在发什么疯?老子下个棋都不能安生!”
年轻人抬头询问:“老师?”
渠南乔还在大怒:“他这人能不能干成一件好事!?”
年轻人便笑笑:“他不是才跟您买了东西吗?”
老人是艺术家,本身也是个收藏大家。家中多的是世面罕见的藏品。
这事不提还好,老爷子一下又震怒道:“那是那个土匪从我这强买的!我还不想卖呢!”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其实本质上是以物易物的交易,那小子确实给出了渠南乔无法拒绝的条件。
年轻人笑笑不语,妥帖地接着上前帮老爷子收拾桌上残局。
老头还沉着脸,在那生闷气。他瞪着眼睛看那盘正在被收起来的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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